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你怎么了?”杨景澄察觉到了颜舜华视线,柔声问道。
  “我不知道。”颜舜华如是说。
  杨景澄晒然一笑,猜测是孕妇情绪不稳,却不多话,只起身走到烛台边,握住颜舜华的手,陪着她一起盯着烛火发起了呆。
  常年习武的手带着粗粝的茧,厚重且温暖。颜舜华心底莫名的酸涩被驱散了些许,眼里却倏地落下了泪来。杨景澄依旧没说话,另一只手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不急不缓。心里有委屈,可以直说,亦可以不说。杨景澄像以往所有的日子一般,宽容且柔和。
  “呜……”颜舜华呜咽出声,自己却不知道在哭什么。
  良久,哭声渐止,胡乱的用袖子抹掉了脸上的泪,她狼狈的说了声:“对不起。”
  “没关系。”安静的夜里,杨景澄的声音放的很低,带着男人特有的浑厚,敲进了人的心里,而后如冬日的阳光般,烘暖了整个胸腔,烘的人昏昏欲睡。
  颜舜华的眼睛又是一酸,好在这一次她没有哭出来。
  “好些了么?”
  “你不问我缘故?”
  杨景澄轻笑:“你们女人家,不都是喜怒无常的么?”
  颜舜华恼的拍了杨景澄一下,杨景澄的笑容扩大了几分:“看,这不就好了么?”
  颜舜华无言以对,抑郁却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些许。她伸出双手,圈住了杨景澄的腰,头靠在了他的肩窝处,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声道:“此生能遇到你,真好。”
  杨景澄沉吟片刻,问道:“所以说,你现在才看上我么?”
  颜舜华:“……”
  “我如此的风流倜傥相貌无双,你竟不是一开始就春意萌动。”杨景澄叹息道,“胖丫啊,你说你是不是瞎?”
  颜舜华:“……”
  杨景澄自顾自的笑了半日,伸手把颜舜华推到床里头,道:“你男人明日要去应付章首辅那老狐狸,改日再同你谈情说爱,睡了睡了。”
  颜舜华被迫爬上了床,被挤在最里头的她忍不住踹了杨景澄一脚。杨景澄抄手抓住她的小脚,前些日子寻了个机会放了的脚,依旧显得袖珍。没有察觉出旁人所言的那等“柔弱无骨”的美妙,只感受到了坑坑洼洼般的不平滑。
  颜舜华的心没来由的一紧,慌乱的想抽回自己的脚。杨景澄顺势放开,问道:“放了脚后,好受些么?”
  颜舜华叹了口气:“走路倒是好些,可快被舅母他们念叨的快孕吐了。不过,”她抬头,灿烂的笑了起来,“但,我还是觉得大脚好!”
  杨景澄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用管旁人说甚,有人问起,你就说听来的生子偏方。横竖你容易怀胎,能哄骗住几个人不给女儿裹脚,算我们积德。”
  “你家偏方真多。”
  “呵,”杨景澄嗤笑,“我家偏方还准呢!去岁我一个偏方让安永郡王世子一炮双响;今朝又是一个偏方,让你圆房即受孕。我赶上路口那铁口直断的半仙了,且看日后谁敢不信我的话!”
  明知杨景澄说的是戏言,颜舜华却是心头一跳。铁口直断,在民间一些爱求神拜佛的老妇人嘴里,与金口玉言同义。想起进来纷纷扰扰的流言,她的心跳开始加急,直至犹如雷鸣。
  杨景澄浑然不觉,唤来外间的丫头,把蜡烛熄灭,闭上眼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杨景澄按时起床。身轻如燕的他没有惊醒依旧熟睡的颜舜华,径自掀开帐子,起床洗漱。青黛与石英赶上前来服侍,杨景澄蓦得想起了很久不曾伺候他穿衣的叶欣儿。他知道,她在竭力的避嫌。
  杨景澄很是无奈,何必呢?可他到底因前世的缘故,对今生的叶欣儿颇多移情。虽说过往的情谊无法再续,他亦不愿步步紧逼,非要分辨出个子丑寅卯。女子存世多不易,他也不缺女人,便随她们去吧。
  与往常一样,在卯时前赶到了衙门。如今他虽是主官,但镇抚使的权力牢牢掌控在华阳郡公手里,又无需他再负责点卯的小事,倒是落了个清闲。派人去了趟楼英家送了封信,再无事可做。待到各所点卯完毕,他换了身衣裳,提刀走进了千户一所,与旧日同僚练习起了武艺。
  未时下衙,浑身是汗的他打马回家,舒舒服服的洗了澡换了件纨绔专用的大红遍地织金袄儿,也不带巾帽,而是带了个赤金缧丝的杂宝麒麟送子的发冠,再配上白底皂靴、白玉腰带与鸡零狗碎的荷包玉佩,通身的气派,走到街上,妥妥儿是杨兴云嫡亲的兄弟。
  颜舜华憋了好半日,终是忍不住问道:“你……就穿这身去章家?”
  杨景澄理直气壮的道:“新裁的衣裳,不穿浪费。”
  颜舜华牙疼的道:“你又不去族里见老夫人们……”
  杨景澄呵呵笑了两声:“这样显得嫩。”且蠢。希望打架的神仙们放他一条生路,即使当他是个蠢货,他也认了。在落地的大穿衣镜前绕了一圈,杨景澄无比满意的走出了家门。因这磨蹭的功夫,抵达章府时已是申时末了。章府门前的巷子好生热闹,一溜儿马车齐齐整整的沿墙靠着,车边衣裳体面的人们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另一侧却是穿着寻常的老老少少,亦无马车仆从,也是扎堆儿凑着。巷子外头还有人源源不断的赶来,在门房投了贴子后,或是独自寻个空地儿等着,或是寻了相熟的人拱手问好说话。章府大门更是不时有人进进出出,青衣小厮们来回喊着下一位或几位预备进门的人。
  啧!杨景澄暗赞,不愧是当朝首辅的府上,果然门庭若市、宾客如云呐。好在他今日穿的着实扎眼,一片青蓝为主的色调中,冷不丁的撞进了一抹耀眼至极的金红,门房老远瞧见,便一溜烟的往里报信。
  巷子里的人不乏认得杨景澄的,纷纷拱手见礼。赶上官职低的,还得朝他磕头。杨景澄无奈的下了马,一面超前走,一面与众人回礼。好容易走到了汉白玉的石阶前,敞开的大门里正好走出了个人来。
  “世子,别来无恙啊!”来人笑声爽朗,杨景澄定睛一看,惊讶的发现竟是章家承重孙章士阁!他不是在外地做官么?不待杨景澄问,章士阁即道:“我将将回京,便听闻祖父请了世子吃酒,赶忙出来相迎。”
  杨景澄挑眉,章士阁嘴里说的客气,可你有本事给爷磕一个?充甚表哥的款儿!不过章家嚣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杨景澄暂不想起冲突,装作没看见,淡淡的道了声:“大哥哥安好。”
  章士阁乃章首辅之嫡长孙,幼时便横行京城。二十来岁蒙祖荫出仕,至今已在官场滚了十来年。因年龄差距,表兄弟二人并不熟悉。章士阁也没大把杨景澄放在眼里,表面客套的将人领进了花厅。
  既是家宴,章家要紧的人物自然来了个齐全。见杨景澄进来,谭夫人率先起身,笑呵呵的拉住他的手,开始了嘘寒问暖。待谭夫人念叨完了颜舜华并她肚里的胎儿,坐在上首的章首辅忽然问道:“英哥儿怎么没见?”
  杨景澄的假笑深了三分,淡定答道:“不巧,他昨日出城,竟是没赶回来,让我代他与外祖赔个不是。”
  此话说的好不敷衍,被撅了面子的章首辅却不见半分怒意。章士阁眉头微皱,席上其他人更是眼神乱飞,无人敢随意开口。
  就在此时,忽闻外头鼓乐大作!众人面面相觑间,已有小厮不要命的飞奔来报:“老太爷!太后娘娘亲临,请老太爷速速接驾!”
  杨景澄腾的从椅子上站起,目光犀利的看向了章首辅。
  同样从椅子上站起的章首辅整了整衣袖,迎着杨景澄的目光,步履从容的走到近前,拱手一礼:“世子,请!”
 
 
第180章 哑然      太后仪仗的鼓乐之声越发清……
  太后仪仗的鼓乐之声越发清晰,杨景澄定了定神,率先走出了花厅。章首辅笑了笑,跟在了他的后面。章士阁想说什么,然则接驾乃大事,遂不情不愿的闭了嘴,连同父兄一并去了家门外。
  巷子里等待着的大小官员被麻溜的请走,杨景澄将将站在巷子口,就见小太监们小跑着拍着巴掌轻喊:“来了,来了!”
  章首辅火速带着家中男丁,按尊卑长幼排好队。很快,明黄的仪仗出现在了眼前。身着大红衣裳的乐工们行走在最前,紧接着是各品级的太监与女官们。倏地,鼓乐齐停,大红衣裳的乐工们分散成两对,让出了条道路。兰贵高声喊:“太后驾到——肃——跪——叩首——”
  杨景澄爵位最高,站在最前排左侧,听从着兰贵的指令行事,行二跪六叩大礼。章太后早年过七十,已属老妪,无需对世人避嫌,她的大轿并不似年轻女眷那般捂的严严实实,像个精致的凉亭。是以她在高处,远远便能看到杨景澄的一举一动。反倒是杨景澄,为表恭敬臣服,一直低垂着头,不曾瞧见章太后微微翘起的嘴角。
  章太后的仪仗逶迤向前,稳稳当当的穿过了章府大门。里头由谭夫人领头的女眷们匍匐恭迎。至此时,十六抬的大轿方止住,缓缓落在了地上。兰贵赶忙上前躬身搀起了章太后的胳膊,扶着她站起。同时,章太后温和的声音响起:“诸位起吧。”
  谭夫人亦是七十多的高龄,章太后一个眼色,就有机灵的小太监上前搀起。谭夫人年岁虽大,身体却十分健朗。只稍稍借力,便麻利的起身。上前两步走到兰贵的对面,搀起了章太后的另一只胳膊。
  章太后笑问:“嫂嫂近来可好?”
  谭夫人柔顺的答道:“托娘娘的福,妾身并家中老小皆平安和乐。”
  章太后点了点头,没再多话,径直走进了章家正堂,于上位落座。太监宫女在她身后雁翅站开。谭夫人素知自家这位尊贵的小姑子的脾性,使人敬上茶点果子之后,不过草草闲话了几句,便带着众女眷立在厅中不再言语。果然,章太后意思意思的喝了口茶,吃了个看着顺眼的点心后,就道:“你们下去吧。”
  “是。”谭夫人再次领着众女眷叩首,而后退出了厅堂。紧接着杨景澄等人在太监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对上男丁们,章太后的表情立刻生动了许多。她先指了指左边下首第一个位置,对章首辅道:“坐。”
  众人微微惊讶,本朝规矩,左为尊。左首第一位,便是主位之下的第一人。章士阁瞥了眼杨景澄,腹中暗笑,等着看他坐右首的笑话儿。论理,章首辅的虚衔与杨景澄的爵位皆是从一品,加之章首辅年长,又是太后的兄长,遇上寻常的从一品该他为尊。然,杨景澄乃宗室,本朝规矩,同级别宗室为尊。因此,左首第一赐个了章首辅,妥妥儿是太后在抬举娘家啊!
  不想,他还没高兴多久,章太后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伸手对杨景澄招了招手:“澄哥儿来,你跟奶奶坐。”
  章士阁:“……”
  杨景澄还能说什么?奶奶身边,那可不是宝贝疙瘩们的专座么?他打入京以来,不知经历过多少奶奶伯母老嫂子们的这一招了,章太后无非是个更大的奶奶,有甚稀奇?于是他十分光棍的坐了上去,其姿态之随意从容,仿佛他挨着太后坐过千百回一般。
  章太后暗赞了声好,所谓气度,正是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范。她今日来的突然,杨景澄在没准备之下能冷静应对,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往日竟是他们看走眼了!章太后的爱惜之心又多出了几分,于是她一面满口称赞着好孩子,一面从腕上退下一串佛珠套在了杨景澄的手上。
  杨景澄面上看似轻松,心里早已十二分戒备。章太后随身的佛珠未必多值钱,但那是她喜爱后辈的象征。毕竟她不是顺皇贵太妃,她没有看到小孙孙们就走不动道儿的兴趣。
  往日杨景澄之所以与她不熟,正是因她满腹心思在朝堂,压根不屑于跟女眷孩子扯闲话。物反常即为妖,他不知道章太后今日的目的,只觉着原本温润的佛珠在他手腕上蓦得燃起了火,烧的他手腕生疼。
  章太后挑眉,还挺绷得住!于是骤然提高音量道:“你比长乐强!”
  杨景澄登时浑身寒毛炸起,脑子不自觉的嗡了一下。长乐是何人?是太后党推出来的太子备选,是华阳明面上的死敌!前日谭夫人寿宴,章首辅的话言犹在耳。莫不是太后,真的想让他取代长乐?为什么!?
  终于看到杨景澄变色的章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亦是宗室妇人,自然看重子孙。然则她更是执掌朝政的太后,并不屑无知妇人们一味溺爱的方式。看好的孩子,除却关爱,还有历练。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永远似姑娘家般养在深闺,生怕他今日被风吹了,明日被雨打了,能成什么气候?只消别叫孩子骨断筋折,皆是好手段。
  看着杨景澄紧绷的神态,章首辅贴心的解围:“娘娘,今日臣家里恰好办了个小宴,也请了般小戏。不知娘娘肯不肯赏脸,移驾花厅看看民间的小玩意儿?”
  章太后摇头道:“我老了,咿咿呀呀的唱的我脑仁儿疼。既是家宴,我们清清静静的说会子话。”说着又转身看向杨景澄,埋怨道,“你往日不爱出门,好容易当了官,又日日泡在衙门里,也不进宫来瞧瞧奶奶。”
  杨景澄心思早已千回百转,他此时此刻迫切的想见华阳郡公,想知道上头的神仙们又换了哪般法器。同时,再一次深恨自己往日混吃等死,以至于出仕时日太短,根本来不及摸清朝中要紧人物的脾性,落了个如今处处被动的局面。他拼命的分析着章太后的目的,可章太后对他说话,他又不得不答:“娘娘操持国事、日理万机,孙儿不便打搅。”
  “啪!”额头轻轻挨了一下,杨景澄听见章太后不高兴的问:“你怎底跟着外人叫我娘娘了?”
  杨景澄:“……”
  章太后板着脸道:“你娘办的糊涂事儿,你可不能迁怒我。对了,咱们胖丫近来胃口好吗?”
  杨景澄身体僵了一瞬,因实在无法判断章太后的目的,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章首辅坐在下首,含笑看着章太后拿捏杨景澄。他其实很不喜欢这个便宜外孙,他宗室里的外孙侄外孙多去了,敢公然同他炸刺的唯有杨景澄与华阳兄弟两个。华阳身为永和帝扶植的准太子,倒有几分傲气的资本。一个外头养的杨景澄,又算老几?若不是当年女儿实在无子,一个奸生子,早不知道沦落何处,如今只怕坟头草都有人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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