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想到此处,他心里暗叹道:乖巧的长乐始终无法让朝臣服气,可惜了。
  厅堂之上,暗涛汹涌。然此番凶险紧迫,却不是所有人皆能察觉。章首辅与兄长章鸿礼自不消说,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预备着接下来的发展。三老太爷章鸿祁远离朝野,就不那么敏感了。见太后好容易回一趟娘家,偏拉着个宗室不住的说话,心里便着了急。章家子孙繁茂,如章士阁等嫡系长孙,自然少不了前程。可他三房的孙子,现还有大半拉好无着落的,做祖父的如何不急?趁着章太后不注意,他狠狠的瞪了站在身后的孙子们一眼,无声的痛骂他们没出息,不知道去太后跟前讨好儿。
  而章鸿祁眼里前程已定的章士阁亦是心中十分不爽。他这些年被祖父压着满天下做官,挑的还都是那等不甚富庶的苦寒之地。自幼在京中娇生惯养的他早满腹委屈。此番回京,正是想往吏部活动活动,寻个富庶繁华之地享几年福。知道了他的想法,章首辅相当不高兴。祖孙两个正闹的不大愉快。恰巧今日太后驾临,若是太后肯说一句话……
  章士阁满脑子锦绣前程还未铺开,往日不苟言笑、严肃冷厉的章太后已化身街边慈祥老妪,搂着孙子一声声儿的爱怜了。
  不过是个妓.女生的野种!章士阁心中怒骂!往日表兄弟有限的几次见面,他何曾把个野种放在眼里。不想如今竟混成了自家的座上宾,怎能叫人服气!
  章太后是何等精明之人,眸光一扫,厅堂内的景况尽收眼底。章士阁那带着鄙夷与不服交织的神情自然也逃不过。她心中微沉,她不介意娘家嚣张跋扈,说句到家的话,一大家子奋发蹈厉,不正是为了那份人上人的爽快么?但她不能容忍家族后辈愚蠢蒙昧。前日的瑞安公夫人,今日的长孙章士阁,皆让她感到了厌烦。你以为你祖父不厌恶杨景澄?可宦海沉浮,岂能全凭喜好行事?承重孙如此浅薄,太令她失望了。
  厅堂里的众人各有心思,气氛愈发诡异。又是一轮言语交锋,毫无准备的杨景澄额头渗出了冷汗。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杨景澄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住了章太后的袖子。
  众人皆怔了怔。
  只听杨景澄用无比平静的语调道:“奶奶,我有悄悄话儿同您说。你把他们都赶出去吧。”
  话语落地的瞬间,全场哑然!
 
 
第181章 授课      杨景澄选择了主动出击,章……
  杨景澄选择了主动出击,章太后颇觉意外,却还是纵容的点了点头,笑道:“好。”
  章首辅极有眼色的起身,领着兄弟子侄朝章太后磕了个头,退出了厅堂。兰贵朝左右的太监女官宫女们使了使眼色,他们也跟在章家人后面鱼贯而出。但兰贵自己并不敢擅离,去岁皇贵太妃袭击太后之事历历在目,他不敢保证身强体壮的杨景澄是否会豁出命来,拼个鱼死网破。
  厅堂里只剩三人,自鸣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变得清晰可闻。章太后略微调整了个姿势,悠然的等待着杨景澄开口。
  既然已经决定拿到主动权,杨景澄也不矫情。起身,跪下:“娘娘,臣请求外放。”
  章太后脸上闪过了一瞬间的惊愕。
  杨景澄垂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知过了多久,章太后苍老的声音缓慢的响起。
  “我还只是个孩子。”杨景澄厚颜无耻的道。
  “噗。”章太后笑出了声来,小家伙确实是个妙人。她没理会杨景澄的耍赖,而是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今日,你表兄没来。”
  杨景澄淡淡的答道:“一个幌子,不来也罢。”
  “哦?”章太后慢条斯理的道,“难道不是你怕他被当做墙头草,被人无声无息的弄死了?”
  “墙头不好当,”杨景澄没有否认,“我一个宗室世子,都快被拉扯死了,何况是他。”
  章太后点了点头:“你心里挺明白的。”
  “那,”杨景澄抬起头,望向章太后的眼,认真问道,“娘娘可否放臣一条生路?”
  杨景澄跪的不远,章太后伸手就能摸到他的头。她的手放到了麒麟送子的金冠上,力道很轻,杨景澄却觉得有万斤巨石压在了头顶,险些压的他再次垂头。
  “放过你,我有什么好处呢?”章太后问道。
  “娘娘想要的好处,臣给不起。”杨景澄答。
  “澄哥儿。”章太后的手从金冠落到了他的头顶,又顺手揉了揉,“你是宗室世子,切勿妄自菲薄。”
  杨景澄坚定的摇了摇头,他没办法再容忍章家的跋扈了。
  章太后笑问:“哪怕你会死?”
  杨景澄沉默了片刻,问道:“我娘是怎么死的?”
  章太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她只是个出身卑贱的风尘女子。”杨景澄平和的道,“哪怕我继承了瑞安公府,她也没有一丝一毫不敬主母的可能。”
  章太后恍然想起了永和帝私底下的无数次质问,但一个小小世子的生母,与九五至尊的生母,不可同日而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因此,女子在夫家所依仗的娘家,在皇帝面前不值一提。也因此,后宫争斗比权贵人家后院复杂残酷千万倍。瑞安公夫人姓章,龙氏但凡有不敬之心,章家便有一万种手段让她生不如死。可同样姓章的她,如果不能摁死陈太后,翌日永和帝掌权,又有谁能给她做主?
  但偏偏,瑞安公夫人,与先华阳郡公夫人,都只看见了她勒死陈太后的爽快,半点没发现她当年如履薄冰的惶恐与无奈。
  杨景澄的质问,章太后无法回答。
  “华阳性格过于刚愎了。”良久,章太后道,“他做不了一个好的帝王。”
  “长乐不行,”不待章太后说话,杨景澄一口气道,“我也不行。”
  章太后犀利的问:“如若华阳不在了呢?”
  杨景澄脸色骤变!
  “放心,我杀不了他。”章太后淡淡的道,“我只是个太后,我没有兵权。想弄死华阳,只派几个杀手,怕不够给他下酒的。”
  杨景澄想起前世他咽气的时候,华阳郡公依旧活蹦乱跳的,方慢慢舒缓呼吸,安抚着几乎跳出嗓子眼的心脏。
  章太后笑了笑:“你答的好了,舆图展开,天下郡县任你挑拣,如何?”
  杨景澄抿紧了嘴,这是个不能回答的问题。
  “唉——”章太后长长叹了口气,“澄哥儿,你可知,当年若无世代为官、爪牙遍布朝堂的章家一力支持,我们孤儿寡母将是什么下场?”
  “你该学过史书,东汉外戚祸乱、唐末宦官专权,”章太后的目光略显浑浊,“废立不过权臣一句话的事。”
  “章家跋扈,也仅仅只是跋扈。”
  “没有权倾天下,没有废立天子。”
  “圣上无子,扶个嗣子,还得跟别人打擂台。”
  “这是我的娘家,纵然有太多的不足,纵然让你受过太多的委屈。”章太后问心无愧的道,“可我认为,我节制的够可以了。”
  杨景澄无言以对。
  “我是杨家的主母,可你们这帮孩子,没有一个肯信我。只因为我姓章。”
  “但你们也不想想,我若不姓章,我兄弟凭什么帮着老杨家守住家业?”章太后嘲讽一笑,“圣上生母,她娘家帮的上忙吗?”
  “想对章家赶尽杀绝?嗯?”章太后身体微微前倾,“便是你和华阳联手,你们兄弟……做得到么?”
  杨景澄攥了攥拳头,有些事能做不能说。因此,他依旧没有回答。
  “天下的老妇人,没有向着外孙的。”章太后继续道,“可天下的老妇人,也没有不惦记着娘家的。澄哥儿,奶奶为你们老杨家操劳了一辈子……”章太后的音调陡然拔高,“你们这帮小崽儿就只想着过河拆桥,当真一点羞愧都没有么!?”
  “章家肯退出朝堂?”杨景澄毫不客气的回击。
  “你若保得住他们不被落井下石,不被人赶尽杀绝,有何不可?”
  杨景澄不能正面回答,而是选择了以攻为守。他嘴角含了一丝嘲讽:“那,您打算塞哪个章家表妹来给我做小老婆?”
  章太后轻巧的道:“章家可以娶齐家的闺女,可以找齐家的女婿。”
  杨景澄:“……”
  “我可不是你那脑子里全是水的嫡母。我不喜欢把事做绝。你不难受,我也把事办了。岂不是皆大欢喜?”章太后傲然的道,“这是我不喜欢华阳的缘故,也是我看好你的缘故。”
  “为君者,不可仁弱。仁弱则优柔,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却也不能残暴,否则道路以目、江山难继。”章太后语重心长,“故,勇猛刚强者戒於大暴,仁爱温良者戒於无断。刚柔并济,方是治国之道。”
  “华阳原是个好孩子。”章太后的神色渐渐冷厉,“可圣上执意把他放去锦衣卫,堪称昏聩!”
  “他那年才十六!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那个年岁的男孩子,不肯服输,不愿服输。叫人一激,便再也无法回头。”
  “澄哥儿,你厌恶章家的跋扈,可你就不厌恶杀人如麻的暴君么!?”
  “华阳郡公并未草菅人命。”杨景澄不为所动。
  章太后质问:“你凭什么认定,他登上宝座后,依旧如此谨言慎行?”
  “去岁冬日暴雪,第一时间去救灾的,有我、安永郡王世子、承泽侯,以及……”杨景澄目光炯炯的看向章太后,“华阳郡公。”
  章太后轻笑:“那你怎么解释,他让你来与章家言归于好呢?”
  杨景澄瞳孔一缩,他与华阳郡公二人的密谋,章太后怎会知晓!?
  “我若说是他泄密,或他家里埋了我的探子,那是把你当政敌陷害。”章太后笑着摇了摇头,“我说了,你是我的孙子,我便不妨教一教你。此事不难,只消查一查你的过往,再盯紧了你,两相对比,有甚合理的,有甚不合理的,略想想便明白了。
  你母亲待你不好,你恨章家并非一日两日。心里再高兴,也不可能给章家的小老婆送礼。”章太后伸出手指,一下一下的点在杨景澄的额头上,“澄哥儿啊,你太嫩了。以后做事,要记得柔和。我若是你,只消让齐成济的夫人哪日吃酒的时候,寻到你外祖母暗示一句想替远房侄子寻亲,不知章家有无适龄女子相配,善意便送到了。既不显山露水,日后万一闹出什么来,你也好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你要知道君心难测。”章太后又重重的戳了下杨景澄的脑门,“自家留个把柄,翌日你华阳哥哥变了心,你这就是现成的罪过!懂么?”
  杨景澄听的冷汗都下来了,他自以为做的隐蔽,不想在太后眼里,宛如光天化日之下不着衣物般的明显。
  “还有,”章太后接着道,“便是要做权臣,也该笼络爪牙。你看你,果真要办事,除了齐成济,你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那日你去寻楼英,自家偷摸溜出去,叫人一棒子打死了都不知道。”章太后说着就有些来气,手一滑揪住了杨景澄的耳朵,重重的一拧,“君子不立围墙,自个儿满京城里乱跑,你是要气死我啊!”
  章太后的手劲儿出乎意料的大,耳朵又是最怕疼的地方,杨景澄被拧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你要不是我孙子!”章太后咬牙切齿的道,“我就使人教唆你,天天往城外头逛!甚事都自己动手,满京都能看见你的痕迹!你也是个锦衣卫?你往日的部下,周泽冰会用吗?苗祁会用吗?你去二所时,率先向你投诚的林帮荣会用吗?”章太后一掌拍在杨景澄的后脑勺上,“给赏钱不能收买人心,让他办事,让他与你绑在一条船上生死与共,才能让人对你死心塌地!你个棒槌!”
  杨景澄浑身巨震!从没有人如此细致的教导过他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一切一切的蛛丝马迹,皆要靠自己去琢磨、去体会。若是寻常景况,他二十来岁当官,十几二十年后,自然不会再吃亏。可眼下之动荡,如履薄冰的他,但凡行错一步,便是尸骨无存!何来机会慢慢琢磨与体会?
  慌忙的垂下眼睑掩盖住眸光里的复杂,他第一堂正儿八经的官场规则的课,竟是不共戴天的章家女所授,世道简直太过无常了!
 
 
第182章 青云      又一次听到了自鸣钟的滴答……
  又一次听到了自鸣钟的滴答声,杨景澄猛然惊醒!他暗暗记下了章太后的话,但并不打算顺着对方的思路走。
  “娘娘,臣想出京。”杨景澄如是说。
  看着杨景澄的坚定,章太后且喜且忧。她方才的话,有一半假意,却也有一半真心。至少,“天下没有哪个老妇人不向着孙子,没有哪个老妇人不惦记娘家”这句是十足真的。因此她欣喜于杨景澄的心性,不容易被人左右,不容易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但也忧虑他的坚持,生母枉死,可谓血海深仇。章太后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时至今日,她总算深切的明白了为何民间要流传那句“富不过三代”的俗语了。
  章家当了多少代的官,章太后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她们是盘踞京中的名门望族,从前朝开始,族里就有官员无数。因多子且貌美,本朝宗室极爱与之联姻。早年倒还好,虽说她被选为了太子妃,却因本朝后宫不可干政的组训,章家也就是个中等人家。因此子孙或许无才,但至少不会狂妄。
  不想世事多变,她因缘巧合之下,成了本朝第一个掌权的后妃,可巧,她嫡亲的兄长亦有满腹的才华。兄妹两个把持着朝政,连带着章家亦跟着一飞冲天。过往的家规,在庞大的权势面前,被碾成了齑粉。无数想要攫取好处的人,蜂拥而至的讨好奉承。不曾吃过苦头们的后辈渐渐迷失了心性,逐渐变得傲慢嚣张。
  如瑞安公夫人,明明已经占尽优势,偏偏还要赶尽杀绝;明明已经清除后患,偏偏还要算计冷落庶子。章太后看向杨景澄的目光很是复杂,如若当时他的嫡母,不曾那般的肆意妄为,今日章家一系,是否能够摆脱如此被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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