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楼兰略略松了口气,又问:“那,我是不是要去同世子夫人说一声儿?”
  李青家的颇感意外,又有些欣慰,点点头道:“姑娘说的是,咱们进进出出的,需得同主人家打过招呼,方是规矩人家的行事。”
  楼兰叹了口气:“就怕她嫌弃我烦,不肯见我。”原来楼兰被接回之后,因颜舜华养胎,二人至今未曾见过面。想着往日自己心心念念要嫁杨景澄,更不敢轻易与怀着身孕颜舜华打交道。如今她在瑞安公府里,活的宛如惊弓之鸟,因此李青家的说让魏燕如来接,她心里是千肯万肯的。此时此刻,她方明白俗话里那句“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是什么意思。
  眼睑微垂,楼兰在心中默道:公府再好,也不是自己家。
  于是,迫切想逃离的楼兰派出了心腹丫头,这是瑞安公府今日派出的第三波人马。公府内外大大小小的眼线立时忙碌了起来。
  半个多时辰后,颜舜华抵达了齐府。刚越过大门,就撞见齐成济的长随迎了上来,磕头行礼后,他连忙道:“老太爷猜着夫人要来,正在书房等候。夫人请。”
  颜舜华心道果然,如此迅猛的新闻,绝非寻常的内宅争端,而是来自上头的博弈。三两步走到书房,齐成济起身相迎,彼此厮见过后,颜舜华开门见山的问:“朝上出什么事了?”
  齐成济赞赏了看了外孙女一眼,接着沉声道:“不甚清楚,只看闲言的态势,大有逼迫世子同章家决裂之意。你近日仔细些,我怕背后之人要拿你险些流产之事做文章。”
  “杀母之仇,害子之恨。”颜舜华喃喃道,“不共戴天!”
  齐成济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实话同你说,世子现与章家闹翻,绝非明智之举。他远在江南,正需太后的庇佑。可京中诛心话语喧嚣不止,他若不做出抉择,少不得背上卖母求荣的骂名,恐对日后声名不利!”
  颜舜华正色道:“可我们如何抉择?倘或为了几句闲言碎语,便视嫡母为仇寇,与外家决裂,亦无道理。岂知幕后黑手不是正挖坑等着我们往里跳?”
  齐成济咬牙切齿的骂道:“哪个王八蛋使的阴毒计?千万别叫我逮着!”
  听到齐成济恼羞成怒的开骂,颜舜华便知自家外祖亦无甚锦囊妙计了。此事尴尬在于,世人皆知它是真的,可无一人有凭证。偏偏章夫人毒杀的乃杨景澄生母,孝道之下,杨景澄连个大度都不能装,装既是不孝;可章夫人更养育过杨景澄,但有差池,不仅仅是忘恩负义,更是十恶不赦的忤逆。颜舜华脑子飞快的转动,试图找个破绽,好让自家能够全身而退。然而,无论她怎么想,似都无破解之法。
  片刻之后,齐成济问道:“你同郡公有联系么?”
  颜舜华为难的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同外男有联系?与嫂嫂倒是见过几面,要不,我去问问嫂嫂?”
  齐成济瞥了颜舜华一眼,心道:你也忒谨慎了!你跟华阳郡公之间没暗线?你骗鬼呢!不过颜舜华咬死不承认,他也就当没这回事,提议道:“你且与郡公夫人见一见,问问她的意思。此事我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敢胡乱出主意,以免好心办坏事。”言外之意,既涉及储位,那还是交给准太子去办最为稳妥,他们底下的人可没那般眼界。
  颜舜华深知自家外祖因上回行差一步,给华阳郡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近来皆十分低调,能打探的有限。好在她今日并不算白跑一趟,至少清楚了齐成济是反对将计就计,趁势收拾章夫人的。颜舜华忆起当年温柔和善的龙夫人,忍不住轻叹,正三品的侧夫人死的不明不白,尚且难以讨回公道,遑论平头百姓。这便是权势滔天!
  从齐府出来后,颜舜华直奔华阳郡公府。各处探子闻风而动,不等颜舜华抵达,各个路口已然布满了抄近路的探子们。他们远远看着颜舜华的车驾从侧门长驱直入,消失在视线中。但很快,宅院里又有几个小厮在不动声色的盯着颜舜华与她的仆妇丫头们。
  听到信儿的梅夫人于二门处迎接,妯娌甫一见面,梅夫人便惊讶出声:“你怎么了?”
  一声惊呼,引得各怀心思的人纷纷窥探。只见颜舜华两眼通红,脸上犹有泪痕。众人心里不住猜测,她是在哭枉死的婆母?莫非,杨景澄真个要与章家翻脸?还是颜舜华一个女人沉不住气,自作主张?
  梅夫人心念一动,忽觉让颜舜华闹上一场也未为不可。杨景澄不在京中,由颜舜华出头,恰是进可攻退可守。横竖世人眼里女人皆头发长见识短,做错事表错情,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不想颜舜华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委屈至极的道:“好叫嫂嫂知道,前半晌儿我听到些不好的话,心里慌的了不得,着急忙慌的回娘家请他们替我拿个主意。谁料我外祖恰好在家,劈头盖脸的把我训斥了一顿,骂我说犯口舌乃七出之条,叫我好生家去反省。嫂嫂您说,哪有这般不讲道理的老学究老夫子,我又没去外头说去!难道有事,娘家人也问不得了?我看他们就是嫌我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不把我当自家人了!”
  各路伸长了脖子的探子们:“……”
  梅夫人连忙哄道:“他们男人家素来不讲理,我们别同他们一般见识。来,来,快进屋歇一歇,千万别动了胎气。”说毕,拉着颜舜华的手,把她引进了屋。
  夏日里天气凉爽,门窗皆大开着,唯有防蚊虫的纱窗相隔。梅夫人扫了眼四周,确认周遭无生人,方拉着颜舜华坐到了炕上。妯娌正欲说话,外头忽的有人来报:“夫人,承泽侯夫人来了。”
  梅夫人笑道:“来的正好,我们恰好凑一桌打牌,快请。”
  不多时,承泽侯夫人惦着小脚匆匆走来,梅夫人心中一紧,忙赶上前问道:“何事此般急切?”
  承泽侯夫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着急上火的道:“云哥儿的小媳妇中暑了,你快快使人把上回给我的苏合香丸与至宝丹给他们家送去。她那个月份,可千万别出事了才好!”
  宗室孕妇何其要紧,哪怕只是个妾,只消她肚里怀着孩子,那就是再金尊玉贵的不过的人。梅夫人赶忙一叠声的喊来了府上的侍卫,命他速速骑马往安永郡王府上送药。一顿鸡飞狗跳的折腾,直把探子们闹的叫苦不迭,关键时候,这帮娘们真特娘的不消停!
  探子们却不知道,连灌了三杯凉茶解渴的承泽侯夫人趁人不注意时,悄悄在颜舜华耳边道:“你立刻回家,稳住你婆婆。德妃娘娘传出话来,你们家决不可自相残杀!切记!切记!”
  颜舜华目光一凝,德妃?瑞安公府家事,与她何干!?
 
 
第247章 练兵(4-27-3)      宁江府。……
  宁江府。
  头一日的下马威成果斐然,杨景澄再次站在高台上时,再无人敢公然偷奸耍滑。虽不能似他一般站的腰背笔挺,但明显没有左摇右晃之感。马桓站在杨景澄身边,暗自点了点头。他跟随杨景澄出京正是为了练兵,眼下的兵士心中有惧怕,他方能施展拳脚,不然他一个外乡人,官兵们难免阳奉阴违,到时候练不好兵,他没脸不说,万一连累杨景澄叫人笑话,可就是罪过了。
  杨景澄重生以来,几乎每日都在权力斗争中游走,能挤出时间习武已算不易,实在没闲工夫学其它,因此他对练兵可谓一窍不通。不过马桓既是宿将,他便放心大胆的将操练宁江卫之事交予了马桓,顺便自家也学上一学。
  马桓许多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怀念昔日荣光。今日能重新站在校场上,又一次忆起了金戈铁马,哪怕再无官职,也让他兴奋的两眼放光。略定了定神,他对杨景澄恭维道:“世子命将兵规矩站立,正是练兵的第一步。可见您虽不曾接触过兵法,确着实是有天赋的。”
  杨景澄笑道:“马师父过奖,古人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这是临上轿现扎耳朵眼儿,在船上时才生平第一次翻开甚《三十六计》瞧了瞧,日后还请马师父多多教导。”
  马桓连道不敢,又连忙道:“我不大识字,故《三十六计》我竟是没读过。不过早年听宣献伯点评过,倒还记得几句。”
  一语引起了杨景澄的兴趣,横竖站在高台上也无聊,他立刻追问道:“宣献伯如何点评的?说来我听听。”
  马桓笑道:“宣献伯当年说,《三十六计》是本好书,却是养帅才的,与我们练兵打仗实不相干。我们练兵打仗,要想的不是甚瞒天过海、借刀杀人。而是实实在在的,如何要兵士令行禁止,如何让他们不劫掠百姓、杀良冒功,又如何叫他们明旗鼓、明号角,战场上不自乱阵脚。”顿了顿,他接着道,“兵士皆是活的,他们有担忧、有惧怕,各有小心思,浑身是毛病。《三十六计》学的再好,你让将兵去‘围魏救赵’,他们半道上逃跑了怎么办?‘救赵’的时候出工不出力怎么办?”
  杨景澄听得此话,又想起了前日装晕的诸位,不由哂笑:“有道理。”
  “行军打仗,要的正是各司其职。”马桓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小兵有小兵的活,旗队长有旗队长的活,百户有百户的活。而甚兵法不兵法的,乃总兵官考虑的事,与我们实不相干的。”
  杨景澄顿时明了,所谓《三十六计》乃宏观战略,而马桓昔年学的则是战场战术,二者有关联,却全然不是一回事。此点有个佐证——章太后不懂练兵,但她显然对《三十六计》无比熟悉,才会在写信时随手带出来。可见《三十六计》更似上位者用于布局的手段,与练兵关系不大。而他现在要做的恰恰是练兵。于是他又问:“那练兵有没有甚名家名言?”
  马桓张了张嘴,竟叫杨景澄问住了。半晌,他苦笑摇头道:“我们领兵打仗的,鲜少有文化人。有些将官心中虽有丘壑,叫他写出来却是千难万难。便是教导了我们的宣献伯,怕是也不能弄个练兵的《三十六计》来。我们练兵有点似工匠,皆为师徒口口相传,还真没听过甚名家名言。坊间流传的兵书确有不少,但如《三十六计》一般,宣献伯那等总兵看了自是受益匪浅,搁我们身上,又无用了。”
  杨景澄颇感意外:“许多年来,竟无一人整理个书册出来?”
  马桓叹息道:“或许古时有吧。打前朝开始,朝廷便重文轻武。俗话都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落去军营的,多半是活不下去的平民,或是被追逃的地痞流氓,上哪找个能写书立传的人去。”说着他瞥了眼站的开始打晃的宁江卫兵士,“便是他们这等军户出身,因前程无望,肯识字肯用心学的亦是少数。而那些天资卓绝的,往上爬还来不及,哪有功夫写书。何况写了书又有谁看?说句到家的话,果真写出来,又焉知不犯朝廷忌讳呢?”
  杨景澄心中一凛,马桓前面的话皆无道理,最后一句方点正题。《三十六计》他认真读过,用于分解朝堂斗争确有奇效,然如何落在实地上,他半个字也没找出来。而练兵之法则不同,果真有谁写出来,还能叫他看的懂,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学会?如今土地兼并甚重,天灾人祸不绝,各地早有流民反贼。若他们得了这等宝书,便是因眼界不够,坐不稳江山,往各府衙杀个七进七出绝无问题。蚂蚁多了咬死象,何况百姓不是蚂蚁,朝廷更不是大象。不消多的,来个三五回,他们就好改朝换代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讲,如若朝廷的百户千户们人人知晓练兵法门,民间乌合之众亦不是对手。只是……杨景澄心中暗叹一声,朝廷终究防备武将,他也不过如此一想罢了。
  马桓觑着杨景澄似有心事的模样,便不再开口。横竖练兵非一日之功,头一天倒不必说太多太细。一个多个时辰过去,阳光再次变得炽烈,晒的人头昏目眩。杨景澄今日依旧陪着卫所将兵们站着,或许树立威信有更好的技巧,但年轻气盛的他还是更喜欢简单粗暴直接的法子。他听过的史上有名的将领与开国皇帝的故事里,总爱提到与兵士同甘共苦。他不知故事真假,但横竖自己站的住,试一试又何妨?
  杨景澄在按部就班练兵的时候,本地知府彭弘毅却在焦头烂额的处理着水灾后续。本朝规矩,文武不相畴。到了行省一级,武将里的都指挥使掌地方军政,与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并称“三司”,正是民间常说的“三司会审”。因此对地方事务亦有相当的话语权。但到了府县,武将的权力被文官们挤压的几乎看不见,毕竟捏着武将升迁大权的兵部由文官把持,武将如何能挺直腰杆?
  既对地方事务插不上手,自然没了管闲事的心情。任凭彭弘毅如何艰难的组织民夫搬运火化尸体、疏通河流、清理田地,宁江卫上千的壮小伙子也能权当不知晓。杨景澄看在眼里,却碍于朝中风俗,无可奈何。
  常言道,窥一斑而见全貌。地方上互相扯皮,中枢自然好不到哪里去。颜舜华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脸色阴的能滴出水来!她万万没想到,近日的大新闻竟是永和帝亲自搞出来的!有了李德妃的提示,她很快想通了其间关窍——无非是永和帝不喜难以控制的华阳郡公,迫切的想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傀儡,因此必须逼的杨景澄与章家一刀两断。
  颜舜华捏着帕子的手在轻轻颤抖,并不因永和帝的龌龊而愤怒,而是恐惧。只要再往下想一步,残酷的血腥味便能迎面扑来!如若杨景澄果真上当,那接下来呢?马车轱辘辘的向前,颜舜华捏着帕子的手越收越紧。毒蘑菇入菜可杀人于无形,有了更心仪的傀儡,上一个碍人眼的东西,就该着手处理了!
  “王八蛋!狗杂种!没脸没皮的下作黄子!下流没刚性的怪贼奴才!”颜舜华恨的一连声的咒骂倾泻而出,杨景澄千里迢迢躲去了江南,正是不肯与华阳郡公为敌!不想永和帝那合该短命的混账皇帝,竟用此阴毒手段,再一次把杨景澄逼成了华阳郡公的死对头!这与杨景澄是否对华阳郡公有敌意无关,而是只要他与章家结仇,永和帝就能杀了华阳郡公给他腾位置!
  “猪狗不如的死苍货!祖宗怎底不趁早收了你!”颜舜华不解恨又低声骂好了几句,而后猛的高声大喊:“停车!”
  马车稳稳停下,闭眼打盹的吴妈妈唬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颜舜华阴着脸,咬牙切齿的道:“掉头,使人递牌子,我要进宫!”
  吴妈妈惊道:“快中午了,您进宫作甚?您还没吃中饭……”
  颜舜华抬手阻了吴妈妈接下来的絮叨,面容严肃的道:“白鹭伺候我去慈宁宫,你带着其他人在宫外等着。”
  “啊?”吴妈妈虽不大管外头的事,可宗室与章太后不对付她是知道的,一时竟不明白颜舜华大中午的去死对头家到底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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