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很快,徽州府察觉到赤焰军的攻势越发缓和下来,府城附近的富户却遭了秧。江南不比别处,此地人口密集,城池多、村落少。前些日子才被打过劫的县城内外的富户再一次遭了秧。他们倒是有心想组织青壮反击,奈何朝廷将兵都跟纸糊的一般,县城富户的打手,在土匪面前好似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于是左近的富户被抢了个干干净净,几辈子吸的血,又全吐了出来。连带他们霸占的女人们,包括他们的妻女,统统被夺走。左近的百姓与佃农们,看的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就在赤焰军抢劫归来,补足消耗的时候,好容易使动兵大爷、预备出发的蔡仪被布政使程荣拌住了腿。
  原本官威十足的正二品布政使,朝廷有名有姓的高官,此刻好似个泼妇,坐在都司大堂的门槛上拍着腿大哭:“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我闺女扣在章家,你害死了章士阁,你要我闺女怎么办啊!”
  “我嫡出的就这么个闺女啊!”程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闺女无所出,章家想药死她,都不带眨眼的!我女婿是庶出的!他姨娘死了啊!连个说情的都没有!我这当老子的再不给她出头,她被药死了,你拿什么赔我闺女!”
  蔡仪:“……”
  都司属官们:“……”
 
 
第289章 抓走      这场仗打的简直一波三折,……
  这场仗打的简直一波三折,只没有半个折子是正经战场上该有的!被堵门的蔡仪几乎呕血。程荣你个王八犊子装什么呢?你好歹是正二品的高官,犯得着那么跪舔章家么?嫡女嫁去章家怎么了?嫡女还能有仕途要紧不成?
  然而程荣就是堵着门,打死不走。他虽是装腔作势,省的蔡仪当真坑死了章士阁,他不好向章首辅交代。但他嫡女在章家不得脸亦是实情。当年他官职不高,女儿高攀嫁给了章家大房的庶子。
  章家大房老太太丁夫人素来蛮横,其女嫁给了先华阳郡公后,直接害死了庶子的生母,比瑞安公府的章夫人还要简单粗暴。弄的华阳郡公一开始便与章家势不两立。其女嫁去宗室尚且如此跋扈,丁夫人在家中权威可想而知。
  章首辅的兄长无官无职,闲赋在家。丁夫人的兄弟却是赫赫有名的三辅丁褚。对丈夫偷嘴与小妾厮混之事,岂能容忍?因此,程荣的女婿虽是章家子弟,却是半辈子叫嫡母压的喘不过气来,生母更是死的不明不白。
  因此程荣的长女,在夫家过的实在算不得如意。最倒霉的是,好端端的程氏竟一直没生育,家里的孩子皆是小妾所出。丁夫人自家霸道,随手打死小妾、随便打压庶子,但程氏想留子去母却不能。
  程荣心疼的了不得,可女儿许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他半点管不着。为了此事,两下里多少有些矛盾。章首辅不好管内宅,谭夫人也不便插手兄嫂的家务事,只得在仕途上给点好处,以安抚程荣。
  这事儿在京高官们大抵都清楚,蔡仪也不例外。因此程荣把女儿抬出来说事卖惨,蔡仪同僚一场,硬是没法儿公然不把程氏的命当回事。别说,按丁夫人的性子,一怒之下弄死程氏还真很有可能。程荣到底是做戏还是真心,横竖蔡仪是不敢赌的。
  朝廷文贵武贱,正二品的文臣布政使,蔡仪对上他,真有点虚。
  都指挥佥事杨洛见二人僵持,试探着道:“要不,我们先去徽州?”
  蔡仪没好气的道:“前日是谁哭天抢地的求我来着?”
  原来都指挥佥事杨洛,正是邵大川的后台。二人品级相似,可在都指挥使司里做官,与卫所副职之间,体面相差天壤。平日邵大川没少拍马屁,难得求他一回,他当场便恼的跳起,一状告到了蔡仪跟前。却是此刻,畏惧程荣之威,妥协了。
  杨洛斟酌着道:“赤焰军总是要剿灭的,如今他们没打算往宁江去,依旧围困徽州,我们先去徽州也是一样的。只消剿灭了赤焰军,宁江必然无恙。”
  程荣一拍大腿道:“正是这个理儿!”
  蔡仪看了眼杨洛,又深深看了眼程荣,知道自家想顺势坑死章士阁的心思已然暴露。有些事能做不能说,蔡仪可不敢公然挑衅章首辅,只得不情不愿的道:“那就先去徽州府。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倘或赤焰军往宁江遁逃,我是要追的。再有,万一赤焰军兵分两路,对宁江造成损失,程大人可别赖到我头上。”
  程荣心下一紧,他来撒泼原是个姿态。蔡仪听了自是他有功,蔡仪不听,他对章首辅亦有了交代。不想蔡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直接把杨景澄的安危栓到了他身上。偏他方才唱作俱佳,装了个绝世好爹的模样,此刻竟不好反悔。只得咬牙应了。
  蔡仪冷哼了一声,抬脚往外走去。因情况有变,本想坐镇都指挥使司的他不得不跟着改变计划,决定亲自去徽州压阵,以免中途那起子兵痞磨洋工,到时候两头不落好。心里又狠狠的记了章士阁一笔,只待日后报复回去。
  等蔡仪点名了兵马,宣布往徽州开拔之后。程荣立刻坐上轿子,催促轿夫往布政使司狂奔。回到府衙,拿起笔墨就往京中写信。少不得提一提自己如何艰难险阻的劝住了蔡仪,望章首辅对孙子严加管教,以免日后惹下祸端。
  这也就是程荣了,分明是个不要脸的人,偏对上章首辅,竟有几分气性。他不满章士阁,就敢在信中直言。反倒对上不如自己的蔡仪更显弱势。端的是个怪人。
  徽州府打的鸡飞狗跳,各路的信件与消息疯狂的往京中涌。赤焰军打了半个月,章士阁坑杨景澄之事,传了个满京皆知。永和帝照例气了个倒仰,拿着蔡仪递上来先保宁江的折子,险些忘了这货是个后党!
  帝党众人出离愤怒了,章士阁截粮贪腐在先,官逼民反之后,又去祸害兢兢业业当差的杨景澄。哪怕一向对杨景澄极为忌惮的池子卿,此刻也在朝堂上跳脚骂娘!帝后两党各有把柄,弹劾折子漫天飞舞,各级官员纷纷落马,锦衣卫、东厂与刑部大牢,塞了个满满当当。
  只是,包括华阳郡公在内,都没人想到,其实杨景澄是守得住宁江府的。
  宁江府内。
  送走张三后,宁江府直接进入了战备时节。当日王守良嗓门奇大,赤焰军听见了,在左近打劫的时候又传到了四方。徽州与宁江搭界,彼此不知几多亲友,又有几多联姻。徽州百姓里与宁江府有亲的人家,纷纷遣青壮来宁江报信。
  而宁江府在彭弘毅与杨景澄殚精极虑之下,维持住了脆弱的平衡。老百姓多半是知好歹的,听了消息岂能不向青天知府示警?又因百姓不懂甚守密不守密的,他们满心好意,见谁都说,一来二去的,信息就变了形。无数个版本在宁江府内交织,最终汇成了一句话——赤焰军要打宁江府了!
  城内气氛登时一变,有拖家带口想逃兵祸的,有疯狂屯粮以免饿死的,有死命挖地道欲给家小留后路的。彭弘毅原想辟个谣,可仔细一想,赤焰军未必就不打来。索性装死不管了。
  半月的功夫,足以让丁年贵把赤焰军的情况摸了个底儿掉了。待到赤焰军详情呈现在案头,马桓轻蔑的嗤笑一声:“散兵游勇,也敢挑衅宁江府!?世子尽管叫他们放马过来,我即刻替您捞个剿匪的大功。只怕他们不敢!”
  丁年贵谨慎的问:“马师父有把握?”
  马桓没好气的道:“徽州卫甚鸟样你们又不是没见过,他们都能守半个月纹丝不动,咱们还能叫流寇打散了魂?世子可没缺过卫所的兵备粮草,休说个把赤焰军,便是十个八个的,我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何况,”马桓笑的不怀好意,“我训了支骑兵。他们有种杀过来,我叫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骑兵冲阵!”
  丁年贵:“……”一时忘了,马桓原先叫赵敬,是宣献伯极看重的麾下,专职带骑兵杀蒙古的。让他怕流寇,实在有些难为人家。杨景澄身边可真是哪样妖孽都不缺,独独缺了当皇帝的野心。
  “唉,”杨景澄叹息一声,他此刻没有半点欣赏马桓碾压流民的兴趣,“坊间传言有战乱,城内外的百姓们活都没心思做了。他们现不好生积累些钱财,几个月后如何过冬?依我说,卫所且别忙着练兵,横竖只是些流寇,咱们兵强马壮的怕他们作甚?不如且先配合彭知府,稳住城中人心。”
  马桓无奈的道:“世子,现不是讲妇人之仁的时候。赤焰军不知何时杀来,我们须得加紧练兵,尽快将赤焰军打散,城内外才好接着生产。如今分神管城中治安,待赤焰军杀来,又当如何?”
  杨景澄冷笑:“你单知道打打杀杀,你算过你的口粮打哪儿来么?算过人心肉长么?稳住了人心,便是稳住了后方。再则,与其放百姓们惶恐,弄的城内外乱糟糟的,为何不将他们视为民兵?”
  “我看历来的记载,征兵即强抢男丁,谓之扫地为兵。”杨景澄严肃的道,“可诸位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这般分不清楚左右,看不懂旗帜的兵有何用?送去战场上,三两下叫人打死了,既耗不死对方的有生力量,又害的自家后头没了壮劳力,收税都收不上来,简直纯亏!”
  “马骇舆则君子不安舆,庶人骇政则君子不安位。”杨景澄环视一圈,“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①”
  “我读书不多,这几句却是牢牢记在心里。舟水本一体,强行分开,自是舟覆水混,谁都落不着好。而今外敌当前,正是把官民将兵拧成一股绳的时候。我们帮彭知府维持城内外的秩序,百姓们腾出空儿来同我们学一学基础的兵法。待到甚赤焰军、紫焰军打过来时,我们顾不上的地方,自有百姓描补。我有守土之责,百姓亦想保卫家园。”
  杨景澄极为严厉的斥道:“把百姓丢在一边,岂有脸称父母!”
  马桓被杨景澄训了个灰头土脸,再不敢吱声。杨景澄知道时下做军官的,绝无史上岳武穆般的心胸与气魄,能钻营兵法盼着打胜仗已是不易,不可强求。唯有仗着身份,强行下令。
  “我不想龟缩在城中,跟赤焰军比耐心。”杨景澄正色道,“我来宁江,风雨无阻练兵一年,不是叫人围着当孙子的!除非赤焰军刚过来,便叫马师父的骑兵冲的溃不成军。否则一旦打起来,后勤就成了关键。后勤归根结底由谁来提供,望你们想清楚。”
  得民心者得天下,杨景澄不能明明白白的把此话的真谛说出来,心里却已想的清楚明白。民心之所以可怖,正因民心所向,便后勤无敌。提供衣食武器兵马在其次,万一打了败仗,他们还能联手帮忙藏匿行迹。要知道他们大晋朝那位开国的祖宗,数次被人追杀,陷入绝境,全赖左近百姓掩护,方逃出生天。
  几天的深思熟路后,杨景澄彻底明悟——打仗,打的是后勤。
  马桓不敢违逆杨景澄,老老实实的找彭弘毅去了。如此过了五六日,宁江府内外坚壁清野,城内百姓摩拳擦掌,只等着赤焰军来送死。
  但宁江府并没有等到赤焰军,而是又迎来了个报信人。
  那报信之人浑身泥泞与伤痕,全没有张三的从容,将将冲到城下,便撕心裂肺的大喊:“瑞安公世子,救命啊!救命啊!”
  “我们的人被冲散了,蔡大人被赤焰军抓走了!”
 
 
第290章 俘虏      徽州城外,夜幕低垂。蔡仪……
  徽州城外,夜幕低垂。蔡仪艰难的睁开眼,不动声色的观察起了周围。他的四肢被紧紧的绑在木架子上,难以动弹分毫。略略挣扎了两下,发现毫无破绽之后,当机立断的放弃了无谓的挣扎,以免浪费体力。他的眼睛有些浮肿,因此视域受到了限制。勉力左右张望,方发觉他的左膀右臂——指挥同知尉迟唐被挂在旁边,衣衫褴褛、形容憔悴。
  蔡仪的脑子嗡嗡作响,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一行人到底遭遇了什么。他的记忆停留在军队被冲散时,只记得倏地后脑上一疼,醒来就挂在木架子上了。
  强行定了定神,他才发现除了同僚尉迟唐之外,身边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与数不清的火塘。蔡仪眼皮猛的一跳,莫非他落入了赤焰军的营地里!?
  喧嚣的人声瞬间如潮水般灌入了他的耳膜,距离他仅仅五六步远的一个火塘边,围了七八个额头上点着火焰的汉子,正大声的说笑。火塘周围摆放着红薯、土豆、年糕等物。尽管不见半点油星,依然浓香扑鼻。
  一天一夜水米未进的蔡仪,瞬间就陷入了疯狂的饥饿与口渴中,同时饱胀的膀胱提醒着他,再找不到茅房就得尿裤子上了!
  蔡仪被忽如其来的状况激的眼泪都差点下来了,他出身康良侯府,虽是旁支,幼时有些贫苦,但比起真正的平民,日子不知好到了哪里去,何曾挨过饿受过渴?尿裤子这种事更是两岁以后就没经历过!偏偏他现在被挂在刑架上,他憋不住了!
  章士阁我槽你家十八代祖宗!
  蔡仪满腹的尴尬与委屈全化作了熊熊怒火,直朝章士阁狂奔而去。原本他带兵出门只是做个样子,目的也是无甚危险的宁江府。却不料硬是被章家的狗腿子程荣逼来了徽州府,落了个如此狼狈的境地!
  蔡仪气的双眼血红,自打章士阁上任以来,他处处退让,给足了章首辅面子。那小崽子却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搞他!蔡仪都想不明白了,自己上辈子是杀了姓章的没抽刀咋地?这辈子非把自己往死里坑?老子招你惹你了啊!
  似他这等仗着家世与伶俐爬上来的武将,自是无甚英勇的品格。此时此刻竟是硬生生叫章士阁气的抛开了生死,满心只剩下了仇恨。肿胀的眼睛阴毒的扫过赤焰军的营地,脑海里想的是,只要他此番能逃出生天,必然要将姓章的碎尸万段!否则绝难消他心头之恨!
  滋,一股热流不受控制的倾泻而下,紧接着,初夏夜里里的风吹过,从大腿根到脚踝皆感受到了凉意。蔡仪当即屈辱的想一头碰死在架子上,奈何他手脚被束,无法动弹。也是到了此时,他发现有根麻绳绕过了他的嘴,勒的他无法咬舌自尽。
  蔡仪深呼吸,再深呼吸。不知接连多少次之后,方渐渐冷静,分析起了眼下的局势。
  再次尝试着活动手脚,手指与脚趾皆有知觉,且无麻痒之症状,可见绳子绑的相当讲究——既不会让他跑了,也不会让他伤着。与旁边挂着的伤痕累累的同僚不同,他身上几乎没什么外伤。一切的不适,来自于饥渴。换言之,赤焰军暂时不想与康良侯府不死不休,否则他绝没有如此待遇。
  那么,赤焰军想做什么?
  繁星闪耀,夜凉如水。赤焰军的营地渐渐安静,兵丁们横七竖八的席地而睡,很快便只余下了交替的鼾声。从蔡仪苏醒起,足足两个多时辰,无一人来搭理审讯,好似他这个俘虏压根不存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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