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顾老太太倒吸一口凉气:“坊间传闻的那个行侠仗义的褚大人?被抓了么?”
  “没有!”齐成济阴着脸道,“他跑了,抓了几个小人物,正在审讯。但舜姐儿,你们都别想了,权当她死了吧。”
  “关她什么事儿啊?”董氏忍不住尖叫,“诱饵做完了,人就该还我们!他扣下了,是不是……是不是看上舜姐儿了?”
  董氏的丈夫齐宏广轻喝:“闭嘴!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
  “节骨眼儿上哪那么多规矩!”顾老太太呵斥了儿子一句,又对儿媳董氏招了招手,“别理你那糊涂汉子,到我这儿来。”
  董氏眼都红了,她养了颜舜华一场,若说这家里,有谁对颜舜华有几分真情实感,也只剩她了,其余的不过面子情。只是齐家好讲仁义道德,方显得比别处更重人情些。但董氏知道,上上下下,没有真疼她外甥女儿的。不然,那日外甥女儿也不至于搬走了。
  这会子听到颜舜华不是因夫获罪,而是做了诱饵,董氏更生委屈。既是诱饵,若颜舜华接着住在齐家,那什么蒋同知未必敢上门来抓。可惜公婆在堂,她只是个做人媳妇的,有些话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
  顾老太□□抚了儿媳两句,回头问丈夫:“敢是诏狱那头要赎金?还旁是旁的甚么妨碍?”
  齐成济叹道:“赎金不赎金的在其次,我在锦衣卫那头没甚体面,这事儿,得宗室里的长辈去说。”
  顾老太太心下发凉,忍不住问:“安永郡王府不肯管?连他们都不肯管?他们不是接手了大姐儿么?”那日颜舜华听闻巷子口有锦衣卫杀入,便猜到八成冲她去的,立刻安排吴妈妈从后门出去,往安永郡王府报信。奈何两地隔的颇远,一来一回间,颜舜华已经入了诏狱。安永郡王府接了大姐儿,顺道捡走了杨景澄的姬妾们,便再无了消息。
  二舅齐宏儒想说什么,终是轻轻叹了口气,闭了嘴。
  顾老太太没察觉儿子的动静,一个劲儿追问丈夫。齐成济头痛的道:“你外孙女什么脾气你不知道?满京出了名的泼辣货。”说着,他停顿了很久,方缓缓道,“在诏狱里滚了一遭儿,她已是失了贞的妇人。捞她出来,她不肯死,怎么办?”
  厅内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静得在场女眷连呼吸都停滞了。
  董氏双腿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与弟媳徐氏对望,妯娌两个的千言万语,尽数憋在腹中,不能说、不敢说。朝中万般纠葛,关在内宅的她们听不见,也听不懂。唯有颜舜华的遭遇,让她们寒到了骨髓深处。
  难道失了贞的妇人,便不算人了么?或许,失没失贞,她们从来……都不算人。
  齐成济一言不发,颜舜华太张扬太高调,把她的顽强与执拗完完整整的展现在了世人面前。换个妇人,安永郡王府要展示宗人令的威严,恐怕都得与锦衣卫抢个人。但颜舜华不行。只因她的性子,与乡下寒门的出身,真的很有可能不肯做节妇烈妇。那到时候谁去送她一程?
  还不如装作怕了章首辅,让她死在诏狱里更好。人死了,给个旌表,一切污浊一场锦被罩下,诏狱种种再不可能有人知晓。那宗室,就从未有过任何一个失贞的妇人。
  顾老太太默默无言,不知过了多久,她倏地滚下了泪。并不止为只有些许面子情的假外孙女。
  而是,妇人这一生,可真是活的……过于可笑了。
 
 
第323章 茶棚      京郊,一条不起眼的羊肠小……
  京郊,一条不起眼的羊肠小道边的茶棚里,坐着一行四人。为首的是个皮肤黝黑的精壮汉子,身边跟着两个同样看着便不好惹的随从,以及一个腿脚不便,坐在独轮车上,带着帷帽的妇人。
  这一行,正是杨景澄与许平安等人。杨景澄因身量高挑,装寻常妇人容易露陷,上岸之后,只得又装成了个腿脚不便的,旁边有人的时候,便坐到车上去。恰好,他因病了一场,瘦削了许多,装扮之后,也只是看着比普通妇人稍微壮实些,倒不大引人注目。
  当然,人迹罕至的地头,呼喇巴的冒出四个生人,本就是引人注目的。
  此事还得从上月他们抵京时说起。那日他们在码头下船时,便察觉了数个盯梢。经验丰富的许平安带着他们左躲右闪,避开了探子们的视线,却又瞧见了进京的各条大路上,皆设了搜身的关卡。甚至有女打行帮手,来往妇人皆一一查验。大有绝不许有漏网之鱼的架势。
  这些倒都好说,许平安化妆手段高超,能用买来的脂粉涂涂抹抹,硬生生将人变成另一副模样,只是琐碎些,骗过对着画像找人的关卡并不难。难的是,几个关卡皆有东厂或锦衣卫的熟人,大家伙都是一个源头的,许平安不敢冒险,遂带着杨景澄,走起了山路。
  被人忽视的山路自是无比难走,且要绕道山林。林中豺狼虎豹应有尽有,并不比直闯关卡容易多少。也正是这几乎与世隔绝的环境,让杨景澄仿佛凭空消失了般,谁也寻不着他的下落——他自己都快不知道自己落哪儿了。
  足足绕了个把月的路,他们终于摆脱了山林,寻到了这条通往京城的羊肠小道。时下的道路分两类,一类是笔直宽阔的官道,却是非官员不可行,便是官宦人家办事的下人,想走官道,也得看自家主子够不够体面;一类则是民用的小道,蜿蜒曲折,泥泞不堪,十分的不好走。
  因民用小道着实不便,京城附近豪强富户又多,于是他们自行凑钱修了些大道,供人来往。时日长了,早年的小道便废弃了一些。许平安挑的这条路,好几个地方草都长的比人高了,四个人合力清了半日,方清出了条能带着那破独轮车的道儿来。
  因此,这般地界上,竟有个摆摊的茶棚,便比忽然多出来的几个生人更让人觉得惊奇。
  茶棚的老板是个生的毫无特色,让人过目即忘的寻常农夫,偶尔过路的客人好奇问起,他便大大方方的答道自家几代人居住在此,恰好是路边,顺手开个茶棚。横竖茶叶子山里野生野长的,摘了来胡乱晒干,有客人了随便赚两个茶钱,没客人也不妨碍什么,看起来倒像那么回事。实则却是东厂的一个据点,亦是许平安为数不多的可信的据点。
  茶棚老板名唤沈雷,是化名还是真名,便不可考了。与他一起看茶摊的妇人,据闻是他婆娘,那五大三粗的身形与面孔,往那一站,能把杨景澄衬成个绝世天仙。
  杨景澄等人历经艰难险阻,好容易到了个可稍微放松之处,一个个累的话都不想多说。沈雷的婆娘给四人各下了碗手擀面,又拿野兔子肉做了浇头,四个吃了个把月干粮的汉子,端起碗来一阵风卷残云,连面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方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饭毕,沈雷端上了几碗茶,许平安方正色问道:“老雷,近来京中可有新闻?”
  沈雷眼皮都懒得抬的问:“你问哪桩新闻?”
  许平安神色一凛,忙正襟危坐的道:“请讲。”末了补充道,“从六月初一开始讲。”
  今日都七月二十九了,沈雷轻叹道:“你们回来的,怕是真的有些晚了。”说毕,没理会桌上四人微变的神色,把两个月里发生的林林总总,先捡要紧的说了一遍。
  这一说,便说了足足大半个时辰。
  张发财与裘有根听了个面面相觑,许平安痛苦的道:“怎底好似我们白费了功夫。”
  “革职夺爵么?”杨景澄沉声道,“那个废物!”他的尊荣来自先祖的辉煌,永和帝竟让臣下轻易夺了他的爵,当真可笑。
  许平安低着头没看杨景澄,心里猜度着他骂的到底是哪个。
  令四人没想到的是,沈雷喝了口茶,又看了杨景澄一眼,接着道:“还有几件,皆与世子有关。”
  杨景澄眉头一皱:“方才那些,与我无关?”
  “那倒不是。”沈雷沉声道,“那些皆是大事,还有桩小事,只怕世子听了亦要着恼。”
  “请讲。”杨景澄淡淡的补充了一句,“既已夺爵,不必再称我世子。”
  许平安担忧的看着杨景澄,爵位事小,背后的含义才是要命的。他们护送杨景澄回京,正是预备截长乐的胡。待杨景澄夺得了东宫之位,方能与章家有一战之力。如今人未归京,章首辅居然有大局已定意思。那守在各个关口的,必定也不是抓人,而是杀人了。
  难道,他们这么多兄弟,拼死护住的,仅是场笑话么?娘娘,您果真病重,还是叫章首辅圈在了慈宁宫?您竟已经无力至此了么?
  沈雷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杨景澄,索性避开称谓,直接道:“郡公过世后,您若能及时回京,是极有希望的。当时郡公与您父亲新丧,汤阁老等人虽有些气馁,但心气儿扔在。尤其是尊夫人在灵前的一场大闹,”说着,沈雷把颜舜华那日如何借着羞辱丁夫人的名义,聚拢人心的故事说了一遍,“可惜,之后您便失踪了。”
  “这我知道。”饶是杨景澄此刻心情不佳,回想起路上零星听到的关于颜舜华那场精彩绝伦的借题发挥,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翘。胖丫可算是找回当年在榆花村的风采了。
  谁知,沈雷怜悯的看着杨景澄道:“您不知道。七月二十三日,蒋兴利为了钓出藏在暗处的褚俊楠,故意将您夫人抓进了诏狱。”
  “什么!?”杨景澄腾的站起,“诏狱!?”他的脸上再也绷不住云淡风轻的表情,七月二十三日入狱,至今已然六日!诏狱里六日会发生什么!?杨景澄心中发颤,人……还活着么?或者说,还有全尸么?
  刚回忆起的那点欣喜,引得有关颜舜华的记忆飞快的从脑海中掠过,幼年时在榆花村捣蛋调皮的情景,清晰的仿佛近在眼前。酸涩一点一点的漫过心肺,叫人连呼吸都无比的艰难。
  短短两个月,杨景澄失去了庇佑他的兄长、溺爱他的父亲、愿舍身相护的侍卫,眼下,又要失去青梅竹马的妻子了?
  我的重生,竟是带着天煞的么!?
  许平安心乱如麻,以他的才智,根本无法想象,杨景澄如何能在章首辅已然一手遮天的情况下,绝地翻盘。那简直比折回宁江,落草当土匪头子,重新杀回来更难!
  裘有根突然道:“咱们有没有法子,秘密联系上娘娘?”
  沈雷摇了摇头:“我这边与宫里的消息断了。”
  张发财脸色发白:“娘娘她……”
  沈雷不愿回答,而是接着说起了杨景澄的家事:“令爱已被安永郡王府带走,您的姬妾也是,您可暂时安心。”
  杨景澄沉默了许久,方问:“拙荆一介女眷,陷落诏狱,为何无人援手?”
  沈雷答:“齐成济去捞了,没捞出来。”
  许平安没好气的道:“他当然捞不出来!”
  然而,沈雷接下来的话,让杨景澄心里阵阵发凉。只听他道:“齐成济没认真捞。”
  杨景澄怔住。
  沈雷一摊手:“恕小人眼拙,实在看不透那帮大人的想法。依我对章首辅并锦衣卫的了解,夫人既只是个诱饵,鱼儿上钩了,诱饵要不要都不打紧。应该,是能捞出来的。且夫人至今没有消息,理应还活着。”
  “还有,为何蒋兴利要用夫人去钓褚俊楠?”沈雷无奈的道,“更奇的是,他竟真钓到了。我看不懂褚俊楠为何要上当,诸位有想法么?”
  杨景澄没说话,他缓缓拔下了头上的发簪,掏出块帕子,沾了些许茶水,细细的把脸上的妆容擦掉。而后,他开始整理衣裳,渐渐的恢复成了男儿的模样。
  “我要回京。”
  “不可!”许平安急道,“此时回京,无异于自投罗网!”
  杨景澄平静的道:“我不回京,在外躲一辈子么?”
  许平安张了张嘴,硬生生的把“回宁江”三个字咽了回去。宁江卫能打,也只有千人。杨景澄真的能凭千人,直捣黄龙么?宁江卫又愿意跟着造反,而不是卖了杨景澄,直接谋个升官发财么?回京……太后还在,应该,尚有一线生机。
  裘有根沉稳的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内子没有时间了。”杨景澄轻声道,“诏狱是什么地方,你们比我更清楚。娘家放弃了她,宗族放弃了她,我是她的丈夫,我不能放弃她,否则,我还配叫个男人?”
  “世子!”许平安的严肃的道,“现不是冲动的时候!”
  “送我至城门,给我一匹马。”杨景澄居高临下的看着沈雷,“你能否办到?”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小人不明白,区区女子,没了您可以再娶。为她冒险,值得么?”沈雷问。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杨景澄语调平淡,“妻儿都可轻易舍弃,那天下还有谁人不可弃?”
  沈雷一呆,世间竟还有这样的答案!?
  “何况,既姓章的千方百计的想在入京的道上截住我,那我便光明正大的走到他面前。”杨景澄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果真当面锣对面鼓的较量时,他又能奈我何!”
 
 
第324章 锋芒     翌日清晨,京城,南门。……
  翌日清晨,京城,南门。
  杨景澄牵着一匹马,与沈雷道别。沈雷好几次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问:“值得么?”
  杨景澄低头轻抚着马脖子,笑了笑:“或许不值得吧,但有些事,不得不做。”
  逃了两个月,好容易逃到了地头,偏为个女人暴露自己,是否很愚蠢?是否辜负了丁年贵等人的拼死保护?在进京的最后一段路,杨景澄反复思量过。直到走到了京城的南门外,排在了入城的长长的队伍后头,方低声自嘲般的笑道:“我本来,就是个小人物啊。”
  一个混吃等死的大纨绔,从未有过甚雄心壮志。哪怕天降神迹,重生归来,所期盼的也只是抱个大腿,孝敬父亲,斗赢嫡母,然后带着自己大大小小的老婆和孩子,接着混吃等死。
  我祖宗打下的江山,我凭什么不能混吃等死?
  杨景澄笑着揉了揉马的鬃毛,畏惧么?自然是有的。但他在重生之初,第一次遭遇危机的时候,就已经考虑的很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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