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马健与牛四条连忙垂头拱手道:“小人不敢!若因不慎闯了祸,世子要杀要剐,绝无怨言!”
  杨景澄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有了两个尚算靠谱的手下,堵上了两个筛子眼儿,不日日漏风了。他今日不打算再出门,遂叫二人散了。就在这时,青黛掀帘子走了进来道:“回世子的话,方才我去外书房瞧了,公爷正歇晌儿。我与来瑞叔说了,待公爷醒了,打发人来告诉你。”
  杨景澄面皮抽了抽,都申时三刻了,还没醒来!他爹这闲散宗室,闲散的真够带劲儿的。不好去打搅瑞安公,杨景澄只好翻出字帖,往书桌上练字。叶欣儿原先便是书房伺候的笔墨丫头,忙赶上前来帮忙磨墨。杨景澄拦住她的手道:“自己磨墨写的字更好,你去忙旁的,我安安静静的练会子字。”
  叶欣儿好奇的道:“往日鲜少见你练字,今日怎么想起来了?”
  杨景澄一边慢慢的磨着墨,一边笑道:“小时候儿我娘管的严,每日不写完二百个大字不许出去玩。后来进了府当了世子,便荒废了。如今做了官,少不得写几笔公函,一笔烂字没得叫人笑话。”
  叶欣儿暗自点头,这位主儿当真是上进了。不敢再搅他,悄悄的爬上南沿的炕,借着窗户的亮光,默默的做起了针线。杨景澄则平心静气的提笔,一笔一划的写起了大字。很久以前,他居住在乡下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的未来如何。龙氏笃定他是瑞安公的儿子,可宗室会不会承认却是个未知数。
  是以为了他的前程,龙氏只得严加要求。万一宗室不肯认他,靠着自己的本事,也能好生过活。毕竟当年他们生活的庄子是瑞安公府的产业,人家没道理白给外人吃用一辈子。后来杨景澄越长越像瑞安公,宗室里来了好几拨人瞧他,都道他是杨家的种,瑞安公方高高兴兴的把儿子接回了京。从此不知有无明日的野小子变成了瑞安公世子,再不用愁前程,他的字便跟着放下了。
  此时,认认真真练字的杨景澄恍然忆起往事,也忆起了他的生母。那个性子柔和、爱花爱草的妇人,总搂着他的肩轻声道:“哥儿要上进呀,只有做出了番事业,旁人才不会瞧不起你。”
  杨景澄知道,他的母亲龙氏是自卑的。分明因达官贵人的喜欢,才催生出的产业,到头来又是他们一口一个娼妇卑贱。一个女子但凡失了贞,就好似做了甚伤天害理之事,一辈子也抬不起头。似龙氏这等落入娼门的,更是不敢踏出家门一步,生怕露了风声,叫人往家门口吐口水。年轻的时候,杨景澄怨过。既怨生母的出身;也怨瑞安公不讲究,怎地能跑去娼门喝花酒。然则历经诸事之后,他总算想明白,世上最叫人看不起的,理应是那些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君子”。若没有他们的风流,龙氏何苦被迫卖身?她又不是自愿落入烟花柳巷的!
  有了这层缘故,他才能从容面对倒夜香的舅舅。至于丢人不丢人,他生母出身娼家是事实,捂着眼睛不理会龙大力,旁人就不笑话他了不成?还是龙氏的话朴实,有了出息,看谁还敢说他的闲话!
  为此,杨景澄的字写的越发用心。新年快到了,他得捡回往日的手感,好生写张百福图进上。在宗室子弟一个个混吃等死的今日,他但凡有点成绩,必能讨永和帝欢喜。有了皇帝的保驾护航,他的烟草大业才叫真正的妥当。否则以京中宗室勋贵的尿性,休说跟着他赚钱,不指手画脚的给他捣乱就不错了!
  半个时辰后,杨景澄放下笔,叶欣儿走到他身后,细细端详着他的作品。
  杨景澄笑问:“如何?”
  叶欣儿笑而不答。
  杨景澄没再追问,叶欣儿的旧主文思敏一手好字,自己今天写的只怕入不了她的眼,还是别自讨没趣。扬声唤来青黛,问道:“父亲醒了没有?”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青黛笑答道:“我看见来瑞叔了,想是公爷醒了。”
  杨景澄笑着掀起帘子,就见来瑞满头大汗、脸色毫无血色的煞白。心中一突,连声问道:“什么事?”
  来瑞扶着门廊,气喘吁吁的道:“世子,大事不好了!公爷要我来告诉你,太后的陵寝……塌方了!”
 
 
第39章 遁走      国朝讲究事死如事生,故皇……
  国朝讲究事死如事生,故皇家陵寝从来是要紧的事。皇帝的陵寝通常在登基之日修建,在位时间越长,陵寝便修的越奢华。皇后则通常与夫合葬,她会有寝殿,很少有独立陵寝。
  却是在本朝又有不同,一则泰安帝早丧,十五岁登基,二十七岁就撒手人寰。在位区区十二年,其陵寝自然是不尽如人意的。再则有卑不动尊的风俗,是以章太后在永和十九年提出要独自修建陵寝,以免打搅先皇。
  彼时章太后已执掌朝政,又有先例,倒也没什么人反对。工部领了差事,悠哉悠哉的修了起来,至今已修了十五年。皇家陵寝道不尽的奢华细致,修个几十年都是寻常,无非按部就班而已。不成想,好好的陵寝在这没下雨没下雪的时节,竟然塌方了!整个京城一片哗然!
  瑞安公背着手,在外书房里焦急的踱步。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怎么能塌方了呢?那石头垒的房子,怎么就塌方了呢?”
  杨景澄急冲冲的从外走了进来,张嘴便问:“父亲,消息可当真?”
  瑞安公哭丧着脸道:“你容西叔公特特打发人来报的信,叫我无事别出门!能有假么?”
  杨景澄的脸色登时难看了几分,容西是梁王嫡长子的封号,梁王掌管宗人府,消息自然灵通。他正想好生筹备自己的生意,可朝堂上一件接着一件的坏事,搅的风雨不止,哪还有心情理会那些小事。
  见瑞安公单转着圈儿,半点没有主意的模样,杨景澄忍不住问道:“可知道塌方的规模?”
  瑞安公道:“这哪是规模不规模的事!只要塌了便是天大的事!何况还压死了两个民夫!陵寝还没修完呢,这多不吉利!”
  杨景澄暗自撇嘴,虽说早没了殉葬的风俗,可哪个得脸的皇家人蹬腿儿的时候,没几个撞墙上吊的忠心随从,这会子又嫌压死民夫晦气了!只是这等犯忌讳的话,他是决计不会说出口的。
  瑞安公用右手背拍着左手的手掌道:“你说说!工部这叫办的什么事儿?我知道工部肥,可肥到太后头上去就过分了啊!本来太后跟咱们圣上……对吧!现在好了,他们满门抄斩是小,圣上刚抄了太后家的左佥都御史,惹的太后不快,现又有工部捅了篓子,换你是太后,你要不要借题发挥?一个不孝的罪名扣下来,便是圣上也难顶的住!这帮蠹虫!蠹虫啊!”
  杨景澄不确定的问:“太后的陵寝,他们当真贪了?”
  “你这不是废话?”瑞安公没好气的道,“做工程哪有不贪的!你没听过那句俗话——千里做官为的吃穿!就朝廷那仨瓜俩枣的俸禄和掺了沙子的禄米,果真一文不贪,只怕连个幕僚都请不起,还做个狗屁的官。我气的是他们失了分寸,说句到家的话,工部尚书是圣上亲手提拔的,哪怕是圣上陵寝塌了呢!也好过太后的陵寝出事!”
  杨景澄不以为然,他们家的圣上那好大喜功的性子,果真把他的陵寝弄塌了,定然是九族皆在劫难逃。相比之下,按章太后往日的处事风格,工部尚书大概夷三族也就够了。说实话,太后陵寝塌方是大事,可杨景澄更多往朝廷局势上考虑,倒不似瑞安公那般着急。
  当然此回永和帝吃亏是必然,可他心里却想,倘或圣上能因此整治整治朝纲亦是好事。而今这起子当官的,实在太不像话了!不过看瑞安公跳脚的模样,这话不好明说,只得劝慰道:“父亲且放宽心,朝上哪日没有糟心事儿!与咱们家又不相干,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瑞安公气急败坏的道:“怎么不相干了?你忘了?你青田叔公正是工部左侍郎!果真工部贪污,他那左侍郎跑的掉!?咱们家好容易有个能干当官的,偏是个贪官!你说气人不气人!?梁王府短了他的吃还是短了他的穿?啊!?这是我们老杨家的江山,他贪的不亏心吗!?”
  杨景澄方记起梁王第三子青田郡公正是工部侍郎,怪不得是他哥哥来报的信!顿时火气上涌,恨不能冲出家门以下犯上!自家墙角都挖!?这都什么玩意!?
  此时此刻,京里并不止瑞安公父子在上火。不远处皇城内的慈宁宫亦是杀气腾腾。书案被拍的震天响,章太后在屋中破口大骂:“好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硕鼠!好一群贪赃枉法的蛀虫!怪道安定卫那般轻易的失守,连我的陵寝都敢上下其手,安定卫的城防只怕都是豆腐渣!
  那混小子不服我管教,要同我别苗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甚熊样!贪图享受他第一,治国理事他就是个屁!若不是先皇只有他一个儿子,我早掐死了他个丢人玩意!这会子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我早说了那甄养盛不可信!非要同我置气!还有朝上的老学究,张嘴牝鸡司晨、闭嘴阴阳失调!扯他娘的哔!果真是个明君,我一老太太犯得着日日操心朝政!连个孙子都没本事给我生出来!废物!上上下下一条藤的废物!”
  侍立在一旁的章贵妃见婆母兼姑母发那么大火,吓的噤若寒蝉。哪知章太后正在气头上,看到侄女儿一副鹌鹑的模样,更气不打一处来:“你也是个不中用的!叫你当贵妃,你就看着姓魏的妖精横行后宫!白瞎了你的姓!你要生出个儿子,还有永和那小王八羔子什么事!”
  章贵妃喏喏的道:“她养了海宁公主,得宠些也是该的……”
  章太后险些叫侄女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她说的是谁得宠的事么!?
  章贵妃低头不敢说话了。章太后又一掌拍在桌案上:“来人!宣章首辅觐见!”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怯生生的道:“回娘娘的话,方才奴才听说章首辅往乾清宫去了。”
  章太后顺了半日的气,待心中的火去了七八分,嘴角方勾起一抹冷笑:“那小子手脚倒快!”
  乾清宫,昭仁殿。一片愁云惨雾。
  永和帝脸色铁青,他手底下的人一个两个不争气,张继臣和吴子英尚未脱险,甄养盛又进去了。简直按下葫芦浮起瓢,没有一件顺心的!又有,今年年成不好,年底户部统计,一片片的报灾荒;加之安定卫战况胶着,只把永和帝气的嘴里直生燎泡。
  章首辅笔直的站着,目光阴冷的盯着内阁三辅兼工部右侍郎丁褚。他乐的见永和帝提拔的工部尚书吃瘪,永和帝毕竟登基多年,自有人投机。而今六部里礼部、兵部、工部皆投了永和帝,他正想拿礼部祭品以次充好、激怒上天,致使今年南涝北旱浮尸遍野为由,抽永和帝一记狠的,能顺带捎上兵部更好。
  但不代表他能容忍太后陵寝生出不祥之兆。要知道太后不仅是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多年朝政携手,君臣相得,自是感情深厚。乍听工部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他亦是怒不可遏。丁褚是太后的人,呆在工部不能治疾于腠理,要你何用!?
  丁褚叫章首辅盯的后背冷汗直冒,他近来满心想抓礼部的小辫子,却不料自家后院起火。此事说来也奇,工部多报了开销,上下其手也是有的,可他们办事办老了的人,要紧的工程怎底能出这么大的岔子?这没道理啊!
  章首辅收回视线,目光炯炯的盯着永和帝,一字一句的道:“甄养盛闯出弥天大祸,该杀!”
  永和帝是万万不敢跟章太后掀桌子的,此事自知理亏,心里也是恼怒,恨声道:“舅舅说的是!竟敢藐视皇家,视同谋反!除他之外,其族内七岁以上绞、七岁以下稚童长流!”
  众朝臣皆无异议,给事中忙飞快的记在了册子上。
  紧接着,章首辅又道:“工部侍郎为尚书的左膀右臂,亦不可轻饶!”
  丁褚一个哆嗦,险些没直接跪下。天可怜见的,他作为太后的人,在工部不过挂了个名,日常也止常规收些孝敬,陵寝塌方之事与他何干?可他既坐在这个位置上,如此大事,不受牵连几乎不可能。眼神焦急的看向左侍郎青田郡公,朝中但有左右之分的皆以左为尊,倘或青田郡公逃出一劫,再没理由追究挂名右侍郎的!
  哪知青田郡公比他更慌,他与丁褚不同,因为太后修陵寝的银子,他真的贪了!最可怖的是,太后不止是君,论辈分亦是他嫂子。现陵寝出了事,他是国法家法皆难容,只怕亲爹梁王也保不住他,岂能不瑟瑟发抖!
  永和帝看着青田郡公,目光里透出了为难。宗室人丁不丰,杀一个少一个。尤其是梁王系,不独梁王生了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也个个儿女双全,看着就是种好的模样,这叫永和帝如何下得了手?
  章首辅却不肯轻轻放过,上前一步道:“短短半月,贪腐案层出不穷,可见朝纲败坏到何等地步!安定失手、楚地流民,圣上再不肃清风气,难道要等到天下烽烟四起吗!?”
  青田郡公登时浑身抖成了个筛子,几次想张口,硬是说不出话来。
  永和帝不忍的撇过头去,不巧又对上章首辅犀利的眼神,立刻如坐针毡,手脚皆不自在起来。陵寝乃章太后的脸面,他倘或处置不当,少不得被扣上不孝的帽子。手中势力本就四处漏风,再失了道义,岂不是又要做个傀儡帝王?可宗室乃他坚实的后盾,是万万不能下手的。一时间好不为难!
  多年来宗室在章太后的威压下,大气都不敢喘。青田郡公也是糊涂油蒙了心,才生出了不该有的贪念。此刻记起章太后的手段,越想越怕。怕到极致时,心里的那根弦啪的崩断,只听砰的一声,只见他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永和帝如蒙大赦,一叠声的喊太医,在章首辅嘲讽的眼神中,借着青田郡公的昏迷,直接遁去后宫,再不肯见人了。
 
 
第40章 吓死      青田郡公御前昏厥之事迅速……
  青田郡公御前昏厥之事迅速传开,众亲友纷纷打叠礼物去探视。因梁王健在,三个有封号的儿子暂未分家,皆住在梁王府。是以瑞安公晚饭也顾不得吃,带着老婆儿子急急往梁王府赶去。
  京里的宗亲来了个齐全,把梁王府挤了个满满当当。杨景澄身上带着妻孝,不便进屋,怕冲撞了病人,故只在外头院子里站着。忽听身侧有响动,转过头去,恰对上了李纪桐的苦瓜脸。
  杨景澄拱手打了个招呼。
  李纪桐抹了把脸,靠近了两步,低声问:“你锦衣卫那处听到什么消息了么?”
  杨景澄苦笑:“今日休沐,我压根没去衙里。只晓得……有大事,连叔公怎么病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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