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美人与权臣——九月轻歌
时间:2021-06-19 09:45:30

  林陌用指关节揉了揉眉心,“休了你我还要再娶,太麻烦。不能换件别的事?”
  叶奕宁啼笑皆非,喝了小半杯酒,摆出和他拉家常的态度,道:“我宴席间听说了那些话,真的有些厌恶林家了,不想再留下去。”
  “说来听听。”林陌也盘膝坐在椅子上,诚心聆听的样子。
  叶奕宁缓声道:“以往我心神恍惚,对很多事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近来才将钟离将军之事听到了心里。”她看住他,“你不会也尽了一份微薄之力吧?”
  “你意思是说,怀疑我是害得钟离将军蒙冤的凶手之一?”林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怀疑因何而起?”
  “你族人不都是认定钟离将军是最有应得么?”
  林陌想了片刻才点头,“你不说我都忘了。”
  “……”
  “连你都这么烦我,何况别人。”林陌笑了笑。
  彼时的叶奕宁没法子听明白这句话的深意,更加无奈,“跟你说话是真费劲,你倒是说说,跟你有没有关系?”
  林陌扯扯嘴角,“我没闲心去害别人。”
  “真跟你无关?”叶奕宁不大相信。
  “没有。绝对没有,我没那个能力,也绝对没有那份心思。”林陌轻笑,用下巴点了点她手里的酒杯,“喝酒,别只顾着说话。”
  叶奕宁将杯中余下的酒一饮而尽,又倒满酒,“那你对钟离将军到底是什么看法?真的不曾怀疑他?”
  “钟离将军……”林陌身形向后,略显懒散地倚着椅背,“赶上好世道,遇到明君,他的荣华才保得住。否则,也只能在身死多年后沉冤得雪、百世流芳。”
  叶奕宁愣愣地看住他,这话听起来可是大有文章,意味的事情太残酷。而且让她压抑了整日的反感愤怒到了极点,没法子再克制。
  林陌却似是没了与她说话的心思,忙着自斟自饮,不再看她。
  “钟离将军的冤案,第一要怪那些奸佞,第二就要怪如你们家族这样的人!”叶奕宁冷声道,“鼠目寸光,不知何为忠良。”那一刻,她是真的特别特别失望。
  林陌拧眉,目光中有了丁点寒意,“这些话从何而来?是哪个人让你说的?”
  “怎么?”叶奕宁冷笑,“这不是事实么?我到今日才确定,嫁的竟是你这种货色。”
  “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林陌险些发火。本来还算不错的氛围,忽然就又变回了剑拔弩张的情形,这女人又开始出言不逊了。如果她真是因为外人对他和林家一族生出怨怼愤恨,是不是也太莫名其妙了?
  “你才有毛病!”叶奕宁恨声骂了回去,“说了这半晌都是含糊其辞,一句实实在在的话都没有。别忘了,你也在军中,日后想要扬名,也要走与钟离将军相似的路,你的抱负到底是为了荣华富贵还是为了安民?”
  “不管是怎样的,我也不需与你说起。”林陌眸子里闪过讽刺的笑意,“你以为你是谁?”他被这样奚落挑衅,真的有些恼了。
  “混账东西!”叶奕宁被他的态度惹恼了,因为方才的话,对他是不是自己仇人的猜疑更重了。她跳下地,纤长手指指着他鼻尖,“你要么现在就把我休了,要么日后就得听我的话,照我的意思行事,要不然,我现在就走。不是一路人,也真不需勉强。”
  林陌不由挑眉——疯了?见她要往外走,在她经过自己身边时,没好气地扣住她手腕,将她往原处推去,“大半夜你瞎折腾什么?!”
  叶奕宁身形站定,施猛力要甩开他的手,却是几次不能如愿。她双眼冒火地看着他,“放开!”
  林陌看向一侧的床,“滚回床上睡觉去!”
  “我要回住处!”叶奕宁冷声道,“懒得看到你!”
  “再闹信不信我把你绑起来?”林陌没耐性跟她这样僵持下去,又顾忌着夜半更深,言语便有所让步,“别的事你也不要问我,慢慢就看清谁是谁非了。”
  “我让你放开,你这个土匪!”叶奕宁的手腕被他扣得生疼,只想到外面去冷静一下,越是不能如愿,火气就越大。
  林陌逸出危险的笑意,打横将她抱起来,转到床前,将她丢到床上。
  叶奕宁利用这间隙抽出了匕首,对准他头部,猛力掷出。
  林陌讶然的同时,闪身躲过,欺身到了她近前,钳制住她双臂,笑意更浓,“别闹了行不行?不然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土匪。”
  “无耻!”叶奕宁双腿发力,用膝盖撞击他腹部。
  林陌侧身躲过,之后大喇喇跨坐在她身上,将她双手按在她头顶,还是故意气她:“我这才明白过来,你闹了半晌,原来是蓄意勾引我。”
  叶奕宁极力挣扎,片刻间已是气喘吁吁,听得他的话,气得眼前直冒金星,“我勾引你?少在那儿自以为是了!我宁可嫁个乞丐也不会打你半分主意!”
  “我连个乞丐都不如?”林陌俊颜趋近,“你再好好看看。”
  叶奕宁整个人都被他压制着,能动能发力的也只有头部了。气急败坏之下,她猛地挺身,额头狠狠撞击他的额头。明知是都没便宜可占,还是这么做了。
  沉闷的声音响过,两个人俱是眼前一黑。
  林陌浓眉紧蹙,觉得头部嗡嗡作响,闭了闭眼,恨不得将身下这小东西掐死。
  叶奕宁是主动出击的人,多少比他好过一点。在这片刻间觉出他力道渐缓,便要反转身形变被动为主动。
  她没想到的是,林陌竟随着她翻转身形。
  于是,两个人的姿势就变成了叶奕宁压在他身上。
  林陌将她双臂拧到她背后,之后紧紧地抱住了她,惬意地深深呼吸,“很香。”
  叶奕宁差点就被气哭了,挣扎几下,因着这样暧昧的姿势,很快就偃旗息鼓,不敢动了。
  林陌看住近在眼前的她的容颜,说了句心底话:“不知为何,我觉得你生气的样子比较好看。”
  叶奕宁转脸看向别处。
  林陌毫无松手的意思,却没再说话,眸子慢慢变得幽深。
  安静的氛围下,她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鼻端萦绕着属于他的清冽气息,身体感受到了他身体的温度。
  她撑不下去了,讨饶道:“我不闹了,你放开我行不行?”
  “方才还出手伤人,现在竟连看都不敢看我了?”林陌语声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叶奕宁转脸看向他,“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开我行不行?”
  “我看不出。”林陌审视着她,“今晚能不能老老实实睡觉?”
  叶奕宁轻轻点头。
  “一起睡?”林陌知道自己越来越爱逗她不是可喜之事,却总是克制不住。
  叶奕宁闭了闭眼,一副要赴刑场的样子。
  林陌失笑,“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夜都要听我的。否则,”他又深深呼吸,“我很愿意就这么抱着你到天明。”
  “……”叶奕宁还是有些火气在。
  “你就是武艺再高强,这么纠缠也不是我的对手,放聪明一点。”林陌委婉地警告之后,侧转身,将她丢到了身侧,又将被子丢在她身上,“睡吧。”
  这一夜对于叶奕宁来说,真不亚于受刑。
  一整夜,叶奕宁和林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被点穴一般,一动都不敢动。
  而她身边那个人,倒是惬意得很,偶尔翻个身,睡颜平静。
  叶奕宁每次一看他,就恨得咬牙,却又不敢久久凝视,怕他因此醒来,这样受罪的还是自己。
  就这样熬到了天明。
  那夜夜半,下了一场雨,雨势着实不小,但没多久就停了。
  天明之后,两人一同起身,去请安的路上,看到朝阳朝霞,相形而立,一起凝望多时。
  ——有些相似的天气,有些相似的美景,令林陌和叶奕宁在这个早间想起了成婚之初的事。
  他看到了自己的自以为是。
  她愈发确信自己曾经真是瞎了——那样的他,那样的一户人家,真该在那一日就决然离开的。
  叶奕宁敛起思绪,照常赶去锦衣卫所当差。
  林陌收拾好心情,要去京卫指挥使司之前,却迎来了皇帝降罪的旨意。
  听魏凡宣读完旨意,他满脸震惊。
 
 
第77章 早已注定的别离(2)   三更合一……
  “侯爷被贬为从七品?还去了北镇抚司?”林太夫人满脸震惊地看着管家, 身形已经有些哆嗦了。
  管家也是又急又怕,此刻满头大汗,闻言讷讷称是。
  “皇上的旨意是降罪, 什么罪名?”太夫人又问道。
  管家回道:“小的当时不在场, 只听离得近的小厮说,提到了什么包庇、知情不报之类的话。”
  北镇抚司……太夫人能联想到的只有诏狱。她真的慌了, 强撑着站起来,开始在室内团团转, “怎么办?眼下可怎么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家试图宽慰她:“侯爷去北镇抚司, 只是去见一名人犯, 做一份口供就成了。毕竟, 罪名已经定了,那名人犯却还没发落——侯爷去了那边也不会出什么事, 大抵就是走个过场,给相关衙门一个交待。”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太夫人用本就不灵光的脑筋思量再三,才觉出不对:“怎么能直接降罪?应该是先被弹劾再着人彻查, 突然间就来了这么一道旨意,皇上难道就不怕官员生疑, 心生不满么?”
  管家抿了抿唇, 心说你要是死了绝对是蠢死的, “这种事自然要通过内阁晓瑜百官的, 这两日的邸报上一定会记上一笔细表原委的。”
  “……”太夫人不言语了。她连字都不识得几个, 哪里有关心邸报的习惯?
  管家主动道:“您实在心急的话, 小的差遣人去打听打听。”
  “也好。”太夫人语声特别沮丧。
  管家离开之后, 太夫人走到庭院之中,下人一个都没少,规规矩矩地侍立在廊间。可她却觉得这偌大的府邸空荡荡的, 前所未有的冷静。
  林陌班师回京之前,几乎每日都有宾客到访,虽然大多是见叶奕宁的,但都少不得来她这边,礼数周全地问安。
  现在呢?她这林太夫人在富贵圈中,已是人嫌狗不待见,没有人下帖子给她,她张罗宴请下帖子给别人,别人也都找奇奇怪怪的理由婉拒掉。
  而在日后……林陌的官职成了从七品的芝麻小官——他又不是在锦衣卫那种威风八面的衙门,就此没了实权,侯爵也便成了虚设,怕是凭谁都能踩一脚。
  她又一次想到了罪魁祸首——宋宛竹,而在此刻,却连整治她的心气儿都没了。
  她心头被前所未有的不安笼罩。
  .
  要说萧府最八卦的人,非三夫人莫属。而且这人一旦对一件事上心,便随时关心后续。
  一早听说了林陌降职的事,她就莫名地兴奋起来,很不容易地耐着性子等攸宁理事完毕,就跑来正房打听:“是不是叶大人收拾负心人了?”
  “嗯。”攸宁笑着颔首,请她到宴息室,边品茶边说话,“林陌与一个地方上的官员黄智来往三年了,黄智富得流油,对外说是祖产颇丰,其实哪里是那么回事,那厮胆子大得很,私下里做的事倒卖私盐的营生。”
  三夫人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掉脑袋的罪行。”
  “谁说不是?”攸宁道,“林陌得知后,劝着黄智停了私盐的营生。到眼下,黄智为官不仁,被御史弹劾,叶大人捎带着帮了把手,翻出了他赚黑心钱的事儿。林陌如何都逃不过知情不报、包庇的罪名,其实往深处深究,说他曾分一杯羹也未尝不可,但现在不是时候,也就点到为止。”
  钟离远昭雪的事刚落定,揪着林陌不放的话,武官少不得怀疑这是下一桩冤案拉开了序幕,又要上折子问皇帝是怎么个意思,又要纷纷写信给萧拓讨个说法——想想就够热闹了,在奕宁的立场,是不会让皇帝、萧拓为这种事劳心劳力的。
  三夫人琢磨了一阵,点了点头,随后又是不解:“林陌干嘛跟那样的人来往?”
  “为了官场上的人脉。”攸宁耐心地解释给她听,“黄智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他做官没什么能力,却能在一个不高不低也不错的位置待了十多年,明显是打通了不少关节,有心人看出端倪来,与他来往,给点儿照拂的用意,不是为了他孝敬自己银钱,而是要通过他结交、了解别的官员。要知道,能贩卖私盐的人,没有漕运、漕帮的人帮衬可不成,这两者的势力,一向很让一些官员心动。”
  三夫人又认真思索了一阵子,才道:“你三哥曾说过,谁如果能得到漕帮的全力效忠,就等于手里握有千军万马。而漕帮与漕运,听说是只要不掐架就是互惠互利。”
  攸宁眯了明眸,笑,“一般是这样。漕运和漕帮,一向是朝廷很棘手的难题,也不乏对漕帮让步的时候。所以总有官员去试探着接近,要么是为了立功,要么是有野心。”
  “那林陌到底是为什么?”三夫人心里想着便问出了口。
  “管他呢,反正已经把那点儿苗头掐死了。”
  “也对。”三夫人笑了。现阶段的情形她是非常满意的,这就足够了。
  .
  林陌走进北镇抚司,在一名锦衣卫的带领下,进到一间刑讯室。
  一进门,他的脚步就顿住了。
  坐在桌案后方的人,赫然是叶奕宁。
  他知道她会报复,却是如何都没料到,她会用这种方式。
  他以为,女子对放弃背叛自己的男子的报复,不外乎是算计男子的亲友、嫁的更好之类,却是如何都没想到,她居然用同朝为臣、弹劾并坐实他纰漏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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