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美人与权臣——九月轻歌
时间:2021-06-19 09:45:30

  老夫人道:“反正我们延晖过完年就去当差了,这是大事,不让他分心才好。横竖也真不差这一年,你说是不是?”生怕二夫人心里有芥蒂。
  二夫人则携了老夫人的手,“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五弟、五弟妹说起的时候,我说的真不是场面话。那个混小子,一没意中人,二没成亲的心,口口声声要先看清自己的斤两再谈其他。现在设身处地一想,他说的也有道理,是骡子是马,得遛遛才知道。”
  老夫人嘴角一抽,拧了二夫人的面颊一下,“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么?还遛遛,都跟哪儿学的这些乱八七糟的话?”
  二夫人哈哈地笑。
  “都是攸宁把你们带的,一个比一个没心没肺。”老夫人这么说着,就逸出了慈爱的笑。
  “您闺女带出来的人,您怎么着也得忍着。”
  老夫人听了这话,笑意更浓,随即很认真地道:“可不准吃攸宁的醋。”
  二夫人笑得更欢,“哪儿能啊。”
  转过天来散灯花、走百病,随着这一日过去,年节也就过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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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时间,萧府子嗣今年不宜议婚的消息传遍官场。
  许太傅和许老夫人听说之后,神色复杂。
  他们如何都没想到,应对这种事,萧拓竟会用这般柔和的方式敷衍,而行事又分明是雷厉风行。再深思,意识到的是萧府内宅外院一条心。
  “一年时间而已,倒也不是不能等。”许老夫人言不由衷地道。她几经思量之后,一点儿也不想与萧府结亲了,一想到结亲后要时不时应承那只笑面虎,她的太阳穴就一跳一跳的。
  许太傅没言语。
  翌日内阁议事之后,他被皇帝留下来说话,先一步禀明此事:“这一年的期限,臣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悬起心。”
  萧拓就像是最凶悍的野兽,不可能不知晓皇帝一些意图,亦不可能不防患未然运筹帷幄。更何况,他的枕边人是妖孽一般的唐攸宁。
  皇帝却问:“你先前以为首辅会如何应对?”
  许太傅如实道:“我以为他的态度会很强硬,便是赐婚旨到了萧府,他也会抗旨不尊。”
  “是啊,朕也是这么想。”皇帝目光幽深莫测,“只是,萧兰业行事从来没个准成,再加上个唐攸宁,不出人意料才怪。”
  君臣两个都有些懊悔自己大意了,也该如萧府那边一般雷厉风行的。
  可谁又能想到,萧拓请到的高人是护国寺方丈呢?——皇家寺庙,如今永和公主清修之地的方丈说的话,便是有失偏颇,同道中人也不会多事置喙。
  再进一步斟酌的话,萧拓是打了皇帝的脸——你女儿托付给方丈了,方丈现在却为我所用,你能如何?
  “此事只能搁置。”皇帝消化掉这口窝囊气,岔开话题,“石安怎样?”
  “很好,一如既往。”说到那个黎家仅存的后嗣,许太傅立时精神一振,“又请了几位名士指点他的课业,唯一的憾事,便是请不动唐攸宁的恩师姚慕林。”
  “请姚慕林就不要想了,他怎么可能教导唐攸宁的夫君的政敌的门生。”皇帝语声转冷,心里有些烦躁了:她没想到太傅居然会提及姚慕林,存的什么心?要她下诏将人传进京城么?简直荒谬。
  “臣是为石安抱憾太深才失言,还请皇上恕罪。”许太傅道。
  皇帝深深地凝望他一眼,缓和了声音:“罢了。接下来从速行事,两个月为期。”
  “……?”许太傅震惊之下顾不得礼仪,抬头望向皇帝,“两个月完成先前计划两年内才能完成的事?”
  “你还看不出么?我们的首辅已经给了期限,从缓行事的话,怕是样样都不能成,从速行事的话,反而有些胜算?”
  “有些胜算?”许太傅品着这几个字的深意。
  “对。”此事,皇帝跟他交了底,“林林总总,从不是我能以皇权决定去向。如今,是我们与虎谋皮。”
 
 
第100章 与虎谋皮的下场(1)   更新
  chapter100 与虎谋皮的下场
  过完年, 府里放出去一些仆妇,相应的新添了一些,这期间, 清竹到了正房当差。
  小女孩因着不再受生父继母的压榨, 加之先前得了攸宁的准话,经常绷紧的那根弦完全松下来, 明显活泼起来,却没因此懈怠, 当差愈发勤勉。
  攸宁瞧着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儿, 灵动的大眼睛, 喜气洋洋的笑容, 不由随之逸出笑容,揉了揉她的脸, “让秋月姐姐给你安排差事。”
  清竹脆生生称是。
  秋月笑着带清竹到了自己的房间,问道:“听说你开始读书识字了?”
  “嗯,有管事妈妈和一些姐姐教我。”
  秋月斟酌之后, 道:“那就在夫人的小书房当差吧。小书房不同于别处,需得专人洒扫, 整理书籍, 轮值看守, 现在有三个人了, 还差一个, 等会儿我带你过去。”
  清竹称是, 又行礼道:“谢谢姐姐。”
  秋月笑着摆一摆手, “别急着谢我,你每日还要腾出些时间来我跟前,我教你读书习字。”
  “啊?”清竹惊讶之后, 绽放出璀璨的笑容,之后又转为满满的感激,“我会好好儿当差,用心读书的。”
  秋月握着她的小手,带她去往小书房那边。夫人的人手从来是旧人带新人,比如正房的几个二等丫鬟,随时能顶替大丫鬟独当一面,而她们正是筱霜晚玉带出来的,起初也只是小丫鬟。
  秋月想着,这小孩儿应该非常聪颖,自己所学不多,也不知能教她多久。不过也没事,反正正房里的人精多的是,到时候再帮清竹另请高明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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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七开始,百官正式恢复了寻常情形,每隔三五日上一次大早朝,散朝后到衙门当值。
  已经被分权的首辅又主动交出了禁军统领一职,建议皇帝让几年前被贬职外放的前禁军统领补缺。
  皇帝做了做表面文章,否了两回,便采纳了萧拓的建议。
  事实上,在萧拓上折子的时候,前禁军统领便已在奉旨回京的路上。
  这事情,萧拓还真不是识时务,是打心底乐得卸任:禁军统领事务繁多,全心全意忙碌的是为着保护皇帝,维持皇城内的清宁。到如今这地步,他对那差事只有满心的嫌弃。另外么……这是他必然要走的一步,没安好心就是了。
  对此,诸多武官愤愤不平,认定是皇帝又作妖,但是没两日就算清了这笔账,觉得也好:首辅大人总要为了那个女人的安危费神,何苦来呢?就让她继续作吧,哪日被刺杀了才好呢。
  而不少文官则对此眉开眼笑,甚而幸灾乐祸。他们都是常年与萧拓政见不合的,做梦都盼着首辅倒霉。
  萧拓卸任没两日,萧延晖进入京卫指挥使司当差,上峰是徐少晖。
  对萧拓这个人,徐少晖这些年已揣摩出几分:有些话,他从不会说,懂的自然懂,依照他心思行事,不懂的也没事,迟早成为他的弃子而已。
  萧家大公子这事儿,萧拓这样安排,分明是顾念着徐少晖与攸宁的同窗之谊,更是再度启用他之后予以的一定程度的信任。
  不知何故,徐少晖每每想到这一点,便有点儿心潮澎湃的意思。由此,自是全心全意地把萧延晖带在身边,该夸就夸,该训就训,该点拨的时候也毫不藏私。
  萧延晖不知上峰与小叔小婶婶的渊源,却是心思通透敏感的人,没两日就明白,徐少晖是把自己当徒弟一样带着,为此有兴奋,有动力,更有因此而生的压力,想着自己千万要争气,不辜负上峰的心血。
  萧府的人瞧着这小子每日斗志昂扬的,都由衷地为他高兴。
  转眼到了正月二十三。
  这天有大早朝,萧拓自是天没亮就出门了。攸宁醒来时,翻来覆去一阵,发现枕边放着一个样式古朴的匣子。
  她打开来,看到里面是一个珍珠手串,长长的,一颗颗大大的南珠成色、大小几乎相同,也不知他是如何搜罗到的。
  对这份礼物,攸宁还是很满意的,手串不似那个矜贵得吓人的镯子一般娇气,戴着不会有压力。
  她噙着微笑,一颗颗地捻过珍珠,珠串末端缀着的是一小串银珠。
  她眼力好是天生的,总是能及时发现细微处的端倪。譬如此刻,她抚过的同时,就发现三颗珠子上刻着字,拼起来是:予攸宁。
  珠子微小,字更小。小小的字,却端的好看,一看便知是他的字。
  不难想见,他为这珠串花了多少心思。
  攸宁反反复复地看了好一会儿。
  她是清楚,自己那颗冷酷的心,属于儿女情长那一块,正在慢慢融化。
  她坐起来,把这手串戴在腕上。
  烟火岁月中的凡俗喜乐,她一度坚信自己不会拥有,也不屑拥有。
  然而,现在已然不同。
  洗漱更衣用饭之后,攸宁照常到福寿堂请安。
  让她没想到的是,一家人都记得且在意她的生辰。
  她到的时候,其他三个房头的人已到了。这种情形还是比较少见的,她按捺下讶然,照常行礼,与平辈的人见礼。
  之后,老夫人与三个儿子、儿媳相继送上给她的生辰礼。
  攸宁为之动容的时候,萧延晖风风火火赶进来,匆匆向各位长辈行礼问安之后,不待人问他为何不去当值,便走到攸宁面前,呈上一个小匣子,“恭贺小婶婶生辰。一点心意,还望不要嫌弃。”
  “你啊,可真是的。”攸宁笑着接过,“有没有告假?这时辰你该去当差才是。”
  萧延晖就逸出了大大的笑容,“几日前就跟上峰告假半日,偏生早间临时有点儿急事,与我相关,便赶过去跟同僚一起处理。”
  “这还好。只是,为这事儿告假,不值当啊。”攸宁说,“下次可不准这样了。”
  “我晓得,定会谨记于心。”萧延晖的笑容愈发灿烂而真诚,“今年不一样啊,这是小婶婶到家里过的第一个生辰,不管怎么着,我得尽一点儿心意。”顿了顿,小孩子似的央求道,“小婶婶,好歹赏我一碗长寿面,吃完我就滚回去当差了。”
  攸宁先是忍俊不禁,继而有些尴尬,“长寿面啊……”
  小厨房的厨娘有心,特地备了好多碗长寿面,为的是庆贺她的二十岁生辰,与她和正房一众仆妇共享而已。备的面自然是按人数算的,并没料到府里别的人也记挂着,现在是一碗不剩,再要得现做。
  心念转动间,老夫人已笑吟吟地道,“你小婶婶不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也未可知,她一向是不拘小节的。我这儿倒是备下了,一准儿好吃,而且管够。”
  萧延晖笑开来,对祖母行礼后道:“小叔自然是会吩咐小厨房为小婶婶备下的,但在您这儿吃更好,眼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小婶婶就跟您亲闺女似的。”
  老夫人笑出来,“你这孩子,当差了,竟跟你小叔一样的不着调了。”
  萧延晖笑意更浓,“我就当您是夸我了。”
  随后,一大家人围坐在一起,享用老夫人为攸宁准备的长寿面,席间打破食不言的惯例,闲闲地聊着家常,欢声笑语不断。
  攸宁一直笑盈盈的,心里则是酸酸软软的。她给予他们的,是出于对萧拓的承诺,一步步完善而已,而他们,却给予了她真正的亲情。
  她是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得到的却太多。
  转到静园,如常帮萧拓批示公文、复信期间,听小厮几次来传话,叶奕宁、杨锦瑟、徐少晖、钟离悦的贺礼陆续送至。
  而她没想到的是,顾泽竟也备了一份丰厚的贺礼,通过暗线送过来。
  回到房里看过,见他送的是几块价值不菲的宝石,和一千两的银票。
  筱霜笑道:“说宝石您看着打造首饰或做印章,银票是给您的压岁钱,之前想着您一定很是繁忙,就推迟到今日送来,钱不多,好歹是个意思。”
  攸宁失笑。
  他曾是她的公公,自然晓得她的生辰,如今也分明是还把她当晚辈。
  钟离远翻案的事情过后,攸宁念着顾泽属实尽心竭力了,陆续给了他些好处,使得他官升为工部左侍郎。按他拓展开的局面,迟早能入阁。
  平心而论,这个人治家无方是真,算得个好官也是真,要不然,当初她也不至于只有顾文季之死那一个有力的把柄。
  本以为时过境迁,他会与她各走各路,却不想,竟记挂着这等小事,也算有心了。
  下午,手边无事,攸宁回了正房,问起阿元的情形。
  筱霜娓娓道:“几位文武师傅都说,是少见的好苗子,聪颖也罢了,还分外刻苦。
  “您说过他可以易容后四处转转,他只在宅院附近转过一次,小半个时辰就回去了。
  “每日晚睡早起,课业进益显著。
  “偶尔会问起您和奴婢,问的是我们过得好不好,没别的心思。”
  聪明、懂事、知晓人情世故,可不就是难得的好苗子。
  攸宁摆上一局棋,一边下棋,一边思量那孩子的事情。
  她已不是被找茬之后再还击的做派,但对皇帝却是行不通的。阿元之事,势必成为皇帝生涯中又一重创,自责、悔憾会折磨她很多年。
  主动打击皇帝,于大局不会有任何改变,甚至于,皇帝会愈发偏执疯魔,不择手段地逼迫她交出脑子里存着的那些东西。
  只能等待时机。但怎样的情形才算好时机?皇帝现在已经是没谱的行径,无从推测。
  萧拓那边,到了如今,她更加不会告诉他。不论怎么说,都是利用甚至伤害一个孩子,她要不是没得选择,绝不会为之,所以没必要让他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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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发生了一些事情。
  靖王常年深居简出,过着形同禁足的日子,许多人已经将之遗忘,如今他却开始频频现身,或是进宫请安,或是与一些官员来往,其中包括许太傅。
  萧拓与攸宁就笑,知道作为黎家后人的石安有着落了。
  果然,过了些日子,靖王联合许家演了一出戏:靖王一个侧妃生的儿子刚落地就被人掳走,下落不明,只记得孩子身上的胎记、红痣在何处。侧妃因此郁郁而终。如今靖王在许府做客,一见石安,几乎就能确定那是他的儿子,因为孩子的样貌与侧妃很像,再一核对胎记、红痣,便有了确实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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