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美人与权臣——九月轻歌
时间:2021-06-19 09:45:30

  “那样一个素日沉稳内敛清冷的女子,哭哭啼啼,絮絮叨叨,差点儿吓着我,又哭又笑地哄了她好一阵。
  “那会儿我就知道,我被生母厌弃,不需遗憾,梁妈妈待我的心,远胜过很多母亲待女儿的心。”
  齐羽娴飞快地擦了擦眼角。
  齐老夫人黯然叹息。
  蔺清芜的双眼终于有了焦距,她转头看着女儿,“攸宁……”
  “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好的梁妈妈,为了我,走了。”唐攸宁对蔺清芜一笑,“她走之后,我不会哭了,怎么都哭不出来。
  “只是记得她走之前跟我说,攸宁,要好好儿的活着,哪怕只是为了我,如何都要越过越好,让那些放弃你、苛待你的人只能仰望你。
  “我说好,我答应,您放心。
  “她放心了,也便走了。
  “后来我总想,要是不答应,她是不是就会因着不安心,不肯走?
  “我总是后悔,有一阵魔怔了,一想起来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刀。
  “可是不行啊,我得接茬活着,答应过了,就得活着。”
  语声仍是轻缓温柔淡然,却似有魔力一般,引着人想见到那一场痛彻心扉的离殇。
  蔺清芜低低地抽泣起来。齐老夫人、齐羽娴潸然泪下。
  唐攸宁对三人的反应无动于衷,“齐夫人见到我,只有理所当然,只为齐家的名利。
  “也是情理之中,唐元涛恨屋及乌,你大抵也是,或许最后悔的不是没掐死我,而是不该怀上我。
  “你与唐元涛,是我这些年来的泥沼。
  “我再不济,你也得把我当个人,而非想用就用想丢弃就丢弃的物件儿,对不对?
  “我多希望你能重活一次,断了我出生的路。”
  她凝视着蔺清芜,似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下一刻,余光瞥见渐行渐近的玄衣男子,她不由挑了挑眉。
  这大白天的,他不忙公务,来这儿干嘛?
  萧拓见攸宁望向自己,停下脚步,对她招一招手。
  “失陪,三位请回。”唐攸宁说着,对晚玉打个手势,举步走向萧拓。
  晚玉从袖中取出一叠信件,交给蔺清芜,“你以前写给我们东家的信。上次东家只是随口吓唬你一下,动真格的哪里用得到这些。你也是做过女儿的人,拿回去仔细品一品,这些信中有几句是母亲该对女儿说的。”
  蔺清芜茫茫然接过信,转头望着攸宁那纤弱又肃冷的背影。
  唐攸宁走到萧拓近前,“有事?”
  萧拓道:“杨锦澄办差回来了,要请我吃饭,我让她来这儿,跟你一起吃素斋,成么?”
  杨锦澄,杨锦瑟的堂姐,锦衣卫指挥使。唐攸宁笑微微地瞧着他,“我要说不成——”
  “那就回了她,等你有空了再说。”萧拓一本正经的,“好歹是个女的,我得避嫌。”
  唐攸宁失笑,“她要请的是你,你拿我说事儿做什么?”
  “别不着调,就这么着吧。”萧拓笑着携了她的手,自然而然的,“带我去你房里,赏杯茶喝。”
  唐攸宁拍他的手,低声道:“把你爪子拿开。”
  萧拓哈哈地笑,“再说一句试试?”说着带着她往园门走去,“光天化日的就打我,我看这日子是没法儿过了。”
 
 
第22章 不知不觉的宠溺   (1)
  021
  唐攸宁挣不开,也就由着他,却免不得咕哝:“跑这儿来伤风败俗,有你这样儿的么?简直没法儿要,净空师太看到,会气得跳脚的。”
  萧拓又哈哈地笑,手上则加了些力道,拖着她回往她的住处。
  私心里,很喜欢听她这样说话,一口动听的京片子,透着满满的小脾气。
  顶不喜欢的,便是她温温柔柔客客气气拒人千里之外那个劲儿,让人干窝火却没辙,没法子发作。
  俊美至极的大男人,强行和有婚约的小女子拉拉扯扯。顶不成体统的事,被那样的一对璧人做来,人瞧着也只觉赏心悦目,似是一幅流动的至美的画。
  或许,是因为他笑起来的样子太好看,而且分明是他耍赖不讲理,笑容中却透着对攸宁的纵容、迁就——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明明是攸宁在纵容迁就他。
  筱霜、晚玉瞧着,抿着嘴笑。
  齐老夫人、蔺清芜、齐羽娴远远地望着,都出了神。
  攸宁一路被萧拓握着手回到居处,刚进院门,净空师太匆匆而来。
  “乌鸦嘴。”萧拓数落攸宁,手却还是不肯松开。
  攸宁敛目,忍着没呛他。
  净空师太瞧着两人,张了张嘴,又咳了一声,“听闻阁老过来了,有意在寺里用膳,贫尼过来问一声,也好安排下去。”
  “寻常素斋就成,备一坛陈年竹叶青。”萧拓笑微微的,握着攸宁的手,自然而然地背到了身后。
  净空师太干咳了好几声,连声念“阿弥陀佛”。
  攸宁也笑笑的,挠了挠萧拓的手心,觉得他好像跟出家人有仇似的。
  净空师太惹不起像是故意来找茬的首辅,望向攸宁,颇有些求助的意思。
  攸宁笑道:“午间备一席素斋,送到我在附近的别院。阁老要与锦衣卫杨指挥使一起用饭,酒是少不了的,我醒酒后再回来。”
  净空好生无语,闷了会儿才道:“梁施主的法事还没做完。”法事每年都做,她每年都过来住,却从不肯露面,今年倒好,居然要溜出去喝酒……有这样儿混帐的人么?这不是明打明地踩她线么?
  攸宁无辜地道:“人在我心里,法事是您对梁妈妈的心意,各管各的就好。”
  这都什么跟什么?她都没见过梁妈妈,怎么做法事就成她的心意了?净空强忍着才没瞪攸宁,又念了声“阿弥陀佛”,转身匆匆地走了。
  攸宁笑起来。
  萧拓也笑,携了她进到室内,感觉握着的那只小手不再是凉凉的,这才松开。
  寺里的居处,陈设自是简简单单,临窗的桌上,照例摆着一局棋。
  萧拓去看了看棋局,转身往外走,“去你的别院,把师太气出个好歹也不好。”
  攸宁笑得现出整洁的小白牙,“行啊。”
  萧拓敲了敲她脑门儿,“蔫儿坏蔫儿坏的。”
  攸宁仍是笑着,“想学好也没用,架不住人往沟里带。”
  萧拓莞尔。
  走出小院儿,萧拓望了望相邻的院落,“今年没住虎豹豺狼的?”
  “嗯?”攸宁明显意外了,瞧他,“你怎么知道?”
  萧拓反问:“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理所当然说这种话的人,满天下怕也只有他了。“也是。”攸宁道,“就算当下不知道,过后也会知道。”
  “弄不明白的,也只有你。”
  “还有比我更好说话的么?”攸宁漫不经心的,“要我嫁,我就应了,跟我胡闹,我就纵着。”
  萧拓低低地笑,“小崽子,最烦你这个劲儿。”没有她会怕的事,像是也没有她会当真在意的事。
  攸宁斜睇着他,“比不得你,三十了,总把自己当三岁。”
  这下别说萧拓,连筱霜晚玉都忍俊不禁。
  说笑间,两人带着筱霜晚玉离开清云寺。
  攸宁本想乘马车过去,被萧拓否了,说你个病秧子,应该多走动,等嫁了我,没事儿就得遛一圈儿。
  攸宁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会儿。
  竟生生地把他盯得心里有点儿发毛,只好自己打圆场,说这不是开玩笑么,萧夫人要是懒怠走动,谁敢勉强?咱可说好了啊,我也正儿八经下聘了,婚书都是我亲手写的,你个小崽子可不准跑。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就会担心她逃婚的?唐攸宁扶额,不知道他在抽哪门子疯。
  筱霜晚玉把头垂得更低,拼命忍住笑。
  萧拓瞧着她没辙的小模样儿,笑得开怀。其实就是着意寻过来跟她找茬打岔的,知道她又要见齐家的人,少不得心里膈应。
  她是不会领情的,但他不这么做,又能怎么着呢?横竖是什么事都懒得办了,不来这一趟就不行。
  总归是他输了。
  打一开始就跟缺理似的。
  “上回你去兰园,什么都没说,其实是有话跟我说。”攸宁道。
  “就想跟你说,”萧拓凝着她低眉敛目的清艳容颜,“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做,心里舒坦就成。”
  “多谢阁老。”攸宁语气真诚。
  “滚吧你。”萧拓终于把上回没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攸宁煞有介事地环顾四周,“这会儿可不成。”
  又把他引得哈哈大笑,手不自主地抚了抚她肩臂。
  那动作真奇怪——自然而然的,无一丝轻佻,但像足了摸小猫小老虎。
  这人就是奇奇怪怪的,上次抱她,他起初分明比她还别扭。这会儿是把她当猫还是当虎了?
  唐攸宁老实不客气地打了他手臂一下。
  他亦煞有介事地“嘶”地一声,拧眉又无辜地瞧她,“又打我?你是打定主意做悍妇么?”
  这回轮到攸宁想让他滚了,忍了又忍才没说出口。唉,涵养呢?养成十多年的好涵养去哪儿了?
  两个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到了攸宁的别院。
  稍稍有些意外的是,杨锦澄已经等在院门口。
  攸宁和杨锦澄也是打过交道的,自七年前至如今,每次碰面,都是极不愉快的经历。
  杨锦瑟二十多岁了,杨锦澄比她大几个月,堂姐妹两个有着同样冷冰冰但秀美的容颜。
  攸宁欠了欠身,温温柔柔地道:“杨大人还活着,难得。”
  今日笑的次数太多了,萧拓知道,可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又笑出来。
  杨锦澄冰冷的容色一缓,客客气气呛回去:“唐东家至今安好,亦难得。”
  “这不是有萧阁老撑腰了么?”攸宁笑微微的,“有他在,我需得担心的大抵只有病痛了,不及杨大人,可哪儿惹祸作死。”
  “得了,别还没吃饭你就先把人气饱了。”萧拓携了攸宁的手,向里走去,“你置办这么个破宅子做什么?要什么没什么。”
  又是自然而然的,像是他与她携手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又刻薄地数落她……
  “什么人啊这是?”攸宁叹气,真管不住自己了,没法儿不抱怨他。
  “倒霉摊上了,你就受着吧。”萧拓笑笑的,回头瞥一眼神色特别拧巴的杨锦澄,“杵那儿干嘛?不是你让我跟我媳妇儿请你吃饭?”
  攸宁嘴角抽了抽。她这会儿是很想做只猫或小老虎了,那样就能挠他个满脸花了。
 
 
第23章 不知不觉的宠溺   (2)
  (2)
  进到室内,没多久,素斋和酒送来了,萧拓亲手斟酒。
  杨锦澄吩咐随自己前来的侍卫、攸宁的随从退下。
  筱霜晚玉得到攸宁首肯之后才离开。
  杨锦澄望着攸宁,“上次与你说话,是你首次出嫁之前。眼下又要嫁了,且嫁得这样好,恭喜。”
  攸宁欠一欠身,“多谢。”
  “有一阵,我很担心你会死在顾家。”凭谁都可能忌讳的话,杨锦澄张口就来。
  “我还活着。”
  萧拓喝了一杯酒,心知杨锦澄是来给他和攸宁添堵的,或者,是替皇帝来的。倒是不用担心,攸宁压根儿没把杨锦澄当回事。闹不好,就是个杨锦澄来找气受的结果。
  杨锦澄问攸宁:“你到底为何嫁给萧兰业?”
  攸宁明知对方问的不是字面意思,仍是扯官样文章:“阁老请人说项,我受宠若惊,没有不应的道理。”
  “早慧易夭,你尤其如此。”杨锦澄似笑非笑,“日后有萧兰业照拂,想必能活得长久些。”
  攸宁巧笑嫣然,“怎样都好。”
  杨锦澄端起酒杯,对攸宁示意。
  攸宁从善如流,端杯喝了一口酒。
  杨锦澄说起旧事:“七年前,一位隐世的神医好心为你治病,反倒因你身死,可还记得?”
  “记得,那人姓安,自尽而亡。”攸宁神色淡淡的,“一条人命而已,没了也就没了,可我确然记得,安大夫的事与我无关。那件事,是杨大人经手。”
  “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杨锦澄牵出一抹凉凉的笑,“他救你性命在先,托付给你无价宝藏在后,他身陷囹圄时,你却置身事外,不闻不问。”
  “这是两回事。”攸宁道,“杨大人如何想,我无能为力。”
  杨锦澄转向萧拓,“安大夫是先帝心腹,先帝死后,他改换姓氏,以游医身份四处游走。
  “多少人被夸赞聪明绝顶、天赋异禀,我这些年看到的,只有三人,你与唐攸宁就在其列。
  “先帝把关乎社稷的一些东西托付给了安大夫,我一直奉命带人不遗余力地追踪,他在落网之前,与唐攸宁结缘,把那些东西托付给了她。”她顿住,观察着萧拓的神色。
  萧拓低眉敛目,神色不见一丝异样。
  杨锦澄苦笑,“没有安大夫,唐攸宁的病情很难痊愈。我起先以为事情会很简单,结果……
  “她根本不在乎安大夫的死活,那人也不简单,日夜被看守的情形下,仍是从容自尽。
  “后来,锦衣卫反复说了轻重,攸宁只咬定不知情。她这小身板儿,没人折腾都只有半条命,又是个不怕死的,我这些年——或者说皇上这些年,始终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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