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美人与权臣——九月轻歌
时间:2021-06-19 09:45:30

  “有么?”攸宁搂着他,在他耳边问。
  清浅的气息萦绕在耳边,萧拓的心又乱了,让她躺回去,“离我远着些。”
  攸宁踢了他一下,“不解风情,难得我想开一回。”
  萧拓把住她脚踝,放回到毯子里,又寻到她的手握住,笑笑的,“别淘气。”凡事得有个度,超出那个度,便是对她的不尊重。
  攸宁也就不再闹他,坐起来用手梳理着长发,继而下地,“我去洗漱下。”
  “饭菜也快送来了。”
  攸宁说好,自己绾了高髻,洗漱一番,找出一身与来时样式一样的玄色深衣换上。
  萧拓到了院中,看着午后阳光洒落的幽静的庭院,眸子慵懒地眯了眯,唇角始终噙着浅浅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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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老夫人、蔺清芜和齐羽娴上午便回了客栈,开始安排回程事宜。
  死心了。将心比心,齐老夫人和齐羽娴都听出了唐攸宁的未尽之语,晓得了齐家与蔺清芜的过失在何处——没得挽回的过失。
  齐骧问了蔺清芜、齐羽娴几句,蔺清芜说不出个所以然,倒是齐羽娴有条有理地回禀道:
  “娘亲从没把唐东家当做女儿,两次相见,都不是母亲见到女儿的样子,没一句嘘寒问暖的话。
  “再者,娘亲以前也利用唐东家做了一些事,她从那时就心寒了。
  “我们主动来认亲,触了她的逆鳞,落到这步田地,也只有认了,再做无谓的事,不过是徒增笑柄。”
  因为与唐攸宁迄今只见过两面,因为是唐攸宁施加给齐家一场风雨,更因为憧憬与现实之间的落差,齐羽娴做不到对同母异父的姐姐生出一丝亲近。
  可是,到了今时今日,羡妒、厌烦是没有了,有的只是畏惧、欣赏与钦佩。
  唐攸宁点拨的话,她会一直记在心里,并完全奉行。虽然父亲日后定是官职低微甚至离开官场,可什么人有什么人的活法,她找对自己的位置、踏踏实实往前走便是了。
  更何况,萧拓与唐攸宁那一幕……
  那非常别扭又特别赏心悦目的一幕,流露的是那样一个大男人对有婚约的小女子的不拘礼甚而耍赖,他看着将要娶的妻子的时候,眸中闪烁的光彩,明眼人都品得出他心意。
  只是,唐攸宁不知道。
  想到这一点,就由不得齐羽娴不苦中作乐了:先动心的吃亏,后知后觉也未必有好处。那样的两个人……
  算了,横竖是日后只能遥遥仰望的一对儿眷侣,多想无益。她是真认命了。
  齐骧听完女儿一番话,深深地看了蔺清芜一眼,“知道了,羽娴回房歇息。”
  齐羽娴称是退下。
  蔺清芜望向齐骧,“我让你很失望吧?”
  齐骧黯然一笑,“我还以为,唐攸宁服丧期间,你与她信件来往,保证她出力为我斡旋的时候,与她是有母女情分在先。”
  “没有。”蔺清芜神色木然,“决意抛下她离开唐家的时候,我便斩断了与她的母女情缘;她在江南的时候,不要说齐家不允许,便是我,也不想见她,甚至怪过姚先生夫妇多事,把个时时提醒我过往的人带到跟前;后来要她帮衬你斡旋,只是觉着,她有名师教导,理应顾念生恩,理应帮我;这次来京相认,是为了我与你所生的两个女儿有更好的前程。”
  齐骧语声透着无力,“这就说得通了。”
  “报应。”蔺清芜凄然一笑,“我待她,是太不好了。”
  “你没用心待过她,合该如此。”
  “我这样的人,你不妨休弃。”
  齐骧眉梢微动,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微妙,“我此生都不会休弃你,这是顾大人特地点拨过我的。
  “他说我要是把你休了,你保不齐就又来京城找唐攸宁相认,唐攸宁不认也倒罢了,万一想不开把你认下,你不定又要做出什么可笑的事。
  “旁观者清,他为免齐家走入绝境,为免我连末流官职都做不了,才着意提点。这份儿好心,齐家不能辜负。”
  蔺清芜初时听了还不觉得怎样,细品了片刻,脸色就非常难看了。
  他只说受谁提点,却没提半句夫妻情分。
  她在他眼里,到底是什么?
  他曾经给过的海誓山盟,是什么?
  她为他付出年华、不顾怀胎生产的凶险,又成了什么?
 
 
第26章 无影无形的诛心   (2)
  (2)
  “梁御史说的对,齐家是从根底上坏了,我待人无情,身边人也待人无情,只是一时间说不清是受谁潜移默化之故。没个三二十年,这门风正不过来。”齐骧神色还算平和,“错了便是错了,理当领受惩戒。日后,劳烦你陪齐家慢慢儿熬着。”
  她想听的,他又是只言片语也未提及。蔺清芜觉得周身一阵阵发寒,脑海里只有三个字:伪君子。
  “我呢?这些年,我之于你,到底是什么?”她讷讷地问他。
  齐骧长久地望着她,“自娶你之前到成婚三二年,当真钟情过。”
  蔺清芜等下文。
  “慢慢的,就开始厌烦。”齐骧说下去,“这日子绝不是只有你我,可你却铁了心围着我转,纳妾的事,是娘为了子嗣勒令我那么做,也是我有那份心思。这些年过来,你已面目全非,自己不觉得?”
  蔺清芜吃力地走到一张座椅前落座,按着扶手的手,渐渐指节发白。
  “这次的事,你满心满意为着我和两个女儿,我要说你的不是,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齐骧难掩失望,“但你……稍稍有个为人母的样子,唐攸宁也不至于动怒,再迁怒齐家。终究是我错了,自开始便错了,若是可能,情愿不曾结缘重逢。”
  他后悔了,后悔与她的一切。
  或许早就有了悔意,而她不够敏锐,不曾察觉。
  蔺清芜自嘲地笑着,在这样的笑容中,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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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萧拓安排好的,攸宁在别院用膳。
  跟他胡闹一场,胃里舒坦了不少,她胃口也就还凑合,他着意提到过的开水白菜、文思豆腐真的味美,多进了些。
  萧拓只是看着她吃,在一旁自斟自饮。
  用过饭,筱霜晚玉也张罗着回清云寺收拾好了箱笼,一行人回往什刹海,萧拓、攸宁各乘各的马车。
  萧拓的马车趋近兰园便往回走,攸宁不得不过去问他一声:“不是说有事知会林夫人?”
  他连车都没下,隔着车帘说:“我跟她有什么好说的,又不熟。”
  “……”
  萧拓又说:“不那么说,你肯乖乖回来?回吧,我有事要忙。”
  一大天不务正业,这会儿就忙了起来。
  首辅的嘴,骗人的鬼。攸宁不动声色,行礼作别,回了兰园。
  济宁侯林夫人迎上来,不拘礼地直接携了攸宁的手,“先是想着去清云寺找你,得了萧阁老派人传的话,便来这儿等着。”
  “何必特地走一趟。不过也好,有事告诉你。”攸宁复述了萧拓指摘林陌的那些话。
  “有什么法子呢?”林夫人缓声道,“有人着意捧杀,说林陌用兵能与昔年的钟离远、萧兰业比肩,前者就不说了,后者为西南战事快累死了,林陌也不发力压制那等话,这一阵也像以前那么听话,萧阁老自然恼火。”
  攸宁见她心里有数,便知一定有应对的法子,也就不再说什么。
  林夫人今年十八岁,幼年时与攸宁在江南的书院结缘。
  攸宁问起别的:“你婆婆知道你来见我么?”
  林夫人颔首,“再不明白事理,也晓得你日后是惹不起的人物,劝我要与你勤走动。为这个,我故意拖了这些日子才来找你。”
  攸宁倒不介意这类事,只介意自己会否带累别人的名声。进到书房,落座后,她提议道:“留下来用饭,我让厨房多备几道你喜欢的菜,狮子头、粉蒸肉、清蒸鲈鱼,还想吃什么?”
  “今儿不吃粉蒸肉,吃梅菜扣肉。”
  攸宁笑盈盈的,和林夫人商量着写了份菜单子,唤晚玉送到厨房。
  .
  萧拓回了碎月居。
  说起来,他今日要办妥的事情只有一件:写篇文章,给弹劾自己的那些官员一个统一的答复。
  弹劾他的折子堆积如山,皇帝这几日看到他,总是指一指折子,要他自己带回值房去赏看。
  着实地不耐烦了。
  他又何尝不希望那些人干点儿正事、人事,又何尝没有早些让他们闭嘴的心思,可他不也忙么,西南的战事、将至的婚事、如常拉拉杂杂的政务,要不是几个幕僚还算得力,早累死了成么?
  他摆手遣了随从,独自漫步至后园。
  打了两声呼哨,初六才自丛林中出来,欢实地跑向他。
  “又把十九扔哪儿了?”萧拓摸了摸它的头,循着它的来路走进林深处。
  地形陡峭的坡上,十九正急得团团转,想跳下来,没那个胆儿,原地待着,不定要到什么时候。看到萧拓,立马摇头摆尾的,却是没了焦虑。
  初六坐在萧拓身边,顶嫌弃地望了十九一眼。
  萧拓拍拍它的背,“快去。”
  初六不动。
  萧拓又拍拍它,“听话。”
  初六抬头瞧他。
  他俯身搂了搂它。这家伙,撒娇也是不声不响的。当然,这样最好,它要是动不动吼一声,他都受不了。
  初六高兴了些,踩着优雅轻灵的步调到了坡上,盯了十九一会儿,给了它轻轻的一爪子,叼起来,跳到平缓之处,颠儿颠儿地无声无息地回到萧拓面前,这才松嘴。
  十九跑到萧拓脚边,扒着他的衣摆往上爬。
  它身上湿乎乎的,好像跌跤到过水里,萧拓也不介意,俯身捞起来,往丛林外走去。
  十九肥滚滚的小身子扑腾着,奈何被萧拓拢住了前爪,不消片刻也就安静下来。
  他最初见到的初六,就是十九现在这样子,只是没十九这么胖,也没这么活泼。
  是去年这时节,萧拓出外巡视回京的路上,听人说起清云寺里收留了一只小老虎,一位道人在高山中捡到的,等候有缘人收留,常年照顾。
  一听就能相见,它父母已被猎人、求财之人夺去性命。
  当时萧拓想,送到宫里的万兽园就成,园中有技艺最佳的驯兽师傅,不会委屈了小家伙,就说去看看,吩咐随从先一步回府。
  到寺里的时候已经很晚,净空师太亲自送萧拓去往小家伙的住处,路上说顾少夫人也在这儿,恰好住在小老虎相邻的居处。
  那时萧拓已经领教过攸宁的手段,心生笑意,想着笑面虎和小老虎凑到了一块儿,倒是有趣得很。
  初六所在的小院儿,院中与室内燃着灯,只有两个看门的尼姑。
  净空解释,幼虎性子烈,寻常人怕被咬到,它也真不习惯有人在近前。
  萧拓估摸着净空还有晚课要做,便让她去忙,说我看看就走,过几日安排好就过来接这小家伙。
  净空说萧阁老一定能给幼虎找到最好的归处,贫尼没什么不放心的,大抵看他风尘仆仆的,坚持让他用一餐素斋、略作歇息再走。
  萧拓从善如流,说那就吃点儿东西喝杯茶再走。
  净空也便离开,匆匆安排下去。
  初六本来正在室内的蒲团上睡着,一察觉到萧拓进门就跳起来炸毛呲牙。
  惹得他强行把它按怀里逗了一阵,这一来就有些喜欢了,想着不如自己弄个园子安置它——这狗脾气,到了万兽园,得见天儿挨收拾。
  寺里的人送来了素斋,萧拓遣了她们,独自用饭,初六则走到门口坐着,隔着竹帘眼巴巴地望着外面,小身影孤孤单单的。
  萧拓望着它,喝着茶。茶是碧螺春,说不出什么不好,但就是喝不惯,想念着惯用的庐山云雾。
  盘算了一番,几乎歇了亲自安置它的心思:这么一点大,居然显得心事重重,性子又难相与,难照顾,而且他时间也不富裕,它长大后仍旧看他不顺眼,那乐子可就出大发了。
  正想着,见初六站起来,情绪明显不同,又用头又用爪的折腾片刻,好歹是把帘子掀开了一道缝隙,它趁机直起身形,笨拙地翻出门槛。
  摔了一下,它也没发脾气。
  萧拓一头雾水时,听到院门口传来轻柔的女子语声,便走到次间半开的窗前,找了个方便观望却不容易被发现的角度,望向院中。
  净空师太安排他在这里用饭歇脚,又有只小老虎,按理说没人敢来才是。
  初六应该是在门口观望了一下,之后撒着欢儿地跑向独自进院的女子。
  是个身着一袭玄色长袍的羸弱女子,笑眉笑眼地蹲下,拍着双手接初六入怀。
  初六分外亲昵地跟她撒娇,乖得像猫。
  一个看门的尼姑满脸难色地跑进来。
  萧拓打个手势。
  尼姑低声道:“是顾少夫人,她……跟幼虎很投缘,白日晚间只要得空,就会过来看看。她、她不知道您在这儿。”
  “她不进室内,便不需告知。”萧拓心知尼姑似乎还有为难之事,不感兴趣,便就没问。
  尼姑松了口气,语声更轻,“阁老放心,顾少夫人就是到外面透透气,不会进室内。”随即原路退了出去。没过片刻,她与另一个守门的被人支去了别处。
  萧拓听话里的意思,是顾家的丫鬟骗两名尼姑去了相邻的院落。
  他要是有歹念,她唐攸宁今晚不就是害了自己?
  那一刻真觉得她私下里太不着调,率性而为。下一刻,他明白原因了——
  攸宁抱着初六到了石桌前,把它放下,自己坐到石桌上,双脚踩着石凳,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扁方的酒壶,旋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口,很娴熟的样子。
  萧拓嘴角抽了抽。
  在寺里住着,喝酒,亏她做得出。怪不得那尼姑言辞闪烁,合着是知道她喝了酒,甚至喝高了,也不想或是不敢往上禀报。
  萧拓不知道那醉猫什么时候走,只知道不招惹不碰面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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