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美人与权臣——九月轻歌
时间:2021-06-19 09:45:30

  管家笑出声来,“您这都什么跟什么?陶师傅听了得怎么想?”顿了顿,又道,“明白您的意思,陶师傅在宫里耳濡目染那么多年,稍稍点拨一番,厨子的手艺就能进益些,等到学得像样了,再回府里也不迟。”
  “明白就成。”
  管家知道他不但没吃饱,更没吃好,建议道,“去老夫人房里讨几道菜过来?听说她老人家的小厨房里做的饭菜很精致。”
  “她才不会管我。”萧拓睨了他一眼,漱口之后,嘀咕一句,“做得这么难吃,也是本事。”
  管家想着的是正经事,“吉日前后,是不是得从外面请几位名厨过来?不然席面都得让酒楼送。”
  “凭什么花冤枉钱?各房都有小厨房,饭菜都做得很好,除了老夫人房里的,明早全拎到内外的大厨房。哪个不肯,不尽心,让自个儿主子来我跟前儿领三十板子。”
  “……”管家也不知道他这是精打细算还是抠门儿,更不知道来日的五夫人受不受得了他这种做派。
  “里外的大厨房都是摆设,理事的从膳食方面捞油水,一来二去的,就我一个吃大厨房那些二把刀做的四不像的傻子。”萧拓站起来,晃了晃颈子,“今儿不想忍了。我找地儿蹭饭去,晚了就歇在别院,不用等门。”
  管家送他上了马车,才笑呵呵地安排诸事。
  萧拓还算有口福:攸宁傍晚时乏了,睡了一觉,醒来刚洗漱以毕,唤人摆饭,他就来了,听他说没吃饱,自是邀他一起用饭。
  “没特地准备,将就着吃几口。”攸宁与他去了书房院的小花厅,在饭桌前落座。
  筱霜晚玉摆上四道菜、两碗白饭,看到萧拓打手势,便悄然退了出去。
  攸宁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扶额。
  菜是辣炒雪里蕻,清蒸鲥鱼,香椿芽炒鸡蛋,辣炒豆腐。
  萧拓蹙眉,忍着没数落攸宁。她饮食该以清淡为主。
  “鲥鱼是徐少晖送来的。”攸宁道,“他祖父有一阵总骂你,害得徐少晖没了官职,你该记得。”
  萧拓莞尔,“记得。徐家都那样儿了,你倒也没疏远他们。”
  “徐少晖品行很好。”攸宁亲手递了筷子给他,“家师一直记挂着他。”
  “当初只是借题发挥,单说这个人——”萧拓思忖了一下,“没锐气,就像是不知道在为谁出生入死,对我有很多猜忌。过于赤诚,又过于没有赤诚之心,那就算了,强行用那种刀,害人害己。”
  攸宁把清蒸鲥鱼往他近前挪了挪,“过于赤诚,又过于没有赤诚之心,怎么说?”
  “将士征战,该只为止战,只为百姓。”萧拓对她笑了笑,没掩饰由心而生的几分失落。
  “有时候会不会真心寒?”攸宁起身,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一小坛酒,两个白玉杯,送到他手边,“我就做做样子,你喝点儿,难得有幸请你吃一餐饭。”
  萧拓微笑,透着点儿满意,拍开泥封,斟了两杯酒,把一杯送到她面前,这才答她那个问题,“会,经常。文官厌我恨我也罢了,袍泽如此便真的不好过。我再不济,再不是东西,用兵方面,从来只为百姓。偏偏如徐少晖一样的不在少数。”
  攸宁凝着他,“没法子。你从器重再到放弃的那段时间不长,不够他了解你,不像真跟着你杀敌、愿意了解你的那些铁血儿郎。再说了,你也该明白那样的人,他们不是不能为家国拼上性命,可这家国,到底是谁的家,谁的国?他们只是担心,今日之于家国的功,来日成为家国的劫。”
  “他这么跟你说的?”萧拓问她,之后举筷,尝了一块辣炒豆腐,恰到好处相溶的咸辣,用的豆腐也只是寻常可见的,却分外鲜美。他挑了挑眉,味道也太好了些,不由得又吃了一块。
  “没有。”攸宁瞧着他吃东西的样子,颇觉得像只大猫,很是有趣,她起身又将鲥鱼往他跟前送了送,示意他尝尝,“我也是这一二年才品出来的。以前他不着调,颇受了我一些影响,我对你没偏见,但也不敢指望什么。”
  萧拓却把清蒸鲥鱼、香椿芽炒鸡蛋两道菜送到她面前,“你吃这些,不准碰辣的。”
  “……”攸宁默默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萧拓哈哈一乐,开始吃辣炒雪里蕻,又是美味得让他意外,瞧了她一眼,“我怎么记得,这道菜是秋冬才有的?”
  攸宁给他一记“你是不是缺心眼儿”的眼神,语气倒是如常的柔和,“这雪里蕻是腌制的,跟寻常咸菜没什么区别,存放得当,何时取出来用都可以。只是寻常人过了秋冬,就吃合时节的菜,不大想得起让这道菜上桌。”
  萧拓颔首,他在膳食方面露怯是常事,“懂了。回头你让厨娘准备准备,陪嫁过去。家里的厨子都不成,你一准儿吃不惯,为了一日三餐跟我闹脾气我可受不了。”
  “……好。”攸宁举筷,兴致缺缺地尝了尝他指给自己的两道菜,放下筷子。
  “嗯?”萧拓瞧着她,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没开胃的菜,吃不惯。等你走了,我再让厨娘依样做两道。”这是她的家,她才不要他管束着自己。
  “……”萧拓看着她运了会儿气,可终究是算明白了一笔账:不管怎样,她吃一些总比饿着强,就把自己面前的两道菜送到她近前,“吃,吃吧。”
  攸宁心知肚明,他忍下了“吃死你算了”那一句,笑得明眸微眯,之后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享用起心头好。
  萧拓拿她没辙,用着饭菜生闷气,吃到七分饱,终究是也微微地笑了。
  攸宁说起正事:“我请你来,就是想问你,徐少晖要是有意,能不能重回官场?你要是同意,我也就不用走别的门路帮他斡旋。”
  “缓一缓再说。”萧拓没多问别的,只告诉她,“起码等林陌回来,我安置了他再说。”
  “嗯,到时你要是忘了,我再提醒你。”
  用过饭,两人转到书房喝茶。
  书案上放着三把折扇,攸宁递给他两把,“眼下写不好字,画不成画,这两把是以前做的,你选一个。”说完,要将余下的那把收起来。
  萧拓则先一步拿到了手里,打开来,见一面是墨竹,一面是春山薄暮。
  攸宁不起急,只跟他解释:“这把不成,不能送人。”
  “怎么?”
  “修理扇骨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一根扇骨上染了血,没想过送人。”她不忌讳,不代表别人也不忌讳。
  “我又不是外人。”萧拓唰一下合上了扇子,“就要这把。”
  “……行。”攸宁找出相宜的扇套、扇坠,“我用过一段日子。”
  “看得出来,那更好。”
  “……”攸宁帮他把扇子和饰物安置好,放回样式古朴的狭长匣子里,递给他,“我送阁老出去?”
  “滚,谁说要走了?”萧拓接过匣子,在她对面落座,架起腿,双手舒适惬意地交握,“来杯庐山云雾。”
  攸宁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好。”转头交代下去,又问,“今儿内院有个管事过生辰,小厨房备了长寿面,我想等到子时前后吃一碗,首辅大人不如也等到那时尝一尝?”好意思的话,你就给我赖到子时。她是这么想的。
  “行啊。”他说,“横竖我除了在你这儿,也吃不到合口的东西。”
  “……”他还显得可怜巴巴的,真好意思啊。攸宁坐到太师椅上,拿过一册书,做好了他走之前再不搭理他的打算。
  萧拓哈哈地笑,笑了好一阵。
  攸宁险些黑脸,要非常克制,才能不让情绪外露。
  随后,萧拓真就逗留到了子时,和她一起吃长寿面。在那之前,一个看书,一个琢磨她不知何时摆的棋局,深思熟虑后解开来。期间没有一句交谈。
  吃完面之后,萧拓喝了半盏茶,这才道辞。
  攸宁送他到马车前。
  他毫不避嫌地揉她的脸,“别作妖,好么?”
  攸宁忍无可忍,皱了眉,扭开他的手。不是要顾忌什么,是他那德行太欠抽了。
  “近日不能再来看你,吉日再相见。”他笑着上了马车。
 
 
第29章 一波三折的婚夜(1)   一更
  三日后, 蔺清芜情形略略见好,能坐马车了,齐家的人便离开客栈, 或回江南, 或回沧州。
  景竹隔一半日就替萧拓送茶叶、棋具到兰园,与筱霜、晚玉提了萧拓敲打齐家的事。
  晚玉听了, 抿嘴笑了,又问:“阁老原话是怎么说的?”
  “原话简单得很, ”景竹笑道, “别善待蔺氏, 也别虐待死。”
  晚玉笑意更浓, “这样一来,齐家和蔺氏往后的日子都不好过。”首辅大人话里那个度, 委实不好掌握。转过头来,和筱霜告诉了攸宁。
  攸宁听过就算,专心挑选衣料。
  私下里, 林夫人曾问她:“蔺氏那边,真就这么着了?”
  “就这么着了。”攸宁淡淡的, “原本不需走到这一步, 哪成想, 她不晓事到了那地步。动不动跟我提劳什子的生恩, 也不想想, 她便是把我告到衙门, 谁又能断我不孝之罪。”
  林夫人释然, 又道:“只是担心你会后悔。”
  “许她不仁,不许我不义?”攸宁语带轻嘲,“能与任何人一笑泯恩仇的大度之辈, 绝不是我。说起来,我要不是另有事情要办,说不定真会与她相认,然后把齐家拆得七零八落。”
  林夫人忍俊不禁,“那还是省省的好。”
  时间进到三月下旬,萧拓兑现承诺,命向松送来之前许给她的扇面儿,一幅骏马图,一幅傲雪寒梅,一幅空谷幽兰,随附的背面都是与图相符的诗词文章。
  向松道:“骏马、寒梅是送给姚先生的,另一幅是送您的。”
  攸宁厚赏了向松,回赠萧拓一块可以用来雕篆印章的小石头。仔细赏看一番,不得不承认,他的字、画很对得起他那张脸。
  但是,送她空谷幽兰……怎么想的?明明送罂粟更合适。
  婚期越来越近,来兰园的人越来越多。
  谭夫人、杨夫人便不需说了,见天过来与攸宁说一阵子话,言辞婉转地提醒一些事:
  譬如萧府那边已在正房安排了管事妈妈、大丫鬟和一应二等丫鬟、小丫鬟、粗使婆子,来处不一;
  譬如主持中馈的三夫人最近不知何故,屡屡出错,以至于惹恼了外院的管家和一众管事,内外打起了擂台,老夫人仍如以往,不闻不问。
  攸宁诚心道谢,倒是不担心什么。她本就只想带筱霜、晚玉两个大丫鬟和四名二等丫鬟,所谓陪房,只是在萧府挂个名,该忙什么忙什么就是。人手是用来调教、收服的,若全都服服帖帖,筱霜晚玉怕就先会觉得无趣。
  至于萧府婆媳四个,没有萧拓约束着,恐怕早就有一两个过来试探了。不认可是正常的,换了几年前的她,就算不会先入为主的反感一个人,敬而远之却是必然。
  其他来添箱的宾客中值得一提的,不外乎是徐少晖的母亲徐夫人、林夫人的婆婆林太夫人。对前者,攸宁礼遇有加,当做自家长辈;对后者则始终是透着疏离的客套,听着对方的话不着调了,便寻个理由送客。
  三月二十四,顾泽斟酌再三,派人传话给攸宁:夏家父子已辞去官职,正在进京的途中,弹劾齐家的事也已全部安排妥当,另外,请她指个地方,见上一面。
  攸宁指了一间相熟的茶楼,当日午后前去相见。
  顾泽这一阵过得辛劳又焦躁,清减了不少,待得攸宁见礼、落座后,开门见山:“我思来想去,得出的结果有限,能否请你事先给我交个底,你手里的凭据,是否与文季的病痛有关?”
  攸宁反问:“您可曾找人请教过令公子的情形?”
  “找过,我拿着他以前用过的方子,请教过几位太医。”顾泽面露颓唐,“他们都说,那是奇症,难以治愈。而曾长期为文季医治的太医、大夫,先后没了踪迹,一个辞官返乡,路上出了岔子;一个出了意外,出门游玩时在江上醉酒,栽到了水里,连尸身都没打捞到。”
  “这么巧。”
  “就是这等我后知后觉的巧合,才愈发不安,又变着法子查常年服侍文季的人,有一个也失去了下落。”顾泽干咳一声,目光交融着羞惭、恐惧,“他房里的人,有一阵调换的频繁,我只当是他和你猜忌之故,到如今想想,才觉出异样。”顿了顿,身形前倾,“你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二?如此,我也好早做打算,知晓日后如何安排夏家的人。”
  攸宁沉了沉,“好。我知晓一些救人的方子,更知晓一些害人的方子——能让人看起来是身患奇症那种。”
  “洗耳恭听。”
  攸宁目光悠远,“有一种常见的给人自尽的毒,每日在膳食中用一点点,持之以恒,便会使得人如顾文季一般病倒在床,行动不便,俨然活死人。
  “太医、大夫不论是否见过前例,出于种种顾虑,只能说是治不好的奇症。
  “尊夫人的双亲通些药理,常有琢磨古方偏方的闲情。”
  顾泽瞳孔骤然一缩,嗫嚅道:“你是说——”
  “说个方子而已,”攸宁嫣然一笑,“说一些世人对令公子全无所知的事。”
  顾泽急切地问:“他……不,他与你是何时察觉出了端倪?”
  “从他诚心教我经商之道的时候,我提醒了他几句。”攸宁如实道,“奇的是,他早就知晓了,也已抓了人证,但应该是真活得腻烦了,没有亲自追究的意思。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