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美人与权臣——九月轻歌
时间:2021-06-19 09:45:30

  “我只是要您出一份力而已,事成了有功,事败了亦不是错。”
  “……”徐老太爷沉默下去。
  攸宁转身到一旁落座,喝茶。
  过了很久,徐老太爷长长叹息一声,问道:“为何不让少晖来劝我?”
  “他的话分量不够。”上有做世子的爹,再上头有做侯爷的祖父,这情形只要维持下去,徐少晖在家里的地位固然不低,却也高不到哪儿去。
  徐老太爷喟然道:“说起来,我也是历经三朝了,所作一切,都是为了儿孙考量。……”
  攸宁从容起身,望着那位老人家的眼神,已很是不屑,“这话说的,好像您能跟皇上争皇位、能跟首辅争军心似的。
  “得了,我也没勉强您不是?
  “您想身败名裂,我有的是人告你在前朝以无辜百姓人头充军功;想保住晚节,就为了儿孙积德,等我知会你的时候,上折子为钟离远鸣冤。
  “徐家必须帮我,因我觉着这是将领迟早也必须该做的事。”
  徐老太爷或许已不是抱着希望,只是好奇她如何看待那份持续多年的同窗之谊,“可是,你与少晖毕竟相识多年……”
  攸宁神色冷酷:“徐少晖也一样,这事情他但凡有一点儿迟疑,那也就不能算是我的友人。
  “自个儿也曾领兵征战,瞧着前人被陷害到了那地步,以往我能认为是隐忍,到有人张罗翻案的时候,他再不出声,也不过是个懦夫,那我也不过是眼瞎看错了人,此后作为棋子,能收拾就往死里收拾。”
  仍是那样,语气轻柔,却透着一股子狠劲儿,震慑人心的狠劲儿。
  徐老太爷愣住也僵住了。
  他觉得,少晖是引狼入室了。
 
 
第50章 隐藏光芒的明珠(5)   更新
  马车行至徐府门外, 徐少晖赶上来。
  攸宁下了马车,与他边走边说话。
  徐少晖笑问:“谈妥了?”
  “妥了。”攸宁道,“老太爷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没把他气出个好歹吧?”
  “没有。”攸宁道, “但他生气是一定的, 说不定会迁怒你与令尊、令堂。”
  徐少晖一乐,“家父家母去了城外躲清静, 三日后回来。老爷子拿我撒过气,他们回来也就没事了, 帮着劝和一番就成。”
  攸宁笑了笑, “那些是次要的, 可别误了要紧的事, 能动用的人,到时都要用上。”
  “知道。”徐少晖踌躇片刻, 问她,“首辅会不会出一份力?”
  “应该会。”攸宁道。
  “他在军中的地位无人可及,只要他有个明确的态度, 大多数将领都会附议。只怕他选择置身事外,没事儿给自己安排个离京巡视的差事总不难。”徐少晖蹙了蹙眉, “所以现在头疼的是, 我们家虽然算是将门, 在军中并没有可靠又有分量的亲友。只网罗一些地位不上不下的人, 也不过是声势显得大一些。”
  “你不用管那些。”攸宁沉吟一下, 选择实言相告, “还有林陌。”
  “他愿意出面?”徐少晖面上一喜。
  攸宁笃定地颔首。
  “行啊你。”徐少晖面上现出舒朗的笑容。
  “你打起精神来, 眼下只管做好我请你帮衬的那些事。”攸宁叮嘱他,“等那件事有了结果,你也该重回官场了。”
  “行啊, 我怎么都行。”
  “你就是这点儿招人烦,说好听了是淡泊,说难听了就是不上进。”攸宁斜睇着他,“不怪萧兰业收拾你。他那种好战的人,怎么受得了你这种性子?”
  徐少晖哈哈地笑,“我记下了。不就是精气神儿么?不就是上进么?都不成问题。”
  攸宁也笑了,停下脚步,走向一直跟在后面的马车,“走了,改日请你喝酒。”
  “成!”徐少晖目送马车走远,才缓步回了府中。
  与攸宁在江南做同窗那年,她七岁,是不大的书院中最聪明的,亦是头一号小病秧子。一年左右的光景,她就结结实实病了五六次。
  她与姚先生夫妇的师徒情分单论,在书院与相继过去就读的同窗,以年龄论师兄妹或师姐妹。
  他那时着重学的是琴棋书画、兵书史册。前者也罢了,一起学的女同窗不少,包括攸宁,涉猎后者的学子不多,女孩子则只有攸宁一个。
  这个小师妹,是让很多师兄师姐瞧着就泄气的人:不管哪一类科目,你也别想学得比她快,她明明是涉猎科目最多的那一个,却永远是最轻松闲暇的一个。
  兵书史册那一门课,他是男孩子中年龄最小的,与她的座位相邻,没多久就有了同窗之谊。
  攸宁生病时,他每日前去看她,变着花样给她带糖果、甜软的点心,想让她服完很苦的汤药之后,尝到一点点甜。
  没过几日,攸宁就跟他说,生病了倒不大喜欢吃甜食,下回能不能给她带些鲜咸的小吃。
  他说好,反复琢磨过方子,请教过先生,带一些她不用忌口的小吃给她。
  她总是笑得很开心,小猫似的,津津有味地品尝。
  从没听过她抱怨,服药从不含糊。
  同窗之谊变得深厚之后,他知晓她平日最开心的事,是收到钟离先生的信,自己回信给钟离先生。
  是的,私下里,攸宁唤钟离远为先生,敬慕之情,几乎胜过朝夕相见的姚先生夫妇。
  那时的攸宁,只是一个病弱、单纯、心怀牵念的小女孩。
  是什么改变了她?看起来像是那段冲喜的姻缘,其实不是,是钟离远的蒙冤贬职。
  只有相识太久了解至深的人,才会在攸宁有时看似温婉的做派中,品出她隐藏着的暴躁冷酷。
  不论如何,她都要给钟离远翻案昭雪。
  而如他与林夫人一般的昔日同窗,无论如何都会帮她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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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宁侯林陌已在班师回京途中,回来接受封赏之后,要安置在何处,是需要内阁先一步考虑且做出决定的事。
  萧拓主张将之留在京城,拱卫京师。。
  时阁老主张将之调回西南,镇守一方。
  两位重臣起了分歧。寻常来讲,他们就没有意见统一的时候,在如今,时阁老没事都要找些事来跟萧拓作对。
  此刻,时阁老走进首辅值房,拱手行礼。是年近五旬的男子,形容清癯,气度不凡。
  “坐。”萧拓问道,“难得时阁老这样清闲。”他兼任的职务虽多,却与次辅所辖事宜没有直接的交集,若非如此,他们的争执怕是一日都不会停歇。
  “要说躲清闲的工夫,在下可比不得萧阁老。”时阁老笑容和蔼,落座后道,“如今的情形就不需说了,平时你一向很少来值房,皇上找你议事之前,内侍总要寻找大半晌。”
  “只是说你难得清闲。”萧拓嘴角一牵,“有事?”
  同朝为官数年,时阁老虽然熟知他脾性,仍是没直接说来意:“首辅大人的一举一动,一向是百官最关注的。如今最令人侧目的,是你身边那位名动天下的蛇蝎美人。”
  “都太闲了。”
  时阁老眉梢动了动,“我倒是没别的意思。不知你是否知晓,犬子时渊与首辅夫人年少相识。”
  萧拓这才抬眼望向他,视线锋利,“如何?”
  时阁老从容一笑,“近来,犬子因首辅夫人之故,做了不少傻事。我能管他一时,却管不了一世。”
  “众所周知,时渊有才,但只在笔墨之间。私下里,他要是有这个脑子,也不至于让我看低。”萧拓毫不掩饰轻蔑之色,“时阁老有打探我意图的闲心,倒不如先悉心教导令郎。他在翰林院当差,千万当心。我脾气不好,心肠太硬,是你说的,虽不中听,却属实情。”
  “萧阁老言重了,也着实吓到我了。”时阁老做出慌张的样子起身,语气却沉稳和缓如常,“我只是想,得你青睐的女子,必然有可取之处,不得不反思,以往一直劝阻犬子与之来往,是否有失偏颇。如今看来,首辅夫人确有过人之处吧?”
  萧拓四两拨千斤,“别人不敢说,比起你时阁老,我自认也有过人之处,怎的不见你吩咐令郎与我来往?”
  时阁老打着哈哈敷衍过去,这才提及来意:“林陌来日在何处任职的事,皇上要内阁先统一口风,再给她答复。”
  “留在京城。”萧拓道,“没得商量。”
  “那么,副帅、前锋的安置,要依我之见。”
  “你把这儿当菜市了?”萧拓目光闪着冷幽幽的芒,“你不曾带过一日的兵,根本不知怎样的将领适合怎样的职衔。我若是你,遇到这种事便会闭嘴,而不是拿别人用命换来的前程当做与人讨价还价的筹码。”
  “朝臣对你的看法分歧太大,就是因为你有文人的风骨,武将的热血,还有悍匪的强横冷酷。如此自相矛盾的做派,大局安稳之后,认同的人能有多少?”时阁老温然一笑,欠一欠身,“如何安置那些武将,容我再斟酌一两日,横竖也不是十万火急的事。这类事,你觉得我没有资格置喙,可我在其位就得谋其事。”
  “无关政务的话,你我不需说。”萧拓望着他的目光,隐忍与杀意并存,“外人不知,你却一清二楚,我对你,只有杀心。”
  萧拓望着他背影一步步远去。
  时阁老如芒在背,要竭力控制,方可步调如常。
  他比谁都清楚,萧拓对自己的憎恶,早在数年前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们终将分出胜负,到时必有一方荣华路断,死无葬身之处。
  是以,就算微末小事,他都要斟酌再三,更何况今时今日。
  萧拓娶唐攸宁,太不合常理。
  他不相信萧拓所图的只是与那女子携手终老。她身上定有可图的莫大益处。皇帝似乎知道些什么,却对他守口如瓶。
  偏生他一双儿女都不争气,一个为了萧拓,一个为了唐攸宁,寻死觅活了一阵。如果他们的脑筋灵光些,就不会钻牛角尖到了令皇帝嗤笑的地步——那位冷血的姑奶奶,两次到访时府,哪里是去探病,根本是去看热闹了。
  但是,时渊与唐攸宁的确相识好几年了,法子得当的话,说不定就能打探出些可供他分析利用的消息。
  时阁老寻了个由头,急赶急地回了家中。
  .
  萧拓写好两份奏折,安排了禁军中一些事,便回了府中。
  向松迎上来,交给他一份大红洒金的帖子。
  萧拓看了看,剑眉一扬。是时渊求见首辅夫人的拜帖。
  不需想也知道,是时阁老那个该死的想出来的一石二鸟之计:膈应他,利用时渊从攸宁那边套话。
  萧拓掸了掸帖子,“我拿给夫人。”顿了顿,又道,“往后这类帖子直接交给夫人,谁叫你自作主张的?”
  “是。”向松一听话音儿不对,神色间就显得犹豫起来。
  “说。”
  向松硬着头皮道:“夫人曾出门一趟,去见的是徐家老太爷和徐公子。”
  萧拓拧眉,“谁让你留意夫人去向的?”
  向松嗫嚅道:“夫人也没想瞒谁,跟车的护卫都是府里的。以前不都是这样么?每日捎带着通禀您。”
  萧拓道:“打今儿起不用了,除非明摆着就是来找夫人生事的硬茬,其余的都不用瞎打听。”她本来就有点儿怀疑自己监视她,这些傻小子还上赶着给他惹祸。
  “是是是,小的明白了。”
  萧拓回了正房。
  攸宁正在下棋。
  萧拓把帖子交给她,“时渊要见你,我顺手捎回来了。”
  攸宁随手放到一边,问:“依你看,我要不要见他?”
  “我说了算?”萧拓故意逗她。
  攸宁抿唇笑着,诚实地摇头,“不希望你管这些。”
  “那你就自己看着办。”萧拓也不急着更衣,在她对面落座,“时阁老见过我,曾提起你与时渊少年相识。”
  “怎么说的?”
  萧拓照实告诉她。
  攸宁思忖片刻,平静地道:“那个杀千刀的次辅,还挺会膈应你。”
  萧拓哈哈地笑。
 
 
第51章 隐藏光芒的明珠(6)   双更合一……
  攸宁拿起帖子, 看了看,又随手放到一边,“时公子没去唱戏, 也不知是否屈才。我还是见一见为好。”
  “打过交道?”
  “泛泛之交。”攸宁回想着, “我祖母在时,与时夫人礼尚往来的走动。祖母病重时他几次随时夫人去探病, 是这样相识的。后来偶尔遇见,便闲话一阵。”
  “听你的话音儿, 他心思很是灵活?”
  “鬼着呢, 人前一套, 背后一套。你该不会真相信他为了我要死要活吧?”攸宁说着就笑出来, “一准儿是障眼法,拿我说事罢了。但时大小姐不同, 她对你定是一心一意,伤心欲绝也不会是假的。”
  “……”萧拓探出手,把她的脸当面团儿揉, “好端端的,怎么把我拎出来说道?我都不记得见过她。”
  攸宁推他的手, 笑得更欢。
  夫妻两个笑闹着, 晚玉本不想打扰, 却不得不在门外通禀:“大少爷来了。”
  “请。”夫妻两个异口同声。
  萧延晖是有正经事, 进门来呈上一册兵书, “我爹偶然得到的, 前朝名将所著, 却是不知真假,小叔跟小婶婶瞧瞧,若是真的, 小叔留下就是了。”
  萧拓凝神翻阅之后,递给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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