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了让脸变小些,这几日忍着没吃零嘴,果然有用。
裴云瑾又说,“你过来,让我抱一下。”
林萱被美色迷昏头,忘了原则,哒哒的跑过去给他抱。
裴云瑾抚摸在她的腰带上,双手合在一起,刚好握住,实在太细。
“多吃点,太瘦了!”
林萱闻着他身上的伽南香,已经软作一团,嘴硬说道:“可我就是吃多少都不长胖呀。”
裴云瑾也不揭穿她,只好说:“无论你是胖是瘦,我都喜欢。”
林萱踮起脚,亲亲他的下巴,“我可没有打算原谅你,纵有万千甜言蜜语,我心如磐石。奉劝你早日回头,不要将一腔心思错付,以免吃苦头。”
裴云瑾笑了笑:“我真心爱你,怎么是叫吃苦头呢?尘世纷纷,寻一心上人却是艰难。遇见你,我何其幸运。”
窗外秋月正浓,房间里却满室春情。其实裴云瑾想得没错,她就是需要被人认可,被人依赖,被人无限包容。
无论她如何拒绝,他都坚定不移的爱她,这才是她要的。
两人腻在一起,裴云瑾的手便有些不守规矩,他以为裴奕秋至少还要半个时辰才会过来,实际上裴奕秋盼着和林萱见面,待林萱刚入殿,便有人通知他。
于是,裴奕秋一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裴云瑾的手留在了林萱的衣服里。
换了个身份后,他的愤怒油然而生。
“铭泽,你在做什么?她还没有跟你成亲,你怎么能对她如此不庄重?”
面对父亲瞠目结舌的诘问,裴云瑾只好摸摸鼻子,低头不语,吃下这个哑巴亏。他没办法向裴奕秋解释,前世,他和林萱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
他们之间早已融为一体。
林萱还是挺要脸的,尤其对方是裴奕秋,她更要挺胸抬头,不肯被他看扁。
林萱赶忙从裴云瑾的怀中挣脱出来,手腕却被裴云瑾抓住了,他不肯放她离开身边。
裴云瑾说:“父亲,萱儿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定会娶她为妻。”
裴奕秋想起来了入攻京城那日,裴云瑾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抢新娘。作为裴云瑾的父亲,儿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当街抢走新娘子,这样的事情是一桩美谈。他为儿子有能力得到自己想要的而骄傲。
可是作为新娘子的亲生父亲,女儿大婚之日被当街抢走,被囚禁在宫里一个月,这种愤怒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裴奕秋对裴云瑾的心情很复杂,他是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无论是本领或者为人处事方,方方面面都能令他非常满意。
而且,裴云瑾还对他有救命之恩。
想起救命之恩,裴奕秋就不得不揣测裴云瑾做这件事的目的了。裴云瑾很早之前就知道林萱是自己的女儿了,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呢?害他没有做好父女相认的准备,都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林萱,裴奕秋想起来就是一肚子火。
他看得出来,林萱是被迫留在裴云瑾身边的,她没有反抗裴云瑾的底气。正因为裴云瑾清楚知道这一点,他才要刻意隐瞒下此事。
儿子是他一手养大的儿子,女儿也是他和心爱女子所生的女儿,掌心掌背都是肉。
林萱看见裴奕秋叹了口气,透过他微胖的脸,林萱能猜出来他年轻的时候该如何俊美,现在虽然胖了些,却是那种令人舒服的好看。都说男人在三十岁后,容貌会跟着心态变化,成日里内心里阴暗的人,会长成一脸尖酸刻薄的模样。
裴奕秋不算老,但他浑身流露的气质非常高雅,望之不禁令人心悦诚服。
林萱主动给裴奕秋屈膝行礼:“林萱给王爷请安。”
她彬彬有礼的样子,令裴奕秋感到无限悲伤,分明是骨血相连的嫡亲女儿,她却视他为陌生人。她跟林冲渺说话时,都比跟他说话更松弛。
面对裴奕秋的上下打量,林萱泰然自若。
半晌后,裴奕秋才对林萱说:“入座吧。”
三人入座,内侍们端着晚膳鱼贯而入。
他们在明镜殿的侧殿用膳,林萱的外公是个节俭的人,住的宫殿也非常简陋,所以明镜殿的侧殿比起林萱在青玉宫里的那张拔步床也大不了多少,三个人坐着刚刚好。
裴奕秋坐在主位上,林萱坐在他的右下方,裴云瑾坐在他的左下方,林萱和裴云瑾相对而坐。
如果是平时,裴奕秋的饮食很简单,一个重辣大荤,一个清汤小荤,一盘素菜,一大碗冒尖的米饭足以饱餐一顿。他小时候常常吃不饱饭,后来权倾天下也不愿意铺张浪费,每顿饭会将所有饭菜吃得一点不剩,所以才长成如今满腹膘肥的样子。
但他调查过林萱的饮食习惯。林萱经常跟林冲渺一起用膳,习惯跟随了他,每顿饭都有而是几个菜,每样菜不超过三筷子,吃得不多,所以裴奕秋才吩咐御膳房,今天晚上必须准备很复杂的晚宴。
但是,林萱却并不喜欢他准备的晚膳,她吃得并不多。
裴奕秋习惯了重辣、酸咸的食物,面对满桌子摆盘精致的大鱼大肉也吃不习惯,他看林萱也吃得不多,便放下了筷子,关怀地问:“你平时都喜欢吃些什么?”
林萱放下筷子,仪态端庄的回答:“我不挑嘴,什么都吃。”
裴奕秋点点头。发现林萱的口味像她母亲,不挑食,什么都愿意吃。
裴云瑾忽而一笑,说:“萱儿最爱吃麻辣牛肉、鸭脖子、鸡爪子。她不是很爱吃甜食,只喜欢吃微甜的点心,比如鲜花饼、绿豆糕这些甜味没有掩盖住食物原来味道的点心。不喜欢吃烤羊肉,却爱吃红辣辣地羊肉锅子。喜欢吃烤鱼,不爱喝鱼汤。鸭舌头、鱿鱼须、无骨鸭掌、麻辣豆干这些小零食,一日都少不了。喜欢吃咸鸭蛋,却只肯吃蛋黄。爱吃螃蟹,却只能吃公蟹,因为她吃到蟹黄会肚子痛——”
林萱只想在裴奕秋面前维持住高贵冷漠的姿态,却被裴云瑾一下子打入了凡尘,她向裴云瑾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再说了。
裴云瑾笑了笑,果然住嘴。
裴奕秋哈哈笑了两声,摇铃传召内侍进来,让他们将裴云瑾说的那些食物,每样都做一份过来。
林萱却对裴奕秋行礼:“王爷,今晚的食物已经很多了,足够我们三人享用,不必再铺张浪费。河南道的百姓还未从灾情中缓解过来,我却在此穷奢极侈,实在于心不安。”
裴奕秋沉默了许久,心中只觉得无限酸涩。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血缘力量的强大,林萱虽然跟在林冲渺身边长大,却没有学到他的荒淫无度,思考事情的角度,反而更贴近他。
就连嗜辣酸咸的口味也随了他,他也不爱吃甜,点心里面只爱吃微甜的鲜花饼和绿豆糕。他也不能吃蟹黄——
裴奕秋不禁问:“你不是也不能吃花生?吃荔枝不能超过五颗,否则会牙齿痛。不能多吃桃子、芒果这些东西,否则会浑身痒。虽然也爱吃红烧肉,但最爱吃的是红烧肉中的油焖冬笋。”
林萱面向裴奕秋跪坐,呆呆愣愣的。
这些事情,连裴云瑾都不知道,只有她身边最细心的吕思净,在她无数次牙齿痛、身上长小疙瘩,肚子痛一整夜之后总结出的规律。
“王爷猜得不错。”林萱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果酒,她放下杯子的时候,手不由自主微微颤抖了一下,酒水泼洒到了桌面。
今日白天刚下了一场大雨,外面冷了许多。
侧殿内窗户打开,有风吹进来。
裴奕秋身材胖,不怕冷,再加上他情绪有些激动,微微凉风吹来,他正觉得凉爽。
可林萱却有些怕冷,她月事刚好来了,风吹进来,刚好打了个喷嚏。
裴奕秋见了,急匆匆站起来,走过去将窗户关上。
裴奕秋见她并没有心思吃饭了,对裴云瑾道:“正殿里有些紧急文书,你去处理掉。”
裴云瑾看看林萱,用眼神询问她,是否愿意单独与镇南王相处。林萱点点头,让他放心的去。
裴云瑾起身,离开侧殿,但他还是不放心,怕他们父女一言不合会打起来,便留在殿外守了一会儿。
他听力异于常人,裴奕秋和林萱在里面说话,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方便随时冲进去救人。
林萱性子尖锐,说出来的话能刀刀伤到人心里去,他爱林萱,可以包容,可以理解她尖刺下的伤痛。但是别人呢?
他不放心。
绝对不能让林萱受到一点点危险。
裴云瑾走后,裴奕秋松了口气,对林萱说:“他虽然跟我没有血缘关系,我却把他当亲儿子疼爱。他父亲是我的得力下属,是为了救我而死。最开始,我照顾他是因为想报答他父亲的救命之恩。后来,我需要一个继承人,他非常合适,便收他为养子,立他为继承人。作为镇南王府的世子,他从未让我失望过。将来当了太子和皇帝,他应该也会做得很好。”
裴奕秋说话语速飞快,作为一个上位者,他这样的语气有些微微失态。林萱在他面前,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您到底想说什么呢?”
“我想跟你说声抱歉。”裴奕秋停了一瞬,缓缓擦掉眼角的泪,终于平静下来说:“作为你的亲生父亲,过去十五年来,我不知道你的存在,没有参与你的成长,没有陪伴在你身边度过每一个你最重要的瞬间。”
也许真的是父女之间的心心相印,林萱感受到了他话语中的真诚,一改之前的冷漠,跪坐在,认真聆听。
“我的母亲是个奴隶,我在马厩里长大,从来没有得到过父亲的爱,虽然后来我得到了他的认可,成为他的继承人,可我还是觉得非常遗憾,在我非常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陪在我身边。我也恨他,没有为我母亲尽过哪怕一天当父亲的责任。”裴奕秋看向林萱,面颊透着红润,像是喝醉酒的人一样,“所以当我确定和你母亲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向她承诺,将来要做一个完美的丈夫和父亲。我小时候非常渴望却没有得到过的,我的子女一定不能错过。你母亲知道我的执念,她一定经过很多努力,试图给我送出消息,但都被林冲渺给拦截了。”
“这些年来,我也一直试图打探你母亲的消息,但我派来的探子,无一例外,总被吕守一剥皮挂在了秋容道。直到你十岁那年,我入京觐见时,没有看到你的母亲。我猜她也许出事了,但当时莫卧儿帝国一直干扰边境,我腾不出手来收拾林冲渺,便晚了五年。我甚至不知道,当年在雪地里看到的那个被关铁笼子里伤痕累累的小女孩竟是我的女儿——”
说到这里,裴奕秋竟然哭得不能自抑。悲恸使他气喘,甚至连肥壮的身体也在不停颤抖。然而再大的哭声,也不能祈求老天爷的怜悯,逝去的岁月已经无法再回头。
无情的秋风,吹散了枝头的桂花,密密麻麻的米黄色花朵如离人伤心泪,散落了满地,心事与谁知?
裴云瑾知道林萱并不爱听这样的话,她最最厌恶迟来的深情,他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提防她突然失态,会说出什么伤人伤己的话。
但是出乎裴云瑾意料之外,今夜的她非常平静。
林萱剥了个山竹,一半留着自己吃,一半分给了裴奕秋。
仿佛两人吃过同一个山竹后,关系便亲近了许多。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足够宁静,但是裴奕秋的这番话,将她心里曾经翻涌过的无数千言万语,再度搅弄得不安起来。
她拥有两辈子的经历,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从小没有父母,寄人篱下的经历,使得她小小年纪就学会如何戴上面具,操控人心。
后来,裴云瑾教会她如何用心爱一个人,可他又伤了她好不容易修复起来的真心。
结合母亲留下的遗书,镇南王说的这些话,她很容易就相信了。
她只有一个疑惑。
“姚相千金是怎么回事?”林萱脸上没有笑,声音冷得毫无温度,锐利的眼神带着审视:“吕守一说,他给你下了春00药,使我母亲见到你和姚相千金颠鸾倒凤。母亲因此想要与你决裂,你却在宫里玷污了她,我外祖父才会一气之下将你处以宫刑。”
裴奕秋对林萱苦笑,“这件事情很复杂。”
林萱凝视着裴奕秋。
裴奕秋只好投降,“认识你母亲之前,我有过很多姬妾和庶子、庶女。这些孩子大部分跟我有血缘关系,有些也没有。我们南境的风俗与北境不同,可以是一夫多妻,也可以一妻多夫,大家合得来则聚在一起,合不来就散。可是你母亲跟我说,她只接受一夫一妻的关系,而且我以后也不能有妾侍,于是我便将所有妻妾子嗣都打发了,从此以后一心跟着你母亲。”
林萱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这些跟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裴奕秋笑了笑,说:“这次铭泽离开宫里,去往西境,宫里的人怎么没发现他突然消失了?”
“他留了个替身在晴云阁,我去看过,身形相似,容貌也有七八分像,不仔细看,认不出来。”但是林萱一眼就认出来了,替身和裴云瑾之间的差别,裴云瑾耳垂更厚一些,替身的耳垂有些薄。裴云瑾手指修长,细如主节,替身的手指头关节粗大,不太美观。
还有走路的姿态,裴云瑾走路如行云一般,替身走路时脚掌会相对重一些。
“那个人,是我的替身。和铭泽一样,我也养了替身,当年我虽身为质子,却总要出宫办些事,为了应付你那精明的外祖父,我不在宫里的时候,替身会帮我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裴奕秋解释道:“那个替身是我的庶弟,带上面具后,跟我有九成像,我身边的人都分辨不出我和他的区别,全天下,只有你母亲能分辨出来。”
林萱点点头,继续听他往下说。
“当时我和你母亲一心要击败莫卧儿帝国,中止两国之间几百年来的战争。但是以姚相为首的世家们,却成为了最大的阻力,他们因为反对你母亲成为皇嗣女,所以反对她的所有决定。后来姚相暗中联合你舅舅,准备拥他为太子,你母亲知道后,觉得这样也不错。因为你舅舅从小都很听你母亲的话,如果他肯同意出征莫卧儿帝国,姚相一定不会反对。我和你母亲一心只想着怎么才能让中原和南境联手合作,共同击溃敌人,却忽略了你舅舅对我的敌意。”
林萱可以想象出母亲每日批阅奏折,而镇南王却像一座望夫石一般唉声叹气的模样。
“我跟你母亲相爱多年,早有夫妻之实,我从没有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她是个胸怀天下的女子,眼睛里只有江山社稷,并不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跟我翻脸闹脾气。”说到这里,裴奕秋露出了羞涩,“你也许不会信,我们之间,经常打翻醋坛子的那个,反而是我。因为我比你母亲大了八岁,她二十岁的时候,我已经快要三十了。她那么美,全京城的男子都爱慕着她,常常有人愿意对她自荐枕席,我为此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