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成了太子——路枝摇
时间:2021-06-27 09:35:29

  裴奕秋说着话,回忆起过去,眼睛里的光芒藏也藏不住。
  “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在她面前,我实在无法自信。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是马厩里长大的泥腿子,靠着一身蛮力和一帮热血的朋友,才得到世子之位。我时常怀疑,她到底是因为要利用我才跟我在一起,还是因为真心爱慕我才跟我在一起呢?我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她真心喜爱吗?”
  只有深爱着对方的人,才会总是怀疑自己不够好,不值得别人爱。这样的怀疑,林萱也曾有过。
  裴奕秋长长地叹气:“抱着这样的怀疑,每次她身旁有男子献殷勤,我就会气得跑去喝酒,有一次差点把自己给喝死了。你母亲怜悯我一片痴心,怕我再做傻事,才把自己交付给我。有一次宫里举行宴会,你外祖父要给你母亲赐婚,把她赐给新科状元,你母亲没有当场拒绝,我被她气得吐血,一时伤心,又喝醉了。她把我带到偏殿照顾了一整夜才走,等她走后,我还没有醒来,这时候你舅舅偷偷跑进来——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要带你母亲走,你母亲怕她走了,再也没人管得住你那疯子舅舅,执意要留下来。我们当时都不知道,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你和你哥哥。”裴奕秋叹气,“她在你舅舅和我之间做了选择,我感到很伤心,三年没跟她联系。当我再想起她,想要跟她联络的时候,你舅舅便将所有信都拦截,并且将所有送信的探子都扒了皮。”
  林萱恼怒得手里的山竹都被她捏得变了形,她好气,“早知道我就不应该让他走得那么轻松,我应该在他还能感受到痛苦的时候,就将他剥了皮。让他活着的时候,亲眼看见自己的皮被剥下来,塞了草,挂在秋容道上!”
  裴奕秋叹气:“我也恨不得将他活剐。可是一想到你和你哥哥都还活着,也就释怀了。他就算有再多不好,都把我的女儿扶养长大,我应该向他道谢才是。”
  林萱扑进了裴奕秋怀里,虽然那句“爹爹”还是叫不出口,眼泪却忍不住簌簌而落。
  裴奕秋说:“我想给你全天下最好的一切,可是你也看到了,让不合适的人坐在皇位上,对百姓而言,绝对是一场灾难。所以,皇位我不能给你。但是除了皇位以外的任何一切愿望,我都能尽力满足你。”
  裴云瑾听到这里,已经不寒而栗,他知道父亲接下去会说什么,他很想从进去阻止父亲接下来要说的话。
  可是,一万次冲动的念头压下去后,心里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该让林萱自己做一次选择。
  果然,裴奕秋问林萱:“你最想嫁给谁呢?那个阳蒙,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可以让你嫁给他。我可以封你为公主,这样你跟铭泽就成了兄妹,他再喜欢你,也不能冒天下大不违行乱=伦之举。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能护你一天。等我死了,你可以带着全家离开京城。”
  林萱沉默了许久。
  在林萱沉默的过程中,裴云瑾就像等待审判的死刑犯,期待着万中求一的那点微末可能性。
  裴奕秋看着主动扑到自己怀里的林萱,卑微的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林萱点头说好。
  裴奕秋终于满足了自己小小心愿,轻拍着她的背,“他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他的性子,我很了解。他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用尽所有手段,但他不会违抗我的心意,做出忤逆的举动。在我这里,你可以大胆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他不同意,我也有能力说服他,阻止他!”
 
 
第84章 
  灯光下, 林萱目光呆滞地看着裴奕秋。
  她忽然体会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快乐。
  她对裴奕秋的感觉已经从“这个男人有点胖跟我母亲不配”,再到这个“这个男人还不错,不愧是我母亲喜欢的男人”, 然后到“这个男人是我亲爹”,最后才是“有爹的感觉真好”!
  林萱觉得自己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赶紧笑了笑,说:“您知道吗?从小到大,除了我哥哥外,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到底想要什么?”
  裴奕秋看着林萱, 悲伤地说:“从今以后,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和你母亲为了这个国家,牺牲了太多太多。她要守护家人, 守护百姓, 不能像普通母亲一样, 只守护着自己的孩子。我也不是普通的父亲, 我不仅要完成对她的誓言, 还要带着死去弟兄们的信念守护这个国家, 让这个国家的百姓活得更好。离开你母亲之后的这些年,我好像变得没有任何欲望, 一直都是为了完成他们的信念而活着。但是, 现在我有了自己的愿望,你和你哥哥活得开心,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林萱故意笑道:“我要是杀人放火呢?”
  “那我就给你填坑埋人,掩盖罪证。”裴奕秋说完, 调皮的眨眨眼睛, 笑道:“但时百年之后,咱们一起到地府去见你娘, 她怪我没教好女儿,要罚我跪石子的时候,你得帮我说说好话。”
  林萱噗嗤一声,扑在裴奕秋的怀里,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门外,月凉如水,树影婆娑。
  裴云瑾已经不敢再听下去了,那句“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到底想要什么”里面,也包括了他。
  也许这一次他该让林萱自己选择。
  就如同着院子里的月光,你越是要牢牢抓在手心里,越是抓不住。倒不如将手放开,心平气和的站在那里,月光自会洒满全身。
  已是更深露重,裴云瑾正提笔伏案于文书间,门外,安瑞忐忑的声音突然响起:“爷,林姑娘派人给你送宵夜来了。”
  “进来。”他头也不抬。
  门缓缓打开,安瑞领着一名身穿粉色宫装,手提食盒的女子走进来。
  “爷,您都辛苦大半夜了,先歇息一会儿吧。”安瑞暗示得很明显了。
  裴云瑾依旧没抬头,“东西放下,你出去。”
  安瑞朝林萱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林萱笑着对他摆摆手,让他自己先出去。
  裴云瑾听到关门声,才重新抬头,站起来走到林萱身边,“你来看我,为什么还要穿着宫女的衣服?”
  他猜林萱有可能会翻着白眼对他说“我还是个未嫁的姑娘,大半夜来的来看你,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可林萱却是小小声地说:“惠兰告诉我,她每次穿着粉色的宫装去看我哥哥,他才不会发疯。最近这一个半月以来,我自己都活得稀里糊涂,更没有勇气去看他。今晚,我、我想去看看他。”
  每当林萱有事求他的时候,总会用这样小心翼翼的语气说话。
  从前他只觉得快乐,甚至有些为此而得意。嘴里还要埋怨她,为什么总是要等到有事求他的时候,才肯学乖?
  而现在,她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却变成了满满的嘲讽。
  或许林萱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两个现在身份调转,她已经不再需要求他。可是她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更像是刻在了骨子里的习惯,在不经意间就表露出来了。
  他有些怀念那个刁蛮任性的林萱,一个不高兴,高高挥起马鞭子,便让他吃一嘴的土。
  裴云瑾说:“你想去看他,随时都可以。”
  林萱喜笑颜开的扑到了裴云瑾怀里。
  裴云瑾想问她那个答案,林萱却用唇堵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这一次,她的吻不再带着抗拒,也没有听天由命的死心。她闭着眼睛,搂着他的腰,所有温柔缱绻的缠绵情谊,都诉说了唇舌之间。
  裴云瑾再次告诫自己,不要去问了,让她自己做选择吧。
  林萱将头埋在裴云瑾的怀里,好久好久,知道听见他说:“走吧,我们现在就去看他。”
  吕思净住在了太医院附近的清辉殿里,殿内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圆榻,没有摆任何东西。
  吕思净双手被缚,躺在圆榻上,闭着眼睛,进入甜美的酣睡中。
  他穿着白色寝衣,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肩后,冷白的肤如上好的羊脂玉,全身上下透着温润的气质。没有穿道袍,也没有身着宦官服侍的他,看上去完全不像个太监,好像是天生的贵公子。
  林萱忍不住伸手触摸他的脸颊,一颗颗泪水不禁涌出来,如果他们兄妹从小就在父母身边长大,该是另一番模样吧。
  她看见吕思净的手腕上被绑出伤痕,便要去替他解开绑在手腕上的白色绸带。
  裴云瑾说:“不要动。”
  林萱正要问裴云瑾,为什么要将吕思净绑住。裴云瑾突然以瞬息之速抱住了她,避开到门口。
  庞大的铁笼子落下来,刚好罩在房间里唯一的圆榻上,却没有锁住吕思净。
  林萱松开白色的绸带后,他身体恢复了自由,腾的一下便跳了起来,朝裴云瑾攻击而去。
  从前清醒的时候,吕思净就打不过裴云瑾,如今他疯了,反而在武功招式上比从前更灵活敏捷。裴云瑾手里还抱着林萱,动作比从前更迟缓,打起来非常不占优势。
  吕思净便利用这点,每一拳都朝他怀里的林萱攻击而去。裴云瑾大概跟他交手过不止一次,已经能轻易摸清楚他进攻的步骤,用了个巧妙的变招,扭动腰部,避开了吕思净的拳头。
  裴云瑾踢腿,重重踢在他的胸口上。
  吕思净刚好倒在铁笼子外面,咔擦一声,铁笼子重新打开。
  裴云瑾松开林萱,走过去点了吕思净的麻穴,拎着他后衣领,将他扔回圆榻上。
  铁笼子重新落下来,将他关在里面。
  怕伤了吕思净,裴云瑾点他麻穴的力道不重,只一会儿,他就能动弹了。
  林萱走到铁笼子旁,看着朝她龇牙咧嘴,一脸凶狠的吕思净。醒来后的他像个吃人的野兽,眼睛猩红,他将手伸出铁笼子,似乎想再一次抓住林萱,将她狠狠撕碎。
  她刚才还不理解为什么要用白色绸带将他困住,难道没有人看见他手腕上受伤了吗?
  生铁铸造的铁笼子,栏杆有手臂那么粗,吕思净竟然能将金属栏杆掰弯,可想而知,他手上的力气有多大。
  若是伺候他的宫人和给他治病的太医不慎被他伤到,轻则骨裂,重则可能会丧命。
  裴云瑾说:“他刺杀父亲失败后就疯了,太医给他检查了身体后,没有发现问题。根据太医的说法,他因为是哀伤郁,伤及心脉,才会导致神志紊乱。我想,如果杀了父亲是他的一个执念,那么你会是他的另一个执念。”
  林萱盯着吕思净。
  他一直试图掰开铁笼子栏杆,因为没办法将手臂粗栏杆掰断,他愤怒得用牙齿咬,甚至不停的用脚踹,用头去撞,想要离开铁笼子。
  裴云瑾抓住林萱的手,试图将她的脸掰回来,“我知道你心疼他,可他现在已经失去了神志,将他治好,帮他恢复正常才是最重要的。我相信,你也不会愿意放他出来伤人,眼睁睁看着他成为他最厌弃的人。”
  林萱知道裴云瑾在担心什么,她说:“我明白,我不会让他伤到我。”
  “你以后想来看他,找不到我的时候,可以去找吕长夜和常正陪同。但是,当我没有陪在你身边时,你只能在笼子外面看他。”
  “好。”
  裴云瑾突然变得严肃:“你真的听懂了吗?笼子里关着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你的哥哥了,他现在是个会伤人的疯子,你不能再把他当成亲近的人看待。”
  林萱含泪点头,“我知道的,我听懂了。可是,太医们真的有把握能治好他吗?”
  裴云瑾表情很平静,目光里却藏着无限悲伤,“当年我生父去世,母亲殉情,我成了孤儿。是父亲将我带在身边,教我本领,将我抚育成人。他对我恩重如山,我却没有什么可回报的。如今,天下安定,他再无所求,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你们兄妹俩。该是我回报父亲的时候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治好你哥哥。”
  他看着展颜而笑的林萱,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我也会试着放下偏执,让你自由!
  给吕思净送餐的人来了,他们并非提着食盒,而是扛着几颗种在盆里植物进来的,既有果树,也有瓜藤,还有人拎着个桶子进来,冰桶里游着一条鲜活的鲑鱼。
  林萱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问。
  裴云瑾解释:“他害怕别人下毒,宁可饿死,也不愿意吃任何煮熟的食物。后来,惠兰想出了这个办法,果然管用。没有人的时候,他会平静一段时间,渴了摘摘果子吃,饿了也愿意吃活的鲑鱼。”
  因为吕思靖用膳的时候,不喜欢旁人观看,林萱只好跟着裴云瑾离开。
  已经很晚了,太医院仍旧灯火通明。
  裴云瑾带林萱来拜访专门给吕思净治病的曾太医,吕思净从前救过这位太医,两人素有渊源。
  当年没有太医敢为林萱治病,吕思靖只好自学医术。
  也是这位曾太医,暗中指点吕思净,他才能学有所成。
  曾太医的医术是太医院最厉害的,但他胆子比较小,看见林萱之后居然吓得一直不敢抬头。
  林萱给他行礼,“多谢曾太医为我兄长操心。”
  曾太医见林萱不计旧仇,没打算找他麻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谢得太早了,我还没有找到治好他的办法。”
  裴云瑾对曾太医说:“吕思靖清醒的时候,最在乎的人便是萱儿。”
  曾太医眼睛一亮,对林宣说:“太好了,他这个疯病吧,也不是疯得那么彻底。他应该是小时候有过装疯的经历,或是曾被人逼疯过,所以才会旧病重发。你最好每天来跟他说说话,无论他能不能听懂你说什么,你都要坚持下去。一天两天可能没什么效果,时间长了,他总能想起你是谁。只要他想起你是谁,他就会把心中最恐惧的事告诉你。然后,我们帮他解决掉最害怕的事,他会自己尝试从壳子里走出来,与壳子外面的人交流,然后慢慢恢复正常。”
  裴云瑾看了一眼林萱,见她眼睛里充满希望,虽然不忍,却还是狠狠心泼了她一勺冷水:“曾太医,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也许一年?也许十年?”
  曾太医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他这样的病人,只从前人的手札上找到了相似的病历。有个病人的妻子死了,他却以为妻子还活着,每日都会把一个木偶人当作他的妻子,跟木偶说话,给木偶喂饭,帮木偶洗澡。全家人都以为他疯了,只有他的孙子每日陪着他,也管那木偶叫奶奶。后来这个孩子发现,他爷爷一生当中最内疚的事,是没有给奶奶一个婚礼,于是他的家人为他准备了一个盛大的婚礼,让他跟那木偶成亲。也是奇怪,他跟那木偶行完婚礼,整个人就好了起来,最后还活到九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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