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勾起唇角, “你说呢?”
程宴洲垂眸轻笑, 字字确信:“好。”
明舒的眼神滞了下, 男人却转而抬手描摹在她的眼角,“先去拍戏吧。”
刚到场来查看情况的编导一脸不明所以, 呆呆地说:“哦…对…是要开拍了。”
左宁甩了甩脑子的水, 也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
一个要对方的命,另一个拱手奉上。
两个怕不是都疯批吧。
明舒拿上东西跟着编导离开。
程沅从拍摄现场摸过来,视线前后乱转,最后停在程宴洲身上。小姑娘怯生生地问:“大哥, 你刚才是要吻她吗?”
程宴洲敛眉, 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不忘提醒程沅:“下午记得回程家, 不准晚到。”
程沅认真地点头,“知道了。”
今天程家要开宗祠祭祀,无论长辈和晚辈都要出席,程沅平时是胡闹了些,但大事面前还是有分寸的。
小姑娘拉着自己的助理去收拾行李。
时屿露面,故意给程宴洲找不痛快:“是不敢吻她吧。”
时屿端着高冷脸,看谁都不顺眼似地。“她那么恨你,程宴洲你完了。”
闻言。
男人面上不显,沉沉地望着时屿。
扪心自问,是不敢。
心里吻她无数遍,伸手却只能触眼尾。
“你不懂。”程宴洲眯眼,气息压人,“她恨我,是好事。”
至少不是完全无所图。
时屿咬牙,对着男人走远的背影不留情地暗骂了一句。
孟野按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敲打时屿:“他们两个人的纠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化解的。”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显而易见地是爱恨隔山障雾,难以自平。
时屿慵懒地应了声。
“你都知道,还要横插一脚?”孟野跳了下眼皮。
男人一脸无所谓,“要是能插进去,也是我的本事不是。”
孟野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好了。
“再说,她都不爱他了。”时屿撇了下嘴,“不甘心…”
孟野皱眉:“不甘心输给程宴洲?”
时屿没好气地也了眼自己的经纪人,才说“以前或许是看他不舒服,现在吗—”男人抬手枕在脑后,“要我和她只到朋友,才真的是不甘心。”
“你也完了。”孟野点着他。
时屿掸掸手:“不是。我才到喜欢而已,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孟野无话可说。
你还骄傲了你…
——
回到镜头前,明舒带着场外的情绪顺利入戏拍完了那段出剑的武打动作。
江敬作为导演赞赏地鼓掌。紧接着,他不由地扫了眼刚才自荐说能帮上明舒的男人。
此时程宴洲则是一身端重,规矩地站在场外,久久地望向人群中捧了一束花的明舒。
江敬啧啧称奇,颇有兴趣地点了点头。
为了祝贺明舒的杀青,剧组挑了一束山茶花给她。左宁拍手叫好,蹦蹦跳跳地表达自己的喜悦,“姐姐,是你喜欢的花啊!”
真巧。
“对啊。”明舒眉眼弯弯,动脖颈露出一段往一朵朵的山茶花里偏。
清香温润,不会很张扬,也不娇贵,山间野外都很好养活。
明舒下来,到了树荫下暂时休息的地方。
蒋依曼乔也他们都祝贺她,时屿递了包薄荷糖给明舒,挑了下眉:“礼物。”
“谢谢。”明舒扬唇。
男人抿了抿口腔,漫不经心地问她:“以后还能再…”
一声沉哑的明舒乱了时屿的节奏。
女人身后,程宴洲单手插兜踱步上前。他眼眸锐利凌厉,视线却在触及到明舒的动作时,拧了下眉。
程宴洲劝她:“别往后。”
甫一出口,明舒的鞋跟碰到了一个高起的小台阶,女人顿了顿。
明舒的身体侧偏,捧着一束开得正好的山茶花,她微微弯下脖子,爱怜地贴着几多山茶,温柔到静美的画面恰时地映在程宴洲的瞳仁里。
不牵扯自己,她似乎永远都会美好。思及此,男人的心脏狠狠地抽了下。
时屿坐在自己的位置,他跟前的小桌子上摆着几个盒饭装好的菜。
男人掰开筷子,吊儿郎当地说:“程总也要一起吃?”
程宴洲眸子萦绕一团黑雾,在看到桌上放着那盒包装眼熟的家常泡菜时,面色阴郁得彻底。
明舒曾经只给他一个人的特别,有一天也会以相似的方式再度横亘自己的眼里。
她给了其他人。
程宴洲重重地喘了口气,五指回拢,才勉强压下那些作祟的情绪。
左宁很机灵地往外撤,时屿的助理也是。两个人面面相觑,无声赞同。
休息的地方上,气氛僵持。三个人一线划开,明舒是两个端点唯一的交汇处。
女人却转头往吃饭的桌前去,时屿心情不错地啧了声。
“明舒。”程宴洲舌尖抵了下上颚,紧接着续腔:“文字版的内容,你要吗?”
明舒停下脚,偏头冷冷地看他:“什么意思?”
男人摩挲着指腹,说:“我自己写的。”片刻,他又加了句:“和记事本里的画是对应的。”
明舒听懂了,眼里看似古井无波,捧着花的手却紧了一度。
她其实真的不太能看懂明远怀留下的记事本。即使知道里面的内容更多是为了掩人耳目,明舒却还是被程宴洲带着动了心思。
“所以?”她满目荒芜睨着程宴洲,“我让你给,你就真的会给吗?”
男人颤了下指尖,“芭蕾舞团让我再看看你跳的舞,如何?”
“程宴洲,你用他的东西来和我做交易?”明舒眼里幽暗。
“不是。”程宴洲抿了下唇,“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会给你。”
说到此处,男人咽了下喉咙,又说:“只是替我的私心找个正当的理由。”
他完全可以自己去芭蕾舞团看,也是明舒而来。可,如果和她约好,好像明舒上台也有他的因素在其中。
自欺欺人视为双向吧。
明舒抬起一度下巴,语气凉凉:“后天下午有芭蕾舞的团演,程总随意。”
程宴洲却在原地不动,他盯住女人问:“我的命你还要吗?”
明舒低头,闻了下花香,“我要的是你安静地当个死人,再也不要出现我面前。”
男人紧了拳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地离开了。
明舒坐到桌前,把林琴给她的那盒泡菜放回自己的右手边。时屿乐了,“一盒泡菜你也和我计较,我还能给你吃光了?”
明舒支着下巴看他,男人一噎,“那放中间行吧…”
明舒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时屿气笑,他找了枚硬币出来,单面按在桌上。“有兴趣吗?”
男人把硬币往空中抛,在眼睛看不及的瞬间又掉回他的手里。“吃了你的东西,给你个福利,可以吧?”
明舒放下手,有些困惑地看他。
“压正面还是反面,你对了的话我许你一个愿望。”时屿把玩着硬币,故弄玄虚。
女人睫羽扑闪,“我没有什么…”
时屿截住她的话:“帮你找个厉害的医生?”
明舒蹙眉,“你怎么知道?”
男人轻叹,“你休息室里一堆的纸质文件,看出来的?”
时屿把硬币按住,“开始咯!”
他大拇指往上抬,硬币用力往上转去,又蓦地极速下坠,男人抓它在手。
“正还是反?”
明舒不说话,她根本没有要玩。
“不说话,那我压正面。”时屿自顾自地动了动脑袋,“你是反面嗷。”
男人打开手,硬币作反面静静地躺在手心。时屿跳了眼皮,“你赢了,我会帮你找医生。”
“我不需要,时屿。”明舒礼貌地回绝了他。
时屿咬了口腔,玩世不恭地说:“我需要。”见女人的指尖抬了下,他又说:“看在泡菜的面子上。”
明舒柔柔含笑,“你很像口是心非的小孩子。”她不知缘由,但一盒泡菜绝对不足以动摇一个成年人的心思。
时屿往后靠去,“我比你大,明小舒。”
“我没有其他名字。”女人眼神一变。
时屿啧了声。
———
明舒下午离开了剧组,程沅还在停车场跟她碰了一面。
小姑娘歪着脑袋看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机里的相片,眼神挺复杂。
程沅没来及说什么,她赶时间回程家。彼时,在程家,人差不多都来齐了。
徐兰和程严让坐在正厅,程宴洲刚和程沅程浔的父亲聊了一会儿。程家在老爷子一辈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程宴洲的姑姑在国外,所以今天没出场。大儿子程严让和徐兰商业婚姻,相敬如宾育有一子。
但因为程宴洲从小养在老爷子跟前,老爷子也是以程家未来继承人的要求来教导他。徐兰疼爱儿子,但少了表现的机会。
程宴洲和他们打了招呼,视线有意无意地多了看徐兰手里正翘着尾巴伸懒腰的猫儿。
徐兰见到,把小东西抱好。“邻居王太太托我帮她看几天。”
“公的母的?”程宴洲的手点在沙发背上。
徐兰觉得难得,眼里是以带了兴趣,回他:“公的,那只母的在宠物医院待着。”
男人面色淡淡,事不关己地抱胸。徐兰顺着小东西毛,慨叹地说:“它们一对儿,过几天估计有要再多几只崽子了。”
可他儿子还打着光棍,徐兰苦恼。
程宴洲掀眸,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开宗祠祭祀的时辰到了,程家人各有自己的位置烧香持拜。老爷子站在首位,右顺位程严让和程宴洲,一一上前插好佛香。
祭祀仪式结束时,老爷子把程宴洲单独留了下来。宗祠偏安一隅,肃穆幽静。
气氛死寂半晌,老爷子才开了口:“昨天缺席了大会。”
程宴洲身形挺拔,“有非去不可的要紧事。”
“我怎么不知道?”老爷子沧桑的眼不失透彻,明亮如旧。程宴洲却抬头,端视眼前的牌位,气息冷冽。
老爷子长出一口浊气,“宴洲,你肩上背负的是整个程家的命运,身居高位者,动辄用情是大忌。”
男人贴在裤缝边上的手拧成拳,“我明白。”
老爷子眯眼,目光有神。
“可你说晚了,爷爷。”程宴洲喉间涌动,“很早以前我就动了。”
老爷子面色严肃,听他说。
男人的目光放远,“我为程家活了十几年,偶尔也该为自己的心博一把。”
“你跟她隔了一条命,要怎么还?”老爷子面容有情绪的皲裂,劝他。
程宴洲弯腰朝他重重地鞠了一躬。再抬头往外走时,男人转身望了眼整座宗祠,“万难可迎。”
老爷子看着他,莫名能读出义无反顾的决心。
——
到了后天。程宴洲准时到了北城的芭蕾舞团。
璀璨灯光下,一群舞者抬着细长白皙的天鹅颈,明舒一身光滑如泼水的浅青色长裙,踮脚在地板上轻盈旋转,手臂弯长,带动悦动的音乐。
中排某个特别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确定的男人。程宴洲的目光流转,任由女人在其间舞出光芒。
明舒偶尔会讲拉入余光,又在下一轮的旋转动丢开。
舞蹈结束,明舒回到单人的休息室。面对站在她眼前的程宴洲时,她坦诚地开口。
“时间不早了,先吃顿饭。”男人扫了眼腕表如是说。
明舒深呼吸,“程宴洲,你到底要做什么?”
程宴洲不动如山,目光如炬。“吃顿饭,我会把你要的东西给你。”
明舒作罢,暂且听他。
今天何旭也没有跟着来。
程宴洲是自己开车,明舒坐在副驾驶座,隔了一个控制台,两个人的气息都相融不上。
男人视线攫住路况,余光全是明舒。女人却从始至终在看风景,他自嘲地扯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