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的病症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昏睡的日子里,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在那里剥下了全部的外壳,展现了真正的内心,面对着他所有的爱恨。
而这种真实,带给他的是从未品尝过的痛苦,厉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理经历,为什么一个人的心能这样难受,好像得了严重的心疾,一辈子都好不了了似的。
虽然后来他醒了,从那种折磨中挣脱了出来,但心里永远留下了一个缺口,这缺口是被这些天无尽的梦境戳出来的,随着他的清醒却没能再填上的缺口。
直淤国,信王与黄凝说,他要先行回信城了,等到了公主大婚时,他来观礼顺便把她与其他将领们的夫人都接走。
黄凝说:“那麻烦信王了。”
安信离开前问了一句:“我看你报给公主的名姓,为什么改了?”
黄凝说:“黄凝这个名字以后还是不用的好,安这个姓是信城的大姓,我受信王庇护,与信城百姓感同身受,以王的姓为姓,是我之荣光。”
安信:“我只是顺口一问,并没有别的意思。郡主不必,”
黄凝打断他:“信王,我如今实担不起这名号,另,为了不节外生枝,王以后还是不要再这么叫的好。”
说得有理。信王:“好,那我就直呼名字了?”
“是,王。”
安信:“安凝,我走了。”
黄凝:“恭送信王,一路平安。”
安凝,安宁,真是个好名字。
黄凝见到了其他被公主请来的夫人们,这一日,郡主让她们出主意关于嫁衣的图案及款式要怎么弄。
黄凝观察直淤国图册,里面皇族大婚时的服装款式就那一种,紫红色的,配上金银丝线,看上去倒是十分地显眼。
几位夫人给的意见是,可以把衣服的颜色改得更红一些,其它地方都不用变。
公主听到未置可否,问到黄凝的时候,她道:“民女想先问公主,公主是要保持直淤的传统,还是要向大未靠拢,亦或是完全颠覆?”
公主:“我没那么传统,认为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就要保留,我喜欢新事物,喜欢大未的很多东西,不得不说,发达的大未朝就连一个发钗都要比我们这里精美。大婚一辈子只一次,我想要最好的东西,这样才能真正配得上我,直淤未来女皇。”
黄凝心里有了数,她说:“如果公主是这样想的话,那恕民女直说,这件嫁衣的颜色、款式,甚至配色都要改。”
其他几位夫人不说话了,她们虽然也觉得直淤国的嫁家不好看,但却是不敢给公主出这样的主意的,那可是未来女皇的嫁衣啊,谁敢这样大改。
可现在这位新来的陌生女子,却说出了口,而公主并没有不高兴,反而很感兴趣地问:“哦?大改吗,能改成什么样子,有样子吗?”
黄凝:“请公主给我一天时间,我会画出详尽的样子来,至于布料、颜色、配线,我都带了样品,公主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
垂伦公主看了黄凝带来的东西,一时只觉得好看,每样都爱不释手。她还拿着一个册子,指着里面饰品的样子问:“这些也都是吗?”
“是的,公主,这些都是京都饰坊里的样子,我是凭着记忆画出来的。我这几日逛了些直淤的饰品坊,坊里的工艺是没有问题的,这是都是可以做出来的。”
公主得意道:“我们直淤只是建国年头少,见过的好东西少,但不代表我们工艺技艺落后,刀剑武器属我们直淤的有名,这些软金属更是不在话下。”
于是,黄凝得到了公主的青睐,开始代替其他夫人,日日进出公主府内,从衣服鞋子到典礼的一些过程,公主都征求了黄凝的意见。
其他夫人不用绞尽脑汁的想东想西,还不用担责任,也乐于此,只盼着公主早日完婚,自己早日与夫君团聚。
黄凝这些天来在直淤的生活,让她对这个地方多了很多了解,直淤民风开放,多于大未与信城,可能是因为要出女皇的关系,女子地位在这里非常之高,可以自主和离,丈夫不愿意的话,一般闹到官府里最后也能离掉。
和离后,再次结婚的更是普遍,没有人会多说什么。
一开始黄凝对此是惊讶的,后来就见怪不怪了,甚至生出了,如果能借此跟公主打好关系,以后来到这里生活也不是不行。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公主大婚这日。信王前一日就到了,不仅人到了,还带了不少的贺礼。
黄凝全程参与了婚礼大典的策划,所以她与后殿吃席的夫人们不同,她与公主的侍女们全程守在郡主身边,参与婚礼的全程。
这不是黄凝第一次见到驸马,在筹备大典的时候,她见过驸马几次。原本这人就长得高大周正,今日更是比之前几次所见俊朗了不少。
公主在笑,驸马也在笑,婚礼还加入了一些大未民间的有趣民俗,一时新房里很是热闹喜庆。
然而这份喜庆没有延续多长时间,喝完交杯酒没过多久,驸马就开始不对劲了。
只见驸马开始眼神发拧,嘴角开始流血,黄凝见此吓坏了,她一下跳了起来,想呼叫的,却见除她之外,屋里所有人都很淡定。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公主授意的,这场婚礼根本就是一场阴谋,而驸马显然是输的一方。
随之外面响起了拼杀声,公主一个眼神,侍女们把还在挣扎着要往外走的驸马拉了回来,然后就拿着一根绳子缠在了他的脖子上,没多长时间,驸马就不再挣扎,彻底没了气。
而外面的动静也由大到小再到没有了声音。公主坐得直直的,身子朝着门外,只见那门被推了开来,打头进来的是信王。
安信首先看了一眼公主,然后又看到了躺倒在地上的驸马,他走过去用手摸了一下驸马的脖颈,确认他死透了后,正要站起身来与公主说话,却不想见到一脸惊讶的黄凝。
他嘴边的话变成了:“她怎么在这儿?”
公主:“她是这场婚礼的主办,你推荐的人确实好用。”说着忽然把手从袖中伸了出来,电光石火间,黄凝就见一个人影快速地挡在了她的面前,待她看清后,竟是信王挡在了她与公主之间。
再一细看,公主手中的刀子直直地刺在了信王身上。这回她终于叫了出来:“啊!来人,救命。”
信王的人与公主的人听到声音,都进到了屋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刚刚还在一起携同作战的双方立时反目,两边的人分开得泾渭分明,互相拿着武器对峙着。
信王拨了那刀,接着把刀扔到了地上,黄凝在他身后扶了他一下。公主的眼神怨恨,咬着牙不说一字。
安信道:“公主这是做什么?”
垂伦公主:“你说做什么,今日这事你能保证她不说出去?”
安信:“我能。我的人我能保证。”
公主:“你的人?你不是说她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吗?”
安信:“我不知公主所说的关系是何种关系,她是信城的子民,那她就是我的人。”说着他闷哼一声,公主与黄凝都听到了。
公主的脸色几度变化,但还是坚持道:“阿信,你要为了她跟我生疏吗?”
安信:“公主,这是两回事,这是一条人命。”
公主:“可我就想要,”
“你闭嘴!”黄凝忽然厉声道,“没看到他受伤了吗?没看到他失了这么多血吗?公主这不是生疏,是要人命啊。孟不疾,你就这样看着,看着你的王疼得打颤,还要在此跟这个女人废话吗?”
孟不疾一秒都没有犹豫,上前搀扶了信王,然后就往外走,黄凝在后面紧跟,公主想把人拦住,想要在今天得到个结果,她没想到安信竟会为了那个女人捱了她一刀。
可当她看到地上的血时,她什么都没说,抬手让她的人放人。最后她说道:“管好你的人,如果她敢泄露出一点出去,我会把她及她来投靠的亲戚亲手解决掉。”
没有人回应她,信王与他的人撤离了这里。
垂伦公主,回想着刚才黄凝说话时的样子,哪是个普通子民的样子,竟是比她这个公主还有气势。她早就怀疑过黄凝的身份,现在她更加确定,这女人决不像安信所说,只是个从京都乡坊来信城投靠亲戚的绣娘。
公主一甩袖子,一个眼神,侍女们把一道墙推开,里面竟是个迷宫般的密道,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这男人穿着与死掉驸马一样的衣服,仔细看两人眉目间还有些相似。但再仔细看,这人眼神无光,呆呆稚稚,分明是个失智的傻子。
侍女们拖着死掉驸马的尸体进到了密道中,也不知她们要怎么处理这具尸体。而密道外面,公主的新房中,她看向那个傻子,对他说:“老实呆着,别瞎跑,别瞎说话,就有你的饭吃,否则,”她指了指刚刚关上的密道门,“就跟他一样,永远出不来了。”
傻子马上点头,表示:“我听话,我老实,不要杀我。”
公主冷冷地指着外间的地上,“去,睡去那里,不许进来。”
傻子:“知道了。”然后就听话的躺到了外室的那块地毯上。
公主看到他如此,轻蔑地一笑,“跟个狗似的。”
剩下的侍女忙把驸马挣扎时打翻的桌子扶起放回原位,地上的狼藉也都收拾了,就连屋里地上的血迹也被清洗干净。一切恢复了原样,除了换了个新郎,这里依然是喜庆的新房。
夜色中,信王的伤口被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就带着自己人朝着信城而去。黄凝怀疑这样受着伤如此奔袭是否可行,担心焦虑的样子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
安信看得有趣,对她说:“难得看到你这个样子,平常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我要是不中这一刀,也是没机会看到的。”
黄凝不喜他在这种时候开玩笑,语气不善道:“闭上嘴吧,有这力气不如歇会。”
安信知她是真的在担心,正色道:“放心吧,孟不疾处理这种小伤口经验十分丰富,这种伤算不得什么。”
黄凝也注意到了,在孟不疾给他包扎时,黄凝就在旁边帮忙,她看到了信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疤痕,不是第一次受这样的伤,倒是真的。
随即,她就放心了一些,既然信王如此说,加上她看孟不疾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那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于是,黄凝不再阻拦,队伍向着信城一路而去,用了比往常还要少的时间,就来到了信城城门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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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众人到了信城后,黄凝不好再跟,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信王的人把他从马车里扶下,再扶着进了王府。直到王府大门关上了好久,她才离去。
安信一进入王府,孟不疾就不再扶他,而是马上把人背到了背上。大夫早已等在了府中,待大夫重新把伤口处理好,开了单子下了药后,孟不疾才语带埋怨道:“您怎么能那么冲动,直接以身挡刀。”
安信:“来不及了,进屋前剑给了你拿着,手中没有东西可以去挡。”
“那也不能以身犯险,你是王,是信城的信王,怎么可以因为救别人而让自己身处险境,得亏那公主对您还有一份情,要不的话,”
安信马上禁止了他再说:“打住,让我歇会,安凝都说了,少说话,容易漏气。”
孟不疾皱眉:“安凝?不是郡主吗?”
“以后她就叫安凝了。”
孟不疾是真想问一问,他们王是不是看上了那位郡主,这不成吧,人家是有夫之妇,怎么跑出来的,还不清楚呢,倒不是说二嫁妇不行,但也得先弄清楚前一个断干净了吗,到底是为什么过不下去的吧。
不过,他们王确实是该成亲了,不说得有个后,至少这府里也需要位女主子,也要有人能照顾信王才好。
孟不疾这边已经自顾自地,想到女方有没有孩子的问题了,回头一看信王,脸色发白,一脸疲态,确实是需要休养的样子。他收回心思,也忍住了问问题,带着一肚子心事退了下去。
黄凝回到家,当夜就做了恶梦,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脸的疯女人要杀她,她手无寸铁,只有一枚针在握,她扎对方,那针一下子就拨不出来了,而对方却连血都没流,这下连最后的武器也没了。
她开始逃,对方追,终于被追上,她又去握刀,不让那刀刺进自己身上,手被刀刃卷出了血,但感觉不到疼,终于还是不支,被那带着自己血的刀刺进了身体,这下可真疼,疼得她醒了。
发现是梦,黄凝轻了一口气,然后她就睡不着了。在梦中她捱了一刀都那样的痛,她还记得,信王受伤后在与公主据理力争时,疼得闷哼以及打颤,想来一定是很疼的吧,可他还是立在那里,语气坚定,不动如山。
第二天天一亮,黄凝就直接去了信王府。守卫的通报的时候,正好被孟不疾听到,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做主道:“把人请进来。”
这次进王府,是孟不疾亲自带着她往里走的。不知是不是在照顾她的步速,他走得很慢。
忽听孟侍卫道:“我现在该怎么称呼您?”
黄凝微楞后道:“孟侍卫可以叫我安凝,我是飘零女子,来到咱们信城,改名换姓,改头换面重新开始生活了。”
孟不疾点了点头,“安姓在信城是大姓,一般高位者的名讳都要避一避的,但我们王不这样,有百姓受了他的恩惠,愿意跟他姓的,他都无所谓的。安姑娘能念着我们王的好,可见也是个有心人。”
“不敢不有心,王确实对我、对我家人都好,现在更是救了我一命,我想了一夜,都不知要如何报答这份恩情,只想到亲自到府中照顾信王,才能安心。”
孟不疾再点头:“我可能有些冒昧了,不过,安姑娘说到要在我们信城开始新生活,那可以多多留意,我们信城的小伙子还是不错的,不用担心你曾有过婚姻,我们这里不太看重这个的,女子虽不如直淤那样肆意,但比起大未来少了很多繁文缛节、规矩礼法的束缚。”
说完马上又补上一句:“你就是有过孩子,也没关系的,这里真没那么多人在意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