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身边的死太监——荒无言
时间:2021-08-13 09:59:05

  殷承景默不作声。
  “真走啦!”
  阮昔背着手,一晃一晃摇着拂尘:“唉,提前下差好啊,喝酒去~”
  “咔”,是某人捏响骨节的声音。
  阮昔权当没听见,走到帐门口伸手刚要撩帘,却忽然改了姿势,只是将帘子的褶皱抚平,便又转回身来。
  好巧不巧的,正撞上某人那原本愤然盯着她背影的目光。
  殷承景微怔,极不自然地别过脸去,连那瘆人的“咔咔”声都不弄了。
  阮昔努力忍住笑,突然找到了逗熊孩子的乐趣。
  她就在门口晃来晃去,弄得殷承景心烦意乱,眉头皱得险些变成二郎神。
  “你不走就坐下!少挡光!”
  阮昔闻言挠挠头:“咦?这外面黑漆漆的,灯烛又放在陛下案上,小人怎么会挡了光呢?”
  殷承景脸色黑如墨汁,抓书的手指节又泛白了。
  阮昔总算逗够了,趁他没彻底爆发,三、两步走到他近前,猝不及防一把将书夺来。
  “大胆!”殷承景怒不可遏。
  “陛下可饶了这书吧,好端端的,都快被揉烂了。”
  阮昔大大咧咧坐在案前,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反正都是看,陛下不如看小人吧,小人养眼~”
  殷承景局促地眨眨眼,喉咙滚动:“脸皮真厚。”
  那积攒了一下午的怒气,也不知道被短短的几句软声细语吹到哪个天边去了。
  阮昔:我脸皮再不厚点,你就要气成河豚了。
  她能看出殷承景的火出在自己身上,可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这只生闷气的狗子。
  轻叹一声,阮昔用手指轻摸桌案上一尊琉璃象的长鼻子:“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小喜子好难呀。”
  殷承景沉吟半晌,伸手将琉璃象移走。
  阮昔那下意识点着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
  两人皆是一愣。
  阮昔尴尬地干咳着将手缩回,殷承景却有些失魂地盯着手背被她碰过的地方,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殷承景终于沉声开口:“你和老七……”
  阮昔扶额。
  破案了,原来是下午坠马的事。
  也难怪,被小矮马惊吓到的宫人那么多,还闹得沸沸扬扬的,殷帝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兄弟俩向来犯冲,原著中更是冲到要命,为了江山打来打去的。
  如今事态虽还没发展到那种程度,但两人也只是表面融洽而已,实际上关系僵得很。
  殷承景向来敏感多疑,也许已然察觉到殷博明的不臣之心。
  眼下她和七王爷搅和在一起,难免会惹他不悦。
  “七王爷偶然救下小人,小人为报答,便帮他换下脏衣而已。”阮昔坦诚说道。
  “更衣?”殷承景眉头愈加深:“呵,他好大的胆子!”
  养心殿的人只服侍殷帝,除魏后与沈太后外,其余人均无资格指使。
  殷博明此举,便是僭越。
  “来人,宣襄郡王!”
  襄郡王便是殷博明,阮昔冷不丁的听见这个称呼,稍慢一步才反应过来,急忙对外喊道:“且慢!”
  殷承景挑眉:“怎么,你要求情?”
  阮昔心中不安,她总觉得殷博明下午的反应怪怪的,似乎看出了什么。万一他被殷帝斥责时胡乱咬她可如何是好?
  “陛下,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动肝火?都怪小人思虑不周,进了马车才觉出不妥来,就匆匆离开了!陛下若不信可随意找人问问,小人真没久留!”
  殷承景眸色越发沉:“你倒是护着他。”
  阮昔忽然生出丝怒气,她不再趴着桌案,直起身子来:“陛下不信小人?”
  烛火晃动,晃得殷承景的脸色阴晴不明。
  “罢了,小人言尽于此,陛下自便。”
  不待他回应,阮昔恼怒着离开龙帐,懒得再理狗皇帝是何反应。
  大猪蹄子!
  整天猜来猜去的,她行踪可疑点又怎么样?
  从入宫到现在,她为他办了这么多事,到头来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换不来!
  真是白费功夫!鬼才要继续哄他!
  狗皇帝没心肝!!
  阮昔越想越气,步子也迈得快,靴底带起一阵疾风,带得草屑乱飞。
  石春正在篝火旁烤衣裳,夜间的露水重,弄得身上总湿哒哒的不爽,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得。
  阮昔坐到他身边,用木棍粗鲁地拨弄着火苗,力气用得大了点,险些将石春的裤子烧个洞!
  “我出门可就这一条啊,烧坏了就抢你的穿!”
  石春将宝贝裤子拿得稍远些,纳闷地看着她:“吃炮仗了?”
  “遇人不淑啊。”
  阮昔捅着火堆,简明扼要将方才的事说了遍,慷慨激昂,充满了对魔鬼上司的控诉。
  谁知石春听完非但没和她一起抱怨,反而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怎、怎么了?”
  石春难得这么正经,阮昔还真有些不适应。
  “喜子啊,你……你似乎压根儿就没把陛下当成皇帝。”
  “嗯?”
  石春纠结地措辞:“那位,和我之间的区别,你分得清吧?”
  阮昔瞪眼:“这是什么话?自然分得清!”
  “我看未必。”石春摇摇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你偏偏想让‘那位’有情,还想要信任?”
  阮昔动作一顿:“主子对下人,就不能有信任么?”
  石春有些无奈地挠挠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信与不信,都是陛下赏赐的东西,咱们做下人的默默承受就是,哪儿还有胆子主动求啊。”
  阮昔抿紧嘴,她觉得这话不对,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喜子啊,陛下九五至尊,掌握世间所有人的生死,自然也包括你我的小命。”
  石春望着卷动的火苗喃喃低语:“你若妄想和他当朋友,便是白日发梦,自讨苦吃。”
  阮昔揪下身边的几颗小草,丢进火中:“我只是生气。”
  “这正是我最最不理解的地方,阮喜,你气从何来?”
  石春放下衣裳,转过身认真盯着她:“咱们当下人的,对主子只应有敬和俱,除此之外产生的一切情绪都有可能导致自寻死路。阮喜,你现在的状态真的很危险,再这样下去,我怕你……”
  阮昔手指微松,任由草杆滑落不自知。
  是啊,从何时起,她竟对殷承景这般任性了?
  回忆起当初和他在宫宴上初次相遇时,那种诚惶诚恐,如履薄冰的样子,似乎才是最正确的。
  石春说的没错,她如今,真的有把他当皇帝吗?
  天底下有哪个太监会对皇帝发脾气?还不分分钟被摘了脑袋?
  她这是,怎么了……
  月渐渐挂得更高,那些诗兴大发的臣子也有了倦意,相互告别,各自回了营帐。
  宫人们最是忙累,到这会子各个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早早的就歇下了。
  只有负责守夜的侍卫,偶尔两人一对从阮昔身边经过。
  石春临走时拍拍她的肩:“你呀,有时想的太多,有时又想太少。总之一句话,永远别和那位交心,早点睡吧。”
  篝火旁只剩阮昔一人。
  她抱着膝将自己缩成个小小的团,心里酸酸的。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那日密室中,娴妃对她说过的话。
  “你这小丫头,莫不是真被那薄情郎君骗住了吧?”
  是啊,她究竟在期盼些什么?
  一个小小的太监罢了。
  伴君如伴虎,此次南巡正是天赐良机,她不如找个机会逃了吧。
  带上殷承景这几个月给她的赏赐,寻个天高皇帝远的地儿,改名换姓。
  薄田也好,小铺也好,总归是自由的,过两年再挑个长相顺眼的小郎君相伴一生。
  幸福美满的,比在狗皇帝身边当太监强多了。
  阮昔手指微微发力。
  明明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可这酸酸的难过感又是从哪儿来的?
  傻丫头,傻丫头,别想了……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不紧不慢朝她走来。
  石春怎么又回来了?
  难不成是放心不下,特意回来安慰她的?
  阮昔吸吸鼻子,忽然觉得自己矫情得很。
  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难过成这样,还连累得别人为她担心?
  正当她想努力收拾好表情时,一件暖和的外袍忽然披在了她的肩上。
  其实阮昔一点都不冷,这么大堆的篝火烤着,浑身都暖和和的。
  大概是她一直抱膝坐着,看上去一副冷极的模样,被石春误会了吧。
  “我不冷。”
  阮昔笑着抬头,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时,嘴角却僵了。
  殷承景沉默地站着她身后,低头看着她。
  许是夜间的露水真的太重,阮昔的眼眶也有了雾气。
  她飞快转过头去,瞧着外袍上的龙纹发愣。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家伙不合时宜的举动,才会害得她神志不清。
  冷静点,阮昔,狗皇帝嘴里吐出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别信他,别信他。
  殷承景将手按在她的肩上,微微用力。
  “孤,信你。”
  ***
  殷承景当真没再提七王爷的事,甚至也没单独召见过他。
  次日用早膳时,殷承景还特意传了昨夜没吃上的烤雁,即便味道已经不再鲜美,也没在意。
  新的一天开始了,众人忙着收拾帐篷,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再次启程。
  阮昔重新变回铁面喜公公,管辖着各怀鬼胎的宫人们。
  “怎么样,可想清楚了?”
  见她似乎已恢复如常,石春心中稍安。
  阮昔望着天边不断疾走的浮云,长叹一声。
  “石春啊,我好像,有点无可救药了。”
  几日后,长途跋涉的队伍终于到达了涟金港。
  众人都暗松一口气,等上了海一切就都顺当了。
  起码要乘船漂上半月,虽有离岸之苦,可好歹到了晚上不用再扎帐篷了不是?
  当主子的还好,那些琐碎的活真真要把下人们烦死了,一个个的骨头险些累散了架,全靠股气吊着呢。
  一靠近海,周福海胯骨上的老毛病又犯了,整天哎呦哎呦叫个不休,最后还越发严重起来,连半步都走不得。
  阮昔原本还担心不已,直到有一次她端着煎好的药去周福海屋中探望时,才发现这老头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悠哉悠哉的偷偷嗑瓜子。
  听见有人敲门,立即将瓜子往怀里一踹,又捂着胯骨呻.吟上了。
  感情全都是装的,怕是在为南巡回来后,向殷承景请辞做准备。
  知道指望不上他,阮昔便也打消了依靠人的点头,完全将总管公公的活计揽过来。
  经过这几日的磨练,她早就不再像最初那般遇到点事就惊慌失措。
  石春也旁也帮了不少忙,不得不说这家伙虽平时不着调,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南巡的船只共有百余艘,整整齐齐停靠在码头,其中最夺目的,便要属殷帝搭乘的御船了。
  船身为乌褐色,两侧镶有巨龙浮雕,和普通的小渔船相比,这便是个庞然大物,连略微动动似乎都能掀起不小的波浪。
  上船之前需采办不少补给,地方官员趁着这个时机大献殷勤,甚至将当地有名的舞伎请上船给主子们解闷。
  不得不说,宫外的舞伎自有其独特的风韵。
  她们与舞司的姑娘不同,对打量自己的男人回应得更为大胆些,走起路来一步三摇,婀娜多姿。
  张文和等乐司的人此番也跟了来,与那些舞伎磨合得倒也融洽,被软软的叫上几声“大人”,立刻美得连魂儿都丢了。
  阮昔对着他打趣:“张兄可有相中的?我豁出脸去,亲自替你说合如何?”
  张文和慌得连忙捂住她的嘴,对那些舞伎们连连作揖:“这小子说起话向来没把门儿的,姑娘们切勿见怪。”
  憨头憨脑的模样,反倒引来了一阵笑。
  殷帝登船时,涟金港的百姓跪在岸边拜得起劲儿,仿佛见到了活神仙。
  岸边的屋舍逐渐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海平线。
  阮昔站在围栏边,望着远方那时不时跳起的飞鱼,心中的阴霾也跟着消散不少。
  想那么多做什么?
  得过且过吧。
  船舱内歌舞升平,苦心排演的成果终于到了验收的时刻。
  张文和是个没出息的,不管参加过几次宫宴,每次要演奏前,总会紧张得手心出汗。
  “真那么害怕,摆摆样子不就得了?反正乐师多得很,也没人能察觉出来。”阮昔一肚子坏水。
  “既食君禄,怎能做出诓骗之举?”张文和义正言辞:“除非我忘谱子了。”
  阮昔早就看透了他虚伪的外表,这家伙八成一直都这么混来着。
  此次晚宴,只有殷帝与沈太后、魏后等人参加,席间难免沉闷些。
  酒过三巡,沈太后瞧着身姿曼妙的舞伎,忽然开口:“哀家怎么觉得,这领舞的女子很眼熟呢?”
  阮昔正在为殷承景倒酒,抬头微扫了眼,发现席间的气氛有些不太对。
  尤其是吴太妃,嘴角绷得紧紧的。
  “难怪太后殿下眼熟,臣妾觉得,这领舞的眉眼,似乎和吴太妃有些相像呢!”
  明妃眸光流转,娇滴滴地笑了声,随即又像是察觉到自己失言,忙捂着嘴请罪:“酒后胡话,还请吴太妃莫怪。”
  吴太妃瞥了明妃一眼,冷笑:“怎么,你这是上赶着想给哀家认个便宜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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