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在瞎折腾个什么劲儿。
翻了车的阮昔为这事儿,还特意去找周福海商讨过,她实在不知自己那晚到底哪儿做错了。
总管公公沉吟半晌后,沧桑开口:“陛下他,大约不喜欢惊喜。”
“真的?可小人事先探过口风,陛下明明对此事很期待啊。”
阮昔回忆当时殷承景看着她的神情,更加纳闷儿了。
周福海深深叹了口气:“君意难测,往后将你那些个小聪明收收,老实做事就是,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他难得培养出个可靠的接班人,甭管怎么说,在他隐退前,万万不能出岔子。
阮昔当真消停不少。
她没再去殷帝身边惹他生气,而是钻进了舞伎堆中,被一群姐姐妹妹环绕着,乐不思蜀。
啊,还是小姐妹好啊。
整天和石春、张文和那些男人在一起,不管玩闹还是作乐总是粗鲁得很。
女儿家的就不同了,即便开几句玩笑,大家也只是掩口而笑,了不起佯装生气地追逐两下。
温温柔柔的,别提多开心了。
那晚被殷帝撵出来的韩美人,并没因此事责怪阮昔。
“无论好歹,全都是命数罢了。不管怎么说,这辈子也算睡过龙榻,就算被绑石沉海也不枉此生。”
韩美人豁达地理理云鬓,逗得一众小姐妹们都笑得不停,将心里的那点儿不安和紧张气儿,全都随海浪抛在了船后。
阮昔这边混得如鱼得水,张文和却是看不下去,几次三番的提醒她千万收敛着点儿。
毕竟沈太后还在船上呢,倘若听到些怪风,到时可就不止顶盏茶那么简单了。
阮昔嘴上答应得欢,可等夜深人静时,还是忍不住溜去找韩美人。
这位姐姐虽是个风尘女子,但对世事的态度豁达得很,比那些口蜜腹剑的小人强多了。
韩美人擅讲故事,尤其是和数位俊俏公子的风流情,恩怨曲折甚是精彩。
听得阮昔或笑或叹,心酸不已却又牵肠挂肚,恨不得她乖乖讲上一夜,直把故事的结尾吐露出来才好。
即便出了宫,御船上的规矩还是很多。
入夜后宵禁仍在,寻常人不得随意走动,以万中为首的侍卫尽忠职守巡逻,势要将所有危险都扼杀在摇篮中。
阮昔往日都乖乖的,今夜算是头一遭破例。
下午闲聊时,她早就从孙侍卫嘴里套出了巡逻队的路线和换班的时辰。
换上不起眼的黑色夜袍,阮昔揣着小胆子一路躲闪着,终于来到韩美人门前。
她轻声敲敲门,等了半天也不见回应,又怕巡逻队的人会过来,索性直接推门而入。
奇怪的是,韩美人和同屋住的芳尘并未在榻上,屋内连灯都没点,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人去哪儿了。
阮昔正感纳闷,忽然想起韩美人曾感叹过膳房的桂花糕做得甚妙,只是没机会亲口尝尝。
这胆大包天的姐姐,该不会为了满足馋虫,偷偷溜去拿点心了吧?
阮昔忍俊不禁,四处寻摸一圈儿,动了坏心思,索性躲在床下,藏在床帘后。
等“梁上君子”悄悄回来时,再突然跳出来吓她一跳!
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门被悄悄推开,两个同样穿着夜衣的人影溜了进来。
阮昔憋着笑,预备等她们再靠近些就来了闪亮登场。
“小姐。”芳尘压低声音,缓缓开口:“咱们当真要蹚这趟浑水吗?”
阮昔抓着床帘的手慢慢放下,连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
“事已至此,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韩美人冷斥芳尘一句:“下船之前,务必小心行事,切不可被人发现端倪。”
“是……”芳尘的声音听起来闷闷不乐,很快传来衣料摩擦的响动,两人似乎在换衣服。
阮昔隐身在床下,险些毁青了肠子。
这两女子的身份不简单,言语间鬼鬼祟祟的,似乎在和什么人秘密接头,定然有猫腻。
她若贸然出去,怕连句整话还没说,就要被灭口沉海了。
难不成真要在这凉床底下躲一宿么?
有床不睡,偏要来此遭鸟罪!
自作孽不可活啊……
两女子说话间便上了榻,盖好被子静静躺下。
过了好半天,正当阮昔以为她们肯定睡着时,芳尘忽然喃喃自语起来。
“小姐,我害怕。”
韩美人翻了个身:“傻丫头,怕什么?”
芳尘语带凝噎:“这可是牵连家族的祸事啊。”
韩美人沉默半晌,方才叹出口幽气:“咱们哪儿还有什么家人呐?不过烂命一条罢了,若无主子搭救,此刻早已过了奈何桥,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阮昔心中咯噔一下,愈发觉得此地待不得。
真真该死,她若是没长耳朵就好了,怎么又听见这等不得了的事。
什么事能祸连家族?
谋反么?
良久后,韩美人才重新开口:“不管怎么说,能笼络到阮喜,算是个意外之喜。”
芳尘吸吸鼻子:“他人倒是不错。”
韩美人冷哼一声:“你呀,还是太年轻。除非扒开皮看看,否则怎知里面是人是鬼?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能取代周总管,你当他真是省油的灯?”
芳尘有些听傻了:“那,那他是故意接近咱们?莫非他发现什么了?”
“这我倒说不准,但小心些总没错。”韩美人犹豫着:“目前我还摸不透他。”
“天底下还有小姐搞不定的男人?”
芳尘惊讶不已,忽然响起前几日韩美人被殷帝撵出来的事儿,忙补充道:“那不长眼的男人可不算。”
“太监没根,只能算半个男人,即便有色心也无力,更可况相处下来,那阮喜即便与我动作亲昵些,也并无轻薄之举。”
韩美人这边疑惑着,阮昔那边无奈着。
亏这韩美人将她想得那般神秘莫测。
若让这两人知晓,喜公公只是因好奇风流韵事的后续才半夜跑来躲床下的,不知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甭管怎么样,此人日后必有大用,主子对他的印象也颇佳,若有机会能招揽过来,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韩美人思绪飘渺,说着说着声音也低了下去,近乎呓语。
“那,那若是招揽不来呢?”
芳尘年岁小些,心思也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非友即敌,若想成事,主子必然不会留他继续在皇帝身边,恐怕在船靠岸前,就要……”
韩美人的呼吸声越来越均匀,终于睡沉了。
阮昔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直到芳尘不再“烙大饼”,这才慢慢从床底爬出。
有床帐挡着,她动作又轻缓,早已睡熟的两人并未注意到,有这么个蹑手蹑脚的人,悄无声息地从屋内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阮昔:总有刁民想害我!
还有一更不过估摸要很晚
大家别熬夜啦明早看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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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好意
张文和有个习惯,早起后总带着尺八去屋外透透嗓子。
往日里他总是最早的那个,不料今日却在船尾碰见了个熟人。
“阮喜?嘿,真是活久了什么稀罕事儿都能看着,你竟然也会早起?”
张文和吃惊得很,往日若无差,这懒散的小子总恨不得睡个昏天黑地,直到被肚子饿醒才算完。
如今她却无精打采地趴在栏杆上看海,回头一瞧,好家伙,还挂着两个黑眼圈。
一副纵.欲过度后的颓废样儿。
阮昔略抬抬眼皮,算是打了个招呼。
张文和实在看不过去,上前推推她:“我说,你可不能总跟那些女子胡闹下去了,怪伤身体的。”
阮昔掬上一把辛酸泪:“文和,女人、女人好可怕啊……”
张文和懵了,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真的受了“情伤”,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安慰好。
“嗐,你也是太年轻了点,多历练历练就好。既然吃了亏,那就离她们远远的,别再招惹了。”
阮昔摇摇头:“现在抽身来不及了,是她们不肯放过我。”
张文和皱眉:“怎么还能被缠上?你莫不是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儿吧?”
话刚出口他便后悔起来,阮喜可是个太监,他也干不成什么呀!
阮昔望着偶尔跳出海面的小飞鱼发呆:“你说,这人掉进海里,还能救得回来么?”
张文和虽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但也下意识认真回答了:“难,御船行进速度快,眨眼便不在原地了,即使抛下绳子,那遇难的人也未必能抓得住……贸然停船更是难上加难,有这功夫,怕人也早就淹死了。”
“那就是没救了呗。”
阮昔杵着下巴,暗自思量着该怎么在自己当水鬼前,把密谋害她的王八蛋先推下去。
两个舞伎不难解决,问题在于她们背后的主子。
若打草惊蛇,到时两人又抵死不承认,无确凿证据下,难以将其背后的势力连根拔出。
阮昔思来想去,决定先按兵不动。
韩美人不是说过自己的主子想招揽她么?
那就守株待兔吧。
阮昔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她没想到,来找她的人不止一个。
晌午时分,明妃借口丢了镯子,与正满处溜达的阮昔碰了个正着。
她体态丰腴,肤若凝脂,鹅蛋脸圆润可人,浅浅的两个酒窝时不时的随着笑容浮现。
掉头就走未免太过不尊重,阮昔便跟着一起找寻起来。
明妃对阮昔的态度很是客气,期间有意无意的,同她闲聊了会子。
等阮昔终于在角落里寻到那只价值不菲的镯子时,明妃却笑着将其放回她掌中。
“既是喜公公寻到的,便就是你的了。古镯通灵,喜公公可切莫辜负了它呀。”
入宫这些时日,阮昔的眼力也跟着提升了不少。
这块镯子少说也价值百两,就这么白白送给她,明妃倒也不心疼。
阮昔并未推诿,笑着收下了。
似乎没想到她会接受得这样痛快,明妃微微错愕后,笑容更多了丝深意:“若你日后能伺候好皇后娘娘,好处又岂止一个镯子?”
阮昔没想到明妃竟是在替魏后办事,心中稍惊。
韩美人背后的主子是魏后?
这可奇了怪了,魏后应该没理由会谋反才对,她已坐上凤位,得了世间最尊贵的荣耀,还有什么不满的?
又或许,她们密谋的事不是谋反?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第二根橄榄枝又抛了过来。
吴太妃身边的徐嬷嬷“无意中”撞见阮昔,絮絮叨叨说太妃殿下近日胃肠不适,膳房送去的饭菜太硬,烦劳她用心叮嘱一番。
待到用膳时辰到,阮昔便随着传膳的宫人一同去往吴太妃的住处。
这位昔日的宠妃虽上了年岁,可风骨犹存,一举一动皆带着不俗的贵雅气。
禀退下人后,吴太妃借口闲闷,与阮昔聊了几句,聊着聊着,便聊到了七王爷身上。
“听闻你还跟着博明学了尺八?功夫可有长进?”
吴太妃摆出副好奇的模样:“若喜公公不忙,就为哀家吹上一曲吧。”
阮昔没想到送个饭还要被迫来个才艺表演,别扭了半晌后,终究还是将曲子勉强糊弄下来了。
谁知吴太妃竟是个吹尺八的高手,登时指出许多错处来,又细心调.教她半晌,待外面天色渐黑才放她离去。
“明儿个再来,功夫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喜公公早些学会,也好早日在陛下面前表演,不是么?”
吴太妃晃晃自己手中的尺八,笑着和阮昔定下来约定。
殷博明没在御船上,而是与其他臣子搭乘了别的船,需得等半个月才能再次相见。
阮昔对他颇为忌惮,自从坠马事件后,便有意避着殷博明,好在对方也识相得很,没再来她眼前晃。
可这么躲着终究不是个事儿,等船靠岸后,得找机会解决这个大麻烦才行。
在此之前,还是稳住吴太妃的好。
除了明妃与吴太妃这两个麻烦人外,另有些侍卫宫人明里暗里给她送了不少好处。
这些家伙基本和前朝的官员有关联,前几日瞧见周福海有将权转移到阮昔身上的苗头,便再也坐不住了,上赶着来巴结。
阮昔用心记着那些官员的名字和职位,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其中甚至连向来和她不太对付的蔡太师,也托人捎了些好处。
此次南巡,德妃与淑妃未能跟来,为着这事儿还亲自来御书房找殷帝求过情。
可后宫随行人员名单,是魏后与沈太后共同定夺的,殷承景向来懒得管女人之间的糊涂账,便将事全都推到魏后身上,将人打发了回去。
是以跟着南巡的嫔妃全都是魏后那派的人。
蔡太师显然感觉到不妙的苗头,否则又怎会如此心急的派人和阮昔接触?
在这些个牛鬼蛇神中,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劝阮昔别让队伍急着赶路,而是趁此机会,带殷帝好好领略下沿途的风光。
若像急行军似的来去匆匆,岂非辜负了这大好河山?
提这个主意的人不少,送的礼虽抵不上明妃的手镯,但也全都贵重得很。
阮昔累了一天,看着都快对满屋子的“好意”,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她是什么许愿树么?
是个人就想挂个红绳求求加拜拜。
算了,暂且都收起来吧,等船靠了岸,找个当铺全都换成银票,也好随身携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