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身边的死太监——荒无言
时间:2021-08-13 09:59:05

  她低眉浅笑:“小人自是信陛下,不过诸多顾虑才拖到如今言讲。”
  殷承景将身子斜靠在椅背上,平日里他向来坐得端正,很少有这般松散时刻。
  “信或不信,都由你去罢。”
  见她吃完了雪松糕,殷承景又推了盘玫瑰酥过来。
  “孤自在你身后,若疲累了,便躲躲。”
  阮昔拿玫瑰酥的手指一僵,莞尔道:“小人若真躲了,那谁还替陛下冲锋陷阵呐?”
  殷承景注视着点心表层酥皮的纹路,随即目光又游到阮昔嘴角微微沾上的残渣。
  “不必想太多,你能陪在孤身边,就足够了。”
  阮昔哑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殷承景这是怎么了?
  他还是那个口口声声要让她“为匕为刃”的狗皇帝么?
  见她不再吃了,殷承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角。
  阮昔接到提示,下意识用帕子去擦,稍慢半拍才想起来这是殷帝御用之物,此行径未免太冒犯了些。
  可她知道,殷承景不会在意。
  为何能如此笃定,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放下帕子,阮昔两只手尴尬地在腿上叠来叠去,随即又摸摸帽子,将拂尘上的穗穗理好。
  她也不晓得在瞎忙个什么劲儿,只觉得局促。
  察觉到阮昔的不自在,殷承景总算肯收回灼人的目光,随手拿起本书来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
  姿势倒是摆得挺端正,看没看进去就两说了。
  阮昔知道自己现在可以退下,谁知身子却懒怠得很,偏不想动。
  即便有些尴尬,她也想待在殷承景身边。
  就算两人的视线不交汇也好,各自忙自己的事也好。
  或只是静静的坐一会儿,怎么着都好。
  回房,躺在宣软的榻上,望着悬在头顶的水绸床帐,阮昔眼前却仍浮现出那人的身影。
  见鬼了,狗皇帝的脸皮端的厚,怎么还化为幻影在她身边晃个不停?
  阮昔胡乱挥挥手,嘟囔了两句“走开”,将头深深埋进被子里。
  谁知合上眼,一片漆黑中却又隐约听见了那低沉的声音。
  “你能陪在孤身边,就足够了。”
  阮昔猛然抬起头,深呼吸两口,只觉得这狗皇帝莫不是从南疆学了巫蛊之术,借由点心下在了她身上!
  好端端的,怎么总是想着他!
  要命了……
  他平时那么自恋个人,说出这句话时为何要带着落寞又无奈的神情?
  还想让她一直陪在身边。
  切,他在想屁吃。
  反正三年后的殷承景,就是块仁王成就霸业的垫脚石,败北被囚还不安分,硬是要偷偷刺杀仁王。
  争到最后,丢了江山也没了命……
  迷迷糊糊的,阮昔睡着了。
  “阮昔……”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阮昔努力揉着眼,只身走在一片迷雾中,不知此为何处。
  她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循着那听上去有些耳熟的声音前行。
  渐渐的,泥土地上覆满了白雪,四周也越来越冷,冻得阮昔情不自禁抱住胳膊。
  迷雾不知何时散去,眼前似乎是某个落败的庭院,数十位身着铠甲的侍卫持刀围成一圈儿站着。
  在他们身后,是穿着龙袍的殷博明。
  阮昔右眼皮跳得厉害,怎么看他这身打扮怎么碍眼。
  殷博明对她的到来置若罔闻,他眉头紧锁,胸口剧烈起伏着,身边不少内侍焦急地检查着他的周身。
  “阮昔……”
  那嘶哑的声音再次传来,仿佛是从带血的喉咙中硬挤出似的。
  阮昔艰难迈出脚步,忽然发现自己并未穿靴子,竟恍惚地赤脚在雪地里走了许久,如今才觉出彻骨的冷来。
  这种感觉,之前也曾有过。
  在那个薄情的院子里,她也是这般落魄,跳窗而逃,被紧追出来的杀手按在雪地里,动弹不得。
  那种她这辈子最想忘掉的感觉,居然又回来了。
  “阮昔……”
  侍卫们持的利剑不断滴下殷红的血,仿佛还带着某种弥足珍贵的温热,落在雪地里,砸出一个个红色的浅坑来。
  阮昔僵着手臂,推开围得水泄不通的侍卫,这些人全无半点反应,只是机械地让开。
  雪地上倒着一名穿着白衣的男人。
  他乌发散落,身上数十道砍痕触目惊心,将原本珠玉般的人活染成了血葫芦。
  男人因剧烈的疼痛卷曲着身子,饶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右手仍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阮昔喉咙发紧,鬼使神差地走得更紧几步,终于看清了。
  那是块汉白玉佩,与殷承景送给她的,并无二般。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腰间,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阮昔在这庭院中犹如幽灵,所有人皆瞧她不见,唯独地上这人,似受到某种感应般,撑着最后一丝气力,缓缓抬起头。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阮昔只觉得头晕眼花,险些站不住跌倒在地。
  殷承景嘴角渗血,原本死气沉沉的眸中,却在看到她的瞬间,闪出丝微弱的光来。
  “阮昔。”
  他再发不出声音,薄唇百般留恋地吐出这两个字,也吐出来最后一丝气息。
  殷承景不再动了。
  明明死得这样惨,嘴角却还不可思议地微微扬着,仿佛沙漠中久旱的旅人,在濒临消亡的那一刻,终于看见了渴望一生的绿洲。
  阮昔傻傻地望着地上的男人,胸口似被什么开了个洞,空得很,疼得很,即便再怎么捂也抵消不了半分的痛。
  侍卫们围的圈越来越小,逐渐靠近殷承景的尸体。
  最终,他们齐齐举起长剑,毫不留情地砍向那副早已没了灵魂的躯壳。
  阮昔缓缓睁开眼,鼻翼中尽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
  过了好久,她才慢慢品出来,这是海的气味。
  周围仍是熟悉的摆设,阮昔仍躺在自己的床上。
  南柯一梦罢了。
  她想起身,试了几次,手脚却软得厉害,竟重重摔了回去。
  这一摔,让她感觉到了枕上的一片冰凉。
  伸手摸摸,枕巾已然湿得不成样子。
  在梦中没落下的泪,感情是跑到了这里。
  出神半晌,阮昔的手滑向腰间,幸好,那块玉佩还在。
  殷承景曾嘱咐过她,要不分昼夜地佩着,阮昔虽觉得他过于啰嗦了些,但也清楚这玉佩的价值,故而也乖乖听话了。
  摸着那冰凉的小东西,阮昔胸口难以填补的虚空和无措,终于消散了些许。
  那不仅仅是梦。
  按照原著的剧情,最终殷承景这个暴君,便会落得如此下场。
  而她,这位未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喜公公,将会在新帝破城的当日,被凌迟处死,万民称赞。
  阮昔早就想好了后路。
  她的钱攒得够多了,没必要跟着殷承景共沉沦,只要在三年之内想办法逃出宫去就行了。
  阮喜的悲惨命运,不该由她来背负。
  她能逃,殷承景却逃不了。
  按照那男人执拗的性子,怕不是要跟死敌缠斗到最后一刻,哪怕玉石俱焚也绝不认输。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待手不再颤抖,力气重新回来,阮昔勉强自己下了床,点燃烛火,让橘黄色的光驱散满室的黑暗。
  外面天仍未亮,瞧下弦月挂在云端的位置,应是丑时。
  给自己倒了杯早已凉透的茶,润润干裂的喉,阮昔深呼一口气,举着烛台拉过张圆凳,坐在茶几旁。
  她闭上眼,努力复盘着原著接下来的剧情走向,用手蘸着茶水,将至关重要的几个节点一一写下。
  那本《王权盛世》,原是她随手找的睡前读物,断断续续的看了一周左右,总算在驱不尽的困意中,将整本翻到最后一页。
  这其中有些情节略枯燥乏味,全都被她一目十行的跳过,专挑新鲜刺激的情节看来着。
  如今,能想起个七七八八,已是十分幸运。
  许是托了噩梦的惊吓之功,一些原本零碎的细节也逐渐在她脑海中拼凑起来。
  茶水写就的字迹存留不过片刻,便消散得干干净净,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
  阮昔足足坐了一夜,直到白烛燃尽,长夜也如同被水稀释的墨,逐渐褪去黑色,愈加亮堂。
  推开房门,迎面扑来的海风将那股腥味吹得更甚了。
  初登船离港时,阮昔还挺喜欢闻海的味道,只觉心旷神怡,望着无边的海平线,仿佛什么烦恼都消散了。
  如今,她却厌烦了终日飘摇的甲板,和远处跳跃的鱼群。
  阮昔始终认为自己是个不偏居一隅的人,生来就喜爱冒险。
  她从未预想过,出海不过十几日的光景,她便这般怀念起土地的扎实感来。
  “呦,喜公公最近可真是勤劳不少,竟也这般早起啊。”
  张文和打着哈欠溜达到甲板上,远远的朝她挥挥尺八,邀她共同吹奏一曲。
  阮昔浅笑着摇头,不经意间回首,正巧看见了楼上同样推门而出的殷承景。
  许是快要到岸了,殷承景也想在最后的几天,好好观赏下海上日出的美妙。
  阮昔撩着宫袍,拾级而上,站在他身边,沉默不语地与他一同望着遥远的天际。
  海风吹过,两人的袍角随之舞动,纠结地卷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真是孽缘。”
  阮昔轻轻叹出的一口气,被殷承景听了个完整。
  他望着她平和的眉眼,不解。
  “只是想到以后年年岁岁都要陪陛下看日出,感慨番罢了。”
  阮昔侧首,露出的笑,比晨曦更早一步照入殷承景心中。
  避无可避。
  “若当真能岁岁年年,便是孽缘,也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愿小天使们永不做噩梦~
  啾咪~
  .感谢在2021-03-1800:18:28~2021-03-1900:5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山.5瓶;豆腐多鱼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八章 上岸
  在《王权盛世》这本书中,南巡是个颇重要的节点,发生了许多至关重要的事。
  其一,吴太妃的突然暴毙。
  原著中,七王爷殷博明正是因母妃的离去悲痛欲绝,受到她临终前的教诲,决定不再做个闲散王爷。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自此殷博明开始主动插手朝堂之事,对殷帝屡谏忠言,却遭奸佞陷害,与殷帝逐渐离心离德。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经过一年的磨合,这对兄弟俩最终还是走向陌路。
  殷帝不顾满朝文武劝说,将殷博明下狱。
  幸亏有忠臣暗中偷梁换柱,用死士做替身将其救出,远走他乡。
  在外漂泊无定所的殷博明心系谷圣国的黎民百姓,几经周折,受过种种磨难后,终于取得了乌鞑王的信任。
  他娶了乌鞑的三公主为王妃,两年后,率领乌鞑将士,与朝中的蔡太师等肱骨老臣里应外合,终于推翻殷帝的□□,将风雨飘摇的谷圣国拨乱反正。
  其二,便是在殷承景到达禹州后,次日出行巡视时,有朝廷旧臣素衣血书,从黄门楼上一跃而下,以命换谏,只为引起殷帝注意。
  此旧臣侍奉先帝几十年,在殷承景继位后便主动请辞到禹州归隐。
  因看不惯当地官员贪污赈灾银两,欲揭发其行径,以至于满门被害。
  侥幸逃脱后,万般无奈下,便用此方法越过殷帝周遭层层密护的佞臣申冤。
  此旧臣在当地颇有威望,可殷承景看了血书,却闭目塞听,将旧臣以惊驾之罪暴尸荒野,不许任何人掩埋。
  不单如此,南巡过后,殷帝甚至还受小人挑唆,将治理水患不利之罪,尽数降责到一干忠臣头上,大兴牢狱之灾。
  弄得朝野哀鸿,百姓心灰意冷,对这位君王的不满也怨恨也与日俱增。
  其三,便是久居太虚山的魏后之母,清平公主还朝了。
  此事在书中的着墨倒不多,寥寥数笔而已,因主人公是殷博明,所以用了大量的章节描写他与母妃阴阳两隔的悲惨,和心境上的改变。
  若是两个月前,阮昔还信这书上所言,如今却觉得,连勾栏里最薄情寡义的风流恩客嘴里吐出的字,都比那通篇的鬼扯要可靠几分。
  殷承景曾说过,史书向来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此言不虚,原著既是本对殷博明这位“仁帝”歌功颂德的书,必然会将所有情节都描写得对男主角更有利。
  别的不提,单单是书中写的那些殷承景南巡后,处置的“忠臣”名单上,就有好几个阮昔眼熟的名字。
  几乎全都是除夕夜时,围在她身边讨好卖乖的货。
  阮昔思虑良久,起初觉得若想改变殷承景最终悲惨的结局,殷博明这个人是断断不能留的。
  可对方终究是王爷,皇室血脉,尊贵无比,纵然犯了天大的错,按理最多也只能终身囚禁在宗人府。
  谷圣国没有斩皇室的刀。
  唯一能使的手段,便是上不得台面的暗杀。
  可除了殷博明,朝中蔡太师之流,才是更关键的所在。
  那些日后即将与仁帝共同起事的臣子中,还有很重要的一部分,来源与魏后的势力。
  正是当初这两股把殷承景由五皇子推为九五至尊的力量,又亲手将他覆灭,推入不见底的深渊。
  殷博明不过是他们竖起的一面旗帜罢了。
  没了他,还可以再扯其他旗。
  先帝共有九位皇子,难不成殷承景为了永保皇位,要所有危险的苗头统统扼杀?
  即便他当真能狠下心来,此举也为世人所不容。
  到时就算起事者没有皇家血脉,只要操作得当,恐怕也会比殷承景这个暴君,更得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殷承景不可能做这种蠢事。
  除掉殷博明,暗地里的敌人只会更多,进而演变出各种原著中不曾提及的变数,让人防不胜防。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