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钱老板脸上的笑便僵了。
他意义不明地审视着阮昔,半晌后,竟将银票推了回来:“抱歉,此事,小的无能为力。”
阮昔不紧不慢,又掏出张百两的银票。
“就算你不说,禹州这么大的地界,也总会有人开口。”她淡然笑道:“这世间最不愁花的就是银子。”
钱老板沉默良久,盯着那两张银票不说话。
纠结了半晌后,这奸商终于开了口:“东香坊五组七号……那是章府的地址,不过就算你立刻去了,恐怕也见不到人。”
阮昔思忖片刻,刚要有所举动,钱老板忽然站起:“小公子,莫要再问其他的了,否则,就算您将所有宝贝都拿走,小的也没法再多说一个字。”
揣着鼓鼓的一大叠银票,阮昔出了当铺。
这见财眼开的钱老板竟会对此事讳莫如深,可当真不是个好兆头。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去章府看看吧。
正当她在脑海中制定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时,身后忽然传来阵刻意掩盖后的脚步声。
只因这青石板路太不吞声,甭管是什么鞋,但凡踩在上头,都能发出点响动来。
阮昔略往旁站了站,为那人让开路。
谁知脚步声走到她身后,却径直停了下来。
阮昔心中一沉,看了眼当铺的方向,发现钱老板早就将门关得紧紧的,甚至还挂出了“停业”的牌子。
原本就偏僻的小巷更加静得出奇,除了身后那不速之客外,竟无一人路过!
阮昔拔腿便跑。
谁知还没等逃出两步,胳膊就被那人牢牢拉住,四两拨千斤的一扯,还将她整个拽了回去!
要命,难不成吴太妃对她还不死心,把杀手又派到了这儿?
阮昔屏住呼吸,刚想抡起拳头出其不意在那人脸上揍去,猝不及防的,却看见双熟悉的妖孽桃花眼。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来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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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暗卫
“陛、陛下?”
阮昔的表情活像见了鬼:“你怎么出来了?”
只见殷承景孤身一人站在她面前,着长青衫,配墨绿宽腰带,手持把折扇,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如此吃惊作甚?”殷承景收起折扇,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昨夜可是你非要哄孤出来的。”
阮昔不知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狗皇帝的听力有问题。
这家伙分明是一路尾随而来,竟然还好意思说的这么堂而皇之?!
“您……您就算要出来,好歹也该带些侍卫才对,万一在外面出了什么岔子,小人可担待不起啊。”
这殷承景向来谨慎小心,怎么竟也会做出如此鲁莽的举动!
殷承景摇摇扇子:“放心,这世上,还没人能伤得了孤。”
阮昔着实不晓得他这份自信心从哪儿来的。
没准就是因为狂妄自大,最后才落得那个下场。
啧啧啧……
阮昔绞尽脑汁,想把这个拖油瓶摔开,一口气找了好几个借口,可惜对方压根儿就不上套。
非要跟着她这个不着调的向导瞎逛,偶尔看到摊边有什么新鲜小玩意儿便只管拿走,压根儿就没有掏钱付账的概念。
阮昔刚想抗议,殷承景便拍拍她鼓鼓的腰带:“才换了这么多银票,何苦如此小气?”
这家伙果然知道她去了当铺,却没跟着进去,难不成就在外面硬生生的等了几个时辰?
一想到他变身成“望夫石”的模样,阮昔就忍不住发笑。
好端端的九五至尊,不在行宫里享乐,非要满街偷偷跟踪个小太监,也不知到底是何癖好……
“傻乐什么呢?跟上。”
殷承景折扇慢摇,每一步都迈得又雅又悠哉。
即便仍是副薄情冷意的风流面孔,也比某些特意凹造型的笑狐狸强多了。
阮昔心里记挂着章华岭的事,按原著的记载,这位旧臣便是日后要在墙头纵身一跃,带着血书死谏的关键人物。
从方才当铺钱老板的反应来看,章华岭家中显然已经出了什么事。
她有心想快些去章府,无奈殷承景逛街的兴致正浓,怎么走都不嫌累。
不仅如此,体力还好得很,爬个白鹤楼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连粗气都不曾喘。
反倒是阮昔,撑着楼梯的扶手捶着腰慢慢往上挪,等好不容易登顶,殷承景都已将景色赏得差不多了。
她擦擦额头上的汗,由衷纳闷:“你……您不累么?”
殷承景戏谑地打量着她纤细的胳膊腿儿:“是你不行。”
“什么?”阮昔立刻来了精神,也不知从哪儿冒出股莫名的胜负欲:“这才哪儿到哪儿,就算逛到天黑,小人都能奉陪到底。”
“即如此,孤可得记着这话。”殷承景弯起眉眼,用折扇轻轻敲着手掌。
阮昔:…………
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上套了呢?
殷承景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说逛到晚上,还真做到了。
眼看着天边晚霞升起,这家伙还没有罢休的打算,反而在太湖上雇了艘画舫,硬是要赏月。
在海上漂了那么久,刚落地竟还要往水面上钻!
阮昔回忆起那种晕船的感觉,登时变了脸色,在画舫离岸之际偷偷跳了下去,打算潜逃。
谁知还没站稳脚跟,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冷面的男子,手一提她的衣领,直接将她又给丢回去了!
阮昔大为震惊,殷承景却淡定得很,甚至还朝她举举杯,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感情这殷帝身后始终有高手跟随,怪不得他敢孤身在街面游荡。
等阮昔回过头去,那神秘男子仿佛一滴墨融入湖中般,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她只记得那是双比万中更冷的眸子,看人的时候不带丝毫的温度。
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压,让人反抗不得。
“那人是谁?”
眼见岸边离得越来越远,阮昔也放弃了逃跑的念头,闷闷不乐坐在他旁边问道。
她原以为殷承景不会回答,没想到他还当真开尊口了:“隆科,孤的暗卫。”
阮昔若有所思:“那像这样的暗卫,陛下有多少?”
殷承景抬眸扫了她一眼:“三十五人,是孤继位前便养在身边的,忠心耿耿。”
阮昔怔了怔,殷承景当真如此信得过她,连具体的人数都说出来了?
这,是真话吧……
“暗卫只听孤一人差遣,不过,若你有困难,也可持这枚玉佩命令他们。”
殷承景将手伸向阮昔的细腰,慢慢描绘着玉佩上的纹路。
阮昔腰间最怕痒了,虽他的手只停留在玉佩上,却仍不可控制地感觉到了一股痒意,忙用手护着,笑着往后挪了挪身子。
“小人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晓,如何使唤得动?”
殷承景收回手,无意识地搓搓指尖,似乎在怀念方才的触感:“放心,若你当真遇到困难,他们自会出现。”
阮昔心情复杂得很。
有这么多高手随身保护着,倒是件好事,起码短时间内性命无虞了。
可,今后岂不是走到哪儿,身边都会有条无形的尾巴在跟着?
这也太没人身自由了!
阮昔闷闷不乐地看着他自顾自的饮酒,忍了半天,终于说了实话。
“陛下,其实小人今日出宫,是为了一个人。”
殷承景半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你若有本事,大可继续耗下去。”
阮昔险些气出内伤。
这家伙果然是故意在消磨她的时间!
“咳咳,那陛下可知……章华岭这个人?”
殷承景看向岸边夜色的眸光微顿,随即落到她身上,警惕地眯起眼来。
“他怎么了?”
阮昔心中暗叫不妙,从狗皇帝的反应来看,他和这位旧臣之间,似乎发生过什么不快的事。
可眼下名字已经报了出来,再想收回也不可能,阮昔便借口前几日偶然听过关于这老头儿在禹州恐遭不测的谣言。
“……据说好像还跟水患有关,具体究竟发生什么,小人也不甚清楚,又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想出宫探察。”
阮昔避重就轻,没提自己的情报来源,幸好殷承景也没追问。
“你即有怀疑,直接报给孤就好,为何非要以身犯险?”
殷承景的声音低低的,似有不悦蕴含其中。
阮昔见他的杯子又空了,顺手帮忙又添了添:“嗐,终究是些扑风捉影的事儿,万一是个误会,弄得满城风雨就不好了。”
殷承景仰头,将酒喝了一半放下:“又谨慎又冒失,你呀……”
这语气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是拿顽皮的孩子很无奈。
既然话都说开了,阮昔索性和他商讨起来:“陛下打算何时巡查水患的情况?”
殷承景略沉思:“大概两日后吧。”
“那在这期间,能不能让小人好好调查下章华岭的事?”阮昔试探着问道。
殷承景皱眉,刚要回绝,阮昔又立刻强调:“此事交给别人办,小人不放心……就算是那些暗卫也不成!”
“怎么,你怀疑他们的办事能力?”殷承景似乎觉得好笑。
阮昔端着已经空了不少的酒壶,硬着头皮辩解:“别人插手,小人不放心。”
见他不吭声,阮昔再接再厉:“不然,您多分几个暗卫给小人如何?这样行动起来也就更保靠了!”
话刚出口,她便觉出不妥。
暗卫们明显是殷承景为了自保,才养在身边的死士。
如此贸然将其调离殷帝身边,未免也太……
她尴尬地摆弄着手指,犹豫着该怎么将话找补回来,谁知殷承景却长叹了口气。
“你想去,便去吧。”
“啊?”
阮昔怀疑自己听错了。
“只两日时间,若是还没查出什么,就乖乖回来。”
殷承景见她眸中逐渐升起兴奋的光,忍不住又加上了条件。
“好好,两日足够了!”
阮昔大喜,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她这可是为了救狗皇帝的命才这么拼,干嘛得了他的赦令还如此激动?
真头疼……
“这两日内,会有四名暗卫供你驱策,需要他们的时候,只需唤‘隆科’即可。”
阮昔眨眨眼:“那,其余三人叫什么名字?”
殷承景将目光投向天边的明月:“所有暗卫,都只叫这一个名字。”
阮昔:…………
这狗皇帝究竟是有多懒,连死士的名字都懒得起么?
“即如此,事不宜迟,小人这就动身!”
阮昔坐不住了,刚想招呼船夫将画舫靠岸,肩膀却被殷承景的折扇按住:“明日再说。”
“啊?可……”
“是你亲口说过,今日要奉陪到底的。”殷承景深邃的目光下滑,盯着她红润的唇:“难不成想反悔?”
阮昔抿抿嘴,这家伙怎么总在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较真啊。
不过实话实说,殷承景今夜的确对她做了极大的让步,几乎已经到了可容忍的极限。
与其再徒劳消耗口舌,不如养养精神,明天再探吧。
按原著剧情来看,章华岭必然会活到殷承景巡查的那日。
在此之前,老头儿想来是在什么地方躲着呢吧!
画舫上有名弹琵琶的女子戴着面纱,远远的坐在船头演奏,声音清脆悦耳,不知不觉间,便可驱散盘桓在心头的种种烦闷事。
阮昔正欣赏的起劲儿,殷承景也不知哪根什么搭错了,竟让她就着这小曲儿跳上一段。
“陛下说笑了,那日宫宴上小人不过是瞎胡闹罢了,哪儿会那功夫啊!”阮昔急忙摆手。
殷承景懒散地枕着右臂:“在海上那几日,你不是经常找那些舞伎研究步伐和身段么?当时说得头头是道,怎的如今又谦虚起来了?”
阮昔心头一惊。
这,这家伙居然连她们谈话的内容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阮昔:实锤了,狗皇帝是跟踪狂!
还有一更,不过要很晚,大家明天早上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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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画舫
阮昔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不过随口闲聊而已,陛下可莫要当真啊。”
殷承景把玩着收起的扇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干喝酒无趣,孤不满。”
这家伙屁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平日也不见他对那些宴会上的莺莺燕燕有多上心,怎么这会子反倒挑拣起来了?
难不成是在埋怨她只雇了一个乐伎,不够热闹?
“那,不如回行宫去吧,咱出来一天,想必大家都急坏了。”阮昔眼珠滴溜溜乱转:“兆州长定然筹备了不少安排,必不会让陛下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