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后闻言,用袖口轻拭唇角:“都怪明妃妹妹不会说话,她呀,多半是想夸您年轻时也必是光彩夺目的美人,奈何措辞不佳罢了。”
吴太妃眉梢高挑:“年轻时?怎么,你们是觉着哀家如今老了?”
魏后脸色稍变,没想到这老太婆和她说话也半分情面不留。
殷承景只顾独自饮酒,全然不想掺和女人间的纷争。
“呵,连这种话都问得出口,莫非吴太妃平日不照镜子?”
沈太后撂下酒杯,好笑地看着她:“都土埋半截了,半只脚踏棺材,还指望谁能夸你句韶华仍存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上船啦~开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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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惊喜
按理说太妃原本不应同来南巡,据说此次是吴太妃舍下脸面硬向沈太后求来的机会。
这两个冤家平日就不对付,可不知因何缘故,向来看重礼法制度的沈太后,竟答应了。
原本阮昔还以为这对老姐妹经过深谈,终肯放下陈年恩怨,消了对彼此的恨。
可如今这菜还没吃上两口,便又夹枪带棒的吵起来!
即如此,还硬让吴太妃跟来做什么呢?
身披明黄色薄纱的舞伎随节拍加快旋转,白嫩的手臂翘于头顶,裙摆飞扬,像朵朵绽放的花儿,须臾间又娇羞地合上花苞,静卧于地。
玲珑躯体在赤红的地毯上慵懒舒展,蜂腰柔中带力,支撑着软绵绵的身躯。
如丝媚眼对席间贵客们似看非看,全然不在意看客喜怒,只陶醉于自身的绝妙舞姿。
好一出美人卧。
阮昔看得心动神遥,恨不得像她们好好学上几招。
她站在殷帝身边,忽然体会到了做昏君的乐趣。
若她是皇帝,有此等美景欣赏,哪儿还有心思管政事?
巴不得日夜醉在温柔乡中才好呢!
“陛下,真美啊……”
阮昔情不自禁感叹着,等了片刻却没得到回应,扭头一看,只见殷承景脸上并无波动,眉眼如常。
啧啧,此等绝妙的舞偏要献给这等无情趣的人,真是暴殄天物。
正拌嘴的两位老太太显然也被这舞吸引,暂时停了口舌。
想当年先帝在世时,龙钟老妪也都是顶妙的佳人,如今看着这些姣好的容颜,再摸摸裙下的老寒腿,悲凉感顷刻便涌来出来。
“放着宫中的人不用,好端端的叫这些狐媚子来做什么?”
沈太后横眉瞪着舞伎们:“阮喜,这可又是你安排的?”
阮昔没想到躺着也能中枪:“回太后殿下,可不甘小人的事啊,是乌平县的张县令送的人。”
殷帝乘船的涟金港,便是张县令管辖的范畴。
难得陛下亲临,张县令荣幸得祖坟冒青烟,用心操办好一切御船事宜后,又锦上添花地敬献了数十位美人。
“哼,心术不正。”
沈太后屡次三番暗示不满,可殷帝却置若罔闻,仍悠哉悠哉地欣赏着。
她便越看越生气,索性称没胃口,提前离去了。
魏后、明妃随其一同离开,原本热闹的席间顿时空了一大半。
没了挑刺的,剩余人也轻松不少,阮昔的目光只随那些漂亮姐姐起起伏伏,明明端着酒壶,却连殷帝的酒杯几时空了都不知晓。
“倒酒。”殷承景忍不住提醒。
阮昔草草“哎”了声,心不在焉地帮他添,中途眼睛仍舍不得离开领舞的美人。
“阮喜。”殷承景眼角微微跳动。
“嗯?”阮昔只觉得狗皇帝事儿多,怎么和蚊子似的嗡嗡个没完。
殷承景含着怒气:“阮喜!”
阮昔低头一看,原来酒不知何时已溢出杯口,险些将殷帝的袖口都打湿了。
“你眼睛是长在她身上了么?”殷承景看着她慌忙擦桌面的样子,冷声问道。
“佳人难得,情不自禁。”
阮昔没心没肺地笑笑,心想他自己不要美人,还不许别人欣赏了?
唉,领舞的下盘真稳呐,基本功练得肯定比她扎实多了。
瞧瞧,这一字马下的也太标准了!
所有动作都跟尺子量过似的,偏身段又柔软得很,真真的刚柔并济……
殷承景的脸色越来越黑,仿佛用墨水蘸过。
他略有些烦躁地仰头将酒喝干,挥挥手,将那些莺莺燕燕撵了个干净。
“陛下不赏舞了?还没跳完呢!”
眼见舞伎们都低眉顺眼地退下,阮昔恋恋不舍,她还没看够呢。
“倒酒。”
阮昔晃晃空了的酒壶:“喝光了,小人再去取一壶。”
“罢了。”殷承景猛然站起身来:“孤乏了。”
阮昔对他这套说辞嗤之以鼻,光吃个饭就能乏,这身子骨也太弱了点。
分明是找借口,好端端的这又在生什么气?
阮昔随殷承景到甲板上吹风醒酒,脑子却一刻不停,想来想去后,终于让她给琢磨出来了。
“陛下,你方才,可是生气小人一直在看那位领舞?”
殷承景负手眺望远处,全然无反应。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呗。
稀奇啊,这向来不进女色的狗皇帝,终于对女人感兴趣了!
瞧他一副假正经的模样,阮昔心中偷笑,走到他身边去,轻咳了两声,见四下无人站在旁边,用手遮唇,在殷承景耳边悄声道:“陛下的心事,小人知道啦!”
殷承景猛然回头,方才那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劲头全然消失不见。
他瞳孔微晃,下意识后退两步:“什么?”
呵呵,还害羞了。
阮昔强忍着笑意,用肩膀撞了撞他,狡黠地眨眨眼:“放心,小人明白。”
殷承景喉咙滚动,想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你当真知道?”
阮昔一副“我懂”的模样,认真点点头。
虽然石春曾说过,别拿殷帝当朋友,但阮昔还是做不到将他只摆在“主子”的位置上。
殷承景是狗了点,但待她还是不错的。
若他能不再做绝情断欲的和尚,有心尝尝风月的滋味,阮昔当真为他高兴。
要知道,原著中仁王发兵时,手握殷承景的数项罪状中,便有“无子嗣”这一项。
在位多年却没能给谷圣国留后,作为皇帝来讲,这就是难以容忍的罪状。
如果可以的话,阮昔真的想改变这段未来。
殷承景并非如书中所言,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他在位,总比那个装模作样的殷博明来得好。
若殷承景能早点留下一儿半女的话,这项“罪状”也可快点消了。
领舞的出身不算问题,假如她真能怀上龙嗣,将来随便让个权贵认她做养女,按个正经名分就好。
深思熟虑一番后,阮昔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狗皇帝的老母亲,还得为他操心终身大事。
啧啧,这狗皇帝日后可得好好感谢她才行。
“陛下,择日不如撞日,良辰难得,不如就今夜如何?”
阮昔坏笑着,脸上一顿眉飞色舞,看得殷承景心惊胆战。
他转过身去,不断转动白玉扳指,内心天人交战:“你,你当真愿意?”
嚯,听口风,这事儿有门儿啊!
“愿意,小人一百八十个愿意!”
阮昔答得迫不及待,瞧见殷承景身子一僵,忍不住过去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烦劳陛下,在甲板上多吹吹风,半个时辰后再回屋如何?”
阮昔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暧昧低语:“小人必定,给陛下一个惊喜~”
丢下僵成石膏像的某人,阮昔脚步轻快离开了甲板。
***
殷承景足足在甲板上吹了一个时辰的风,才下了好大的决心,回到屋中。
原本应在门口守着的侍卫和宫人,此时全都不见了踪影,显然是被刻意遣开的。
殷承景将手放在门上半晌,终于轻轻将其推开。
门口散落了一地的蔷薇花瓣。
屋内正当中,摆着孔雀图案的屏风,半透不透间,将其后躺在榻上之人的身影完美映了出来。
此女子乌发散落,侧身躺着,头枕着左手,似乎脱去了外衫,曼妙身材尽显无余。
殷承景像被人施了定身法,杵在原地好久,终于迈进来,回手将门轻轻带上。
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察觉到他进来,榻上的美人轻轻支撑起上身,隔着屏风,缓缓脱去本就不多的衣裳。
“你,你……”
殷承景局促地别过脸去,似要将“非礼勿视”进行到底,可终究还是违不过本心,侧头看了一眼。
正巧那美人纤手一扬,薄如蝉翼的轻纱便自空中落下,半挂在了屏风上。
香气随之而来,充满殷承景的鼻翼。
见他迟迟未动,屏风后的美人朝他勾勾手指,邀请意味溢于言表。
殷承景眸色愈发暗沉,他握紧手掌,终于下定决心,慢慢朝她走去。
在即将绕过屏风时,殷承景用尽最后一丝理智,低声问道:“若现在后悔,孤可离开。”
美人肩膀微颤,似乎被他啰嗦的话逗得无声笑了。
她复勾勾手指,简直比他还要迫不及待。
殷承景深吸口气,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和理智终于也被远远抛开。
他下意识整理好原本就妥帖的袍袖,将别在腰间的折扇抽出又放回,足足折腾了半晌,终于绕过屏风。
“陛下,您可让妾身好等啊~”
榻上娇滴滴的女子,正是方才负责领舞的韩美人。
她嗔怪地瞥了殷承景一眼,随即又娇笑害羞地低下头去。
寻常男人见了这番操作,原应呼吸急促,兴致大发才对。
可殷承景眼中期待的光却在看到她的刹那,以流星陨落的速度疯狂下降。
直至化为寒入骨髓的冰潭,升腾出滔天怒气,恨不得将她用眼刀劈成一片片!
韩美人傻了,她久经风月,还从来没见过这阵仗。
她,她是他杀父仇人么?
阮昔扶着栏杆,拎着方才从膳房顺出来的酒,美滋滋地酌着。
安排得如此妥当,不知殷承景明日会如何奖赏她?
是一座小金山,还是两座呢?
嘿嘿嘿……
正乐着,只听一声震裂山河的怒骂,从殷帝的寝房中爆出。
“滚!”
“滚出去!!”
“滚!!!”
阮昔吓得一哆嗦,指间的酒壶就那么圆润地滚进了海中,被黑色的浪花吞没后,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阮昔:每天在狗皇帝身边作死的一百个小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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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美人
阮昔小心翼翼地顶着头上的那盏茶,脖子僵得厉害。
偶尔身体不受控制地晃动下,茶水就险些溢出,吓得她连忙张开双臂保持平衡。
她已经保持这个倒霉姿势半炷香了。
狗皇帝大半夜的将香喷喷的美人撵出去,自己不睡,还不让她睡。
非要罚她站,还让人把阮昔精心准备的花瓣和屏风全都扔了出去。
阮昔简直摸不着头脑,她应该没选错人呀,一群舞伎中,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段,都数韩美人最佳。
这殷承景就算不满意,也不至于气成那样吧?
阮昔偷眼观瞧,只见殷承景仍坐着看书,翻得速度极快,走马观花的已经翻完两本,却仍没有休息的打算,又不知疲惫地拿起本新的。
要了命了,他旁边还有十多本呢,这得看到什么时候去?
阮昔不安分地转转眼珠,上身保持不动,脚却慢慢向后退去。
好歹靠着点墙吧,身体有个支撑,也不算太难熬。
谁知那狗皇帝就好像脑门上长了眼睛,连头都没抬就呵斥道:“不许动!”
声音满含怒气,活像个一点就着的炮仗。
阮昔后悔方才喝那几口酒了,眼下脑袋晕乎乎的,当真犯困得厉害。
“陛下……”
“住口!”
殷承景打定主意不听她解释:“别想耍花招,老老实实站一宿!”
阮昔可没陪他发整夜癔症的打算,吸吸鼻子,猛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那茶盏很是无辜,“嗖”的飞射出去,划出道短暂的抛物线后砸在地上,摔得粉粉碎。
早已凉了的茶水四溅,淋湿了殷帝的黑靴。
殷承景极其缓慢抬起头,对阮昔怒目而视。
阮昔用袖口擦擦鼻涕:“抱歉抱歉,都是小人的错,方才在甲板上吹了凉风,有些受寒了……您放心,小人这就再顶一盏!”
殷承景的案上一共放了八盏茶杯。
还不到两刻钟,便被某人用各种手段祸祸碎了七盏。
阮昔毫无愧疚之心,接着对殷帝手边的那个伸出魔爪:“呦,这还有一个!太好了!”
“滚!!”
殷承景将书重重摔在案上,终于忍无可忍。
“得嘞!”
等的就是这句话。
阮昔拍拍袖子,泥鳅似的从门缝中钻走,只听得门外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话音还未落地,便跑得没影儿了。
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和汤汤水水,殷承景将头埋进掌中,险些犯了心悸。
次日,殷帝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洗漱后也不出门,将自己圈在屋子里闭关,还不许任何人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