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兄?”
听见殷博明叫他,阮大虎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发懵地“啊?”了一声。
“你的杯空了。”
殷博明抬眼示意,原来阮大虎端着空杯往嘴里倒的姿势,已经维持好一会儿了。
擦擦额头上滴下来的冷汗,阮大虎踌躇了半晌,试探着开口:“小兄弟,你……你和喜子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啊?”
殷博明但笑不语,反而悠哉悠哉夹起菜来。
阮大虎心中没底得很,只觉得面前这个大方请客的男人深藏不露,难测得很。
***
章华岭醒转的时间短暂得很,没等阮昔问几句话,就翻着眼又晕了过去。
眼瞧着天马上就要黑了,阮昔不敢离开行宫太久,误了门禁的时间,只得留下两名暗卫保护章华岭的安全,自己先行离开。
阮昔原以为此次行动做得很隐秘,可当她避开巡逻队的耳目,偷偷溜进南院时,却头疼地发现了那抹站在月光下的熟悉身影。
“七王爷?”
光是念念这三个字,阮昔就头疼得厉害。
偏偏对方还半点自觉都没有,笑盈盈地转过身,目光在她身上细细打量着,最终落到喉间。
阮昔有些不自在地清咳两声,侧过身子。
宫里净过身的太监,喉结虽不像寻常男人那般突出,但终究还是有的,尤其和女人比起来,更是明显得很。
她无论身材、相貌还是声音,都和阮喜相差无几,唯独喉结,是无论如何都伪装不了的。
“喜公公怎么才回来?整天不见踪影,本王找你找得着实苦啊。”
殷博明咬文嚼字地凑到她身边,惹得阮昔立刻后退了两步。
她对周遭人的靠近有很强的界限感,尤其是这等不怀好意之辈,一旦越过阮昔心中划好的安全距离,便会让她警铃大作。
之前殷博明教她吹树叶的时候,还一口一个“阮喜”的叫着。
可自从南巡开始,这家伙便改了称呼,阴阳怪气地称她“喜公公”,叫得人头皮发麻。
比那些明晃晃朝她刺来的刀剑更让人不适。
“七王爷日理万机,找小人做什么?”
阮昔想起之前与他进行过的那次谈话,心中不由得打鼓。
难不成他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清楚,同意将吴太妃送出宫?
殷博明将打开的折扇慢慢收回去,纤长的手指在扇骨上来回抚弄着。
“说来也巧,本王今日出行,碰到了位喜公公的熟人,你猜猜,那人是谁?”
阮昔眉头一跳,强烈的不详感瞬间占据全身。
不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小天使们
前段时间家中有事断更了
从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鞠躬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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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惊雷
“此人是你的街坊,却也姓阮,当真巧得很,喜公公可有印象?”
殷博明简单将阮大虎的样貌叙述了一遍,满意欣赏着阮昔脸上的神情变幻。
“他在什么地方?”
经历过最初的错愕后,阮熙努力镇定下来问道。
“我已经派人给他安排好住处了,你这位街坊混得着实惨了些,衣衫褴褛不说,脸上还有好多伤口,啧啧。”
殷博明惋惜地摇摇头:“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阮昔没心思听他絮叨:“人到底在哪儿?”
听这家伙的口风,阮大虎应该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得趁他没说漏什么之前,赶快把人稳住才行。
当初她一念之差,没取这老混蛋的性命,只想把他远远的抛开。
谁知如今竟又黏了上来,甩都甩不掉!
心软果然是大忌,原主和阮喜兄妹俩的命运,已经被他搅和的支离破碎,何苦再搭上自己的!
见她神色有些焦急,殷博明反倒笑了起来。
这男人的嘴角似乎永远都含着笑,让人看了心气不爽。
“告诉你也可以,但在此之前,喜公公能不能先满足本王的一个小小好奇心?”
殷博明将收起的折扇抵着下唇,盯着阮昔的双眸,一字一句道:“你妹妹阮昔,现在何处?”
他的目光仿佛刀刃,贴着阮昔的皮肤沿着眼眸寸寸向下割去,直到脖颈处才极有规矩地停住,未再往下看。
阮昔浑身如遭雷击,双脚像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
刹那间,这露.骨的目光似乎将她所有的伪装都扒了个干净,让她赤.条条的无处藏身。
他,绝对知道了什么……
缓了几口气,阮昔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妹已经远嫁,日子过得悠哉,王爷不必多问。”
殷博明走到她身侧,拾起阮昔身后的长辫,拇指轻捻着柔软的发丝:“你就拿这种蠢话,搪塞我?”
阮昔头皮几乎快要炸开,用力去推他的爪子,不料手腕却被其牢牢攥住!
狗胆包天的家伙,竟然还敢对她动手动脚!
阮昔想狠踩他的脚,谁知对方却早就料到了她的举动,抬腿轻松避开不说,反而手臂用力,借此机会将两个人拉得更近了!
“喜公公好大的胆子,竟敢无故殴打本王,这事要是传到皇兄耳中,可不知后果会如何?”
殷博明嘴上说着责怪的话,语气却不恼,故意在他耳边压低声音私语,像是生怕被夜间的风声听见。
槐树叶沙沙摇曳,巨大的投影,将两人地上的影子吞没其中。
阮昔低头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又直直地望向他。
“即如此,不如你我现在就去御前,且看陛下会怎样处置小人?”
殷博明定定看着她,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化成一声轻笑。
“哎,算了,在皇兄眼中,我这个碍眼的弟弟,哪儿有堂堂喜公公重要?自讨没趣罢了。”
阮昔在这话中听出些许惆怅意味来。
“某人若肯老实点儿,安分过自己的日子,又怎会平白无故惹人嫌弃?”
听出她话中所指,殷博明失笑,似乎眼前与他对话的,是个天真的小童。
“怀疑的种子一种下,无论日后如何修剪栽培,最终开出的,都只会是充满恶意的花。”
从他当初踏进皇位之争的那一刻,与殷承景之间的兄弟情分,便已断得干干净净了。
新帝继位不久,位子还未坐稳,尚没精力料理他。
等雷厉风行的殷帝打理好一切后,他这个在对方眼中如同肉中刺的七王爷,定然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喜公公之前提出的建议,本王认真考虑过良久。”殷博明用折扇敲打着掌心,望着天边清冷的月色。
“哦?七王爷可想好了?”
见他肯主动提起让吴太妃出宫的事,阮昔精神一振。
“原本是想好了,可如今碰到这么个变数……”殷博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想怎样?”
阮昔警惕问道,心中的不安逐渐扩散。
殷博明不是傻子,就阮大虎那点蹩脚的演技,究竟能不能瞒过他,尚未可知。
难保二两黄汤下肚,就什么话都被套出来了……
“若本王没猜错的话,此人于喜公公而言是个麻烦。”殷博明压低声音:“你这位街坊可是个爱闹腾的性子啊。”
阮昔强迫自己不移开眼神,可片刻间透露出的心虚,还是被面前的这个人捕捉到了。
“既是麻烦,那便烦劳七王爷尽快将他交给小人。”
“可以啊,你我是何交情?这点小忙本王自然要帮了。不过……”
殷博明眼角微弯,露出个狐狸般的笑:“喜公公得交出个东西。”
阮昔挑挑眉,正纳闷间,见他启唇,微不可闻地吐出了两个字。
账册……
于无声处惊雷,扰乱阮昔所有思绪。
阮昔慢慢后退,声音干涩:“隆科……”
由于太过紧张,头一声她说得气若游丝,就那么散在冷空中。
殷博明纸扇缓摇,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脸上的所有反应。
“隆科!”
临行时,殷承景曾经分出四名暗卫保护她,方才分了两人保护章华岭的暗卫,刺客阮昔身边应还剩下两名才对。
殷承景说过,只要唤出“隆科”的名字,暗卫们便会显身的!
怎么叫了这许久,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阮昔有些发慌,眼前的殷博明越淡定,她就越没把握。
许久,这个嘴角含笑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你若不死心,大可再多叫几声。”
阮昔呼吸一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知道那些暗卫的存在?!
“隆科……真是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皇兄他,对你着实上心。”
殷博明似在看她,又似透过阮昔的双眼,回忆某段难寻的过去。
阮昔捕捉出字眼中的深意,之前她就觉得奇怪,那么多暗卫,为何偏偏通用一个名字?
“隆科是谁?”
听了她的问话,殷博明收回思绪,深深望向她的眼底。
“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知无不言,可前提是,你要站在我的身边,喜公公。”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诈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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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谎言
殷博明眼神疏离,又带着逼人的炙热。
阮昔胸口如遭重击,痛却发不得声。
原来殷承景秘密豢养暗卫的事,他早就知晓了……
“暗卫中,有多少你的人?”阮昔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多,也不少。”殷博明倒没避讳,说得坦荡:“唉,暗卫从始至今经人员更迭数十次,能留下几位本王的人属实不易。”
见阮昔紧锁,殷博明又笑了:“皇兄这个人呐,疑心重,你大可将此事回去禀告,盛怒之下,他定然会处死所有暗卫。”
“那又如何?左不过再招一批死士罢了。”阮昔语气虽强硬,心中却不安得很。
“此言不虚,问题在于,这些死士若想获得皇兄的信任,需要多久的努力?”
殷博明将扇子收起,敲了敲精致的下颌:“依他那个性子,在重用新暗卫之前,必然要经过重重考察才可放心,这段时间内,他便是孤身一人了。”
“才不会!”
阮昔死死盯着他:“有我在,他就不是一人。”
“是啊。”
殷博明怔怔看着她,几乎有片刻的失神:“你是个突然冒出来的异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让皇兄亲近于此,本王着实……佩服。”
他在阮昔身边慢慢踱步,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着:“所以,本王才需要你。”
阮昔沉声道:“不管出了什么事,陛下都会信我。”
“也许他会,但太后不会。”
殷博明眯起双眼。
阮昔初次在他那张儒雅俊秀的脸上,感觉到“阴险”。
这男人,恐怕已经对她的真实身份……
“当朝太后,生平最恨下人欺瞒媚主,若她老人家圣怒之下执意想将谁处死,即便是皇兄,恐怕也阻拦不得。”
殷博明的这番说词,阮昔无法反驳。
跟在殷帝身边这么长时间,阮昔自然清楚,他很在意“孝子”的贤名。
毕竟在夺嫡这件事上,沈太后可是他最大的贵人。
倘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眼里不揉沙的沈太后,定然不会轻饶了她。
殷承景究竟能为了保护她做到什么地步,阮昔心中着实没底……
月色淡白如玉,覆上薄云,不知怎的竟生出种清冷游离的美来。
阮昔望着月发呆,迷茫无措的模样,惹得一直微笑的殷博明,也悄悄卸下嘴角。
他想替她拂去挂在嘴角的发丝,手伸到半空中,又落寞地放了下去。
罢了,何苦惹她不快?
每次他稍显亲昵的举动,都会让阮昔厌恶地皱起眉,避如蛇蝎。
她对他的怨和恨,能少一分,就尽量少一分吧。
“阮昔,我在等你的回答。”
殷博明轻轻的一句话,让阮昔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叫的,是阮昔。
***
寝宫内烛火仍在,门口值班的石春见阮昔回来,困眼朦胧地朝她打了个招呼。
后知后觉的,他忽然发现阮昔脸色有些过于惨白,双目失焦,走路还直挺挺的,莫名让人心慌。
“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在外面撞邪了?”
阮昔下意识用手攀住石春伸过来的胳膊,满肚子的委屈在嘴里转了又转,却终究没寻到能说出来的勇气。
“哎呀,你吞吞吐吐的作甚?谁欺负你了?啊?”
石春焦急得很,想也不想的便要替她出气,半点没考虑过,凭阮昔如今的地位,那些有本事欺负她的人,该是何等的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