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他六根不净——李拾月
时间:2021-08-15 09:19:18

  剩余的,是老父亲心底那股挥之不去的惆怅。
  他秦渊的女儿,本该被他捧在手心,如珠如宝地长大,而如今,父女时光都不在,他们再见面时,她的心里已被别的郎君塞得满满当当。
  这种心情,几乎是从见她第一面起,便挥之不去。
  秦渊愁得很。
  所以他仍维持着面上恼怒的表情,让玄迦去小佛堂跪上一夜,好好地对佛祖忏悔,领会领会什么叫出家人的本分。
  经过这一场闹,秦缘圆自然是在父母膝下撒了许久娇,将他们都哄得眉开眼笑,方安心回了自己寝殿。
  也不过草草梳洗,便拎着食盒披风,偷偷摸到了小小佛堂。
 
 
第44章 
  佛堂高深, 不曾燃灯的甬道黑魆魆一片,秦缘圆打着灯笼,那点子微弱的烛火在冷风微微的秋夜里, 显得格外脆弱, 闪闪烁烁的一小点,照不亮漆黑无垠的夜。
  她战战兢兢地走着,心里对秦渊竟有了微末的埋怨。
  这么大的行宫, 太监丫鬟也不守着, 还不燃烛火, 让玄迦就这么跪上一夜, 分明是故意磋磨他呢。
  也就靠近了大殿,借着墙上莹莹亮亮一片的莲花灯, 秦缘圆才看见了暗暗闪光的, 却看不清面容的金身释迦摩尼, 和下首跪着的玄迦。
  郎君挺直脊背如松, 傲然地立在佛堂下。
  秦缘圆远远地放下手中的东西, 猫着脚步走过去, 趴在他脊背上的一瞬,郎君忽地回过身来, 扯着她纤细的胳膊, 将她拽入怀中。
  “你怎么知道是我?”
  玄迦鼻尖同她相抵, 贴着她的唇畔,似吻非吻,他轻轻地叹息:“你的脚步声,我怎会听不出来。”
  秦缘圆抱着玄迦的脖子,十分满意地亲了亲他的鼻尖:“表现不错。”
  玄迦手掌在她后背摩挲,咬着女郎丰盈润泽的唇, 深深地吻了许久,见她双目迷离,良久才蹭着她的脖颈,稍稍松开。
  秦缘圆嗔道:“秦,阿爹,叫你面壁思过,你还敢轻薄我?”
  玄迦笑,捏了捏她的下巴:“谁叫你过来勾我?大半夜地不睡觉,南星呢?也由得你胡来。”
  秦缘圆切了一声,微挣开郎君的桎梏,她轻轻抚摸着郎君青紫的唇角:“我这不是心疼你么?阿爹怎么这样用力呀,疼不疼?”
  佛殿宽敞,席卷而过的夜风显得格外飘萧,女郎柔柔的嗓音飘散在风里,十足地抚慰人心。
  玄迦不由得将怀中纤细的人儿抱得更紧一些,又拢了拢她的披风,问:“冷不冷?”
  其实不冷。
  郎君身上的温度总是炙热熨帖的。
  但秦缘圆不愿意他在厅外吹着冷风,缩在他怀里撒娇:“冷死了……”
  玄迦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然后便拖着女郎轻盈而起,转入了佛殿侧边的小房间。
  竟是桌椅床榻一应俱全的。
  秦缘圆不解:“有这么个地方,为何你仍傻乎乎在外头跪着,不费膝盖么?”
  玄迦将油灯点上,垂着眼睫摇了摇头:“缘圆,我心甘情愿领罚。”
  方才秦渊同他说了许多,他深以为然。
  他乌浓的眼牢牢地锁着她,郑重其事地:“如此跪一夜,便能光明正大同你在一起,我很高兴。”
  秦缘圆愣了一瞬,几乎在郎君温柔的眼波中沉溺。
  玄迦笑了笑,十指为梳,轻缓地打理:“方才公爷曾来找过我。”
  秦缘圆警觉起来,如今在她心里玄迦便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受气包,火急火燎地翻查他身上的痕迹:“阿爹来了?你又挨揍了么?”
  玄迦不满地咬了咬她的指尖:“你便是这样看我的么?”
  秦缘圆悻悻放手:“那阿爹同你说什么了?”
  “他问我,想不想做皇帝。”
  “什么?”
  秦渊会这样说,确实是秦缘圆从未想到的。
  先帝爷武宗皇帝,领兵打下了昔年北边的匈奴,大扬大魏国威,所以大魏子民对元氏一族,颇有爱戴,似乎也默认了元氏血统天命所归。
  这也是为何,即便元凭登基后,多年胡作非为,民间多有不满,但碍于武宗留下的家资实在丰厚,加上秦渊一直勉力维护,倒也不曾掀出什么大风大浪。
  也是近年来元凭愈发疯癫,萧兰因煽风点火,秦渊忍无可忍,方动了谋朝篡位的心思。
  但如今萧兰因身体如此,他便动了隐退朝堂,陪她左右的心思。
  会如此问玄迦,大约还是因为玄迦也是元氏血脉,若是继位,由头好寻,还名正言顺。
  若秦渊要上位,则复杂许多。一来他名不正言不顺,宗室不愿,民意难调。
  二来他出身素寒,世家不肯。
  听了玄迦的解释,秦缘圆默了一瞬,有些迷惑道:“那你呢?你是如何想的,你也曾想过做皇帝么?”
  玄迦摇头。
  秦缘圆瞬间放下心来。
  她是真的不喜欢宫闱生活。
  “那要怎么办?你不愿意,阿爹做不了,总不能随意寻个姓元的脓包来当皇帝罢?”
  玄迦笑了笑:“皇后肚子里不还有一个么?我替她看过了,大约,还是个男胎。”
  “如今皇后怀胎已有四月,咱们将西山兵变、皇帝身死的消息捂住,对外不过称病而已。”
  “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
  秦缘圆听得有些发懵,双唇尾张,愣愣地啊了一句。
  玄迦凑近,覆上她丰盈的唇,带着些力度地啃咬。
  秦缘圆被他压在床榻上亲吻,目光却对上了窗台上公分的白衣菩萨,莲花座上,受持净瓶,用怜悯而慈悲的眼神盯着她。
  秦缘圆顿觉羞愧,推着玄迦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的唇。
  她细细地喘着气:“玄迦,你松开我,菩萨在看着呢......”
  郎君的气息铺在她的锁骨上,他声音里仍是不大正经的调笑:“菩萨可曾告诉你,我们很登对?”
  秦缘圆望了一眼拈花微笑的白衣菩萨,气得去掐他的脖子:“你能不能要点脸?”
  玄迦拥着她雪白的肩头,嗤嗤地笑。
  “男欢女爱,天理伦常,菩萨不会怪罪你我。”
  秦缘圆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亏他还是个自小出家的人,那些佛经佛戒,可是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玄迦抓着她的手,十指紧扣,突然的:“缘圆,我们成亲罢。”
  成亲?
  秦缘圆被他这话说得醒了,直起身子,将被他剥开的衣裳拉了回来,蹙闷看他:“如今这般事多,你这话当真么?且谁不知我是公主,谁不知你是元家郎君,婚礼什么的,大可不必了罢......待大事一了,咱们去江南,或者回清凉山,就咱们两个人,逍遥自在不就好了么?我并不在意这些事情的。”
  秦缘圆挑眉,一副很无所谓、清心寡欲的模样。
  玄迦默了默,被她的态度激得生了一口闷气。
  其实他算得上是个离经叛道的人,礼教伦常,并不能左右他。
  若叫以前的他,谁家办婚礼,他甚而不会多付一个眼风。
  但对上了秦缘圆,他的心情变变得非常矛盾。
  秦缘圆的话其实很符合他的心境,两个人,逍遥自在便好。
  但他总觉得,大约女郎总还是渴望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仪式,所以秦缘圆这看得过开的态度,竟让他产生了一种,她并不在意他的感觉。
  他也只能苦笑,是他在意太过,患得患失了。
  偏小娘子还眨巴着眼睛去看他,天真娇憨,一派坦荡。
  玄迦翻身将她压下,昳丽凤眼俯视着她,语带了三分危险:“嗯?不想嫁给我么?”
  秦缘圆乖觉地抱紧他,额头在他下巴脖子那磨呀蹭呀:“怎么会,我不过是,怕麻烦罢了,我最喜欢你了,早就想着嫁给你了,如今只是觉得......正正是多事之秋。”
  玄迦一道顺着她的头发,一道慢悠悠的:“麻烦什么?你换一件衣裳,上了花轿,便是从皇宫至公主府而已,连路都无需你多走两步。”
  他瘦长的手指穿过女郎垂落的青丝,好似弹琴似的轻拢慢捻,语调亦是幽幽地解释道:“这一年半载,我们都离不开长安。”
  “及至皇后产子、新帝即位、局势稳定,至少两三年,你怎么舍得叫我名不正言不顺地跟着你?每每夜探香闺,做个窃玉偷香的采花贼么?”
  “然后被国公爷瞧见,又拳打脚踢地招呼我么?”
  这话,诚然也是玄迦胡编乱造的。
  秦渊既已漏夜前来,将这些事情皆展开细谈,对二人的婚事未来,也丝毫不避讳,甚至还主动说,若玄迦不介意,可收他作义子,二人结合便可名正言顺,那便是同意了他们的事情。
  如何还会对玄迦动粗?
  只是秦缘圆并不晓得,听他这样说,顿时心疼愧疚都生了出来。
  玄迦淡淡的:“缘圆,你总还要给我一个名份罢?”
  不可谓不委屈。
  秦缘圆抱着他的腰,主动抬头亲了亲他唇角的伤口,本来不过打算一触即止,却被他抓住缠吻了许久,郎君情潮收歇不住,亲吻渐渐移位变得危险的时候,秦缘圆微微推了推他:“哥哥......你放开我呀,我答应,我答应和你成亲便是了......”
  开了荤的郎君,真的好吓人。
  时时刻刻都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玄迦喘着气自她白嫩的身子上抬了起来,捏了捏女郎小巧的下巴,眸色暗暗:“乖乖,你方才唤我什么?”
  秦缘圆偷偷拉开二人距离,却又被他剪住双手往他身前送,女郎白腻的肌肤便愈加分明地显露在他眼下,深深浅浅的指印吻痕,皆是他今日纵情的控诉。
  玄迦虔诚地吻上去,轻柔地,安抚地。
  秦缘圆双肩颤颤,又笑又羞。
  月色自窗台倾泻而下,落在菩萨的小相上,那净瓶上蓬勃生长的、彻底绽放的莲花,还有莲花瓣上尖尖的粉红,也照得清晰无比。
  秦缘圆实在无法直视菩萨悲悯的眼神,错而转回伏在上首的郎君。
  不免看见他迷乱泛红的凤眸,和他瞳孔处映照得自己的肌肤。
  被凌虐的雪山红梅。
  她仰头叹了一声:“玄迦......”
  ——
  秦缘圆被玄迦抱出佛堂时候,天边恰有浮云将皎皎的明月遮住,他抱着她,连灯笼都不曾打,黑黢黢的甬道仍旧似暗无低的永夜,但她窝在郎君怀中,竟觉得安心无比,截然不同的心境。
  但她余光望见了硕大的佛祖金身,想起小佛堂失控的郎君,简直觉得自己对佛不敬,亵渎神灵。
  她小声地催促:“快走。”
  但秦缘圆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只能软趴趴低靠在郎君胸膛上,身上披着的,是自己给玄迦带来的,御寒的披风,将她严严实实低裹住。
  玄迦衣裳单薄,浑身却温热似有火烧。
  南星提着灯笼,沉静地在佛堂大门等着。
  见玄迦抱着秦缘圆出来,她忙迎了上去,却见小公主腮边仍挂着红粉,眼睫上是零星的泪花,双唇红肿,一看便被欺负狠了。
  南星忙低下头,只恭顺地在前头引路。
  她听见小公主若有似无地轻哼,似奶猫儿一般。
  大人温柔地询问。
  她声音瓮瓮的,仍然沙哑:“你仍要回去跪着么?”
  玄迦脾气很好地笑笑:“嗯,回去赎罪。”
  秦缘圆瞪了他一眼,然后便闭了眼养神。
  心里想的却是,知道自己有罪,还扯着她在佛堂里胡来,如今又装什么呢。
  她实在累,之后便一句话也不曾再说,直至被玄迦抱回了寝殿。
  玄迦忽然脚步停了下来。
  她才睁开了眼。
  萧铎立在廊下,满是调侃地盯着他们。
  对上郎君含笑的眼眸,秦缘圆顿时羞窘,埋首在玄迦身前,掩耳盗铃之态。
  萧三郎浅浅地笑,压着声音,又有些不大满意:“你便不能怜香惜玉些么?我的小表妹可才醒过来呐......”
  他将殿门推开,做了个请的手势,知情识趣地:“你们先......休整休整?我等等。”
  他神色正经了下来:“我有事要与缘圆说。”
  秦缘圆终于正视萧铎。
  萧三郎素来温润的脸庞显出几许纠结,也不知是什么烦心事侵扰。
 
 
第45章 
  玄迦替秦缘圆将衣裳穿戴齐整后, 她身上力气也渐渐回了些许。
  自己气虚体乏,玄迦却健步如飞,秦缘圆想起方才情状, 忽然生了些许不快, 所以在二人牵手走行至殿门前,秦缘圆打开门,将他推了出去。
  口气是娇矜的:“你不是要回去思过么?”
  萧三郎就站在门前, 见一身功夫的玄迦被手无寸铁的秦缘圆推得踉跄, 不由轻笑出声, 愉快点评:“我算是开眼了。”
  玄迦淡着脸瞥了萧铎一眼, 护在秦缘圆身前,道:“何事。”
  萧铎欣赏了一眼玄迦护犊子的要紧模样, 笑了:“她到底是我表妹, 你也不必如此防着我。”
  玄迦:“无事不登三宝殿, 观你情状, 并非好事。”
  萧铎被他戳中心事, 摸了摸鼻子。
  但秦缘圆却听萧兰因说, 西山之变平息后,萧铎又连夜回了长安, 意在稳定局势, 接应秦渊。
  如今他漏夜前来, 尚带着一身风尘寒气,定有要紧的事情。
  秦缘圆拉了拉玄迦的手,小心道:“表哥不会害我的,你安心去吧。”
  玄迦:“……”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显然心有焦虑的萧三郎,有些不情愿地走了。
  二人再门前候了片刻,直至玄迦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宫道上, 秦缘圆才将萧铎请了进去,开门见山:“表哥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大可直言。”
  萧铎叹声,表情实在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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