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倾心以待,保护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只拿枕边人当工具,高下立见,我愈发觉得,太子会成为最后的赢家。”晋国夫人摇了摇纨扇,长叹一口气,“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了,以前所有人都看好的楚王一直走下坡路,被叫做废物的太子却不断在赢得人心,谢瑄,袁昇,谢禀,方亭远,这每个人的背后都是太子的闪光点啊。”
“大概就是老话说的日久见人心吧,日子久了,各家真章都见得到了。”
晋国夫人笑意吟吟,她问陆定安:“那郎君呢?如今可是下定了决心?”
陆定安轻扬头颅:“想让我陆家臣服没那么容易,且看看这位太子殿下有没有本事让我低头了,温良娣的事情你也帮忙看着些,找个好日子把亲认了,就算是口头上的,也不能少了该有的体面。”
“知道了,明日我就登门拜访去。”
第六十七章
温言知道了认义妹的事情,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该走的流程走了,亲也认了,除了外面的骚动,她在温家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张太医留在了温府,也就七八日,他诊脉的时候发现温言的身体好了很多。
温言为了弄清原因,一应用度都和在东宫一模一样,她大概能猜到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住在温府的这段时日,眉娘跟晋国夫人经常结伴来看她,晋国夫人已经孕育了两个孩子,心得体会什么的她都要同温言说一说,眉娘又是贯会开玩笑的,她们两个在,温言宫外的日子过的也还惬意,每日萧景和都要写信给她,无非是说着禁足很烦很无聊很想她这些话,温言不必看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来温府拜访的人并不少,魏王妃也来过一次,自打萧景成跟萧景和冰释前嫌以后,魏王妃对温言的态度也好了很少,那次宴会她对温言冷嘲热讽,几次三番同她道了歉,也就翻篇过去了。
温言发现他们那一家人都属于典型的嘴巴不好,贬损起人来格外厉害,伤天害理的坏事他们倒是一件也不做,有一次萧景成和魏王妃带着孩子一起来,萧景成头颅扬的高高的说:“好歹本王也是出身汝南袁氏,世家风度在身,做不来那些穷凶恶极的坏事。”
萧景成还往东宫跑了两回,没了女主人的东宫蔫儿的不像话,干活都有气无力的,萧景成练完武功看完书就躺在床上睡大觉,要不就是给温言写信,一写七八页纸,萧景成有次在边上看着都觉得好神奇。
“你不是每日都给她写信吗?怎么还有这么多话要说?”
萧景和瞥了他一眼,“你不懂。”
萧景成:“……”
怎么就不懂了,他是没有媳妇孩子吗?瞧不起谁呢?
反正很长一段时间并没有什么事发生,各过各的日子。
萧景和在这边盘算着等到禁足解了就去找萧嵘请旨立太子妃,萧景知却已经把那人带入了府中。
“真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眼下萧景和禁足,大好的时机你不把握,真准备把皇位让给他了?”
萧景知把玩着酒杯,轻声道:“你们大燕的人,说话都这么不客气的吗?”
之前靳长循不把他放在眼里,现在李玄舟更甚。
李玄舟讥笑着:“不客气?那你是没有见过我真正不客气的时候,萧景知,看看你如今的局面,曾经那么多条路摆在你面前,你偏偏就选了最差的那一条。”
“我这次来,不打算浪费时间,一切都按照我说的做,我保你龙袍加身,九五至尊。”
萧景知面上没变化,心里却是不满到了极点,他李玄舟不过草莽出身,竟然还开始命令他了。
“你想要如何。”
“反正你现在人心尽失,要么起兵造反,大燕会做你的后盾,要么就把那些绊脚石全部杀了,免除所有后患。”
萧景知瞪他:“你说的容易,起兵造反是什么样的后果你知道吗?”
李玄舟就看不上他这个样子,畏畏缩缩,骂名又如何,群臣罢官又如何,不听话的东西,杀了便是,明明自己手里捏着兵权,还有大燕这个助力在,起兵造反再轻而易举不过,他还不乐意了。
“算了,你要是这个态度,便走第二条路吧,眼下太子禁足,诸臣安稳,趁这个时候给萧景和安个死罪吧。”
“死罪?”萧景知眯眼问。
“这古往今来,皇子能安的罪可太多了,造反,谋逆,大不敬,私通庶母,滥杀无辜,残酷不仁,你随便选一个吧,剩下的交给我了。”李玄舟说的漫不经心,萧景知都隐隐有些怕了,这列出来的每一条可都是能让萧景和万劫不复的。
“你想如何做?”
李玄舟抬眼看他,他轻笑了两声,轻佻邪气,“勾结手持兵权的镇国大将军,可为意图造反,私制龙袍,可为大不敬,多次出入含象殿,可为私通庶母,因政见不合误杀世家子弟,可为残酷不仁,你说这么多罪加在一起,萧景和还能活下去吗?”
萧景和看着他,拳头一点点的攥紧,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李玄舟可以从一个土匪窝里走出去,一路扶摇直上,官拜中书令了,够狠。
“你说的世家子弟,是哪家。”
“兰陵萧氏,萧辰。”
“萧氏可是我的同盟!”
李玄舟摇开扇子,胡坐在榻上,他道:“殿下还要自欺欺人吗,萧氏可是迫于无奈才倒向你这边的,你莫不是忘了你拿萧贵妃跟萧氏子孙性命威胁才有今日之结果,萧元清那老匹夫也不是吃素的,说不定正在谋划着怎样害你呢,再说,一个萧氏,扳倒你最大的敌人,这买卖不划算吗?”
“而且萧辰是最合适的人选,天纵英才,他成长的太快,再过一两年就能跟他祖父一起合谋算计了,神童若不是一心向着自己,就得尽快扼杀,再者萧辰是陆眉之子,陆眉此人,身份成谜却手眼通天,她周边势力盘根错节,她帮着东宫,我们必定落不到什么好,借萧景和之手杀了萧辰,陆眉这条线他们就断了。”
一句句一声声听得萧景知都有些心惊,“你说的很好,可要如何做呢?”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妙招。”
住在温府的第十三日,青玉跟温言说城中突然冒出了许多传闻。
“近来茶肆酒馆都有人在说,镇国大将军认了良娣您做义妹只是表面功夫,实则是已经与太子殿下结盟,太子借陆家兵权谋逆逼宫,陆家借东宫称帝一跃成为家族之首,将氏族踩在脚下。”
温言喝安胎药的动作一顿,她耷拉的眼皮缓缓抬起,这作风,可太像李玄舟了。
曾经在大燕,李玄舟也用过这法子去扳倒敌人。
“谣言嘛,听的传的人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这人都只在意消息本身的吸引程度,真假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他说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温言从不否认,他们六个人当中,只有李玄舟将人性看的透彻至极。
温言把手中东西放下,一直都没有说话,对于谣言和诋毁,太难寻到解决之法了。
李玄舟这是借她的手阴了她自己一把。
想要真正和萧景知有抗衡之力,手里必须有兵,有武将,可当有了之后,你也得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李玄舟,我们终于要对上了。”
“茵陈,收拾东西,回宫。”温言摸了摸隆起的肚子,这胎暂时安不了了,“你要听话一点,等到阿娘报完仇,会带你逍遥几日的。”
她前脚刚动身,后脚萧景和得知消息就去了甘露殿。
反正谣言出来了,这东西也压不住,还不如抓住眼前可以得到的所有好处。
萧嵘自然也听到了那些传言,他告诉自己不要往心里去,萧景和那性子不会做这样的事,可是身为帝王,多疑是基本特征,他还是心存不满了。
萧景和入了殿内,萧嵘板着脸问:“你还在禁足,来甘露殿干什么?”
“臣来请旨?”
“什么旨?”
“封良娣温言为太子妃,陆定安的义妹,身怀皇孙,这两点足以让她成为太子妃。”
萧嵘没忍住冷笑了下,感情他这儿子就是为了让温言当太子妃才去找了陆定安,心头的怀疑突然就折了下去,这才像是萧景和干的出来的事。
“傻儿子。”
“什么?”萧景和怀疑自己听错了,只见萧嵘起身在书架那边翻了翻,一个锦盒被拿过来,萧嵘把里面的东西给了他。
正是册封温言为太子妃的圣旨。
“你那岳父一早便进了宫找朕要这旨意,太原温氏的嫡长女,当太子妃绰绰有余,朕和你岳父商量一番,念着温言有孕在身,禁不得劳累,便要等她产子之后再下旨册封,既然你今日来了,现在下旨也无妨,产后再行册封大典。”
盼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得已成真,萧景和激动的不行,连说了好几声多谢阿耶,站了没多久礼也不行了直接往回跑,生怕东西再被萧嵘抢了回去。
这放肆模样气的萧嵘重重拂袖,宋内侍看着,忍不住说:“太子殿下到底是孩子气更多,如此单纯,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萧嵘斜睨他一眼,讥笑:“你也在为他说话。”
这样单纯的萧景和,怎么会勾结武将,意图谋反呢。
“去查,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封温言为太子妃的圣旨各处很快都知道了,大家都在感叹温言手段了得,哄得太子殿下对她百般顺从,从低微商户女摇身一变成为储君之妻,一步登天,荣华富贵。
到底他们没有说出太原温氏的事,温言不叫说,她并不是太想动用温氏的力量,毕竟那终究不是她的,之前用过一次是为了保证能够杀了靳长循,温裕和温氏隐世那么多年,为了她再次出山想来也是经过了很多思想斗争。
温家可以有情有义,为了女儿奉上一切,但是她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本该属于颜若的一切。
之前温裕给的嫁妆她都叫人给颜若送了过去,还有的,就等她回了大燕以后再还给她。
因为要等到之后才行册封大典,温言和萧景和的基本生活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们现在最忧心的正是李玄舟的算计。
入夜后,李玄舟跟萧景知坐在院内赏月,萧景知道:“看来你的计谋并没有生效,陛下没有因此厌弃萧景和,甚至还因为陆家的关系封了温言为太子妃。”
他们都以为是因为陆家才让萧嵘松了口。
李玄舟揉了揉额角,先道:“不要说那个名字,我听着膈应。”
温颜,早就已经死了,他可不想再听到这个让人难受的名字。
“谁说这一计是冲着萧嵘去的,他既然能扶着萧景和这么久,我就没打算在这上面挑拨,这一计,算的是陆家。”
萧景知被提醒了这么一下,什么都想清楚了。
只是认了个义妹便遭了如此怀疑,陆家多年清誉,怎么受得了这种委屈,不管怎么说,为了避嫌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跟东宫有任何牵扯,这等于是断了萧景和拉拢武将的后路。
朝中武将,一波跟随他,一波跟随陆家,还有一波跟随萧嵘,萧嵘那里的动不了,陆家那边不敢动,这条路,这方面,萧景和不会再有跟他抗争的能力了。
李玄舟摩挲着扇骨上的纹路,声音飘渺。
“好戏啊,还在后面呢。”
第六十八章
温言叫人把延嘉殿给拆了。
“去看看那墙壁有什么问题。”她吩咐着张太医,萧景和站在一旁虽有不解,也没有阻拦。
张太医连同其余几个太医上前去,捻起那些碎块轻嗅,有一会功夫,他们几个交谈一番意见,张太医才过去回禀。
“启禀殿下,太子妃,这墙壁中和着的是不仅是花椒,还有丁香,郁金香,夜来香,这些东西平时闻一两息并不会有碍,可若是时间久了,对人的身体损害极大,加之太子妃有孕在身,长期待在延嘉殿,这些等于是慢性毒药啊!”
之前谢贵妃生辰的时候,萧嵘为示恩赐,命人用花椒和泥涂于含象殿墙壁之上,予以椒房之宠,谢贵妃一时兴起,求了求萧嵘,于是温言殿内也弄了这些玩意,也没承想,有人会在这上面下功夫。
温言冷笑一声,道:“真是手段高明啊,不用毒药却能让人中毒,椒香掩盖了花香,让人辨不清还深受其害。”
萧景和拧眉,算计到东宫内里了,事情过了许久,现在要查也查不出什么,可谁是主谋也不用多猜,东宫得罪的人只有那一个,最想要温言跟她肚子里孩子死的也是那一个。
“这段时间你去崇文殿住吧。”萧景和拉过温言的手,说话微微有几分窘迫,“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狠,从前我还求你对他手下留情,现在想想还是我害了你,以后,你就按着自己的心意来吧,我不会再阻拦了。”
温言抬头看着他,目不转睛,“你想好了吗?我要是真的下了狠手,你与他的兄弟情分就算彻底到头了。”
忍了这么久,她没有真的让萧景知伤筋动骨,当时方亭远的事情,她要是真的想阴萧景知,他可没有那么好过。
萧景和手上力道微微加重了些,他说:“事到如今,我们两个早就回不到当年了,我一再的退让只会让他变本加厉,早些结束,少犯些罪孽,到最后还能活着相见。”
萧景知总觉得是自己在忍萧景和,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一路紧逼的人是他自己,扶持亲信各种挑萧景和的刺,时不时的给他找事做,勾结靳长循李玄舟害他害温言,每一次收拾的都是那些跳出来的人,萧景知毫发无伤,他也没想过到底是为什么。
“那这次李玄舟的出手你怎么看?陆家肯定是抓不住了。”温言隔了会才问他,谣言一出,陆家立马闭门谢客,这态度就很明确了,风口浪尖上不想跟东宫再有什么牵扯。
换做是温言,她也会这样做,一个家族,还是忠臣之家的声誉,真的太重要了,更何况陆家对东宫算是有恩,现在退避她也觉得是正常的,只是这条线就算断了。
温言想了一大堆,萧景和只轻飘飘的带了过去:“有什么看法?本来我去陆家就是借他们的名头好名正言顺的封你为太子妃,我目的都达到了还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