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似乎很有道理,温言动了动眉毛,忽然觉得萧景和这么乐观也挺好的。
“嗯,挺好的。”温言拍了拍他的胳膊。
萧景和不明就里,真的挺好的吗?
“不是,我是真没有冲着陆家的兵权去,李玄舟要害就害,反正也没伤着我,那我前十几年没人看得上我我照样快快乐乐的过了,有没有他帮都无所谓啊。”萧景和是真的觉得没啥,本来他跟陆定安也不熟。
温言大概能想象到要是李玄舟听到这番话,会是什么表情,辛辛苦苦散布谣言,人家根本不在乎,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好了,回崇文殿吧。”
温言面上笑着,心里头寒意直泛,萧景知敢算计上她的命,她当然也要送他一份大礼。
在谢禀来东宫的时候,温言叫人把他请了过来。
自打上次被温言气晕了过去,谢禀就一直不待见她,见了面脸拉的老长,这回知道她如愿当上了太子妃,心里更不爽了。
“太子妃叫老夫来有何要事啊?”
温言不跟他打太极,直接说明了自己的目的,“谢侍中那里有多少桓家的信?”
谢禀眼皮子一跳,“你想干什么?”
“楚王殿下不声不响就断了东宫一条路,我当然也得回报些什么。”
谢禀嘴角的颤动出卖了他的心情,人家断了她一条后路,她要断了人家一条胳膊啊,桓家和杨家可是萧景知的两条臂膀,就算猜不到温言想要做什么,他脊背都一阵发凉。
到底是他老了,没这些年轻人玩的刺激。
“明日给你送来,容老夫提醒太子妃一句,千万不要玩火自焚,拿捏住分寸啊。”
“这个是自然。”
那些书信到的时候,温言把每个字都拆开了看,模仿笔迹蔺修在行,她在行,萧景知能用这个害方亭远,她为什么不能用这个害桓家,以牙还牙才算是最好的报复。
只是萧景知怕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除非蔺修亲自到场,要不然笔迹鉴定什么的都是空话。
温言特意在书信的最后加了一个图腾,专属大燕皇室。
“桓家那九郎君今年才七岁吧。”温言问着墨玉。
“没错,桓九郎可是出了名的活泼爱动爱惹祸,桓盛死了之后,其弟继任家主之位,他兄弟二人一母同胞,关系亲厚,那桓铭待桓九郎也是极为骄纵的。”
“骄纵?”两个字在温言齿间盘旋,“骄纵好啊,还能帮我个大忙呢。”
温言把封好的信件给了墨玉。
“九郎君!九郎君!您慢些跑!”一群下人跟着桓九郎,生怕这小主子跑的太急摔了碰了,遭罪的可是他们。
今日乃是桓氏家主桓铭的寿宴,虽说前些时候桓家遇冷,几次三番出事,可毕竟还是六大望族之一,声势显赫,故而来拜贺的人并不少。
来的大人多,孩子也多,桓九郎和那当中几个孩子跑去了一边玩,都是半大不大的人儿,什么都觉得新奇的厉害,见这个从红盒子里掏出小玩意,见那个拿出小人书,纷纷嚷着要寻红盒子。
“那我们就比比谁的红盒子里的玩意更好,最好的那个人可以拿走所有人的玩具。”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说着,小孩子的好胜心也是很强的,桓九郎一听这说辞立马来劲,到处跑着要找。
可是,哪里的红盒子会最好呢?
“郎君,你上次不是到老爷的书房里找到了好多新奇玩意吗,他那里好东西多,你去找他要就好了呀。”
桓九郎跟着下人站在树丛后,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听那边的仆从说话,他登时眼睛亮了几分,叔父的书房里有各种珍奇古玩,肯定也有最好的红盒子。
哪怕下人害怕,也拦不住这无法无天的小祖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桓铭的书房里拿了盒子走,有下人前去回禀桓铭,桓铭只是摆了摆手,他那架子上无非是些玉器瓷碗,只是稍稍名贵了一点,九郎想要,拿去便是,总归也不是第一次了。
等到一群孩子都聚集到了一起,他们互相分着盒子看,年龄最大的那个小姑娘拿走了桓九郎的盒子,打开一开,里面有块令牌,还有好多书信呢。
“卿与我大燕为好,待大业终成,必践行荣华富贵,王侯将相之诺。”小姑娘可是当朝大儒之女,年岁虽小,该识的字一个也不差。
凉亭中的孩子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仆从婢女什么的都是脸色发白,嘴唇颤抖,这桓九郎竟翻出了这等罪证!
机灵一点的仆从已经赶着去告知自家主子了。
等到桓铭知道这事的时候,宴席都到了末尾,他就说怎么方才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古怪,桓铭心下一惊,将那桓九郎好好收拾了一番,那红盒子里的书信他看了都怀疑是自己写的,愤恨的把东西销毁,他这心彻底放不下了。
桓铭站在书房里来回走,这通敌叛国的名头安上,他可是死罪啊!
桓铭知道那些人是什么嘴脸,管他真真假假,这等罪证捏住了,今年的业绩便完成大半。
“这可如何是好啊!”他总算明白当日方亭远被冤枉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了。
他的近从犹豫再三,小心翼翼的说:“家主,要不去见见楚王殿下,此前他同大燕大将军相识,如今能帮家主的,也只有他了。”
桓铭着急上火的,顾不得其他,立马就叫人备车出府。
站在从桓家去楚王府必经之路的茶楼里,温言看着马车离开,淡淡呷着花茶。
“买通了桓家的下人,若是他供出你来,如何是好?”眉娘坐在温言对面,对于她的出手心里不是很有底。
“谁说我买通了桓家的下人?”
“那你?”
温言敛了敛身子,轻声道:“他自己出去的时候听到别人议论楚王跟大燕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游戏是小孩子自己提出来的,去书房的话是人家偷偷说的,罪证是桓九郎不小心翻出来的,书信是中书侍郎的孙女念的,消息是那些下人通报的,被撺掇提点也是心腹无意听到的,自始至终,我可没有掺和进去,出半分力。”
温言抚了抚肚子,李玄舟在暗她在明,既然猜不到他要出什么招,她就不和他正面对上了。
他想对付萧景和,那她就只好去整萧景知了。
眉娘瞥见温言唇边淡淡的笑意,愈发觉得温裕的担心是多余的,他这女儿哪还需要别人帮,不动声色给人扣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拖了楚王下水,自己还沾不到半点污水。
“太子妃可否告知属下,接下来事情的走向?”眉娘有些好奇她的后招是什么。
“你觉得,萧景知那样无情无义的人,会为了帮桓家让自己惹一身腥吗?”
温言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不会的,桓家会被舍弃,会墙倒众人推,你说要是萧景知看到自己的臂膀被东宫收用,表情会不会很精彩?”
第六十九章
“通敌叛国?”萧景知忍不住嗤笑一声,这种罪名真是轻而易举就能安上。
他望向桓铭,道:“你方才说,那信中画有图腾,什么样的图腾?那块令牌又是什么样子的?“
桓铭毕竟才任家主,论能力论胆量都比桓盛差的远,此事一出,已然六神无主,跑到楚王府来浑身都被汗浸透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才答:“信上的图腾跟令牌上的很像,信,信上的是一朵很大的花,周围有一圈凤羽,令牌,令牌……“
桓铭紧握双手,有些不确定的说:“也有很大的花朵,周围是字,但臣不认识。“
他说的含糊,萧景知却听明白了,那是优昙花,大燕的国花,优昙外饰凤翎,此乃大燕皇族的象征。
萧景知闭了闭眼睛,怕是这一次桓铭说不过去了。
“你先回府,容本王想想该如何救你。“事到如今,只能先稳住桓铭。
亲自叫人把他送走,隔了一会李玄舟才从屏风后走出来,他脸上带着笑容,却是极为阴沉森寒的笑,“看来这位太子妃跟我们的长公主殿下真是关系不浅呢,连大燕皇族特有的图腾都知道,真让人意外。“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么多人看到了信和图腾,桓铭怎么解释的清楚,只怕明日朝会上便有人发难,通敌叛国非同小可,若桓氏举族尽灭,本王的助力可是没了!“
李玄舟轻轻瞥了他一眼,自从萧景和开始各种得到重视,萧景知就变得格外沉不住气了,现在哪里还有半分当初泰然自若的样子。
“我还在这呢,慌什么?”
他举起扇子扇了扇风,道:“这是在给我下马威呢,借着桓氏来探底,她料定我们不会救桓铭,这人在悬崖边上被拉回来和落入悬崖被死死拽住是不一样的,只要等到最后东宫出手救下桓铭,他必定感恩戴德,转投阵营,这对我们来说太不妙了。”
李玄舟拨弄几许棋盒中的棋子,随手捻起一颗,凝视许久,“找人杀了桓铭吧。”
“你说什么?”萧景知大步走过来怒视着李玄舟,“他现在还是本王的人,亲手杀了他算怎么回事!”
“桓家和你干过多少脏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桓家一旦走投无路,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咬出你咬出杨家,蒙冤又如何,历朝历代蒙冤致死的臣子还少吗?牺牲他一个保全桓家的力量和你才是最重要。”
李玄舟猛地别开脑袋,愤恨道:“我可不想把自己这边的帮手送给那太子妃。”
“你要是下不了手,我亲自来。”
许久之后,什么都归于宁静,萧景知有点怀疑自己了,是不是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向蔺修求助,事到如今已经把太多的人扯进来了。
夜黑风高,月明星稀,早过了子时,长安城也宁静许多,人家灯火半灭,红烛徒留几盏,这一夜注定很多人都睡不了。
温言睡下的时候眼皮子一直在跳,她总觉得事情并不能朝着自己想的那个方向发展,似乎她有些低估了李玄舟。
骨子里的不放心让她根本睡不着。
连续翻了几个身,萧景和也被她弄醒了,他迷迷糊糊的问:“怎么了?不舒服吗?”他下意识就把手放在温言腰间,准备给她揉腰。
温言按住他的手,“我总觉得今晚有什么事要发生,李玄舟在萧景知身边,我太不放心了。”
萧景和呼出一口气,有时候他真的非常佩服温言,这么晚了还能想那么多事,果然精英和纨绔是有区别的。
他把温言揽过来,抱着她说:“紫玉跟红玉不是都在桓家那边守着吗,要是还担心的话,叫墨玉也过去看看,再不行,你先睡着,我去安排事情。”
本来之前因为那些香的事情,温言就睡不太好,再这样下去,萧景和生怕她熬不住。
话音才毕,他就坐起来穿衣服了,虽然真的很困。
给温言盖好被子,继续安抚了几句他才出去。
“墨玉!”
……
桓铭现在是一点困意都没有,眼瞅着第二天已经来了,朝会上会面对什么他都不敢想,他就是想不明白那些东西到底是谁放到他府上的,他竟一点察觉都没有,桓秘更想不明白的是,到底是谁要害他。
摊上这种事,他可真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都说不清。
一阵头疼欲裂,门外冷风呼呼作响,桓铭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他开门朝外看了看,也没什么人。
只是当他转身后,一柄利剑直接割破了他的喉咙,连叫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亲眼看着人倒下,一动不动,蒙面刺客才用轻功离开,几乎是前后脚,墨玉来到了桓家。
房门再次被打开,地上的人有了细微的动作,他抬手捂住了自己脖子。
墨玉都来不及感叹这人命真大,直接用最快的速度带人去见了大夫。
赶在了最后一刻,一切都还来的急。
听到回禀的时候萧景和瞪大了眼睛,他们竟然真的敢,桓家好歹也是公卿世家,萧景知怎么能放任李玄舟动手。
在殿内站了一会,萧景和才吩咐着墨玉:“你去乱葬岗弄具新鲜的尸体搬到桓家,再放把火,你拿捏好分寸,一定要让尸体面目全非,且不能伤着旁人,离天亮没几个时辰了,快去!”
墨玉:“……”大晚上的让她去乱葬岗搬尸体,真的不用考虑她的感受吗?
“是。”
萧景和握手成拳,交替着砸了几下,保下了桓铭,将来一定会有大用。
把该准备的准备好,萧景和又开始想一个问题。
桓铭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其实桓铭转身的时候反应过来了,他很细微的躲了下,刚好避开要害,在被伤着之后立马倒下装死,他也知道这种人最怕耽搁,杀完人会立马离开,桓铭赌了一把,一定会有人守在桓家,会有人及时来救他,还真让他赌对了。
所以后来他醒了之后萧景和听到这番说辞对他佩服不已。
大智慧没见着多少,保命的功夫是真的一绝。
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萧景和这才回内殿去睡着,他动作足够的轻缓,却还是把温言弄醒了,“怎么样了?”
萧景和很想说你先睡,明天再说,但是按照以往的经验,温言会用那种冰冷威严的眼神把他盯穿的。
“李玄舟派人去杀了桓铭。”
温言一下子清醒过来,“你说什么!”她还真是低估了李玄舟,说杀就杀,也不管那是大梁的官员或怎样。
“不要激动,听我说完。”
“墨玉去的及时,救下了桓铭,现在人还没醒,我叫墨玉重新弄了具尸体放到桓家去,又放了把火,瞒过李玄舟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虚惊一场,温言放松了些,她敲了下萧景和脑门,“长本事了。”
现在她不在,有些事情他也可以处理的很好了。
萧景和摸了摸被她敲的地方,憨笑两声,“这回放心了吧,太晚了,快睡吧。”
温言是一夜好眠,萧景和整宿没合眼。
一次两次三次,大梁和大燕有了越来越多的牵扯,真相大白的那一日,到底有多少人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