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为尊——甯酒酒
时间:2021-08-22 09:57:03

  萧嵘终于没法自圆其说了,他别开了身子,不敢去看孝章皇后的眼睛。
  “太子是国之储君,不可轻言立下,更何况景和天子愚钝,不适合做太子。”只留下这么一句话,萧嵘便离开了清宁殿,那之后的半年再未踏入。
  那时候的孝章皇后已经不太正常了,她开始把所有的错误归到萧景和身上,打他,骂他,逼着他用功读书,惩罚完之后听到萧景和哭,她又哭着去抱他,说:“对不起,阿娘不该把气撒在你身上。”
  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如此过了四年,她终于撑不下去了,病入膏肓,不肯让太医治,死前萧嵘又来了清宁殿,她求他立萧景和为太子,夫妻十余载,她第一次求她,如果他们的孩子做了太子,曾经的诺言就还算数,也证明他还是爱她的。
  温言对于这个故事总是唏嘘不已,她没有立场去说,可是还是觉得孝章皇后太傻了,为了那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背弃家族,不见天日,到最后什么也没剩下,什么也没得到。
  她刚才回神,眉娘又问了句:“此事,当真是韩王为之吗?”那家伙是个好挑事的,可平素也没这么大的胆子啊。
  温言轻嗤:“做倒是他做的,到底是他自己主动的还是被别人撺掇的,那就说不准了。”
  正欲再言,萧景和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忙道:“方才在紫宸殿上,陛下说李玄舟已经要到长安了。”
  人是早就到了,可是现在要变得光明正大。
  眉娘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她微蹙双眉,问:“李玄舟,大燕的中书令?”
  “真是有意思了,怎么今年大燕的人老往大梁跑,再来一个丞相蔺修,大燕五臣就全了。”
  何止呢,人家的摄政长公主殿下现在就在你面前坐着,萧景和忍了忍,没把话说出来。
  “而且陛下说了,这一次不叫鸿胪寺的人去,由我,陆定安,楚王还有杨家的人去接待。”
  “陆定安?”温言问着,陆定安一个武将,他去干什么,而且这阵仗有些奇怪,杨家是楚王那边的,陆定安现在只能算中立,李玄舟又是肯定站在萧景知那边,怎么说萧景和都不太安全。
  “什么时候到?”
  “明日。”
  眉娘看他们的表情,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而且她在这里似乎也不太方便。
  “奴想起南歌坊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两位殿下了。”眉娘轻笑着,让玄参送了她出去。
  温言只能再次感叹眉娘这个人实在是太知进退,懂分寸了。
  她想了想,缓缓开口:“我觉得,陛下对于萧景知跟你都已经有所怀疑了。”
  萧景和微怔,“你是说,他是在借这次的机会摸清楚王跟大燕到底有什么关系,而且他对你也不放心吗?”
  “没错。”温言吁出一口气,她跟李玄舟隔空斗法,萧嵘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肯定会有所察觉,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管什么太原温氏,萧嵘不会让她好过。
  同理可得,萧景知跟大燕之间的联系被彻底捅破的话,萧嵘也饶不了他,甚至有可能对大燕发难,毕竟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受波及的都是大梁的臣子。
  “我要赶在李玄舟正式出场前,送萧景知一份大礼。”
  萧景和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你想干什么?”
  温言瞥他,“放心,不会要了萧景知的命的。”
  到底曾经的兄弟之情还余几分,萧景和嘴上那样说,心还是狠不下来。
  那一整个下午,温言都没有出过崇文殿,她也不叫萧景和进去,金乌西沉时分,他悄悄往内殿看了眼,温言好像在画什么东西,非常认真。
  看还是不看?看吧,温言可能会生气,不看,他这好奇心退不下去。
  “要不,就看一眼?”萧景和扳着手指头,觉得可行。
  趁着温言饭后出去散步,萧景和把那副已经收起来的画卷打开。
  丰神俊朗,眉眼如画,气度隽雅,飘然出世,纵使萧景和没什么文化,看到画像上的男子,脑海中美好的形容词一大堆一大堆的往外蹦,他明明跟萧景知相貌相差无几,却依旧让人觉得大不一样,一个是凡尘中的俊美,一个却宛若天间谪仙。
  萧景和其实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大家都说他生得好,温言也总爱夸他好相貌,要比起来的话,他比画上这人长的好看,可若论气度,那真是没得比。
  行动总是比脑子快,萧景和急促喘息几声,把画卷一收跑去找温言。
  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温言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怎么了?”
  叫周边的宫人都下去,唰的一下萧景和就把东西放开了,“你画的是不是蔺修!”
  温言无奈的按按额角,就是怕萧景和看见了生气她才叫他出去的,他自己也是,让不要看就不看吗,非要给自己找罪受。
  萧景和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对了,现在他有一大箩筐怨气要发泄:“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画他呢,还是不用看着人就能画的这么好,你都没有给我画过!我生气了!”
  谁都看得出来他很生气,脸都涨红了。
  温言还准备为自己辩解一下,萧景和打断了她:“你不要讲话,让我讲!”
  温言比了个你请的姿势。
  “上次慕织跟你说的话我听见了,不就是说我比不上蔺修吗,我是比不上他,可我也有我自己的优点,你应该最清楚啊!你说,在你心里,我跟蔺修谁重要?”
  “那当然还是你。”温言很认真的答,毕竟蔺修是仇人。
  “那你为什么可以不看就把他画的这么好?”
  温言:“……”
  “毕竟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比较熟悉。”
  “那你跟我不熟悉吗?”萧景和很哀怨的问。
  温言没法答了,这就是在无理取闹。
  早知道要惹出这出来,她就应该去眉娘那画,“要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
  萧景和等的就是温言哄他,他没好气的收起画卷,虽然很想撕掉但是他忍住了,把东西递给温言后他又把头偏到一边去,他道:“你也要给我画,不可以看,而且要把我画的比他好看。”
  “可以。”
  她答应了之后萧景和瞥了她两眼,没见她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他转身往崇文殿走,玄参狗腿的过来问:“殿下,要用膳吗?”
  “不用!气都气饱了!”
  那嗓门隔着老远温言都听得见,淡淡的摇了摇头,温言叫茵陈过来,“时候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咱们去一趟甘露殿。”
  “甘露殿?去干什么?”茵陈有些不确定的问。
  温言单手撑着腰,笑道:“去给我的一个老朋友送份礼物。”
 
 
第七十二章 
  萧嵘看到那幅画的时候,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他的儿子同那大燕丞相相貌如此相似,况且他们还关系匪浅,让人不怀疑都不行。
  抬眼望向温言,萧嵘的目光锋利凶狠,“你怎么会知道大燕丞相的相貌?”
  比起太原温氏来说,大燕对本朝基业的影响更值得他重视。
  温言很自然的对上他的目光,毫无闪躲,“妾是怎么知道的,日后陛下一定会明白,但比起妾的身份,楚王殿下跟大燕丞相之间的关系不是更值得怀疑吗?”
  她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萧嵘现在的心头大患是萧景知,那个让他不满到极点,想要送的远远的,却把他逼到没办法下手的儿子。
  而现如今,萧景知最大的倚仗摆在了他面前,看与不看,全在一念之间。
  沉吟许久,萧嵘才道:“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温言会心一笑,他已经做出选择了。
  “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大梁的太子妃,最好不要跟别朝有太多的牵扯。”这是在警告她。
  “妾明白。”
  把那副画卷来回看了好几遍,萧嵘紧抿的唇一直没松开,最好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否则他一定会让整个林家生不如死。
  老老实实在东宫坐了两个多时辰,温言揉了揉泛酸的眼睛,把画递给萧景和,“行了吧?”
  萧景和对着画使劲的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的确是画出了精髓,他朗声叫着:“玄参!”
  “在。”
  “把这画给我挂在明德殿里,不能有一点问题。”
  温言简直没眼看,不就是一副画像,嘚瑟成这个样子,“好了好了,现在该准备正事了。”
  “去见李玄舟可出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啊,那家伙脸上的笑就没停过,跟谁都好说话,一路上风平浪静,人送到驿馆里我就回来了,倒是萧景知留在那,留的大方体面。”
  温言稍稍沉思,这一回李玄舟的待遇可没上次慕织他们的好了,她把画像给了萧嵘,李玄舟此来大梁没有一个合适的目的可就说不过去了。
  眼下她的力量还不足以抗衡那人,找个帮手来分担分担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凭着蔺修和萧景知那相貌,温言不信萧嵘不会怀疑那两人存在某种血缘关系,往大了说,谁又能保证林昭仪会不会和其他人孕育子嗣呢,自己最不喜欢的儿子的母亲有了背叛的嫌疑,温言觉得这种不喜欢会达到极点吧。
  殿内的寂静持续了有一会,萧景和拨弄着茶壶,听到温言微不可闻的说了句:“已经过去一年半了。”
  时间可真快,都已经过半了,就算知道她还会有更多的时间,温言也已经不想再等了。
  在画蔺修的时候,她猛然间发现了一个问题,随着时间的消逝,她对那些人的恨意似乎在逐渐消退,她越来越沉溺于现在安宁的生活。
  可是曾经的疼痛是真的,她也做不到一笑泯恩仇。
  “萧景和。”
  “嗯?”
  “李玄舟什么时候会进宫?”温言觉得,自己应该跟他打个招呼了,时隔许久,就让他们站在对立面重新认识一下。
  萧景和明白温言想做什么,他私心里并不愿意,过早的对上,温言不一定能落到好处。
  犹豫了一会,他还是答了,“明日,虽然不会和上次一样隆重,陛下还是设了宴席。”
  “那就去见见吧。”
  这一次又跟上一次不一样了,他们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能够看到彼此最熟悉的灵魂,从并肩作战到对立,这个转变到现在似乎也没什么了。
  许是他们都已经接受了事实,所以在麟德殿里对视的那一眼,温言跟李玄舟心中都没有泛起太大的波澜。
  若说从前的李玄舟只是怀疑,没有做最后的肯定,今日的相见,是让他彻底明白如今大梁的太子妃就是他们大燕的长公主殿下。
  莫名他轻笑了下,笑出了声,朝中的几位重臣跟萧嵘都看了过去。
  “李中书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了吗?”萧嵘非常和善的问,只是那眼神里掺杂的还有其他的东西,他派去监视李玄舟的人全部不见了,一个人都没有回来,这说明了什么他岂会不知。
  虽说李玄舟还年轻,可实在容不得小觑,大燕五臣,名不虚传。
  李玄舟朗声道:“没什么,方才我是想到了我们大燕的长公主殿下,她还在的时候,大燕很少有宴会的,整日忙于朝政,真是个不会享福的人。”
  温言抬眼看了对面,和李玄舟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殿内的气氛有微弱的僵滞,每一次都要提到那位殿下,总是让人没办法继续话题。
  见状李玄舟问:“诸位怎么了?继续欢跃啊,总归那位已经薨逝了,不必想太多。”
  这话也不知道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温言翻了下眼睛,暗道这李玄舟气人的本事还真没弱过。
  这一顿饭温言基本什么都没吃,李玄舟总是话里有话,回答别人的问题时寻着机会就要把她拉出来说一说,遇上让他不高兴的问题,就夹枪带棒的还回去,竟是失了从前八面玲珑的风范。
  温言或许知道他是想干什么,萧嵘那边的动作被他发现了,他已经猜到大梁对于他,对于大燕的不满,这时候好声好气也没大用,他越是嚣张越能让人明白一个道理。
  如今的大燕已经强盛到臣子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他们走到哪里都有资本有底气狂傲。
  可是踩在她的功劳之上为非作歹,真的当她不会生气吗?
  宴席结束之后,温言随萧景和一道回东宫,刚好和那两人碰上。
  李玄舟上下打量着温言,视线定格在她的肚腹处。
  “看这样子,有六个月了吧。”
  这大概是温言唯一放心李玄舟的一点,哪怕他再不择手段,阴险狠毒,他也不会动孩子。
  忘记是哪一年了,经由李玄舟的算计,大燕的一朝臣全家被灭,李玄舟独独留下了那家两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叫下面的人把他们送去了好人家养着。
  那时候的温言还问他:“你不是最铁石心肠吗,怎么如今也发了善心?”
  彼时李玄舟同温言还很要好,跟她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我本就是孤儿,遇上水灾的时候,是山寨里的土匪头子把我救回去的,我最常听他说的一句话就是,不管怎么样,小孩子都是无辜的,他们生来纯洁,不应该受到大人的牵连。”
  孩子,永远都是李玄舟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因为他也曾经是个孩子。
  温言回神后,答:“是。”
  萧景和跟萧景知都没想到,这两个人正式的碰面能如此温和。
  李玄舟笑了笑,“曾经我很想摆脱你的阴影,我成功了一次,你说这一次,我能让这片阴影永远消失吗?”
  “那片阴影也是你苦心孤诣,孜孜以求的,曾经的你若是没有,早已倒在烈火骄阳下了,你不应该感激吗?”温言直视着李玄舟,目光平静,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可是你似乎忘了,我不过草莽出身,背信弃义,忘恩负义,太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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