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耳根一热,赶紧挪开视线。
周梨洗净了手,站起来,拿过沈越手里的瓢:“三叔,该你洗了,我去给你舀水。”
沈越蹲下,抹了一把皂荚,搓起来。
周梨打来水,认真地给他淋。沈越莫名有些心慌,他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他觉得他亵渎了人家女儿家,因此只胡乱地洗了一会儿就忙不迭要起来。
周梨没料到他这么快,忘了让开,因此待沈越起身时,他的脑袋就撞到了她的腹部。
正此时,他的头发好巧不巧挂到了周梨腰间的勾带上。
两人一慌,挣扎着要把沈越的头发弄出来,可越慌张越乱,头发与勾带越纠缠越分不开。
待他们意识到越急越于事无补打算静下来慢慢弄时,才发现他们两个此刻的姿势,十分的暧昧。
周梨站着,沈越蹲着。沈越的头挨着周梨的腰,他的脸贴着周梨的腹部。
他的鼻尖不由自主跑进一股甜香,还混杂着一种独属于女人才有的味道。那味道带着某种极致的诱惑,让他再没有思考的能力。
而她此刻浑身僵着,他的呼吸打在她的腹部,濡湿滚烫。一种奇怪的苏痒瞬间传遍全身。
第14章 、抱歉
周梨忍着心上的悸动,道:“三叔,你别动,我将勾带松一点,再取你的头发。”
就是她不说沈越也动不了。他浑身僵硬,觉得自己就像那砧板上已经被一刀背敲晕的鱼。任由杀鱼的把它去鳞剖腹,它也感受不到。
周梨的手有些颤抖,低头看着自己腰间与沈越纠缠处,指头尖起,缓缓松了松勾带,再轻轻地把绕在扣儿上的头发丝一点一点取出。
解开的一瞬,两人如蒙大赦,纷纷红着脸,不看对方,只看向沟渠里正幽幽流走的水。
“我……”两人同时开口。
又是一阵尴尬。
末了周梨让沈越先说。
沈越开口:“抱歉。”
周梨赶忙道:“今日只当什么也没发生。”
沈越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院子里有几只鸡,正咯咯咯地啄着地上的泥,叫得人心烦意乱。
两人沉默良久,前院有人唤道:“沈夫子,阿梨姑娘,开饭了。”
二人才如获新生般快步向前院走去。
来到前院,两人强作淡定落座,表面上已经恢复如常,脸上挂着平时的笑意。只是脸色还有些红,但大家都不甚在意,毕竟天气热,说是被热红的也实属正常。
院长媳妇将菜都摆上了桌,院长率先拿起筷子,乐呵呵道:“来,大家别拘谨,今日就是随意聚聚,开动吧。”
夫子们与院长本就相熟,何谈拘谨,都毫不客气地开始吃起来。
吃了一会儿后,一个夫子道:“嫂子最近厨艺见长啊,这凉拌白肉也太好吃了!”
另一个道:“就是就是,这拌鸡丝和炒五花肉,真的特别好吃,嫂子,你这厨艺若是去开店,我一定天天光顾你生意。”
院长媳妇看了周梨一眼,讪笑道:“你们的嘴可真厉害,唯一我没插手的三样菜,就是这凉拌白肉、炒五花肉和拌鸡丝了。”
众人讶然,这才齐刷刷看向周梨。他们虽然都晓得周梨方才进灶房帮忙,也炒了点菜,但不知道具体哪几个菜是她炒的,真没想到,他们随意夸赞的三样竟都是她做的。
夫子们看周梨的眼神都冒出了金光。尤其是那几个单身夫子。
周梨见那么多双眼睛看过来,怪不好意思,默默低头吃菜。
坐她右手边的一个夫子,便是单身,这会子开始“没话找话”和周梨聊天:“阿梨姑娘,你今年多大?”
周梨轻声回:“快十九了。”
“阿梨姑娘手艺这样好,听说租了院长家的店面?是打算开个饭馆吗?”
“开豆花店,顺便卖点小吃,饭馆的话,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你可以请人嘛,再不济,咱们都可以去帮你。”
众夫子殷切地答:“就是就是。”
沈越的嘴早抿成一条线,他忍不住了,语气带着点责备:“你们一个个在家碗筷都不收一个的,帮什么忙?别给我们阿梨添乱。”
一个夫子笑道:“瞧瞧,又护上了。”
周梨端起茶杯默默喝茶,被那句沈越随意脱口而出的“我们阿梨”烫了心。
院长家八岁大的小儿子一边夹菜一边道:“我将来要是娶媳妇,一定也要娶一个长得好看又会烧菜的,至少要比我娘烧的好吃才行,就像阿梨姐姐这样的!”
童言童语一出口,院长媳妇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你才多大,就想着娶媳妇了?”
随即是桌上一众人哄然大笑。
小孩子捂着吃痛的后脑勺,埋怨似的看看自己娘,端起饭碗爬下凳子,绕到周梨的身边:“哼,我要挨着漂亮姐姐坐,我才不挨着你这母老虎坐!”
院长媳妇气得不行:“好小子,你今晚给我等着,仔细你的皮!”
大家又笑了一回。周梨看看突然挤到自己和沈越中间的小孩,哭笑不得。
小孩见桌子那头有炖的玉米,够不着,就撒娇似的拉着周梨的手臂:“好姐姐,帮我夹一块玉米好不好?”
周梨侧头看看他,小孩子生得粉嘟嘟的,怪可爱,就预伸筷子帮他夹玉米。
谁知,沈越突然开口:“我帮你夹。”说着就够着手夹了一块玉米放进小孩碗中。
随后平静又慈祥地冲着小孩笑:“吃吧。”
小孩看看他,再看看玉米,眼神有些哀怨。他想吃漂亮姐姐帮忙夹的嘛……
沈越忽瞥见那搭在周梨手臂上的小手,漫不经心地将小手扒拉下来道:“小孩子吃饭,要一只手端碗,一只手拿筷子,免得碗掉到地上。”
院长小酌了一杯,这会儿眼睛里已染着些酒晕,他看看沈越,又看看周梨,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一顿饭吃罢,院长夫人一看狼藉的桌面,心里顿时泛酸。周梨沾手的那几个菜的盘子里,连颗葱花都没剩,而她做的菜,还剩了好些。
离开院长家时,天将黑尽。沈越与周梨走入长街,时值华灯初上,街上的人渐渐稀疏。
走到中途沈越停了下来:“阿梨,累你这么晚才回去,实在不好意思。”
周梨浅笑摇头:“不碍事,如今天黑得晚,现在回去也不迟。”
沈越默了默,道:“我今日不回村,你回去路上多加小心。”
周梨看了他一眼,很快明白他的用意。现在这个时间点若他二人同时回村,路上有人瞧见了,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言碎语。三叔这样做,也是为了他二人好。
“嗯。”她答应道,“只是三叔在镇上有住处吗?”可别专门为了避嫌而去歇客栈,那就有点不划算了。
沈越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别过去看一旁的路沿:“有的,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参加乡试,为了节省更多时间看书,前两日便在镇上租了一处房子。”
周梨道:“那就好,那……三叔,我就先走了?”
沈越点头:“去吧。”
周梨一步步走远,身边原本同行的人突然没跟上来,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落了什么东西似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长街灯火阑珊,那人已经不见。
周梨举头望了望夜幕,繁星如许,她看见了一道华光璀璨的银河,两边有见而不得的牛郎星和织女星。
天色确实不早,她在外面晃了一天,心一直飘着,是该回家去了。
脚下步子加快,向沈家村方向走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街头,从一边的巷子口,闪出一道高大的长衫身影。
沈越哪里放心她一人走回去,一路远远地跟着,走出镇子,走过四洞子桥,再进了村,最终远远地躲在家附近的一棵黄桷树后,亲眼看着她进了家门,才放心地走回镇上。
第15章 、问询
周梨租了店面,没急着修缮,等到李氏回来,同她说了,得到了她的肯定,她才开始想修缮铺面的事。
正巧李氏刚回来这天下午,王许就来了。省得她回周家村找。
王许兴高采烈地问周梨:“阿梨,如何?今日我带你去看我二婶那铺面?”
周梨怪不好意思的,讪讪道:“多谢王大哥,我,我已经租下铺子了?”
王许的笑容凝了凝:“啊?租了啊?租的哪儿?”
周梨道:“租的镇上街心那处。我正想着去找王大哥说说请你修缮铺子的事儿呢。”
王许的笑意又变深了:“好啊!成!啥时候开始?我最近都得空的。”
周梨见他答应了,没有因为自己不租他们二婶的铺面而不高兴,这才放心下来:“那要不明日开始?明天一早你到村口,我带你去。”
王许点头:“嗯,好,我明早辰时初刻就到村口等你。”
沈越下学回家,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隔壁男子声音说什么在村口等啊等的,他将目光落到隔壁洞开的院门一瞬,随即又收回来,进了家门。
李氏去了一趟娘家,带了不少干货回来,什么枣子核桃芝麻花生的,好几口袋。这会子收拾得差不多了从房间里走出来,就看见王许。
此刻周梨背对着,王许面朝着她,李氏一眼就看见笼在黄昏霞光里那男子,望向阿梨的眼里冒着光。
王许见她出来,笑着同她打了招呼,又继续和周梨说话。
李氏便坐到屋檐下拿着蒲扇扇风歇凉,只是眼光不住地在王许身上打量。
他身着短褐,衣衫似乎太合身,刚好裹在身上,勾勒出那肩臂与胸前不凡的肌肉线条。他的肤色是小麦色,眼睛是丹凤眼,约摸八尺的身高,站在周梨身前,衬得周梨更加娇小。
仿佛周梨才齐他的胸膛。
李氏又看向周梨,乌发云鬓,身材玲珑,面容是十里八村都数得上号的。关键是,她还年轻。
待王许走后,周梨去灶房做晚饭,李氏便摇着蒲扇跟了过去,站在灶房门边看周梨忙活。
周梨说今日晚饭做青菜面鱼吃,正在和面。
李氏看了一会儿她干净利落的动作,随口道:“阿梨,我这次回娘家,娘家那边同村一个婶子的儿媳,守寡多年,今年也再嫁了,我瞧着挺好的。”
周梨和面的手一顿,看向李氏:“娘?”
李氏才道:“阿梨,你还年轻,咱们村你这样的情况,再嫁很正常的,你有没有想过?”
周梨当即否定:“我没有想过,我就想和娘过一辈子。”寡妇再嫁,怎么能正常呢?村里再嫁的,哪个不是被村口长舌妇们翻来覆去的说。
李氏笑了:“傻丫头,我当初也只不过是娶你进门冲喜的,你何必……”
周梨已经跑到她近前,一把抱住了她:“娘,你今日是不是看王大哥来找我,误会什么了?阿梨真的没有要改嫁的心思。你不在这些天,我也没和什么男子接触。”
说这话时,周梨暗想,三叔是长辈不算男子……
李氏的心软得跟柿子似的,伸手拍她的背:“傻阿梨,娘说真的,如果你想再嫁,那日后娘就是你的娘家娘。”
阿梨哭了起来:“娘,这么些年,我早就当你是亲娘了。只是再不再嫁的,阿梨觉得没什么意思,嫁到别家有什么好?无非是过去伺候男人,阿梨不想。”
李氏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知道阿梨心里对所谓的“伺候男人”有阴影,毕竟当年,她那不争气的儿子,就死在了她身上。
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的确太可怕了。她没有享受过两个人的快乐,更多的大概是恐惧。
李氏扶起她的脸,为她擦泪:“傻孩子,你丈夫是个病人,新婚头一晚就吓到你了,其实娘告诉你啊,男女在一处过日子,其实是件美好的事。”
周梨再次抱住她,开始撒娇:“娘你别劝了,阿梨没有改嫁的心思,阿梨就想和娘过。”
李氏无奈地笑起来:“行吧,娘不管你,但你若有心仪的男子,提前和娘说,娘替你相看。”
“知道了娘,咱现在还是先做饭吃。”
周梨又去和面去了,李氏看了一会儿,摇头叹了一声,转身去院子里拿扫帚扫地去了。
周梨把面活好,锅里烧的水已经开了,她便拿起一把竹子削成的月牙刀开始削面。面鱼儿一条条跃龙门似的跳进沸水里。
待削好,再盖上锅盖煮。周梨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锅盖,有片刻愣神。
想起娘方才的话,再嫁?和男人一起过日子?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她怎么想都觉得挺可怕。就平日里一起劳作说笑还好,可若是到了夜里熄灯上床……她脑子里一下子蹦出多年前的洞房花烛……
有人疼有人爱的日子谁不想呢?只是她自小不幸的命运已经预警,她这辈子都与那种日子无缘。
吃过饭,天还未黑尽,周梨就去院子前不远处的土地里收菜,他们家地里的茄子早成熟了。
她来时,正巧看见隔壁地里也有人干活。
是她在周家村为数不多的,算得上好朋友的女子。
“桃花,你也收菜呢!”
桃花见是周梨,笑着应道:“是啊。”
两人鲜少有机会坐下来摆闲,今日倒是得空了。
待他们摘完菜,便坐到一旁的草垛下望着夕阳谈天。
桃花去年死了男人,也是个寡妇,不过她比周梨幸运,丈夫给她留了个儿子。
桃花这些时候看见了王许好几回,有时候他都已经到周梨家门口了,却只是单纯地站那儿一会儿,然后又离开。
聊着聊着,她便随口问道:“阿梨,你有没有想过再嫁?”
周梨惊讶地看着她,今天这是怎么了,婆婆也问,桃花也问:“没有,男人有什么好?”
桃花笑道:“男人还是有好处的,家里多个男人,好些重活脏活都有人做了,到了夜里啊,他还可以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