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震惊地看着桃花。
桃花又道:“咋了,不明白吗?”她想了想,周梨应该的确不明白,毕竟她男人死得早。
“不明白我说给你听,咱们都还年轻,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若是能再遇到个疼你的,你可以考虑考虑。”
周梨不说话,拿着根狗尾巴草转着玩儿。
桃花见她那表情,跟个未出阁的姑娘似的单纯,忍不住就想点点她:“我说的疼,可不只是平日里。还有夜里。”
周梨一下子明白了她的话,嗔道:“你这死丫头,好没羞,说这些。”
桃花神秘兮兮凑近她:“我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你知道村尾的那个单身汉子吗?我和他……他已经去我婆家提过亲了,他说他入赘,我婆婆也答应了。”
“啊?”周梨震惊不已,“可他年纪不小了啊,足足比你大十多岁呢!再多几岁,都能做你爹了。”
桃花不以为意,道:“老点好,老有老的好处,我觉得和他一起挺快乐的,他知道怎么疼我。”说着,羞涩地低下头去。
周梨原本没想歪的,可当桃花低头那一瞬,她瞬间歪了。她再没办法淡定听下去,就要站起来。却一把被桃花扯住。
见周梨一副有点恼羞的模样,桃花就越想逗她:“你啊,你是没享受过,我和你说,你别看他年纪大,可大有大的好处。我瞧着喜欢你那王许,身子也挺健壮,指定更大,你不妨考虑考虑。”
周梨脸涨红一片:“桃花,你再说我可真走了。”
桃花求饶:“好好,我不说了,不过,我要问你一个问题,真心实意问。”
“你问吧。”
“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个男子,让你心里就像有小鹿乱撞?”
周梨吃惊地看向她。
正此时,草垛后有人经过。是沈越,沈越听到了周梨的声音,本不想驻足,可是当听到这个问题时,他的腿便先他的意志停了下来。
第16章 、答复
见周梨诧异地盯着自己,桃花笑着推推她:“哎呀,那我这么问你,你每次见到王许时是什么感觉?”
周梨顺手揪起一株蒲公英,再吹出一口气,棉花似的种子便四处飞了出去。
“王大哥人挺好的。”
草垛后的男子开始后悔自己偷听了,旋即轻步离开。他一路上又开始在心里暗骂自己,这种行为实属小人,有违君子之道,如何对得起先贤。
只是骂着骂着,突然叹息了一声。走回自家院子,妹妹沈鱼端了一盘凉拌苦瓜,说是用盐腌过,一点也不苦,让他尝。他随意夹了一片放进嘴里,紧接着就锁起了眉心。
“真苦。”
只是苦归苦,他也没吐出来,咀嚼再三后,还是咽了下去。
而沈越不知道,他走后,两个女子的闲聊还有后话。
桃花道:“挺好的?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周梨红着脸瞪她一眼:“你真是越来越不知羞了,什么都问得出口。”
桃花切了一声:“都是嫁过人的人,也就你还跟个大姑娘似的。”
两人再聊了会儿,直到天色暗下,才各自回家去了。
沈越大半夜都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夏夜的虫鸣真是扰人,他起身去了趟茅厕,就停在侧院的槐花树下,借着月光左右端详那树上,妄图揪出那叫了一整夜的虫子。
他找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他这行为有点幼稚,就想着还是回房间去床上躺着,刚一转身,忽听得隔壁院子里响起一阵开门声。
他再望了望槐花树梢,紧接着爬了上去。
他坐到树杈上,望向隔壁,就见周梨正向后院跑去,估摸着是去茅厕。
不一会儿她又走了回来。她似乎并不急着进门子重新睡觉,而是停在了院子里,看了会儿丝瓜藤和阿橘的窝。
她罩了一件薄纱外衫,月华勾勒出薄纱下玲珑的身段。她仰起头看月子,脖颈的弧度分外好看。
他想,阿梨就是命不太好,这样好的姑娘,怎么就成了寡妇,万事都自己扛。怪不得那王木匠经常巴巴的往阿梨这边凑。
“王大哥人挺好的。”
脑海里突然飘出这么句她白天的话语。他想如果他是自己那死去的同窗,看见有人对自家妹妹有意,而妹妹似乎也不讨厌那人,做哥哥的会怎么做?
大概会仔细留意那人,看他品行如何,替妹妹把关。
周梨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回房去了。
待那边门关好,沈越才开始为下树发愁。
上树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轮到下树,起码得花上一刻钟。
他又懊恼了一回,他一个恐高的人,为什么想不开爬树?
最终,他还是狼狈地摔到了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房间继续睡觉。
也不知因何,后半夜不再失眠,沾枕头就着。以至于第二日鸡打鸣都没能叫醒他。
还是牛氏过来敲他房门,他才猛然惊醒,一看天色,快到晨时初刻。
他飞也似的穿衣下床,胡乱地洗漱一番便出了门。
牛氏看着儿子形色匆匆的背影,好笑地摇摇头。这小子,还是头一回看他这么慌里慌张的。
在牛氏眼里,她家儿子做事情十分有条理,每日卯正起床,看会儿书才会去书院,今天居然睡到了晨时。不过这样倒显得她儿子是个正常人了。
沈越急忙走到四洞子桥头,下意识循望了一圈,没看到熟人,心道,看来的确起晚了。
路过街心周梨租的铺面处,他向洞开的门口望进去,果真看见她与王许在里头。
周梨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大约是在告诉王许她修缮铺面的想法。
也不知那些横梁还会不会落下来打到人。
只是即便落下来,保护她的人也不可能是自己了。
他没想过上门去打招呼,店面租下后似乎也没什么会需要到他。他又不会木工活。
他不再迟疑,阔步离去。
正此时,门里的女子晃眼瞥见街上闪过一道熟悉身影,她下意识追出去,街上行人匆匆,却不见那道熟悉背影。
王许诧异道:“阿梨,怎么了?”
周梨有些失望地摇摇头走回去:“没什么,我们继续。王大哥,这些横梁你看有没有办法修一下,曾经还掉过两根下来。”他抱了她两回,护了她两次。
王许望向屋顶:“没问题,好说好说。”
王许拿出工具,就开始忙碌起来,周梨便进了后院的灶房。
她今天上午得把灶房收拾出来,好在这里煮饭烧水,不然就只有回家拿饭过来给王许了。
洒水,扫地,规整东西,再擦灶台,足足整了一上午。
待处理好这些,她再去街上买来柴火和一些菜回来,便开始炒菜。
她想着王许干的是力气活,最好吃些油荤比较大的东西,才能补充体力。
便做了凉拌白肉,炒五花肉,还炖了一只猪蹄,素菜只炒了一个干煸四季豆。
头一天来店里做吃食,准备的时间有些久,待开饭时,已过了午时。
两人就坐在店里王许才修好的桌前吃,店门也大打开着。
其实后院有石桌石凳,但周梨想,还是正大光明在外面吃的好,若进后院去吃,孤男寡女的,显得有些奇怪。
周梨为王许斟酒:“来,王大哥辛苦了,喝一杯吧。”
王许接过周梨递来的杯子时,不小心碰到了周梨的手指,脸一下子红了。周梨浑然不觉地抽回手。
而这一切,原本街上路过的人不会注意到,可沈越路过时,却看见了。他还亲眼看见王许的脸慢慢爬上红晕。
他原本是要径直回自己租的屋子午休的,可鬼使神差地脚步一顿,再一转,向店门走去。
第17章 、跟踪
“三叔?”正在吃饭的周梨看见走进店门的男子,先是诧异,尔后笑起来,放下碗筷迎了上去。
“三叔怎么来了?快坐下,吃过饭了没,坐下来一块儿吃呀?”周梨殷切道。
沈越浅笑:“不了,我刚吃过了。”
一旁的王许也站起来,笑道:“三叔不用客气,快坐快坐。”
沈越望向王许,又收回目光看近前的周梨,两人都巴巴地看着自己,这氛围有些怪异。
他这是到了什么小夫妻家里做客吗?
他抿了抿唇。原本没打算坐下的,但鬼使神差地还是走到桌前坐下了。
周梨见他坐下,笑容加深:“我去拿副碗筷来。”
沈越想说不用,可周梨已经跑去后院拿去了。
周梨离开这间隙,王许热情地给他斟了杯酒:“三叔,来,咱们喝杯酒。”
沈越看着他,笑得从容:“多谢王大哥,我不甚酒力,就不陪你小酌了。”
王许以为沈越是客气,劝道:“三叔过谦了,大男人天生自带二两酒量,来来来,我还从来没和三叔吃过酒,今日正是机会呢。”
周梨回来,恰好看见王许在劝酒,把碗筷摆到沈越面前,笑向王许:“王大哥,三叔是读书人,应该很少喝酒,你就别为难他了。”
王许一拍脑门儿,“哦,对哦,读书人一般都不爱吃酒。”他把刚刚给沈越倒的那杯端起来一口气喝了,“我自罚一杯,瞧我这没眼力界的。”
沈越道,“王大哥海量,”又看向周梨,笑意转温和,“阿梨,院长把拿去衙门登记的契书给我了。”说着,他就从怀里摸出一份折好的纸来递给周梨。
周梨接过来,打开一瞧,见契书上比先前多了一个小红印章,她虽然不识字,但也能猜到,这八成是登记在册的标记。
她看着这份契书,笑意深深。
沈越瞧她开心,他也觉得开心。自昨天黄昏开始就不太好的心情,这会子突然变得好起来。
有些人的笑就是特别有感染力,犹记得从前,他读书读累了,看见妹妹对他或撒娇或乖巧的笑,心情都会变好。
周梨的笑容,似乎也有着这样的感染力,像一粒使人忘却烦恼的药。
他不知道这药对别人管用不管用,但对他挺管用的。
他无意间瞥到王许……大约对别人也挺管用。不然王许在傻乐什么?
“阿梨,王大哥真为你开心,以后你就有铺子了,多少算个老板呢!”王许真心实意道。
周梨小心翼翼把契书收进怀里,说了好一番感谢沈越的话。
沈越却望了她的衣襟两眼,随后别过目光,再同周梨随意聊了几句后,说突然想起还有旁的事,便匆匆离开了。
周梨见人走得匆忙,与王许面面相觑。
而沈越已快步走到大街上,脸微微有些发热。他贴身揣了一路的契书,如今又被周梨贴身揣着。这让他感觉到别样的羞赧。
待回到租的屋子,喝了杯凉水冷静下来后,才自责地狠狠打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
论辈分,那是你侄女!你为什么会控制不住想什么契书贴了你的身,又贴了她的身这种事?
读了这么些年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实在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登徒子,登徒子!
这边厢沈越正懊苦自省着,那边厢周梨与王许吃过饭后,继续干活。
这家店里的桌椅实在过于陈旧,能修补好拿来用的也就两三张桌子。周梨心想,在她营业前,需要购置的东西还很多。
下午的时间,周梨便去街上逛了一圈,这镇上虽然卖的东西应有尽有,但可挑选的花色其实不多,价格也有些贵。
她在一处卖碗碟的铺子前看了看,听到一个来买碗的大娘在挑选了一阵后嘀咕道:“还是县城里的大集市便宜一些,花色也更多。”
周梨一听,县城?她立时心动了。
虽说他们这些地方不比那三州五郡的繁华之所,男女大防那么明显,女子做生意、出门赶集都十分正常,但她从未去过县城,一个女子家独自去的话,这一路似乎也不太安全。
她想了想,便跑去成衣店买了一身男装回去。
第二天出家门时,她便同李氏说今晚自己就住店里,店里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她也是怕李氏担心,才不告诉她自己今日要进城采买的想法。说今夜住店里,也是以防万一路上耽搁,彻夜回不来。
同王许一起来到店中,她便进后院的房间里,换上了男装。等再出来时,正在修补桌子的王许见了,兀自一愣。
这是哪儿来的风度翩翩小公子啊?待看清楚小公子脸时,王许难以置信:“阿梨?”
周梨见他震惊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是我,王大哥不认得我了?”
王许被她笑得红了脸,伸手挠了挠头:“你穿这一身,我还道是哪儿冒出来的黄毛小子呢。”
周梨在他眼前转了一圈:“看不出我是女儿身吧?”
王许眼里满是惊艳与羞涩:“看不出来。”
周梨放心了,便道:“王大哥,我今日进城里置办东西,中午大约回不来,这里是十文钱,给你中午吃饭。”
王许哪会要她的银子,当即推拒了。周梨见他实在不要,也没勉强,想着日后多结些工钱给他便是。
王许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周梨便出了门。
沈越今日休沐,他出门散心时,无意间走到了周梨的店门口,抬眼看进店中,只见王许一人在里头劳作,不见周梨。
便拐了进去,先和王许打了招呼,又循望一圈后,发现周梨果真不在,旁敲侧击弯弯绕绕了许久,才从王许嘴里得知,周梨一个人进城去了。
沈越一听,先是震惊,尔后也不知从哪儿生出了一股恼意:“她一个人进城你也不晓得跟去!”说完又觉得不妥,毕竟王许是男子,跟女子一路的确不合适。
算了,他左右得闲,正好进城买点宣纸去。
想到此处,便不再停留大步出了店门,向街上走去。
王许有点懵,三叔刚刚好像……在凶他?可是为什么呢?进城买东西不是挺正常的事情吗?
他们村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还不是有经常进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