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寡妇和迂腐书生——尘尘子
时间:2021-08-30 09:10:41

  读书人点点头。
  周梨心中一动:“乡试已经放榜了吗?”
  读书人道:“早放了。看老板娘这么关心,是家里有人参加这次乡试吗,他考得如何?”
  周梨脸一热,没有否认:“他,他还没回来。”
  那读书人道:“还没回来吗?那要不就是考中了,要不啊,就是投江了。”
  听到后半句,周梨心一紧:“怎么讲?”
  “名落孙山,无颜见江东父老,便投江了呗,我都差点投了,要不是家里还有妻儿……”
  “你别投,大不了明年再考,皇天不负苦心人。”
  读书人摇摇头,大约是不想说了,兀自吃起豆花来。周梨也不打扰,退到了柜台内。
  只是她的内心再没法平静。铜板数了三遍,三遍三个数,次次都不对。她索性不数了,便拿鸡毛掸子掸灰,谁知又将一只花瓶碰地上打碎了。
  于是,她又蹲下身去捡那碎瓷片,结果一不小心割到了手指。看着那指尖突然冒出的一点红,她不禁蹙起了眉。
  正此时,店外的长街上突然响起一阵敲锣声。
  周梨起身,便见方才那吃豆花的读书人腾一下起身,就要往门口冲去,嘴里还说着:“这是咱们镇有人中了解元吗?”
  “解元?”周梨拦住他问,“什么解元?”
  那读书人急道:“哎呀你别拦我,我看看是谁,解元就是乡试的头名。”说着,那读书人已经冲了出去。
  周梨怔忡片刻,也跟着跑出去看。
  此时,长街上的人分立两边,自然而然让出一条道。
  锣声越来越近,周梨目不转睛盯着长街那头,未几,一辆青顶官轿出现在视野里。
  周梨站在那读书人身边,那读书人兴奋地为周梨解释道:“那是县府学政的官轿,前有官轿开路,果然是咱们县有人中了解元!”
  周梨的心被那声声锣鸣扰得乱七八糟,目光一瞬不移地望向那官轿后面。
  只见在一簇官差护拥里,一匹头扎红绸的白马缓缓行来。
  周梨的目光顺红绸花向上望去,一名男子,身形颀长挺拔坐在马上,男子穿着一身白衣,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气似谪仙。
  马上男子神情肃穆,不苟言笑。周梨听到耳边有女子心花怒放的声音。
  “呀,解元郎好俊啊!”
  “哎呀,不知娶过亲没?”
  “他看起来好严肃哦,仿佛不会笑似的。”
  ……
  沈越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下如此亮相,紧张得不行,拽缰绳的手都快掐出血来,哪儿还有功夫笑。
  只是在路过这条街时,他想起了阿梨的豆花店,便下意识望向那边。
  锣鼓喧天里,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周梨。
  两人隔着人群四目相对,沈越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周梨听到旁边的女子们炸了:
  “啊啊啊啊啊,解元郎笑了。”
  “是不是对我笑的?”
  “不,一定是对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写完,今天就放一起更了个7000+,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爽,反正三叔快要爽了
 
第40章 、初雪
  沈越不敢多看, 恐被人察觉,很快收回目光,敛了笑意, 又恢复一派肃穆神色。
  报喜的队伍路过周梨的豆花店, 渐渐向街尾而去。人群随之流动, 很快店门前便只剩下她与那个读书人。
  读书人叹息着,摸出铜板递给周梨,进店拿上包袱离开。边走还边唱着歌:“呦呦鹿鸣, 食野之苹。我有嘉宾……”
  外头的鼎沸人声逐渐远去,周梨瞧着偌大的店一个客也没有, 心念一动, 干脆关了店门, 向街尾追去。
  她追上人群的尾巴, 眼睛一瞬不移的看着那白马上的背影。他坐得端正笔直,一丝不苟, 四周是追捧的人群,看着看着, 周梨的眼眶竟浸出了些湿意。三叔寒窗苦读那么些年, 总算是熬出来了。
  有大胆的姑娘直接当街喊道:“解元郎,可有婚配啊?”惹来一阵哄笑。
  周梨之前便听说,若中了举,日后就有做官的机会。三叔以后要是做了官, 他又长得……大抵周围会花团锦簇吧。
  她一路跟随, 走过四洞子桥, 锣鼓声径直往沈家村去。村头做活摆闲资的人们听到这响动,纷纷惊讶抬头,但见官轿开路, 后头又跟着官差,一大群人朝村里走,都有些懵然,忙丢锄弃耙跑来看,当看清那白马上的俊公子时,皆惊讶不已。
  有识得些字的看到那官差手中的锦番,立时反应过来,惊喜地喊着沈秀才中解元了。一时间村里人炸开了锅。
  人群进村后,来到沈越家门口,彼时沈幺与牛氏正在院里干活,突听得院子外一阵喧哗,跑出来一看,只见一队官差耸立门前,吓了好大一跳,还道是来抓什么人的,但目光一转,就见着自家儿子鹤立鸡群一般坐在白马之上,一时间茫然无措。
  沈越见着他们二老,激动地翻身下马,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一路跪行到二老面前,磕头行礼。沈越告诉爹娘自己中了解元,一家人喜极而泣,抱在一团就是一番喜哭。
  学政大人恭贺一番,再送上官府奖励,一应绫罗绸缎,又有一小箱银元宝,再同沈越说了翻话,领着官差离开了。
  村里人围上来,又是一番恭喜贺喜。沈越同家人一一谢过。
  沈越无意间瞥见人群外,就见周梨独自一人立在一树腊梅花下,似乎已经站了好一会儿。
  待他看过去时,她又别过头,绕着人群后方向家里去了。沈越目光跟随,直到她消失在院门里。这才想到,周梨是从豆花店一路跟回村的吗?是特意为了看他吗,想到此处,他的嘴角便止不住往上扬开。
  李氏也听到外头那吵嚷动静了,方才扒在门口看了一阵,见官差都去了,便回屋看正在屋里午睡的李宝儿。见周梨回来,走出屋子问周梨,“才晌午就打烊了吗?”突然想起什么,又道,“哦,跟着那队官差回来的?”
  周梨当即否认:“没有,我回来拿两身袄子。”说着就进屋去,随意找了两件冬衣出来打包。
  李氏瞧着她东忙西忙的身影,心里自有一番计较,也不用周梨承认什么。
  既然回来了,周梨下午就没打算营业,在家吃了晚饭再回镇里。
  隔壁院子里今天下午进进出出的人都没断过,热闹得紧,沈家村百年也没出过解元,如今出了沈越这么一个青年才俊,村里人一面来恭喜,一面也有些巴结之意,有姑娘的人家更不用说,都来旁敲侧击的打探。
  之前沈越那个表妹没成了事,村里人都晓得。
  周梨在侧院打理花圃和猫舍,耳边时不时会听到那边的欢声笑语。
  其间,她仿佛还听到了村中王媒婆的声音,王媒婆声音洪亮,说的话一墙之隔的周梨听了个七七八八。
  王媒婆一下说到镇里员外家的小姐,一下又说到隔壁村村长的女儿,一下又说到衙门里某个捕快的妹妹,总之,把她手头的姑娘都说了一遍。
  周梨正在给梅花剪枝,一不注意就剪到了手,她吃痛,扔下剪子一看,幸亏只剪掉了左手大拇指的一小块指甲,没伤到肉。
  算了,不剪了,还是先去做晚饭吃吧。
  她今天想吃点辣口。
  干脆做个酸辣鱼吧。她去自家水缸里抓了两条花鲢,一刀背敲晕俩,去鳞剖腹处理一番,再码上米酒、盐等佐料。锅里烧菜籽油,油热后扔了两把干辣椒,一把青花椒,一把红花椒,煸炒出香味,又放入之前她自制的辣椒红油酱,再放入酸菜炒一番,又倒入水,将酸菜的味道充分煮出后,便将鱼肉滑入锅里,煮一会儿。待鱼肉煮好,她拿两根帕子将锅整个端起来,把鱼连汤倒入事先垫了豆芽、豆腐、藕片的大盆之中。
  一时间满灶房都充斥着麻辣鲜香的味道,连带在院子里的李氏都闻着了。
  看着红汤油亮的一大盆,周梨才满意地笑了笑。想到李宝儿还是孩子,便把锅洗净,再为小孩子专门炒了个土豆片和干煸四季豆。
  菜做好,端上桌,李氏和李宝儿早被香味儿勾起了馋虫。拿起筷子就开吃。
  灶房虽熄了火,可菜香却久久未散,就连隔壁也闻着了。沈越外出数月,许久不曾吃家乡味道,原想着又能吃上母亲做的菜了,他今天定要大吃一顿,可当闻到隔壁那酸辣的味道,再看看自家桌上,总觉得不太过瘾。
  他闻着那辣味,满嘴清口水钻。
  这厢周梨一家子正吃得过瘾,一边直喊辣,一边直喝水。院门处突然响起敲门声。周梨放了筷子去看,却见沈鱼正端着一只小碗巴巴地站在门口。
  周梨奇道:“鱼小姑有事吗?可吃过饭没,进来坐?”
  沈鱼讪笑:“你们家是不是做了什么辣口?”
  “是啊?怎么了?”周梨不解的问。
  沈鱼羞答答道:“是这样,香味儿飘到我们家去了,我闻着香得不得了,忍不住了,想吃得不行,阿梨,我能不能尝两块儿?”
  周梨明白了,欣然答应:“那你等着。”
  沈鱼高高兴兴递上自己的小碗。周梨没要,兀自跑进屋,拿了只盆,分了一半酸辣鱼端给沈鱼。
  沈鱼怪不好意思的,一下子给这么多。周梨便道,平日里也承了他们家不少帮助,一点儿鱼算什么。
  沈鱼这才兴高采烈地端着一盆子鱼回去了。
  待回到家,沈鱼把鱼放到桌上,别过头,偷偷冲哥哥眨了眨眼,沈越不动声色在桌底下给妹妹竖了个大拇指。
  方才沈越见妹妹去茅厕,便尾随着到茅厕门口,等妹妹出来,拉着妹妹就在墙角央求一番,说他嘴馋了,想吃点辣的,托妹妹去隔壁要两筷子辣口。沈鱼自然没有轻易答应,沈越便将去省城为妹妹买的胭脂拿出来贿赂。沈鱼其实也馋了,最终还是同意了,这才有她端着个空碗去隔壁要吃食的事儿。
  沈幺与牛氏把沈鱼说了一顿,说她没心没肺又贪吃。沈越已无暇管他们,拿着筷子夹起鱼片就开吃。
  等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完,沈越的桌前鱼刺都垒了一坐小丘了。
  沈鱼瞪沈越:“哥,你慢点吃啊,我要回来的,你多少给我留点!”
  沈越没抬头,嘴唇被辣得通红,喝了一口水后,心满意足地咂咂嘴,埋头继续干。
  沈越虽然知道这样贪吃她做的东西不对,但离家这么久,心绪压抑这么久,就让他放纵一次吧。况且,反正阿梨什么也不知道。
  周梨吃了饭,把碗碟洗了收拾一番,便向李氏告辞,明早还要早起开店,晚上得回镇子住。
  临出门时,李氏看了看天色提醒道:“阿梨,带把伞吧,瞧这天阴沉沉的,又没个太阳,如今入了冬,随时都可能下雪。”
  周梨应下,拿着伞出门了。等走了一阵后,才想起自己方才打包的那两件袄子,就想着走回去拿,谁知刚一转身,就看见身后不远处一道白衣身影正朝这边缓缓走来。周梨心里一突,权当没看见,当即回身继续向前走去。三叔大约也是要去镇上,所以才和她在路上遇见。只是几个月不曾说话,现在三叔今时不同往日,注意他的人更多,她最好不要凑过去,免得给三叔惹来什么非议。
  沈越晚上有好友约夜局泛舟小聚,便在此时出门,没成想周梨也这个时候出门。他自然是看见周梨回了一次头,既然她没有要等着他一起走的意思,沈越也不好主动追上去。毕竟他俩这关系走近了不好,如今关注他的人更多,他更得小心,以免连累阿梨成为别人闲言里的谈资。
  他就这样不疾不徐地走着,时不时看一眼前头的姑娘,今天周梨穿了身杏色袄子,乌发用一根梅枝盘着,他走在她身后,一路都是沁人心脾的梅花香。
  当然,那梨花簪子她自然没戴。
  不知不觉间,一片雪花落在梅枝上,将花蕊压得塌了下去。
  沈越抬头,便见满天大雪窸窸窣窣从空中飘下。这场雪来得太突然,沈越并没带伞。他望向前方,周梨已经把一把油纸伞撑开举到头顶。
  周梨打好伞后,心里还在暗自庆幸,亏得临出门娘提醒了她,不然这今冬的第一场雪可就要把她冻成雪人儿了。
  走上四洞子桥,她突然想到身后之人,三叔不知带没带伞。她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就见沈越已满头雪花。
  周梨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
  沈越自然察觉到她慢了脚步,但并没作他想,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速度没变。人家慢他不能跟着慢,否则看起来多像跟踪,一想到跟踪二字,心里不禁自哂一番。
  周梨竖起耳朵听着身后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等到得近前时,她突然将伞向旁边举高,自然而然罩到恰好走来的沈越头上。
  沈越看着突然举到头顶的油纸伞一惊,诧异地看向周梨,周梨已走到他身侧,冲她笑了一下,与他并排而行。
  沈越明了,扬起嘴角。两人并没说一句话,又仿佛已经说了许多许多。
  沈越瞥见她为了将就自己的身高,一直把伞向上举着,走着走着便自然而然伸手把伞接了过来。
  周梨讶然看向他。沈越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周梨只看见男子弧度俊美的下颌。
  她收回目光,垂下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初雪纷纷扬扬,两人走在宽阔的桥面上,油纸伞一大半都向女子这边倾斜着,男子另一边肩头悉数露.出,染了半身的寒雪。
 
第41章 、浓烈
  两人撑着伞一路来到镇子里, 雪花静静飘洒,不一会儿街道两旁的屋顶便白了头。
  淡淡的梅香在沈越鼻间萦绕,他时不时偷偷侧头瞥她一眼, 又飞快收回视线。沈越没见过冬日里的阿梨, 一身杏色袄子衬得她肤色白净似雪, 似乎因天太冷,鼻头泛着微微粉红,却也丝毫不影响什么, 反倒使平日里气质沉静的她凭添了几分可爱。
  还记得鹿鸣宴后,巡抚大人问他可曾婚配, 他答未曾, 便有意与他说媒, 他当场婉拒。与他同赴宴的举子偷偷揶揄:“巡抚大人的侄女沈兄也能拒之, 莫不是心中早有美娇娘?”
  沈越再次看向阿梨,心道:是很美。
  “三叔。”周梨突然出声。
  沈越的心境悄声幻灭:只可惜, 他只是“三叔”罢了。
  “嗯?”
  “三叔如今中举了,还会去庠序书院教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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