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寡妇和迂腐书生——尘尘子
时间:2021-08-30 09:10:41

  只是思绪一下子飘到了沈家村的家中,不知道阿梨此刻在做什么?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有孩子,若是有一个融合了他与阿梨骨血的孩子,一定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只是如今他远在京都,殿试过后,朝廷便要授予官职,一甲会直接留在京都任职,其余人便会被分派到各地为官。听说有的职务,一经授予,便会要求即刻赴任,他若被分派到离甜水镇很远的地方,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回沈家村去。
  沈越正神游着,李方忽然止了话头问道:“沈兄可喜欢孩子?”
  沈越对于这个问题有些说不准,毕竟他没有过孩子。
  有时候见着村里的其他小孩或在村口玩泥巴,或去上山掏鸟蛋,或去下河摸鱼虾,被父母们追着打,看着就挺伤脑筋的。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变成那些成天拿着根柳条满村子打孩子的父亲。
  沈越回道:“还好。”
  李方又道:“沈兄是喜欢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沈越还颇为认真地想了一下,道:“女儿吧,不过生啥自己也做不得主,都是老天爷定的。”
  李方意味深长一笑:“沈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生男生女还是有许多讲究的,在吃食上有讲究,在房中事上也有讲究。”后半句李方说得比较小声,毕竟这里是饭馆,人多嘈杂。
  沈越可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些,赶忙岔开话题:“李弟,你尝尝这炸茄盒,味道不错。”说着,就往李方碗里夹了一块。
  李方本来还要讲,忽然察觉到沈越脸上的神情变化,当即停了话头,只好吃起茄盒来。
  只是蓦然想到一个问题,沈兄今年都二十三岁了,才成亲,而且也没有孩子,他自己说的是因为一直在外地求学才耽误了终身大事,但说不定就是个借口。
  记得他们家一个堂兄便是如此,晚婚,至今未育,后来才得知,原来堂兄有隐疾。
  想到此处,李方十分八卦地将沈越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看越觉得有点那意思。
  沈越也夹起一个茄盒吃着,才吃了半口,便丢在了碗里。心想着,还是他家夫人做的炸茄盒更美味。
  那厢,沈家村。
  时直半夜,周梨感觉自己才睡下不久,便突然醒了过来,醒来后就听到肚子咕咕地叫了好一阵。她是被饿醒的。
  她最近胃口真是越发好了,消化得也快。
  她原本不想起来吃东西的,但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再度入眠,关键是肚子里的小崽子似乎也醒了,正挥着小手小脚在她肚子里打拳抗议呢。
  没办法,她还是爬了起来。
  这大半夜的,她也不好意思去叫牛氏起来给她弄吃食,于是,她自己个儿跑到灶房里,点柴生火,把下午剩下的几个炸茄盒给热来吃了,才觉得满足。
  吃饱喝足后,又走回房间里,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再捏了一把自己的脸蛋儿,瞬间察觉到好像又胖了。
  牛氏说,她的身子最近是长得快了些,明明才五个多月的肚子,看着和别人七个月的差不多……哎,就胖死。
  也不晓得等沈越回来,她得胖成个什么样子,会不会被沈越笑话,甚至还得嫌弃两眼。
  周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手扶着床头的栏杆,慢慢躺到了床上。
  暗夜里,她盯着帐顶,眼神有些发直。也不晓得沈越如今到底怎么样了,虽说她们全家都不相信那文书上的名字是沈越,但其实大家在内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
  她翻了个身,身子朝向床外。如今正是炎夏,天气燥热,因此她睡觉也没有关窗。
  她躺在床上,正好能瞧见窗外深蓝色的天幕下,一轮皎洁明月。月子高高地悬在天上,照着地上的每一个人。
  不知道沈越此时是不是也睡不着,半夜里爬起来看月亮。
  她的思绪在月光里漫无目的地飘着,渐渐入眠。
  沈越的确是醒了,站在客栈的回廊里,正抬头望着那轮月亮。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帕子,缓缓打开来,露出里头仅剩的几枚肉干。
  这还是阿梨在他临行前一晚做给他的。他在路上把烤饼吃完了,肉干耐保存一些,是以他都省着吃,生怕吃完了,到时候得好几个月都吃不着阿梨做的菜。
  他拿起一小块肉干,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就那样一小块他都咀嚼了许久许久,直到肉干上的味道被吮吸殆尽,嚼成了白味,他才舍得咽下去。
  翌日,吃了早饭,周梨便坐在堂屋门口继续做针线,沈幺和沈鱼去了豆花店,牛氏留下来给周梨做中饭。
  牛氏料理完家务,便提着竹篮到后山地里收菜去了,家里头就只剩了周梨一人,她做了一会儿针线后,突然听到隔壁传来李氏和李宝儿的笑声,她不自觉勾了勾唇角,放了针线,打算去娘家串个门子。
  嫁得近就是好,想回了随时回。
  刚走到门口,就遇见牛氏回来了。之前提出去摘菜的竹篮,又空荡荡地提了回来,周梨奇道:“娘,没收到菜吗?”
  牛氏皱着眉,一脸的不悦:“没去。”说着,就往院中走去。
  周梨也跟着她进去了,牛氏似乎心情不大好,可方才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没去呢?”
  牛氏放下竹篮,转过身向周梨道:“方才走在村口时,遇见那几个长舌妇了,他们在那处说话,正好被我听到了,我气不过,就上前和他们理论了几句,他们人多,我说不过他们,顿时没了摘菜的心情,就提着空竹篮回来了。”
  “他们说什么了?”周梨想,牛氏平日里也不是个爱斤斤计较的人,有时候别人说她几句闲话,她也当没听到,怎么这一回生了这样大的气?
  牛氏一瘪嘴:“他们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的,都在说今年那科场舞弊案,还抓了一个姓沈的举子,那举子的名字和越郎的极为相似,都在传那就是越郎。”
  周梨一听,皱起了眉来:“他们怎么知道那文书的事儿的?”
  牛氏双手一摊:“谁知道呢,如今都在说这事儿,说着说着就跟真的似的了,他们甚至还说,越郎当年乡试第一,是不是也是买题考中的,不然就沈家村这风水,能出个解元?”
  周梨听了,默了一会儿,向牛氏道:“娘,我去村口一趟,很快回来。”
  牛氏见她笨着身子就要往门走去,赶紧拦住她:“阿梨,你如今身子不方便,还是别去,村口说闲话的人多,你去了会吃亏的。咱们就等着吧,等咱们的越郎回来,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周梨拉住牛氏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一笑:“娘,你放心,我并不是过去和那些人吵架的。”
  牛氏奇道:“那你过去是要做什么?他们那些人,常年在外头说东家长西家短的,嘴巴可厉害了,你即便不和他们吵架,去说理,也是说不过的。”
  周梨摇摇头:“不,我也不去说理。”
  牛氏更奇怪了:“那你去干嘛?”
  周梨道:“娘跟我来看了就知道了。他们如果说的是我,我就忍了,但那样说我相公可不行。”
  牛氏见周梨脸上表情还算平静,便也没再阻止了,遂两人一同朝村口走去。
  来到村口,两人还没走近,那些坐在大榕树底下纳凉摆闲的人的话语,就随着燥热的夏风传到了周梨的耳中。
  “从前他中解元时何等风光,官兵开道游行,县里的学政大人亲自登门恭贺。”
  “可不是么,却不成想,大有可能是作弊得的乡试第一,你说说,这还怪丢咱们沈家村的脸的。”
  “可不是么?我听说啊,那文书上的字,是‘越’字的可能性极大,‘走’旁的名,又是姓沈,还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说不是沈越都没人信,这说书都不带这么巧合的。”
  ……
  一堆人正坐在树下,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讨论着,忽然,跟前的光被挡去了一大半,众人抬头一看,却见周梨和牛氏不知道何时走到了他们面前。
 
第66章 、报喜
  方才他们说得太投入, 都没人注意到周梨和牛氏的到来。
  众人见了他们,突然集体噤了声。毕竟当着别人家里人的面儿说这些总归不好。
  周梨手撑着腰,挺着肚子, 眼光平静地扫过人群, 氛围一时尴尬又诡异的安静。忽而, 周梨淡然一笑:“相亲们这么关心我家相公, 阿梨在这里感激大家了。只是光在这儿说多没意思, 不如我们来做个游戏吧!”
  众人面面相觑,但没人接话。
  周梨又道:“这个样子, 我们来开个赌约。”
  其中一个妇人道:“什么赌约?”
  周梨道:“就赌我家相公能否平安归来。若是你们赢了,我给你们如今在座的各位, 每人十两, 若是我赢了,待我家相公回来之时,我也不要你们赔银子,就咱们家门口那块坝子, 到了冬天落叶特别多, 你们每人轮一天帮忙扫一下吧。”
  牛氏在一旁暗自扯了扯周梨的衣袖。他多少有些心疼银子,每人十两呢!虽然她坚信儿子会平安回来。
  周梨见没人搭话,再度巡望一圈:“怎么样,赌不赌?”
  十两银子呢, 这诱惑可不小。从前同周梨一道在河边卖豆花的吴娘子率先答了话:“赌呗,大不了就是扫一天坝子罢了。”更何况, 她所听到的那些关于沈越卷入舞弊案的消息, 可是从官方渠道传出来的。
  众人见吴娘子开口了,方才又见她说得那样笃定真切,想来不会假到哪里去, 遂一下子答应了四五个人。其余的人平日里只是爱凑热闹罢了,可不想开罪谁,纷纷借故离开了。
  “好,既然大家在这儿说定了,那咱们击掌成约吧。”说着,举起了右手,掌心向外。
  吴娘子向来与周梨不对付,头一个走过来击了掌,另外几个见她击了,也跟着做了。
  如此说定,周梨再不想看见他们,这会子太阳出来了,怪热的,站久了腿有些疼,便叫牛氏扶着她回去了。
  到家后,牛氏将她扶到了房间里,让她躺着休息。
  “你何必与他们下什么赌,那几个都是平日里爱说闲话的刺儿头。”牛氏一边说,一边去桌边给她倒了一杯薄荷茶。
  周梨接过薄荷茶吃了一口道:“娘,这关系到越郎的名誉,我不希望他不在时,有人那样诋毁他。”
  牛氏看儿媳的目光显出几分灼灼来:“越郎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早知道你俩能成一对儿,要我说,两年前就该把亲成了,说不准啊,我的孙孙如今也有一两岁了呢。”
  周梨笑起来:“娘你惯会开玩笑。”
  牛氏怕打扰她休息,再说了几句后,便出去了。
  周梨躺到床上,如今平躺不是那样舒服了,她又换做侧躺的姿势。肚子里的孩子又开始闹腾起来,她伸手摸了摸被胎儿踢了一脚的地方,柔声道:“再过四五个月,你就要出来了,也不晓得那时候你爹回来了没有。”
  肚子又被踢了两三下。
  周梨灵机一动:“这样吧,你要是能听到娘说话,那娘和你玩个游戏好不好?”
  似乎是为了响应周梨的话,肚子再次被踢了一下。
  “你踢一下就是你爹当真被抓来关了起来,踢两下就是他尚且平安,踢三下嘛……”周梨想了想,“踢三下就是他能在你出生之前回来。”
  周梨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就感受到肚子上再次被踢,一下、两下、三下。
  足足三下。
  周梨兴奋起来:“当真吗?那好吧,娘就信你了。”说完,再摸了摸肚子,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休息。
  京都那厢,鸿鹄楼内,沈越本在客房内看书,突听得门外一个店小二喊了一声:“各位进士老爷,邮信局送信来了。”
  沈越一听,当即扔了书,跑去拉开房门,正好那店小二从他门口经过,他一把截住小二,看着他手里捏着的约莫十来封书信,问:“可有沈越的?”
  店小二一封一封翻了一遍,没发现有他的:“抱歉,会元老爷,没有您的信。”
  沈越心里闪过一丝失望。他二月份刚到京都时,便通过学政院里专为赶考举子设的邮信司给家里寄过一封信,四月时又寄了一封。
  通过学政院的邮信司走的是专供官方使用的驿站送信,按道理来讲,可要比商人开的邮信局速度快得多,家里应该早就收到了才是,怎么连封回信都没有。
  他想着,家里人本来就认不得几个字,或许就没打算回信吧。阿梨这几年倒是把寻常的字认得七七八八,但在书法的造诣上,那的确还欠缺了许多。
  只是,大可以找人代笔嘛……或许他们嫌麻烦?
  隔壁的房间门口,李方已经拿到自己的家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也不知他那家书上写的什么,他看完后,竟高兴得原地转了两圈。
  沈越有些颓然,但还是颇为好奇:“李弟,是家中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李方见有人问,也乐得分享:“是喜事,我家娘子,在我走的时候就已怀了老二,如今出生了,是个闺女,闺女好啊,我这就去查一查,给我家闺女取个好听的名字。”
  沈越也替他高兴,拱手道:“恭喜李弟,如今儿女双全,凑了好字。”
  李方回道:“多谢沈兄,沈兄早晚也会有的。”他说完,兀自回房间翻阅典籍取名字去了。
  沈越抿了抿唇,也回房间去了。他坐到书案旁,捏着书本打算继续看的,这会子却静不下心来了,看字还是字,怎么也入不了心。
  他开始想阿梨了。
  想起方才李方看信那兴奋劲儿,还同他说早晚他也会有的。
  他会有的吗?那估计得等他回去后再努力了。
  回想起临别前一夜,他与阿梨彻夜未眠,身上的汗水湿了干,干了又湿,第一次他挺丢人,可能也就几下吧,便死了。不知是自己的自尊心作祟,还是初偿爱河后发现其美妙之处,他开始荒唐索求。
  想想还挺过分的,阿梨到后来已经显出一些疲惫之色,甚至还求了饶,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凡是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浑身的血液便都向着一处去了。
  想着想着,鼻尖仿佛又闻到了她的味道似的,他从怀里摸出一张大红色的剪纸梨花,放在手心细细地端详起来。这还是他们成亲那天,他闲来无事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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