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是个黑·切·白——瑟刃
时间:2021-08-31 09:49:27

  她专心致志地抚摸着金蚕,仿佛要阔别自己孩子的母亲,满是温柔的眷恋与不舍。那金蚕也很是依赖于她,在她的掌心慢慢地磨蹭。
  “好孩子……”白芨抚摸着它,低声道,“真是个好孩子。”
  她看着金蚕。
  “可惜……只可惜……”
  她轻声道。
  “你本不该出生。”
  说着,她单手解下了自己的发簪。
  瀑布一般柔顺的黑发顷刻散落了下来。长发散落,盖住了她半边脸庞,让她的脸庞半明半暗,晦暗不明。
  金属制的发簪尖端尖锐,映着点点月光。
  凌鸿云看着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慢慢睁大了眼睛。
  “你要做什么!”他顿时失控,不管不顾地向着金蚕扑去,“住手!给我住手!”
  他当然无法接近白芨半步。刺心钩仿佛铜墙铁壁一般,单手拦住他。控制他,仿佛比控制一只野兔还要轻松。
  “别这样……别这样,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想做什么,我都听你的!我许你黄金万两!我许你万顷家宅!”
  白芨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她捏着发簪,将尖锐的尖端对准了金蚕。
  “还愣着做什么!快上!此人要毁我门派至宝!”凌鸿云大吼。
  刺心钩冷冷地环视四周,哪有人还敢上前。
  “月婵!月婵!快拦住她!”凌鸿云猛地抬头,看着凌月婵,眼中是彻骨的痛色,“我天蚕派二十年基业,万万贯家财,都在那金蚕上!爹能给你留的东西,全在那金蚕上!若没有那金蚕,爹还能给你留什么!”
  他说得没错。金蚕蛊促成的繁荣,必须要靠金蚕蛊来维持。一旦蛊死,不出一年,天蚕派如今的繁荣必然全部不复存在。
  半点不留。
  可凌月婵并不明白凌鸿云的意思,看着凌鸿云,又看着白芨,迟疑无比。
  这时,白芨才停顿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凌月婵。
  “月婵……对不起。”她说道。
  “……什么?”凌月婵不明就里。
  “你可以恨我。”白芨轻声道,“……你应该恨我。”
  说着,簪子忽然刺入了金蚕的头部。
  二指粗的金蚕骤然僵直,连痛苦都没有感觉到,便不动了。
  通体金黄的颜色瞬间暗淡了下来,慢慢消失,竟就如普通的蚕一样了。
  自今日始,天蚕派的繁荣,不足一年。
  凌鸿云大睁着眼睛,盯着那金蚕,全身不住地颤动。
  “不……啊……啊!!!!!!”刹那间,他忽然厉声嘶吼。凄厉的吼声响彻天空,震得人耳膜发痛。
  长长的嘶吼之后,他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颤抖着,颓然跪倒在地,双目呆滞,再不发出半点声音了。
 
 
第40章 憎恨 [VIP]
  同样是蛊, 也是有程度之分的。
  程度最轻的,当属镇心蛊。无非就是令人在一段时间内失去行动之力。毕竟是蛊,调整得重了, 多日无法行动, 确实可以置人于死地, 甚至可以说是很痛苦的死法。可调整得轻一些,也能够当做镇神的药物使用, 几乎没有什么害处。
  而程度最重的几种,金蚕蛊必然是榜上有名的。
  金蚕蛊, 出生就要食人,每年至少一人, 绝无例外。其生存本身就需要作恶。
  除此之外,此蛊还可使数百步范围内的人麻痹,又百毒不侵。可以说是只能供奉,极难铲除。这也是之前凌鸿云一直成竹在胸的原因。他是不想铲除金蚕蛊,但其实,即便是想, 也是绝无可能的。
  除非……要铲除它的, 是它绝不会攻击的人。
  比如被它视为母亲的白芨。
  白芨摸了一下掌心中已经了无生气的金蚕。
  一旁,天蚕派弟子嘈杂。凌月婵跑到凌鸿云身边, 一面看他的情况,一面试图从身边的弟子口中了解事情的始末。
  在天蚕派弟子看来,此事能有什么始末呢?无非就是歹人闯入了门主宅院,还弄死了此前并不为人所知的门派至宝。
  实际上, 在一年以内的时间里, 凌月婵就会感到更加不对了。偌大的天蚕派会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衰落, 到那时, 结合她父亲的说辞,她会知道始作俑者。
  白芨看着掌心中僵直的金蚕,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意识到,现在的感觉她曾有过。
  她很快就想起来了,她确实曾经有过。那时候,她被苗谷的人围着,每个人都带着刀,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他们叫她妖女。
  他们想她死去。
  那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感觉。孤身一人,天地茫茫,除了自己,谁都没有。
  甚至比那时,比那时都还要糟糕。那时,她至少没有愧疚。
  白芨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手冰凉冰凉,好像比掌心中蛊虫的尸体还要冷。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那双手,比她的大上许多。掌心粗糙,昭示着主人吃过多少苦头,却很温暖,像是一团滚热但不灼人的火。
  很暖和。
  白芨抬起头,就见刺心钩正握着她的手。触及到她的视线,刺心钩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飞快地又将手松了开来,垂到身侧,又向身后背了背。
  “……得罪了。”他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我见你手像是……有点冷。”像是做错了什么事。
  “……没有。”白芨道。
  不知道怎么,看着刺心钩,白芨心中的阴翳竟忽然莫名其妙地消去了大半。
  明明是个她马上就会不告而别的杀人凶手,明明是个杀过的人比凌鸿云只多不少的江湖魔头,可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了轻松。
  刺心钩顿了顿,又道:“得罪了。”
  还没等白芨反应过来,他忽然捏住白芨的肩膀,猛地将她向后一推。
  冰冷的杀意刹那间又弥漫了开来,巨大的压迫感让四周瞬间鸦雀无声,原本嘈杂的天蚕派弟子竟连一个气音都不敢发出。
  夜晚倏忽间安静了下来。
  刺心钩的声音在安静的夜色中无比清晰。
  “做得好。”他低眼看着白芨,通身戾气,声音冷得让人浑身发颤,一如他们初次见面那天,“竟真能毁了这东西。如是,我便放过你的父母了。”
  话音一落,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竟是这魔头以人父母相威胁,逼迫这女子为他做事,这才毁了天蚕至宝。
  真是——异常卑劣,下作无比。
  凌月婵闻言,顷刻间变了脸色,手中利剑蓦然出鞘,直指刺心钩。
  “放开她!”她厉声喝道,欺身而上。
  刺心钩看也未看她一眼,手中钩子一倾,便将她耍弄得像是个不通武艺的孩子。
  白芨看着刺心钩。
  他捏着她肩膀的手掌很用力,他的肩膀一定感到很疼了吧。
  不知道怎么了,真的不知道怎么了,白芨竟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她说:“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不是说让你不要这样了吗?”
  “笑什么?”杀气更甚。
  白芨毫不在意,握住他捏住她的手腕,试图将他掰开。对方却是一副铁了心的样子,怎么都不松手。
  “放手。”白芨道,声音清清浅浅的,“不疼吗?”很温柔。
  刺心钩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竟然下意识地就听了他的话,不自觉地将手放了个开来。
  凌月婵抓住机会,见缝插针,一把拉住了白芨。刺心钩反应极快,下意识地想要拦住她,却又意识到这样似乎更好,便硬生生地忍在了半路。于是,凌月婵得以将白芨拉了出来,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不是他逼的。”然而,白芨却没有给任何人误会的机会。她清清楚楚地讲出这句话,让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然后,她拉了拉凌月婵,道:“月婵,和我进去,我有话与你说。”
  刺心钩自然地跟了上去。然而,白芨却回头对他莞尔一笑,道:“你在外面,帮我控制一下局面吧。”有理有据地阻止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白芨的笑脸,刺心钩忽然有了不好的感觉。
  如果太在意某件事物,你甚至会对此生出直感。有那么一瞬间,刺心钩似乎就生出了这样的直感。
  仿佛……会被抛弃的直感。
  没有来由,莫名其妙。
  那一刻,他真的很想跟上去,自此以后都与她寸步不离。然而,微妙的直感转瞬即逝。理智回归,他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为什么要做这种惹人嫌的事。况且,他在屋外也能听清里面的动静,而外头也确实需要他镇镇场子。
  白芨引凌月婵一同进了屋子。
  “阿芨!”一进屋,凌月婵就拉住了白芨的胳膊,恳切道,“你确是被那歹人威胁了吗?你不要怕,照实告诉我。我天蚕派弟子数万,没有眼睁睁见歹人作恶的道理。我们……我一定能保护好你。”
  白芨看着凌月婵,心中泛起暖意,又骤然冰冷了下来。
  她这样真心待她,都是因为她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复杂的感情交杂,愧疚和难过压得白芨有些喘不过气来。
  白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拉着凌月婵坐下,道:“月婵,我有话要对你讲。”
  “嗯,我听着。”凌月婵把椅子挪到她的身边,与她肩并着肩坐着,道,“你不要怕,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白芨斟酌了一下措辞,决定和盘托出。
  就算伤人也好……毕竟是凌月婵家的事,凌月婵有权利知道一切,也必须知道一切。接下来,需要控制住局面的,也得是她。
  于是,白芨开口,道:“月婵,你可知你家家业,是如何来的?”
  “自然是,我父亲经营有道。”凌月婵道,“他与武学上并不出挑,经商的本事与气运却是一顶一得好。”
  “那你可知,他的气运是从何而来的?”
  “这……气运,哪有从何而来的道理?”
  “他的气运,来自于蛊。”白芨道,“金蚕蛊。此蛊能使家门兴旺,于生意场上所向披靡,万事亨通。却也食人……每年需食一人。你家挑选去绝情谷的人,实际都已经被喂给了蛊虫。就连所谓‘绝情谷’,都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地方罢了。”
  听着她的话,凌月婵皱了皱眉头,道:“这话是谁说于你听的?可是那歹人?真是天方夜谭,简直将我天蚕派污蔑得仿若魔窟一般。阿芨,你不要听人胡讲。我父亲性格是刻薄一些,但绝不是这种恶人。这里头,必是有人在刻意污蔑!”
  白芨没有反驳。她看着凌月婵,眼神温和又哀伤。她开口,继续道:“我今日所刺死的,就是金蚕蛊。依赖蛊虫的兴盛,从不是真正的兴盛。因而,蛊虫一死,不出一年,你家盛况就会消失殆尽,半点也不复存在。也许会恢复成养蛊之前的样子,也许会连那也不如。”
  “……你在说什么。”凌月婵看着白芨,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些离谱的话。
  白芨看着她。
  “月婵,你可以恨我。”白芨道,“你应该恨我。”
  这是她第二次说出了这句话。
  凌月婵忽然感觉脑子很乱。
  她一点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白芨的眼神有那么认真。
  说到底,是她不相信,还是不敢相信?
  验证真伪的方式很简单。只要看看天蚕派是否会真的随着一条虫子的死去而飞快衰落,只要看看所谓的“绝情谷”是否真的存在,看看被送去绝情谷的弟子是否是真的在随高人习武。
  凌月婵的脑子很乱。
  凌月婵忽然感到了莫名的害怕。
  “月婵,”凌月婵感觉到,白芨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与她的手一样冰凉,“月婵,对不起。”她这样道歉。
  “这些……都不是真的。”凌月婵低声道。
  “……对不起。”白芨只是低低地重复。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半晌,凌月婵忽然低声开口,道:“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你可以恨我的。”
  “出去吧。”凌月婵道。
 
 
第41章 两人 [VIP]
  这天晚上, 凌鸿云仿佛是失了神智,一蹶不振,瘫坐在地, 对什么都无甚反应。
  凌月婵则是莫名闭门不出, 谁也不见, 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这天蚕派没了主事的人。
  辈分高的弟子倒是撑起了事来, 却也不敢抉择太大的事,比如……
  如何处置刺心钩和白芨。
  任谁都知道, 这整个门派上下数万人一块儿围剿,也并不见得能杀死刺心钩, 却必然会死伤极其惨重,令人不敢细想。
  谁会触刺心钩的霉头呢?
  因而,尽管白芨和刺心钩在这里这么大闹了一场,竟也没人敢将他们怎么样。甚至连不中听的话都没敢说上一句。
  两人就这么被请回了汀兰苑。
  还顺便拎走了许清清和林柏枝,因为担心这二人会因“背叛师门”而被处罚。
  汀兰苑里很安静。
  白芨坐在桌前,撑着脸, 盯着面前的桌子发呆。
  刺心钩在旁边, 看了她半晌,忽然给她倒了杯茶。他自己先抿了一口, 感觉没问题,然后将茶杯推到了她的面前。
  “喝点水。”他说道。
  白芨的视线动也没有动一下,盯着面前的茶杯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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