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斯想了一下,她还有三百多桶葡萄酒,不过这葡萄酒可不是香甜的葡萄酒,而是醋味的葡萄酒,厨娘酿造葡萄酒是舍不得放糖的,糖和盐在这时候价格不低,方糖价格和盐一样,而白糖价格比盐还高两倍,一般人根本吃不起,何况做酒。
贩卖糖和盐的商队都需要很大的勇气才敢在欧洲大陆行走,因为经常会被蛮不讲理的领主或者强盗打劫。商队的不能行走更是造成了盐糖的短缺,于是价格更高,而供不应求。
这就是为什么克莉斯做了一次沙琪玛,哦不是,应该是女巫之手,就让厨娘塔丽感动得眼泪直流,除了好吃,更多的是心疼啊,白糖啊,那可是和两个金盾一盎司的白糖啊……
不舍得放糖,那么葡萄酒大部分倚靠自然发酵,就是酸的,所以克莉斯实在是喝不下来,又不忍心这些葡萄酒到后来直接变成葡萄醋,那她干脆大发一次善心,用这些对于自己用不上,对其他人却十分珍稀的物资换取百姓们对她的支持吧。
“把小麦粉和葡萄酒都作为恩典,赏赐给我的百姓吧,”克莉斯道:“我还需要告诉他们,来年二月的时候,小麦要折算成10个铜盾……我要钱,不要粮食。”
克莱尔对女主人的决策是支持的,她们一边绕过谷仓一边商量着,就见兰蒂像一只轻盈的蝴蝶一样翩翩而来,将手中编织好的花环戴在了克莉斯的头上。
“你编的吗,”克莉斯笑道:“还是你戴吧,你戴上像春之神,我带上就不像了。”
兰蒂只是嘻嘻笑着,围着克莉斯打转:“表姐,晚上我再来找你,今晚我要和你睡。”
克莉斯十六岁,兰蒂比她小一岁,本来两个都是孩子,但克莉斯既然拥有上一世的记忆,也就不再把自己当孩子了,但她看兰蒂还是个孩子。
“好吧。”克莉斯答应道。
兰蒂又抓着一束野花跑了,克莉斯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微微一笑。
主要是不论如何,美女总是让人赏心悦目。
然而克莱尔却一直凝望着兰蒂,然后她皱起了眉头:“小姐?”
“怎么了,管家?”克莉斯道。
“我想要告诉您,”就听克莱尔压低声音:“您是否知道,兰蒂小姐……已经并非处·女。”
第13章 日记本
克莉斯躺在被窝里,现在她十分幸福,因为被窝被人预先加热了,甚至还多铺了一层柔软的羊毛垫,看来侍女们确实已经面目一新,博尼菲的女领主终于享受到了自己应得的待遇。
床边的柜子上摆放了这位女领主常用的护肤品,小小的罐子里从左到右分别装着蜂蜜、玫瑰精油、橄榄香乳,还有半盒月见草和百合花粉末,看起来都是很健康的护肤品,但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这里还摆着铅粉,就是那个含有大量的砷的美白霜,涂上去是可以让人美白,但可能还没等你彻底变白,你就会被毒害而死了。
克莉斯坚决杜绝铅粉,侍女们还觉得很可惜,因为克莉斯也不让她们使用,铅粉可是很值钱的化妆品呢。
这时候女人的护肤品也比较简单,用不起铅粉,就用小麦粉,将筛过的小麦粉磨碎和水混合,然后再让它结晶蒸发。这得到的是一种白色粉末,女人们就用水调和,敷在脸上。
这已经算是爱美的女人了,实际上因为教会管控的严格——教会认为女人涂脂抹粉就是拥有‘虚荣心’,甚至和社会伦理道德挂钩,所以大部分女人都素面朝天,只有贵族的女人愿意在脸上下功夫。
克莉斯当然也不愿亏待了自己的脸,月见草和百合花的粉末是她亲自研磨的,用一点玫瑰水打底之后,用粉末和橄榄香乳混合在一起,轻轻贴在脸上,第二天早上洗干净,可以让皮肤润滑。
克莉斯还听说督西里亚那里还有海珍珠,价位合理,她就琢磨着什么时候派人去那里采购一些珍珠回来,可以做珍珠粉。
艾玛将她脖颈后热敷的毛巾取下来,“小姐,睡吧。”
“好的,”克莉斯顺从道:“你下去吧,给我留一盏蜡烛就行。”
艾玛轻轻退了下去,克莉斯觉得她的脚步远去了,就从枕头下取出来袖珍日记本,将蜡烛移近自己,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在密室中获得的这本日记,准确来说是原主的实验日记,里面记载着大量配比药物的记录,比如昨天她读到第四页,上面写着‘三磅羊羔血肉,一颗乌鸦的内胆,蟾蜍的尾巴,雏菊和苦橙叶,烤成粉末,于无人处饮下,可以看到亡者的影子’。
后面还有几味药物,却被划去了,因为原主愤怒地记录道:“不管用!我什么都没看到,而喉咙却咳嗽了三天!”
克莉斯翻到后一页,明知道不管用,原主仍然在试验着这些匪夷所思的办法,但很快有一行字吸引了克莉斯的目光。
“我会成功复活她的,我发誓。”
克莉斯猛然一惊。
原主锲而不舍地施行这些近乎巫术的试验,难道是为了复活一个人?
一个女人?
就在克莉斯陷入思考的时候,她的卧室大门却似乎被轻轻地推开了,蜡烛微弱的光芒下,一个人影被映照在墙壁上,拖出一个狰狞的影子来。
“谁?!”克莉斯一下子从床上支起上身,警觉地目视前方。
侍女们如果要进入她的房间,是一定会敲门的,艾玛和克莱尔也不例外。
就在克莉斯打算一跃而起,从抽屉里取出防身的匕首的时候,这个影子总算发出了声音,听起来十分委屈:“表姐,是我啊,不是说好了,晚上我会来找你的吗?”
原来是兰蒂!
克莉斯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后背的毛孔都差点竖成了针:“吓我一跳,兰蒂,你怎么走路无声无息的!”
兰蒂将自己宽大的外罩摘下,她歪着头打量了一下克莉斯,才笑嘻嘻地扑到了床上,像个小猫一样钻到了克莉斯的身旁。
“表姐,你怎么还不睡啊?”她问道。
“这不是在等你吗,”克莉斯就道:“你说晚上要来,我就等着呢。”
“表姐,你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兰蒂似乎说者无意:“以前你从不肯跟我说这么多话的。”
“是吗?”克莉斯也有点担心她这个亲表妹也许真的发现了什么:“以前是怎么样的?”
“以前你说你不喜欢博尼菲,讨厌这里的气候,”兰蒂道:“你不喜欢城堡,也没有走出过城堡。”
“以前我有些孤僻,”克莉斯只能这么解释:“从王宫来到这里,一段时间内不能很好地适应。”
兰蒂在她的肩侧眨着眼睛,淡淡的烛光让她眼下露出了一片阴影:“这才是表姐吗?现在这个样子?”
看着小姑娘天真又敏感的样子,克莉斯就道:“事实上,我有点轻微的健忘……有些东西记不太清楚了,有时候甚至需要艾玛多次提醒,所以看起来可能有点不一样。不过,不论如何,我都是你的表姐,是你唯一的亲人,对吗?”
克莉斯从艾玛那里知道兰蒂的父母都去世了,她的亲人只有克莉斯一个,而克莉斯也是父母双亡,但除了母系这里的一个表妹,她还有父系的亲人存在。
兰蒂微微怔了一下,才慢慢点了点头。
“那么,你应该对我坦诚,”克莉斯就盯着她的眼睛:“兰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兰蒂的瞳孔好像不可觉察地瑟缩了一下,即使她神色一如既往地懵懂,然而克莉斯已经捕捉到了这一点细微的变化,不由得心中一动。
“表姐,”兰蒂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你是否有一些事情,一些不好的事情,”克莉斯尽可能地斟酌词句:“或者我的意思是,你受到了一些引诱,但你尚未察觉,你被人……”
克莉斯感觉自己长了十张嘴也可能说不明白,看起来兰蒂似乎完全听不懂她的话,这让克莉斯有点气恼,眼前这个年纪尚幼小的姑娘,没错,兰蒂比她还小一岁呢,才十六岁的她居然已经并非处女了!
这个判断被克莱尔说出来,着实震惊了克莉斯一下,但克莱尔对自己的判断很确信,因为她给博尼菲不知道多少女人看过病,她知道女人和女孩的区别。
克莉斯实在想不出在这个城堡中,哪个男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引诱兰蒂,是她身边服侍的男仆,还是哪个轻薄的工匠或者佃农?
但哪个男人都不值得兰蒂替他隐瞒,偏偏兰蒂那一瞬间的反应让克莉斯知道她确确实实是隐瞒了。
替那个男人隐瞒,难道她真的喜欢他?
“好吧,兰蒂,”克莉斯的神色沉下来,她打算将这件事放到以后,慢慢调查:“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你要知道,很多事情不值得去做,你的纯洁……不应该被玷污。”
和兰蒂睡在一起,克莉斯总算体验到了哄孩子睡觉的感觉,到最后似乎兰蒂还在被子里翻腾,而克莉斯已经沉沉睡下了。
“表姐,”就见兰蒂屏住呼吸,轻轻摇了摇她:“表姐?”
那个狰狞的影子又重新摇曳在了墙壁上。
深夜中,只有门锁轻轻一动的声音,随即复归于万籁俱寂。
克莉斯一觉睡到天亮,她从床上翻身起来,摇了摇床头的铃铛,很快就有侍女进来服侍。
克莉斯揉了揉眼睛,忽然看到床上另一只枕头上的褶皱,不由得一怔,才想起来昨晚上似乎还有个一个人跟她睡在一起。
“兰蒂小姐呢?”克莉斯道。
侍女们摇摇头,看起来神色惊恐,脸色苍白。
“怎么了?”克莉斯问道。
“小姐,”就见艾玛走进来,神色严肃:“昨晚上发生了一件事,玛莎……死了。”
玛莎死了。
死在关押她的房间里,早上负责看守的女仆进去给她送水的时候才发现,她一头歪倒在地上,手上还握着一根烧火棍,而那根烧火棍尖尖的一头,已经没入她的胸口。
克莉斯看到了玛莎的尸体,这也是个年轻的女人,肤色更白一些,也许是临死前血流光的原因,她看起来五官因为疼痛而皱缩在一起,脸色已经变青色了。
“我不相信你昨晚上没有听到任何响动。”克莉斯道。
负责看守的女仆吓坏了:“小姐,我偷懒了!晚上我本该过来巡查一次,可我实在是太瞌睡了,只向门里递了一次水,就回去睡觉了!”
最近城堡在改善伙食,克莉斯让克莱尔将谷仓中上好的小麦都筛出来,预备磨成精面粉,城堡中的男人女人都投入了这项工作中,确实精疲力竭。
“小姐,您有什么怀疑?”就听艾玛道。
“我记得你对我说过,”克莉斯比划了一下烧火棍,这个尖锐的利器确实可以捅伤别人,但是否能够捅死自己呢:“玛莎首告我,背后可能有隐情。”
“我当时是这么说的,”谁知艾玛居然换了说辞:“但我后来仔细想了想,也许她就是无法忍受密室的折磨,有时候背叛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觉得她是自杀?”克莉斯看了她一眼。
“很显然,除了自杀没有别的解释,”艾玛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您宽恕了其他的侍女,却独独将玛莎一个人关押起来,这对玛莎来说,就是一个信号。”
玛莎很有可能认为自己无法逃脱女主人的严厉惩罚,比被石头砸死还可怕的酷刑折磨……她不堪忍受,于是趁夜自尽了。
第14章 邮驿站点
“小姐,您应该离开这个地方,”艾玛挡住了克莉斯想要再上前一探究竟的脚步,她规劝道:“您应该用早餐了。”
“我不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能吃得下去早餐。”克莉斯道。
“如果您继续呆在这里,也许会连午饭也吃不下去了,”艾玛道:“小姐,您说过不要浪费粮食的,早饭是厨娘塔丽辛勤劳动的结果呢。”
克莉斯坐在了自己的餐桌旁,面前是新鲜的樱桃果酱、烤的松软的蜂蜜面包,在克莉斯指点下塔丽还成功做出来了汉堡——汉堡也就是烤面包里面夹肉夹菜而已,但这道食物简直折服了城堡上上下下的人,克莉斯还记得一个男仆在品尝了一小块汉堡之后是这么说的,
“上帝应该将我的舌头割去,否则一辈子我只会惦念这一道美食,这就犯了十宗罪中的贪婪,天啊,即使我下了地狱,我也想再尝一尝它的味道。”
今天是塔丽第一次尝试自己做汉堡,其实她很有做菜的天赋,只是没有人启发她的这个天赋,等到克莉斯来了,塔丽的厨艺就像是坐了过山车一样直入云霄了。
但今天看上去没有人注意并且欣赏塔丽的厨艺。
今天似乎不是一个享受美食的日子,所有人都有点异乎寻常,克莉斯搅动着自己碗里的燕麦糊糊,看到她左手边坐着的兰蒂心不在焉地拨动着盘子里的葡萄,让这一颗圆滚滚的葡萄像弹珠一样转着圈。
“兰蒂,”克莉斯道:“昨晚上你又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了吗?”
“我很想陪着你睡的,表姐,”兰蒂张着嘴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有点精神不济:“但你床上的羊毛毡让我浑身痒痒,我只好跑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克莉斯伸了伸手,艾玛就给她递过来餐巾。
兰蒂的目光扫过来,忽然道:“艾玛姐姐,你的手怎么了?”
艾玛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之间,有一排细细密密的水泡,甚至还流着脓水,但艾玛不以为意:“昨晚上烧水的时候,不小心被烫伤了。”
“真有趣,”很快克莉斯就发出了感叹:“看来昨晚上大家都没有睡好,不是吗?”
刚才甚至还有一个叫劳拉的侍女,频频对着克莉斯使眼色,暗示她似乎知道一些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这个叫劳拉的侍女就是对着克莉斯说出密室的人,她看起来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