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念耳朵动了动,没有理会,却能敏感地感受到身侧之人的靠近,她不禁往角落处退了退,但对方却越发地贴近了。
世子抬起她的下颚,动作是罕见的强势,初念有些错愕,一抬眼,便撞见了他带着哀求的目光,眼底有些红。
“娇娇,你看着我说,你心悦我吗?”
初念被困在他与车壁之间,动弹不得,想冷硬一些,对着这样一双眼,却什么也说不出。
世子便道:“你不说,我便替你说,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吗?”
初念眸光一闪,世子嘴角扯出个浅浅的笑容,目光有些执着的盯着她。他手中不禁用了些力,指腹不经意蹭过她的唇,极致柔软的触感令他的眼更红了几分。
“说呀。”世子凑近她,初念挣扎了一下,撇开眼道:“不……”
她没有机会说出后面的话。
世子吞掉了后面的字句,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唇。
分明是他自己想问的,不知为何,临到得到答案的关口,他却忽然反悔了。
只因那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唔……”初念推搡他,惊讶地发现,竟不能撼动他半分。世子的吻带着一股难言的恨意,像是要将她拆解入腹一般,哪里有昔日的半分乖巧?
初念觉得,她似乎做错了什么。一开始,就不该放任他这般肆意妄为,现在想阻止,似乎已经晚了。
世子压着她亲了不知多久,最初的恼恨泄去,随着初念身体与动作的软化,却又慢慢变了味道,他越发的温柔,眼中重新涌现初念熟悉的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世子亲了亲初念的唇瓣,忽而笑了笑,在她耳边低声道:“若非心中有我,怎会如此乖顺?”
初念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他再次堵住了唇舌。
“别说了。”世子含混地请求着,不想从这张檀口里听到任何自己不想听的字节,初念无法用言语回应,只能跟着他在感官里沉沦。
马车徐徐停在殷府的大门外。
世子轻抚着初念的眼尾,那里的一抹薄红衬出她眼中未散的迷离,分外的勾人,叫他根本松不开手,她的唇因为自己的造次,变得洇红蘼艳,却不知道,他自己亦是如此。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紧,衣衫也有些凌乱。初念有些迷茫地靠在世子的怀中,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内激烈的心跳。
分明是要与他划清界限的,为何事情发展成这般?
车夫静静等了许久,没听到车内的动静,忍不住试探性的开口提醒:“世子,殷娘子,殷府到了……”
世子搂着初念的手臂紧了紧,很是不舍得放开。初念轻轻推了推,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亲自取来迷离,为她戴上,又为她整理衣衫。
眼看着那张令他失魂落魄的绝美美容消失在薄纱底下,世子忍不住失落,捏了捏初念的手心,将自己的庚帖重新放了回去。
初念想推拒,却被他强势的捏紧了手心。
初念不禁抬头,隔着幂离朦胧的光影,看向眼前的世子。
他今日,与往日当真有些不同。
世子道:“你暂时不想成亲,我便等到你想成亲的那一日。不论多久,我都等得。”
初念错愕地看向他。
“只求娇娇,从此别再揉捏我的心。”
世子说完这话,便牵住初念的手,领着她向外走去。
初念却在他手心抠了一下,世子一怔,含笑的眼回望她。
幂离底下,初念无意识地揉捏着手里的庚帖:“我,实非良配。”
世子的笑意顿住,回身撩起她面前的薄纱,果然看清她眼底的一抹决绝。世子的眼也冷了下来,半晌,他低声开口:“是不是良配,事已至此,都不是你可以后悔的了。”
殷府内外许多人留意到这辆熟悉的马车,近些日子,它时常出现在殷府门口,听说是赵国过世子府上的座驾,路人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在众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中,一个相貌绝美的青年贵公子从车上下来,手里牵着个身姿窈窕的少女。
两人十指紧扣,看起来十分亲昵。这一幕看在旁人眼中,有的暗骂伤风败俗,却也有人目露欣慰。
初念暗自挣扎,奈何世子的手劲很大,只能盯着众目睽睽的目光,被他亲自送回了府中。
“明日,我们一同去看那人。”
临走时,世子在初念耳边低声道。
他说的是无名,初念留意到他语气中隐约的威胁之意,后知后觉,他说的是无名。他竟用师父来威胁她?
初念错愕地抬头,却见世子软软一笑,依旧是昔日的乖巧模样。
是错觉吗?初念没有证据,但那一瞬间,竟叫她生出几分惊慌的感受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失控了。
御书房内,新帝殷旷与几位大臣正在议事,忽然有人门外求见,言有要事禀告。来者是殷旷的心腹,神色十分凝重,殷旷眉头拧了一下,交代了几句,便让这些大臣暂退下去,召那人入内。
“陛下,掌印太监何勉暴毙身亡,传国玉玺失踪了。”
殷旷面色一沉,问道:“何时发生的事?”
来者道:“人是昨夜死的,臣等第一时间查封现场,并未发现有外人闯入的痕迹,何勉的死因也不能排除自杀可能。”
殷旷下令:“严查到底,务必找回传国玉玺。”
殷旷大权在握,失了传国玉玺也并不影响他正常登基,但如今朝廷内忧外患,丢了传国玉玺,便平白给了那些反王攻讦的理由。
究竟是谁?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此事不仅要查,还得不动声色地查,绝对不能过分声张,消息一旦泄露,朝廷的正统便会受到质疑。事关重大,何勉之死被第一时间隐瞒起来,所有知情人士都被秘密处决,针对传国玉玺的追查也在宫廷内外悄无声息的铺展开来。
御书房外,皇甫卓嘴角露出阴邪的笑容来。
他虽然已经投诚,但只要留得性命与高位,最终鹿死谁手,花落谁家,还得拭目以待。
第110章 权势 他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次日, 世子没能陪初念一起去看望无名,派了季轻来护送,他自己被皇帝召进宫去了。
初念听到这消息, 不禁悄悄松了口气。
昨日的世子, 强势又孟浪, 偏偏将她的性子拿捏得分毫不差, 恼不得怒不得,令她着实有些难以招架。
这还是顾休承第一次进御书房, 毕竟他只是个挂名的赵国公世子,身上并无正式官职, 比一介白身好不到哪里去。
他进宫后一路目不斜视, 直至拜见了新帝, 才在对方柔和的目光中,好奇地看了几眼御书房内的陈设。
世子此前在宫中做了一些布置, 但新帝即位后便不再造次, 殷旷不是殷离,他是世子的亲人,也是未来的明君, 根本不必多此一举。再者, 殷旷的个性,可容不得旁人对他居住的禁宫染指半分。
插手不得, 看看却是无妨的。
世子打量四周的同时,新帝却在观察他。不论看多少次,殷旷都觉得,此刻这个精神奕奕、芝兰玉树的世子,几乎是个奇迹。
与顾浅辞相识之初,殷旷便知道自己有个聪慧却多病的小舅子, 当时他还不知道,这个看似病弱的少年,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助力。这些年,数之不尽的金钱粮草、兵器甲胄,在熹微楼的金援下源源不断地运往边关,如果没有他们姐弟两个在京城的经营,以殷离和朝廷对他的忌惮,他恐怕早就死在弹尽粮绝的战场。
曾经的世子不堪劳累,他和顾浅辞都希望他能把身体放在第一位,旁的都尽量少操心。但世子闲不住,像是怕过完一天少一天,清醒时分的每一分心力都不浪费。
倒是痊愈之后的这两年,恢复了应有的少年模样,人也变得闲散下来。
殷旷这些时日忙得脚不沾地,却听说这小子身子痊愈之后,又跑去殷家跟那姑娘黏糊卖乖去了。
虽然年轻时的自己也做过类似的事情,能够理解少年人的躁动,殷旷却觉得,该给这小子找些正事做做了。
闲着也是闲着。
毕竟他很清楚这个小舅子的能耐,如今刚刚接手皇权,很多事情交给旁人,也并不放心。
两人寒暄了几句,殷旷便遣退左右,低声将传国玉玺失踪一事,与世子说了。
此事荒诞至极,好端端的传国玉玺,竟然丢失了?
不过细想想,殷离治下的禁宫千疮百孔像个筛子,发生再离奇的变故,也并不意外。
殷旷与他的想法差不多:“先帝驾崩之后,禁宫当晚便被靖军封锁,朕有把握,在靖军接手之后,宫中并未走失半个闲人,但在此之前,却难说了。”
也就是,他们都认为,虽然何勉此时才暴毙,但传国玉玺,很可能在之前就失踪了。
如果玉玺还在宫中,倒也好办,若离了京城,就出大事了。
传国玉玺是镇国之宝,是帝位正统的象征,被他人所夺,对风雨飘摇的大衍而言,将是一记重击,消息一旦传出去,必将引发一众反王的群起而攻之。
“珩郎,朕即刻便封你为右卫大将军,掌宫掖禁御,督摄仗卫,第一个任务,便是秘密追查传国玉玺的下落。”
世子不禁愣了一下,殷旷笑道:“怎么,不敢接?”
世子也微微一笑,跪地领命:“愿为陛下效劳。”
殷旷欣慰地看着他:“如此,才算正式成人,可堪大任了。”
新帝即位,改换禁卫军首领再正常不过,世子是未来的皇后胞弟,是陛下最为信任亲近的人选,殷旷此举,并未引起群臣的额外注意。
相反,殷旷推行种种革旧图新的重磅举措却动摇了许多人的利益,倒是遇到了不少阻力。殷离执掌朝政的这十多年,朝廷圈养出一大批蛀虫,这些人虽然大势已去,却依然不放弃最后的徒劳挣扎。
殷旷接手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王朝,想要重建先祖的荣耀,需要耗费无数的心血和人力,这将是一场漫长的征途。
世子曾是闲云野鹤,却也愿意为了新帝的雄图伟业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更何况,世子没有忘记,不久前的宫变那日,初念被困在宫中,他想做些什么,却被拦截在高高的宫墙之外,束手无策。
那一刻起,他便认清一个事实,权势在紧要关头,其作用是不可估量的。姐夫即位,他固然有了强大的靠山,但再强的靠山都比不上自己实际拥有的力量。
在这个乱世,他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再不能像从前那般超脱。
世子为帮新帝追查传国玉玺开始奔忙,初念这边则出了城,再次来到位于京郊的别庄。
管事早就得了消息,在别庄门口迎接,低声交代了无名先生的近况。
初念一一听着,待走到师父所住的院落门前,脚步顿了一下,问那人:“他有提出想要离开的念头吗?”
那管事道:“没有。”
初念稍稍放心下来,这才推门进去。
无名靠在榻上看书,脸色比起前一日已经好了许多。他抬眼看见初念,愣了一下,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初念想起上次分别的不愉快,心中便有些不自在。但面上却若无其事,走到他近前,道:“手伸出来,我帮你把把脉。”
无名面色有些犹豫,道:“这里有大夫,我自己也是医者,这,不大合适吧?”
初念奇怪地看着他,问:“有什么不合适?”
无名目光闪烁,吞吞吐吐地说:“男,男女受授不清?”
初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生之年,竟然能从师父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谁能比得上他的放浪形骸?在这装什么循规蹈矩。
初念眼中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叫无名自己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默默地垂下双眸。
初念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手。”
无名便默默地伸出了手。
初念把了脉,比昨日的情况,的确好转了不少。
安置好马车才赶来的季轻一进门,便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是说不出的怪异,这两人的相处,怎么看都不寻常。
跟进来的管事心中也泛着嘀咕,却不敢说什么,只补充道:“昨日起的汤药,都按时吃了。”
无名此前不太配合治疗,想让他喝药十分艰难,只能趁体力不支、昏迷之时强行灌进去。
昨日初念来看过他之后,却不再抗拒。
初念不懂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总算愿意好好治疗,便是好事。
恰好此时,汤药被端了上来。初念直觉想端过来喂他,无名却不大自然的抢过药碗,忍着身上的病痛,强撑着自己喝了。
初念看他自己可以,便也没再坚持。前世师徒关系摆在那边,有事弟子服其劳,现在这般行事,却没了理由。
她默默看师父喝完了药,才接了药碗,递给了仆妇。
然后转身看向身边的一圈人,道:“你们各自忙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
那管事仆妇很干脆的离开,倒是季轻欲言又止的,初念以为他有事,但他却什么也没说,一脸纠结地转身出去了。
无名见室内只剩他们两个,便有些局促起来。
初念想了想,猜测道:“我跟我娘,真的长得那么像吗?”
师父的性子,就算在义庄跟死人待上几晚都面不改色,花楼也没少去过,因为行医的关系,良家女子也接触得不少,若没个非同一般的理由,她实在想不出他为何非得跟自己划清界限,壁垒分明。
她猜的与事实相差不远。
无名眼中流露一丝怀念,点了点头,低声道:“像。”
初念此时的年纪,与当年的姜青娘一般无二,眉眼五官,甚至身段姿仪都一模一样。
正是因为太像了,忽然见到,便有些失态。
初念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沉默片刻,又问道:“你,喜欢我娘?”
无名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
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初念看不出才是怪事。
她这般问,其实只是为了试探,如果师父是姜氏的血脉亲人,他对娘亲的感情定然属于兄弟姐妹的亲情,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坦坦荡荡,无需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