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病好了吗?——梦寻千驿
时间:2021-09-07 09:32:57

  但师父的眼神,却分明不是这么回事。
  他喜欢她的娘亲,但那种喜欢,却不是血亲之间的认同。
  而像是,男女之间的恋慕倾心。
  师父原来不是姜家人,而是娘亲的故人。甚至,是一个心悦娘亲的人。
  初念表面冷静,但内心有些不知所措。
  她只想试探出师父的真正身份,没想到,误打误撞,撞破这样一桩陈年旧事。她不受控制的想起,前世师父对自己的关爱,原来是基于这一点。
  难怪他乍一看到自己的脸,便表现得那般异常。
  可仔细想想,前世她与师父之间的相识,他却没这么反常。难不成,那一次师父在认识她之前,已经厘清了她与她娘亲的不同?
  太多的疑问,但许多已经无从得知答案。初念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些淡淡的惆怅与莫名的失落,但更多的,却是好奇。
  “我从没见过我娘,你跟我说说我娘的事情吧。”
  初念刻意忽略掉自己刚刚问出的问题,忽略师父一脸被说破心思的尴尬,将话题引到安全的范围,表现得像个对往事好奇的少女。
  可师父却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撇开视线,看向窗外的那棵含苞待放的红梅。
  “她,是个很好的女子。”
  可惜遇见了我。
  然后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初念等了半日,却没听到下文,不禁郁卒地想道,为何这次遇到的师父,跟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难道不应是个非常唠叨、话超多的烦人精吗?
  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惜字如金?
 
 
第111章 戎装   一时竟看住了
  掌印太监何勉实属自尽身亡, 但其所用毒药并非宫中所有,来源可疑。再者,何勉生前有一个要好的对食宫女, 名叫芳若, 二人关系十分密切, 甚至是在殷离面前过了明路的, 但这位芳若姑姑,却在何勉自尽身亡前一夜失踪了。
  世子推测, 芳若恐怕就是追查传国玉玺去向的重要线索。
  虽是新官上任,有熹微楼的消息来源作为底气, 世子很快整肃了禁卫军, 明里暗里两股力量全力追查, 果然在半月之后,找到了何勉的这位对食。
  彼时新帝的登基大典已经开始。只要拿到传国玉玺之人没有将东西昭告天下, 殷旷自然有千万种方法将此事遮掩过去, 虽然只是权宜之计,但也给世子的追查争取了宽裕的时间。
  何勉丢失传国玉玺,是无可翻身的死罪, 皇甫卓以悉心照料芳若姑姑作为条件, 换取他对真相的缄默不言。何勉其实并不信任这个老狐狸,他动用自己多年经营的势力, 在自尽前夜将芳若送出宫去,消息被皇甫卓得知,他如何能够放任这个很有可能知晓传国玉玺被盗真相的宫女流落宫外,立即派人追杀。
  芳若能够与何勉比肩,自身的聪慧不弱于何勉本人。她改头换面、隐姓埋名离开了京城,一路轻车简行、星夜兼程, 都快要走到何勉的老家,成功避开了皇甫卓的暗杀,躲掉了禁卫军的围捕,却没能摆脱熹微楼李维的追踪。
  至此,皇甫述盗窃传国玉玺之事,败露便是时间的问题。
  昔日皇甫述趁着殷离昏迷之际,借着挟持初念——殷离当初的御用医女逃离京城,皇甫卓费尽了脑筋,才将此事用儿女私情的由头强压了下去,此时若查出了传国玉玺的内情,别说官职了,他的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两说。
  芳若被抓的消息传来,皇甫卓第一时间安排了身形相似的替身留守府内,又让人去宫中告了病假,自己悄无声息地协同心腹离开京城。
  为了不打草惊蛇,一应家眷都没有知会,只带上了已故庶子皇甫青留下的那个孙儿。此子聪慧孝顺,深得他意,还有些培养的价值,其余闲人,他却是顾不上了。
  皇甫夫人苏氏素来不得宠,但丈夫病了,总得前来探望,却被那些下人拦在屋外不得而入。
  苏氏心中恼恨至极,自从皇甫述不知为了何事离开京城,从前还能维持表面情份的皇甫卓,待她便连着敷衍都不愿了。
  苏氏哪里想不到,这对父子定是从此反目了。
  皇甫青还在时,苏氏总想劝儿子多亲近亲近父亲,这样才能保住自己该有的一切。但如今皇甫青已经把自己作死了,皇甫卓的亲近与否,又有什么紧要的?
  横竖他也只有这么一个可堪大用的嫡子了。
  苏氏见不到丈夫,便就罢了,横竖她也并非真的关心他。
  正想回自己房中,却听到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说:“夫人,禁卫军将咱们府上包围了!”
  苏氏腿软了一下,忙问:“怎么回事?”
  管家也不知道为何,然而他们很快就知道了真相。
  皇甫述盗窃传国玉玺私逃,皇甫卓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逃离京城了,父子两个奔着他们的宏图大业去了,留下这一大家子妻儿老小,就这么放着不管了?
  大司马皇甫卓的倒台在京城引发了强烈的震动,至此,殷旷直接将传国玉玺的失踪推到了对方,以谋逆之名派兵追剿围杀。
  传国玉玺不明不白的失踪,与被心怀不轨的叛臣盗窃,性质便完全不一样了。在朝廷励志图新、锐意进取的时候披露,与跟群雄争霸、角逐新主的时候被迫暴露,也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现在的传国玉玺就像个烫手山芋,拿着它的皇甫氏,朝廷必将处处针对,反王也会争相抢夺,至今没有称王反叛的皇甫述,想要低调行事、积蓄力量的计划彻底破产,如今却是不得不反了。
  世子自请前往蜀地,不论是正面对战,还是暗渡陈仓,誓言定要将传国玉玺夺回来。
  此时殷旷却道:“既然天下人都知道玉玺的下落,此事便不急了。如今王土凋敝,处处都是叛乱,你的黑甲军再当成私兵护卫,便是大材小用了,不妨去战场去磨练一番。”
  世子从前练兵纯属个人喜好,把他看书时所学到的东西落实到自己的护卫,不断吸收流民,规模竟渐渐成军。他自认这种操练大有纸上谈兵的意味,但改进后觉得有些实效的成果,都共享给当时是靖王的殷旷,是以,没人比殷旷更能知道,这支现在看来尚不起眼的军队,欠缺的只是真刀实枪的打磨,假以时日,一定会爆发出令世人瞩目的力量。
  而这位昔日病弱的世子,却是黑甲军的灵魂所在。
  他笃信,假以时日,这位妻舅定会在战场上发挥不可估量的作用。
  于是,世子在右卫大将军的位置上没坐满一个月,又被调往大营,这次并未任命多高的官职,只挂了个随军参谋的名号。殷旷激励他,想要什么官职,拿军功来换。
  世子很爽快的应下,当日便去大营报到。他的身份摆在那边,靖军又是新帝的旧部,倒也没遇到太多的刁难,只是能否获得重用,却要看他自己的实力了。
  皇甫卓父子出逃,留下的家眷却背负着谋逆的罪名,满门抄斩。行刑那日,京城许多人去围观,殷府也有人去看了。
  初念从医馆回来时,便听到家中下人正在议论行刑的场面,脚步不禁顿了顿。
  原来皇甫夫人苏氏,也被处决了。
  这位前世的婆婆,当真是个可悲的人物,嫁了一个心中没她的丈夫,身为正室却与小妾争宠,且常年处于下风。对唯一的儿子皇甫述,可谓寄托了全部的希望,所以才不满他的婚事,总想选一个对他事业更有助力的妻室。前世她是什么结局初念没有看见,但这一次,却是真真切切被丈夫和儿子抛下了,用自己的生命,平白为他们承担了谋逆的恶果。
  辛苦谋划了一生,又得到了什么呢?
  不过,初念的想法也是转瞬即逝。苏氏下场如何,与她再无干系,她前世从未善待过她这个儿媳一日,想来也并不需要她的唏嘘。
  容娘出来迎接初念,接过她手里的药箱,低声提醒道:“世子来了,正在书房与大人议事。”
  初念脚下顿了一下,自从那日分别,他被陛下召进宫,不知忙些什么,竟也有许多日子没见到了。
  容娘道:“世子方才悄悄问我,你何时回来?若见不到你,怕是要去医馆找你呢。等会儿我跟他说一声?”
  自从那日世子的庚帖被送过来,殷府知道这事儿的人都默认他们的婚事,只是碍于国丧暂时延后罢了。
  初念有心想避开他,便道:“这次便不见了吧。我有些乏了,想歇歇。”
  容娘见她脸色十分不自在,只当她是羞涩了,也不点破,便服侍她歇下不提。
  殷处道今日难得休沐,世子眼看着要随军出征,便趁机来拜访,主要还是想在临行前敲定他与初念的婚事。
  此次出征平叛,归期未定,若能赶在国丧期间回京倒也好说,万一战事耽搁上一年半载,他只递了张庚帖,上次还险些被初念退回来,强塞出去才让她收了,这等薄弱的关系,着实不能叫他放心。
  但眼下也不能继续下聘,只能来探探泰山大人的口风。
  殷处道虽然认清了女大当嫁的事实,但初念多次提到,暂时不想提亲,他便乐得尊重女儿的意见,与世子打起了太极,并不想给出任何准信。但看世子这般心急,到底有几分不忍,便道:“此事你只管与初念商议,我只听她的决定。”
  世子眼前一亮,不管初念如何作想,殷处道既然说出这番话来,便暗示着对他的认同,起码不会单方面提出反对。
  这婚事便成了一半。
  至于初念那头,世子已经有了计策。
  从殷处道的外书房出来,世子便去找容娘。他长得好看,嘴又甜,殷府上下都很喜欢,容娘也并不例外,对他道:“娘子这几日忙得很,说是乏了,这会儿回屋歇下了。”
  初念在忙些什么,世子的人日日都与他汇报,他心中清楚得很。
  知道与那个无名脱不开干系,他的心情说不上好,但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却也知道,初念对此人,应该没什么旖旎之心。
  如此,便没必要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徒惹她与自己生隙。
  世子抿了抿唇,含笑对容娘道:“既如此,我去看看她。”
  容娘愣了愣,还以为他说,既如此便不打扰了。这架势,还当真不见外。
  不过,到底是未来的姑爷,从春妮口中,她也知晓自家娘子跟这位美世子的亲密关系,也并不阻拦,甚至亲自将他引到初念的院落。
  初念果然已经歇下了。她蜷在靠窗的长榻上浅眠,浓密的鬓发披散着,身上盖着一层厚衾,室内也烧着银丝碳,该是有些暖热了,她额上一层薄汗,红唇微张,模样是罕见的娇憨。
  容娘见了,便有些后悔,她这幅模样叫外男见了,实属不妥。
  她以为初念说歇歇只是托辞,毕竟她平日里可没有午歇的习惯。
  这样想着便挡在世子面前,道:“娘子竟真睡下了,世子不妨下回再来吧。”
  世子乍一见到初念这幅全然不设防的模样,多日未见面的思念瞬时翻涌起来。容娘的反应,却让他意识到,确实有些僭越了。
  但他即刻便要奔赴大营,明日便要出京,今日不见,下回却不知等到猴年马月。
  思及此处,世子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初念,醒醒。”
  榻间的人儿因为这声轻呼,皱了皱眉头,随即幽幽转醒。
  “世子?”初念揉了揉眼角,拥着衾被坐了起来。
  世子今日身着戎装,一身厚重的铠甲穿在身上,显得格外英武精神,与平日里略有些孱弱的形象大相径庭。初念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装扮,加上刚醒来意识还有些迷糊,一时竟看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容娘见她这幅模样,便不再打扰,低声告退,将空间让给这对郎情妾意的青年男女。
 
 
第112章 辞别   “要平安归来。”
  容娘退出后, 体贴地将门掩上。
  世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初念床前,在她怔忡的目光中,捧起她的脸, 吻住了那双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檀口。
  初念哪里料到他会这般举动, 脸颊一阵发热, 伸手想推开他, 手指却被铠甲上坚硬的铁片冰得蜷缩了一下。
  “别拒绝我,娇娇, 我这就要走了。”世子在她唇齿间呢喃。
  初念愣了一下,问他:“走了, 你要去哪儿?”
  “陛下派我随靖军平叛, 明日大军开拔, 我便要离开京城了。”世子说着,稍稍退开了些许, 凝视着她的眼睛。
  初念被他看得浑身发烫, 垂下眸低声问道:“去哪里平叛?”
  “吴地。”
  吴地的陈宥是个渔民,最初因为家中交不起赋税而跟当地县衙闹出冲突,随后竟集结了一大批备受压迫的百姓, 联手将县衙给攻下了, 鱼肉百姓的县令被割了脑袋挂在城墙上示众,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经过这三年的争夺, 陈宥已经夺取了吴地的大部分郡县,自立为王,成为盘踞一方,不可小视的力量。朝廷也曾派使者前往招安,但那陈宥尝过了权势滋味,岂肯继续屈居人下?气焰也很是嚣张, 竟直接将朝廷的使者斩杀了,并宣称誓与大衍不共戴天。
  殷旷即位后,也派人去探过此人的虚实,对方并不因为朝廷换了新皇帝就改变自己的反心,招安是绝无可能了。
  既然对方不可能投降,那么讨伐吴地,便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殷旷要平定四方叛乱,和平招安与暴力平叛,两手都不会松懈,一方面派出使者联络各方反王招安,另一方面,也要搞定几个刺头,杀几只鸡给猴看。
  陈宥的嚣张气焰,让殷旷当机立断,便从吴地开始收复王土。
  初念是知道陈宥的。事实上,她两世为人,都听说过陈宥的事迹,种种信息都预示着,这是个很棘手的对象。
  她看向世子的目光,不禁浮现了深深的担忧。
  陈宥虽然是渔民出身,但他征战三年,听说鲜有败绩,是个十分棘手的人物。世子出身尊贵,但大病初愈,骑射的本事还是这两年身子康复后才新学的,就这样冒然对上,总觉得不能安心。
  世子看清了她眼中欲言又止的关切,心中酸酸涨涨的,欣慰她并非全然的无动于衷,更多的,却是后知后觉的不舍。
  男儿心中都有豪情,一身戎马,仗剑走天涯。只是他早年的病断了这条路,只能纸上谈兵,没曾想,有生之年竟能真迎来这一日,接到陛下旨意的那一刻,世子心中是激越的、兴奋的,只想早日离京,去战场拼杀,用军功证明自己不输于任何人的实力。
  直到此时,他才真切的体会到,出征,即意味着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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