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出府,门卫都会例行盘问出府所为何事,像颜茵这样的“待妾”,其实是有一点特权的,不需要被盘问。
奈何先前红叶捆着她回来的事传遍了全府,有相当大一部分人以为颜茵犯了什么错误,自然对她更严厉。
颜茵老实,首次被询问时,她犹豫了片刻才点头,门卫瞧着不对劲,遂拒绝她出府的要求。
后面门卫便干脆不问颜茵了,转而问颜茵旁边的柴阳。
柴阳更加实话实说,以至于颜茵几番都没能出去。
而这三天里,府中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红叶病故了。
这消息传来,不少人异常震惊,怎就忽然病故了?
据红叶院中丫鬟解释,红叶是不慎被毒蛇咬到的,哪怕当天唤了郎中,她也饮了药,但当夜便开始发热,且一直反复,她撑了两日后,到底是撒手人寰。
为此,府中还特地展开了一次清蛇行动。还别说,最后抓到一条毒蛇,两条无毒蛇。
此事一出,最唏嘘的莫不过琥珀。
她把注压在了红叶夫人身上,万万没想到这是个命薄的。
红叶一病故,主子爷的后院里就只有岁岁夫人一个,倘若夫人知道她之前通风报信......
想到这里,琥珀不由打了个寒颤,当即瞬间安分了。
颜茵可不知晓琥珀的忐忑,如今她愁着找贺沉绛,但也不知道那人最近在忙什么,每日早出晚归,她去了好几趟书房亦或他的小院,都没能寻到人。
又一次扑空,颜茵铩羽而归。
绞着帕子走进院内,颜茵喃喃道:“真是的,他去哪儿了?”
不想看见人的时候,天天出现在她面前,如今有事寻他,倒是找不着人了。
刚回到屋里,颜茵瞧见琥珀跟珍珠在收拾东西。
她们翻出一个木匣子,将她平日穿的衣服依次装入其中,能看见木匣子底部已经铺了一层衣裳了,显然是两人已开始收拾有一段时间。
颜茵错愕,“这是做什么?”
琥珀先珍珠一步说,“夫人,方才岳侍卫来传话,主子爷即将去横县几天,让您与他同行。”
以前琥珀面对颜茵时,都是说“你”的,如今她心虚,不由换上了敬语。
颜茵倒无所觉,她在意的是,“横县?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哪儿?
琥珀眼里有疑惑,“横县就在扬州的东边,马车行两日便可达。夫人,您不是扬州人士啊?”
颜茵还没说话呢,琥珀便接着说接,“说起来,您的口音也不大像扬州这边的......”
琥珀从小生活在扬州,没去过其他地方,难以从颜茵的口音分辨她的来处。
女孩儿浓密的眼睫扑闪两下,“启程时间定了么?”
琥珀被转开了注意力,“定了,就明天!”
颜茵黛眉微皱,“明天呀,太快了。”
今天想来是出不了府了,明日去横县,那更不可能去找姜叔叔了。
思及此,颜茵又焦虑又忧心,然而也没办法,只能熬着。
晚间用完膳后,颜茵坐在美人靠上看书时,珍珠从外面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夫人!”
颜茵放下手中的《大宁山河图》,疑惑看去,“怎么啦?”
珍珠大抵是急着回来,一张小脸跑得红彤彤的,“夫人,以后你还是莫随便出府了。”
颜茵惊讶,“为何?”
她首先想到的,便是贺沉绛依旧在意那日红叶说她是探子。
珍珠顺了口气,“今儿是我们丫鬟特批的出府日,我随了膳房那边的嬷嬷一同出府,本想给夫人你买些点心,结果在街道上看到了好多好多的官兵!”
颜茵怔住,“好多官兵?”
珍珠重重点头,“看着不似普通衙差,是那种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铠甲的官兵。”
珍珠自幼时便开始当丫鬟了,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她只知道那是官兵。
但颜茵听她描述,觉得那应该是当地的守备军。
与散漫的衙差不同,守备军是要每天训练的,他们训练有数,极讲究纪律,配备的武器是衙差不能同日而语的。
只是守备军若无大事,是一般不会出动的。
而这其中的大事,包括寇贼祸民、天降水灾、以及反贼兴兵等等。
颜茵问珍珠,“你刚刚说街道上很多官兵,那可有看见那些官兵去哪儿了?”
珍珠摇摇头,“没有呢,那些官兵骑着马,速度异常快,我瞧后面有人想跟着去看热闹,都被赶回来了。”
听珍珠这般说后,颜茵知道,扬州出事了。
然而最近既无水灾,也无旱灾,且先前她几次出府,都未曾听闻扬州一带有寇贼横行。
所以,守备军是为何而来?
第23章 第23根铁柱 亲她
天幕渐亮,苍穹上的暗色如同不断被加入清水的砚台,墨色逐渐淡去。
卯时才至,颜茵便被珍珠从榻上喊了起来。
珍珠把垂下的纱帘帐用银钩挂起,“夫人,今日你要随爷一同去横县,该起了。”
颜茵迷迷糊糊的醒来。
房间内光线很暗,一瞧便是外头的天还未完全亮,看了一眼内间,抱着被子的女孩又将眼睛闭上了,“再睡多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嘛......”
她还未清醒,声音比平日更多了几分软糯糯,甜甜的,软软的,听得人心都化了。
珍珠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强行把夫人从榻上喊起来似乎太冷酷了,然而主子爷的命令又不能不听。
挣扎片刻,珍珠小声说,“夫人,你倘若再不起来,主子爷怕是会亲自过来一遭。”
珍珠不晓得颜茵不喜欢贺沉绛,她只是单纯觉得,任何一个女人都想要美美的出现在自己男人面前。
如今夫人未梳洗,甚至身上穿着裹衣裹裤,衣着便落了下乘。
颜茵一听贺沉绛要来,本来的八分睡意迅速散了一半,“我现在起来啦!”
她才不要他过来。
珍珠笑了,手脚麻利的给颜茵梳洗,她趁颜茵还有些迷糊,给她挑了一条金彩绣绫裙。
金银线交织,精巧的在袖口与胸前位置绽放出大小各不相同的月季,雍容华贵又妖娆。
等颜茵整理好,刚好管家也来喊人。
从管家口中,颜茵得知此次出行从简,她只能带一名丫鬟。
于是颜茵没多想,把珍珠给带上了,随即跟着管家一同去了侧院。
侧院里停着数辆马车,每一辆皆是用上等的黄梨花木打造,车上四角挂了宝石玛瑙坠子,相当的奢华与嚣张,生怕旁人不知这一行人有钱。
她到时,侧院里有数人,包括岳氏兄弟,以及一些颜茵在府中见过、但又不甚眼熟的面孔。
没等多久,贺沉绛也来了。他今日一袭象牙白工笔鹤纹圆领袍,紫金冠束发,少了那日在书房见到的威严与凌厉,很是风流倜傥。
看见颜茵,贺沉绛先是一怔,眼中有亮光划过。
她真的很适合那种贵气又带点明艳的裙子,衬得她人面桃花,又娇又媚。
上马车。
毫无意外,颜茵跟贺沉绛同乘。当马车驶出偌大的府邸时,颜茵忍不住掀开车帘子往外看。
天光黯淡,仅亮起一线鱼肚白,整个扬州笼罩在浅淡的晨色中。
马车行入主干道,能瞧见街道两侧的商铺陆续开门。
卖早点的食铺早就开摊了,桌椅支在摊内,一面在旁边竖起的显眼旗帜迎风飘扬。
吆喝声将沉睡的扬州唤醒,这般一看,扬州还是那个扬州,似乎与之前并无不同。
马车微晃,晃着晃着,本来就没歇够的颜茵困了。
黑发雪肤的少女伸手揉了揉眼睛,努力将眼睛睁大,但片刻后她的眼帘又逐渐垂下。
贺沉绛饶有兴趣的打量她,觉得那小脑袋一点一点,就跟小鸡啄米似的,“没这么快到,你可以歇会儿。”
颜茵摇头,“不困。”
这旁边有个人,而且还是只大色鬼,她如何能放心睡?
贺沉绛唇角微勾,“睁眼说瞎话。”
颜茵扭开头,继续去看风景。恰在这时,马车行过一家尚还在关门的镖局。
那镖局门面造得颇有气势,大门之上挂了一张牌匾,其上以龙飞凤舞的字写着“姜家镖局”四字。
颜茵骤然睁大了眼睛,困意顿消。
姜家镖局?
先前那名衙卫说姜叔叔已辞官,父亲又曾说过姜叔叔倘若不当官了,是想开个镖局的。
莫不就是那里......
颜茵一颗心怦怦的跳,这家姜家镖局距离宅子不算远,走路过去只花半个时辰不到便能到达。
“在看什么?”
耳畔有低沉的男音传来,下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搭在了马车窗沿上。
同样将手放在窗沿处的颜茵微微一僵。
对方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洒落在她的耳际,温热的,让人不自在的。
哪怕不转身,颜茵也能感觉出,此刻她身后的男人靠得极近。
对方更上前了些,结实的胸膛若有似无的贴着她的后背。男人的手掌稍动,精准的握住旁边那只明显小一号的小手。
女孩儿的手掌很是娇嫩,皮肉雪白香美,握在手中把玩大小刚好。
贺沉绛淡淡道:“你在看姜家镖局。”
这话说的,可不带半点疑问语气。
颜茵大惊,下意识回过头去,回头时肩膀撞入男人的胸膛。
贺沉绛捏了捏她葱白的手指,“这般激动?”
红艳艳的嘴唇张开又合上,几番过后,颜茵才小声说,“你是谁?”
颜茵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大聪明,比不上兄长与阿姐,所以除了这人大抵不是普通商贾之外,她什么也没猜出来。
贺沉绛唇边的弧度深了深,“你男人。”
颜茵呆住,反应过来这人在调戏她,当即涨红了脸,“胡说八道。”
贺沉绛眸子微挑,“我不是你男人,能有谁是?”
想起那份资料,男人眼中蔓起一片暗色。
“我会还钱给你的!”颜茵瞪他,顿了顿,补上一句,“连本带利的还。”
等她颜家脱困了,钱财肯定是不愁的。
贺沉绛鼻尖哼出一声笑,“还?你知晓为了给你赎身,爷花了多少钱么?”
颜茵理直气壮,“多少呀?”
贺沉绛报了一个数字。
颜茵呆滞,声音弱了八个度,“你、你该不会骗我吧,怎会如此多......”
她虽不掌家,不知晓家中的开销,但曾与兄长一同为他的老师买过一份大寿的贺礼。
当初结账时,兄长一脸痛色,说接下来好一段日子得省吃少喝。
而如今她听到的这笔银子,怕是能买下装满一座宅子的昂贵贺礼了。
精致白皙的耳廓近在眼前,贺沉绛用唇轻轻碰了一下,“我至于骗你?”
女孩儿立马侧头,似还觉不够,伸手捂住耳朵,小脸蛋涨得红彤彤的,“可我总觉得你在欺瞒我,我哪会这般的贵。”
她说完,又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劲。
贺沉绛瞧她既震惊,又有些迷茫的模样,顿觉好笑,“你倘若不信,改日我带你去飞燕楼,寻那柳三娘作证。”
“不要!”颜茵回绝得飞快。
飞燕楼于她来说是噩梦般的存在,她绝不想再进去了。
贺沉绛似笑非笑,“说了你又不信,带你去找证人你又不去,那你自己说说,你想如何,嗯?”
而说着,男人更朝前了些,将眼前的女孩儿困在方寸之内。
除了手,她与他再无旁的接触。
然而太近了。
近到她能清晰闻到飘到鼻间的沉香气息,是那种与眼前人气质截然不同的安稳与可靠。
颜茵脸颊涨红,“你退开一点......”
贺沉绛不退反进,更加靠近了些,“莫不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故意转移话题。”
贺沉绛本只想逗逗她,但瞧着那双漂亮的狐狸眸里晕着水光,像是两块浸入清泉的玛瑙,鬼使神差的低头下去。
第24章 第24根铁柱 他没有抵住诱惑
黄梨花木造的马车迎着晨光,在街道上行走着。
马车的车轮咕噜噜的滚过青石板铺地的街道,与逐渐响亮的吆喝声一同唤醒扬州这座城镇。
夏末的天有风拂过,吹起悬挂在马车车厢四角的宝石流苏坠子,也让那垂下的马车车帘微微扬起。
透过车帘子边角的细微间隙,能看见一片金色与白色交织。
身形高大的男人将娇小的少女堵在车厢的犄角处,他粗粝的手指绕到少女细白的颈项之后,五指张开,轻轻的拢住那一截白玉般的颈脖。
另一大手则垂下,握住那只比自己小上一号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
唇齿相接,那一刻贺沉绛仿佛觉得后脑勺处炸开一片骇人的酥麻。
暗香在鼻间氤氲,沁人心脾的甜近在咫尺,如同浓香的花蜜,引诱着贪婪的大熊。
颜茵被这忽如其来的吻亲懵了,等她反应过来,又羞又恼,牙关阖下。
贺沉绛闷哼一声,在痛感的召唤下如梦初醒。
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口间漫开。
颜茵使劲将人往外推,奈何一只手被握住,推人的力道也卸了五分。
贺沉绛缓缓退开,男人的薄唇沾了少许血的鲜红,他五官本就生得俊美非常,这抹血色添上,更显得他多了几分凌厉的诡谲英气。
颜茵何曾跟人这般亲密的接触过,当下又羞又恼,一双狐狸眼水汪汪的,“流氓......”
女儿家的词汇有限,连骂人都是轻飘飘的,贺沉绛接下这句于他来说不痛不痒的谩骂。
瞧着她唇瓣愈发红艳艳的模样,贺沉绛喉结上下滚动的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