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茵:“???”
颜茵真的惊呆了,这人......这人真是不讲道理!
“我才不要嫁给你!”颜茵气鼓鼓。
谢沉绛脸色微黑,“为何?”
颜茵瞧他黑脸,声音低了一些,“虽说你当初在飞燕楼将我赎下,但一码事归一码。钱,我迟早会还你的,只多不少。”
恩是恩,情是情,这两者怎可混淆?
谢沉绛一张俊脸全黑了,“我待你不好?”
“也不是不好,但就是人品略微让我忧心。”颜茵回答得飞快。
谢沉绛哽住。
颜茵竖起一根花苞似的透着粉的手指,“首先,初见时你的言而无信让我大开眼界。”
是的!颜茵至今还记得那一日傍晚,他言辞凿凿的与她说不会来她房中,结果当夜人就来了。
此乃言而无信。
谢沉绛盯着竖起来的那根嫩手指,咬牙切齿说,“还有呢?”
颜茵不负所望的竖起第二根嫩手指,“其二,你强人所难。”
谢沉绛以为她说的是,那晚在庄园里、她误喝了药的事。
结果下一瞬,他听见女孩儿小声嘟囔,“我真不喜欢透索,你为何要逼迫我,这不是强人所难是什么。”
谢沉绛:“......”
颜茵又竖起第三根手指,“以及最后,你居然打我阿兄!我怎么可能嫁给一个会打我阿兄的人?!”
说到最后,她可生气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仿佛燃了两团火焰。
谢沉绛:“............”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了片刻,而后才有男人微哑的嗓音响起,“没有真打着。”
此时的谢沉绛颇为庆幸,连手背上那条被抽出的鞭痕也不疼了。
颜茵气呼呼的说:“那你当时确实是想打他!”
谢沉绛:“我当时以为......”
“你以为什么?”颜茵问,这话问出来后,她才想起另一个问题,“你当时为何会在聚贤庄?”
而且为何他当时会在包厢门口?
谢沉绛此时当然不会说实话,“我意外碰见你,于是跟过去。”
颜茵眉头微动。
对方的身份是皇子,而且当朝的皇子可不止一位。
好吧,这般说来倒也不是不能解释,不过她觉得有哪里好像还是怪怪的。
但颜茵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来。
谢沉绛这时从坐上起身,留下一句“我傍晚再回来”,便步履匆忙的出去了,离开的背影瞧着好似有几分狼狈。
走出去没多久,谢沉绛又倒回来,“这两日不许往外面乱跑。”
颜茵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没说话。
谢沉绛添上一句,“否则我不带你去探望你父亲。”
杀手锏一出,颜茵哪里还敢不答应,当下她立马点头,“你放心,阿兄我已经见了,我后面不出去了。”
哪怕谢沉绛不相信,女孩儿竖起了两根白生生的手指放在脸颊旁,郑重说,“好的,我保证。”
谢沉绛定定的看了她半晌,然后才离开。
***
谢沉绛离开蓉苑,固然有那么一点逃避的心思,但实际他也有其他的打算。
谢沉绛去了皇宫。
朱墙高台,皇宫巍峨大气,这里住着掌管世间巅峰权力的上位者,亦是无数女人向往之处。
守宫门的侍卫看见谢沉绛往这边来,不等他露出令牌,连忙恭敬的将宫门打开。
这位近日认祖归宗的皇子殿下风头很盛。
当然,对方的建树与功绩,也确实让他有这样的资本。
如今宫里宫外,有不少人都悄悄说要变天了,而有些准备选择站队的朝臣,更是收回了即将迈向某个阵营的脚,打算再观望观望。
在朝局未明的情况下,侍卫怎么可能随意得罪人,当下他异常恭敬,“七殿下,您请。”
宫中不准策马,更不许行车,谢沉绛徒步面圣。
今日沐休,谢沉绛入宫的时间在午时往后些。倘若他再晚些进来,说不准得等帝王午睡醒来。
腾龙殿外。
“七殿下,皇上宣您进去。”大内总管郑公公从殿里出来,面容带笑,全然没有平日面对其他人时的严肃。
谢沉绛点头,缓步入内。
文帝褪去了上朝时穿的威严龙袍,只着一身浅色常服,瞧着倒是比上朝时多了些随和。
或许是因为早年的操劳,也或许是因为其他,文帝年纪看起来比同龄人要苍老不少,双鬓已生出许多白发。
“儿臣参见父皇。”
文帝眼里露出一缕笑容,“起吧,自你回来后,主动来找朕这个父皇的次数可不多。”
谢沉绛并未依言起身,而是道:“当初儿臣从扬州回来,父皇问儿臣想要什么赏赐,那时儿臣无所求,父皇您说等儿臣想到了,再来告诉您。儿臣如今斗胆问一句,此话还作数吗?”
文帝一听顿时来兴致了,微微坐直了身,“你想要什么?”
哪怕文帝真算不上明君,但依旧保持着一个帝王该有的警觉性,又或者说多疑。
他并未立马承诺,而是反问谢沉绛,不过谢沉绛也不在意。
他沉声道:“儿臣想向父皇您请一道旨,将颜家二千金颜茵许配给儿臣。”
上首的帝王眸子微眯。
第54章 第54根铁柱 大统
谢沉绛身为皇子, 且已及冠,自然有自己府邸。但从皇宫出来后,他没去其他地方, 而是直奔北街蓉苑。
蓉苑里很安静,不远处的街道喧闹声飘入这一带时, 被种植在庭院里的梨树拦下,喧嚣声逐渐减小,只剩下一片安逸的随和。
谢沉绛正想去屋里看看颜茵,忽然瞧见角落处闪出一道黑影。
定睛一看, 谢沉绛不意外的发现那是他之前布置在蓉苑周边的暗卫。
暗卫:“爷, 属下有一事向你汇报。”
谢沉绛脚步停下,“说。”
暗卫继续道:“在您与夫人回来时, 属下瞧见贺家二小姐在蓉苑外,似乎是看着这个方向。”
贺家二小姐, 贺从霜。
谢沉绛眉目微动。
贺家?
蓉苑在北街,这可不是权贵人家会来的地方。
贺从霜会出现在此处, 且还引得暗卫来报, 那绝不可能是单纯的路过那般简单。
谢沉绛敛眸:“确定没看错?”
暗卫肯定说:“属下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没有!”
谢沉绛以前住在贺家, 他的暗卫自然是认得贺家人, 更别说贺从霜就不是会安安静静待在闺房中、足不出门的性子。
暗卫:“当时贺二小姐身着蓝衣, 身旁的丫鬟青草系着一条彩色的发带, 贺二小姐藏于巷中, 偷偷探出头来瞧。”
谢沉绛:“她在外面待了多久?”
暗卫:“半个时辰。”
男人眸光微沉,一双眼宛若暗夜中的黑暗,海中暗流涌动,又似乎有骇人的海兽在其中甩动着庞大的尾鳍。
“贺家......”
两字被吐出, 不轻不重的砸在寂静无声的庭院中。
暗卫噤若寒蝉。
任何一位上位者都不会高兴自己的行踪被窥探,这是禁区,一旦踏入便会拨动他们那根敏感的神经。
沉思片刻,谢沉绛对暗卫道:“让贺家里的暗桩多留意贺从霜,我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贺从霜跟着他,是好奇他的动向,还是对颜茵的回归感到诧异?
如若是后者,莫不是贺从霜参与了那种肮脏事?
但一转念,谢沉绛又觉得这个猜想不成立。颜茵外出时带着毡帽与面纱,且面上又生了红斑,旁人如何会认得她。
暗卫领命下去。
谢沉绛又在庭院里站了片刻,这才迈步进了屋子。
屋里氤氲着一股浅淡的香气,与市面上所有的香都不一样,似乎是花香与香料的混合,沁人心脾。
谢沉绛吸了一口气,方才生出的烦躁逐渐隐去。
缓步入内,男人并不意外在榻上瞧见一道娇小的身影,她午睡后不安分,将被子卷起抱在怀中,一只雪白的小脚丫压在被上,睡姿有些蜷缩着。
谢沉绛平日事忙,时常天未明就起了,或读书、或学习兵法与国策,他是没有午睡习惯的。
但不知为何,此时谢沉绛忽然生出了些倦意。
既是困了,谢沉绛选择从心一回。
男人放轻了脚步朝床榻走去,把睡在正中央的女孩儿往里推了推。
她睡得熟,被推到里侧也仅是眼睫颤了颤,并未醒来。
脱了鞋袜,谢沉绛上榻。在浅香的缭绕中,男人缓缓入睡。
他做梦了。
跟普通的梦境不同,这次谢沉绛很清楚自己在做梦。
他想,大抵梦境又与未来有关。
他看见了不久前自己才到过的皇宫,皇宫四处里竟然挂着白绫,宫人一律退下了鲜艳的宫装。
能让皇宫完完全全更换这等装饰的,只能是......当今圣上驾崩。
这个认知让谢沉绛当即看向周围,只见天上飘着细绒一般的雪,将宫廷四处铺上了一层浅淡的白。
他瞧见“自己”在宫中漫无目的的行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掖庭。
行至拐角处时,听到一段对话声,说话人声音尖细又带了点清脆,明显是宫里年纪不大的小太监。
“皇上去得急,很多事都没安排好,如今东宫还空着呢,看来两位殿下有的争了。”
“我觉得七殿下的胜算会大些,毕竟皇上是在洪贵妃的宫里摔倒的,当夜就驾崩了。遥想两个多月前,皇上的身体多硬朗啊,去猎场还能亲手射下一头雄鹿。而三殿下作为洪贵妃的亲子,定然会被洪贵妃连累......”
他看见失魂落魄的“自己”不慎踩到了地上的枯枝。
枯枝折断,发出咔嚓的一声微响,吓得那边两个正在说话的小太监连忙扭过头来。
画面到这里,如同被烈焰焚烧的宣纸般迅速崩溃褪色。
一幅新的画面出现在眼前,然后逐渐被赋予生机。
谢沉绛看见“自己”穿着一身素镐,正与一众朝臣一同跪在宫内的汉白玉石阶前,听从一位老臣宣旨。
“......睿亲王皇三子谢高阳,文韬武略,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1]
谢沉绛目光一缩,错愕抬头,只见那手拿遗诏的老臣表情如旧。
谢沉绛认得念遗诏的这人。
这是一位中立的、平日绝不会在朝中轻易发表意见的两朝元老,倘若算上如今,那就是三朝元老了。
遗诏不知不觉已被念完,与他一同跪在汉白玉石阶上的谢高阳率先高声道:“儿臣,领旨!”
谢沉绛分明看见,那位两朝元老与谢高阳的目光相碰后,露出一丝别有意味的笑容。
梦境陡然破碎,谢沉绛气喘吁吁地睁开眼。
浅淡的香气在烦中氤氲着,仿佛化作了一只无形的大掌,落在他胀痛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按。
旁边裹着被子的女孩儿睡得正香,她眼睫浓密纤长,在她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
一只白嫩的小脚丫这时从薄被下伸出,碰到男人的小腿。
脚趾白皙圆润,透着淡淡的粉,宛若春雨迷濛后新绽海棠,与她人一样漂亮。
男人伸手握住那截纤细的脚腕骨,握在掌中量了量后,把蹬出来的小脚丫塞回被子里。
看着身旁人,谢沉绛略显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
此时的谢沉绛已经顾不上去想,为何他白日明明没犯过头疾,却依旧做了这样的梦。
动作轻巧地从榻上起身,谢沉绛走出房间,随手唤来一个暗卫,与对方一同去了书房。
坐在主座上的男人面无表情:“让人找个机会把江听雪送到严正刚身边去。”
严正刚,这正是他刚刚梦到的那位两朝元老。
在最紧要的关头,严正刚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份遗诏,直接把他那位三哥送上高位。
两人最后对视的那个眼神,让谢沉绛很确定严正刚是对方的一枚暗棋。
虽说谢高阳不会是最后的赢家,但其中能省去的波折,当然是省去为好。
暗卫领命下去。
暗卫离开后,书房里只剩他一人,身形伟岸的男人靠在长椅的靠背上,慢慢的转动着手中的玉斑指。
秋季是狩猎的最佳季节,所以他父皇在猎场亲手猎了一头雄鹿,这是哪一年发生的事?
一天过后,谢沉绛上朝时听坐在龙椅上的帝王说:“秋高气爽,正是狩猎好时候,朕打算来一场秋狝,众卿家意向如何?”
下面的朝臣自然是无所不应的。
谢沉绛眼底划过一缕暗芒。
秋狝?
今年的秋狝看来还未开始,所以猎雄鹿一事有一定概率发生在今年。
帝王狩猎的消息一出,皇家猎场瞬间准备起来。
不过秋狝是帝王与朝臣的事,这股浪潮尚未波及到世家女子中。
比如贺家。
从贺从霜口中得出知那处别院的地址后,贺问岚特地寻了两个不曾在贺家出现过的人,让他们去北街盯着。
观察的结果让她最后一丝侥幸湮灭。那人竟舍了皇子府,真宿在北街那处其貌不扬的阁院里。
今上组织的秋狝可不是谁都能参加,但同样的,被要求随行的不能不去。
贺问岚耐心等候着。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等郊外的皇家猎场完成一系列的准备措施,如运输物资装备、布置警卫巡逻后,由天子带领的浩荡队伍出城了。
作为皇子,且是最近在朝中大出风头的皇子,谢沉绛自然也在随行之列。
在天子的大部队出城的两个时辰后,贺问岚稍作打扮后,也离开了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