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游风大惊,“你没去洛阳?那这些天小妹你身在何处?”
颜茵却说:“轮到我问了,阿兄怎么与平乐郡主成亲了?”
颜游风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颜茵拉了拉颜游风的袖子,“那就长话短说嘛。”
颜游风垂下眼眸,“我与郡主有协约,我与她成亲,她帮我洗脱我们家的冤名,以及派人照看尚在大理寺的父亲。”
话音一转,颜游风问:“你说你没去洛阳,那这两个多月你与谁一起?”
在周肆给他递消息之前,他很确定小妹不在京中,因为不少人来这里旁敲侧击过小妹的消息,其中不乏一些京中很有权力的世家公子。
如若小妹还在京城,以对方的能耐不大可能寻不出人。
颜茵目光有些飘忽,语气轻了八个度,“......谢不归。”
颜游风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些,“男人??”
这可不像女人的名字,而且“谢”是国姓,颜游风一听这个名字,立马在几个皇子里找人。
但思来想去,已经在镇国将军府住了一些时日、且没怎么与外界交流的颜游风,根本对不上号。
不是皇室?
但京中姓谢的权贵,掰手指算算,好像就两三家......
今上上位时,把兄弟都送到阎王殿报到了,至于一些叔伯倒也还在京中,但据颜游风所知,里面并没有“谢不归”这号人物。
颜茵瞧着颜游风神色变换过一轮,心里越发没底。
这才到哪儿呀,阿兄就这样了,要是被他知道她与谢不归同榻睡过......
颜茵感觉很惆怅。
颜茵低声问:“阿兄,你后悔么?”
颜游风暂且回了神,“父亲身子骨这些年有些不好了,大理寺那等地方倘若无人照看他,他怕是受不住。我既是与平乐有了协约,便没有后悔一说。一边用着她家的权势,一边唾弃对方,这并非君子所为。平乐出身于将门,性子自然刚烈些,不过她不是蛮不讲理之人。”
说这些话时,颜游风眉目清朗平静。
他回答完后,面色一正,沉思片刻才问出下一个问题,“小妹,你与那个谢不归是如何认识的?”
颜茵心里咯噔一下。
***
包厢来五楼,上一楼的时候,谢沉绛步伐如常,但等上到二楼,他的脚步变慢了。
谢沉绛想,待会儿抓到人,一定把那奸'夫杀了,把那个不听话的小东西按在榻上好好收拾一顿。
等上到三楼时,他的上楼速度再次慢了一半。
这时候谢沉绛想,如果如果待会她的解释让他还能接受,那他可以不对她那么凶。
磨磨蹭蹭到四楼的时候,谢沉绛又想。
算了,只要她肯完全与对方断了,此事可以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全当是她少不更事......
走到五楼的楼梯口,谢沉绛停顿片刻,一张俊脸面如沉墨,把一旁的岳河看得心惊肉跳。
爷何时这般犹豫与优柔寡断过?据他所知还真没有了,就现在这一次。
谢沉绛敛眸,继续往前。
青山绿水的包厢在走廊左侧的尽头,从楼梯口到那里也就十来步的距离,但谢沉绛时而觉得这段路太长,时而觉得这段路过短。
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在他脑中冲撞,似乎成了兵戎相见的两把长刀,每一次交击都搅得他鲜血淋漓。
“爷,到了。”旁边的岳河开口提醒。
面前房门紧闭着,谢沉绛抬手,在接触到房门时,手掌一顿,改推为敲门。
一旁的岳河像活吞了一只苍蝇。
来抓'奸居然敲门?
爷今天是怎么了?该不会真被夫人气疯了吧。
“谁?”
当里面响起女孩儿微软的声音,谢沉绛最后一丝侥幸湮灭。
她真在里面。
“是明德吗?”一道温和的男音紧随而来。
这一道男音,让谢沉绛脑中那根紧绷拉直、几近绷成钢丝的神经呯的一声断了。
二话不说,谢沉绛直接将包厢门推开。
酒楼不同于客栈,这里的包厢是不能上锁的,故而如今谢沉绛用力一推,精致的雕花房门便开了。
房中的什么摆设,什么布置,此时通通都入不了谢沉绛的眼,他第一眼能瞧见的只有颜茵。
她头上毡帽摘了,面上的面纱也除了,露出一张还长着红斑的巴掌小脸。
眼睛红通通的,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
谢沉绛眸光骤沉。
她哭过。
眸光刀子似的转向旁边,只见她身旁站在一个年轻男人,男人的模样看着还算俊俏,就是太瘦了,衣服都显得有些空。
面上阴沉,谢沉绛却又酸涩又刺痛,一颗心像是到煮沸的醋里滚过一遭。
这瘦里吧唧的男人有什么好?跟只白斩鸡似的,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能背她走一程山路么!
定睛再看,谢沉绛发现那个男人的胸口衣裳有一小片湿润的痕迹。
那一瞬间,谢沉绛脑子嗡地一声响。
至于这个男人是不是有点眼熟,全然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毕竟上一次谢沉绛与颜游风在朝中相见,那还是大半年前的事。
后来他去了扬州,那更不可能与颜游风碰面了,且颜游风如今瘦得几乎脱相,他没能认出人来。
颜游风看到谢沉绛那一刻,反应其实跟谢沉绛差不多。
第51章 第51根铁柱 尴尬处境
颜游风刚刚在从颜茵口中得知, 她居然跟一个男人同榻过。
哪怕他向来温雅,那一刹那都气红了眼。
被全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妹,竟被这般屈辱的对待, 作为兄长,他怎么能忍?
而刚好, 谢沉绛在这时出现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别说谢沉绛了,颜游风脑袋也嗡嗡响。
理智?
冷静?
先礼后兵?
噢,都让这些该死的东西下去见阎王爷吧!
当下两人都不管不顾, 捋起袖子就冲上去。
虞长靖也是这时从隔壁包厢里出来的, 在得知颜游风进了青山绿水的包厢后,她火速拿下了紧挨着的隔壁包厢。
奈何这包厢隔音相当不错, 虞长靖竖起耳朵听了这么久,什么都没听见。
直到她忍不住起身, 恰好听见旁边响起一声巨大的推门声。
等虞长靖阴沉着脸、急匆匆过去,一眼瞧见背对着她的谢沉绛随手抄起一张圆木椅, 正想对着颜游风的脑袋砸去。
当下虞长靖脸色剧变, 也顾不上房中站在稍里面些、吓傻了的少女,直接抽出腰间的长鞭, 一鞭子甩过去。
长鞭精准将圆木椅卷住, 凭着快狠准与蛮力, 硬是把木椅抢不过来。
这玩意可不轻, 要是砸到景玉身上, 他可受不住。
心里生出些恼意,收鞭的时候,虞长靖手腕一转,用赤鞭中段狠狠抽了一下谢沉绛的手背。
这条赤鞭有相当一部分是用软铁打造, 抽在身上不是一般的疼。
谢沉绛眸光冷沉的回头,在看到虞长靖那刻,不由愣住。
虞长靖亦是愣了,瞠目结舌,“七、七表哥??”
她是见过谢沉绛的,更知道最近朝中发生的事。
她母亲长公主是今上的胞妹,她与所有皇子都是表兄妹关系。
谢沉绛排行第七,可不就是七表哥么!
“阿兄!”被吓懵的颜茵回过神来,连忙跑到颜游风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虞长靖目光一缩。
刚刚她只粗略看了颜茵一眼,奈何对方面上生了红斑,这第一眼的注意力全在红斑上。
至于那少女长什么模样,虞长靖并未看清楚。
但如今定睛再看,少女容貌绝滟,鼻子与嘴唇生得与颜游风有六分相似。
虞长靖怎会不知晓颜游风有两个妹妹,奈何她平日不喜与那些娇娇柔柔的千金玩,故而只是远远与她们见过。
脑中有电光掠过,虞长靖火速扔了鞭子,跑到颜茵面前,一把握住颜茵的手,“我是平乐,你喊我嫂子就行。你是景玉的妹妹,我以后也一定把你当我亲妹妹看待。”
手里触感很是软腻,跟自己带茧子的不一样,虞长靖忍不住摸了一把。
这时的虞长靖忽然觉得,之前被她嫌弃的软绵绵的女孩子好像也挺可爱的。
谢沉绛被颜茵那一声“阿兄”喊得怔在原地,那一颗下过滚烫醋锅的心,忽然不疼了。
他后面又听虞长靖抓着颜茵的手,让对方喊她嫂子,哪里还想不明白那个过分瘦削的男人的身份。
颜游风。
这人竟是颜游风!
目光落在被虞长靖热情吓蔫的少女身上,谢沉绛忽觉一阵头痛。
他差点打了她哥,还好那张椅子没砸出去......
谢沉绛在头痛,颜游风也好不到哪儿去。
虞长靖那一声“七皇子”,把他惊了个够呛。
那个与小妹同榻的,居然是七皇子?
但震惊完,颜游风却依旧忍不住生出一股怒意。
颜家世代忠良,从未对皇室生出过异心,这七皇子他怎敢如此糟蹋他的小妹!
两男人大眼瞪小眼,一个颇为心虚,另一个怒气冲冲。
要不是身旁有人拉着,颜游风一定会冲上去。
虽不再像之前那般会动手,但一大番理论定然是少不了的。
颜茵暂且把谢沉绛放在一旁,仔细打量这位新晋嫂子。
虞长靖模样不差,只是眼睛轮廓稍深,这让她看起来很英气,而配上一身红色的骑马装,很是英姿飒爽。
就凭方才对方用鞭子卷走谢沉绛手中即将扔出的木椅,颜茵便对虞长靖生出几分好感。
嫂子应该是喜欢阿兄的,而阿姐说过,跟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会过得舒服些。
谢沉绛站在原地,脑子里像进了一群蜜蜂一样嗡嗡的响。
他思绪混乱,还生出几许无措与彷徨,而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这般慌乱是再何时了。
这该......如何收场?
而这时,颜游风稍稍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谢沉绛拱手,“十分感谢这些天七殿下对家妹的照顾,但殿下贵人事忙,往后我一定不让她打扰殿下。”
这话的意思是要把颜茵带回去。
谢沉绛太阳穴突突直跳,“不打扰。”
颜游风被他气得发抖,“男未婚女未嫁,住在一起不合适。”
每个字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说的尤为的重。
“如今没有住在一起。”谢沉绛下意识说。
而这话刚说完,他就知道糟糕了。
果不其然,颜游风更生气,整张俊脸都黑如锅底。
女子可能会不明白“外室”的概念,但身为男人,颜游风还能不懂么?
要不是面前人是皇子,别管能不能打赢,颜游风肯定会上去与这人打一架。
谢沉绛心里暗叹一声,看来只能行下下之策了。
他几步上前,一把抓住颜茵的手腕,迅速把人拉了过来,带着她离开包厢。
但并未走远,而是直接拐入旁边虞长靖之前开的邻间。
谢沉绛是习武之人,他这一动作下来形如流水,在颜游风看来仅是一个眨眼,旁边的小妹就被带走了。
颜游风想也不想立马跟上去,但对方此时拐入旁侧包厢后,不仅如此,还迅速关上了门。
呯呯呯——!
颜游风使劲拍门,他已经气到失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小到大颜游风接触的都是君子,他自己也是按着这条路走,如今猝不及防遇见一个不讲理的,而且对方还是出生皇室。
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真把颜游风气了个倒绝。
包厢并不能上锁,现在门推不开,只能说明里面有人在压着。
颜游风锲而不舍。
虞长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位七表哥虽说最近才正了身份,但在舅舅心里的分量,绝对不比其他皇子低。
毕竟母亲悄悄告诉过她,如今在寒玉寺的那位玄空道姑,当年与舅舅有过一段情。
在情浓时,舅舅甚至还动过为对方遣散整个后宫的想法。只不过后来两人闹崩,那位以死相逼才离了宫,入了寒玉寺当道姑。
那人是舅舅心里的白明月,亦是心尖上的红朱砂,这心上人给他生的儿子能不宝贝着么?
看着依旧在拍门、气得浑身发抖的颜游风,虞长靖叹了口气,正想上去把人拉住,省得他拍得掌心都红了。
然而还未等虞长靖有动作,包厢的门忽然打开了。
先前有人里头抵着门,如今门一开,谢沉绛不意外的站在门边。
他握着身旁女孩的手,她乖乖的站在他身侧。
“阿兄,我、我过段时间再回去。”颜茵小声说。
颜游风不可置信,“小妹??”
颜茵担忧的看着过分瘦削的颜游风,“阿兄你好好休提醒,一定要注意身体,多吃些。我......我过段时间就去看你。”
颜游风恨铁不成钢,“小妹,你可知跟他回去,住在外面代表什么?”
颜茵沉默的别开眼睛。
颜游风瞧她这副模样,大抵是知道的,顿时两眼发黑。
谢沉绛牵着人回青山绿水的包间,拿回颜茵先前摘下的毡帽与面纱,逐一给女孩儿戴上。
虽然一言不发,但动作很轻柔,眼底也很柔和。
虞长靖一瞬不瞬地在旁边看着。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她,觉得她这位七表哥应该是对颜小妹上心了。
朝中多出一位皇子,朝局开始变动,父亲打算壁上作观,虞长靖本来也是这般打算的。
毕竟站队一旦站错,轻则惹得一身骚,重则直接要命。
但现在虞长靖觉得这位七表哥不能输!
颜小妹已经跟了他了,他一输,颜小妹绝对落不着好,而景玉这般宝贝妹妹,万一颜小妹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会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