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沉绛单手把怀中少女抱离地,他本想先将人抱出内间,却见怀中人紧紧抓着他的衣裳,大眼睛紧闭,扇子似的眼睫不断扑腾,整个人却难得的乖巧。
目光微闪,贺沉绛鬼使神差的迈不开脚。
摸出一枚金钱镖,男人以双指夹着,猛地甩向不远处的长蛇。
利光闪过,蛇首分离。
而被甩出的金钱镖切下蛇首后,碰到了桌椅,发出了些许动静。
颜茵吓得一抖,如何也不敢回头看,加之此时双脚离地,更没安全感。
“它、它是不是来啦?”少女声音软糯糯的。
贺沉绛把人抱起时,压根没顾及她身上的薄被,如今裹着身子的薄被滑落,露出大片凝脂般的雪白肌肤。
少女紧倚在他怀中,墨发淌在雪白的背上,她似乎出过汗,那股异香更浓郁了。
贺沉绛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嗯,它过来了。”
颜茵一听,顿时抖得更厉害了,揪着男人衣服的手指愈发用力,指尖的淡粉褪去不少。
“不要它过来,快走......”哪怕着急,声音也是软软的。
身形高大的男人脚下仿佛生了根,站着一动不动。
寂静蔓延,颜茵理智回归了些,察觉到自己竟然双手揪着对方的衣襟,忙松开手。
她想下地。
他不跑,那她就自己跑!
然而颜茵很快发现,她哪怕松手了,她的脚也够不着地面。
男人的手臂结实有力,圈着她的腰,将她整个抱离地面。
少女粉白的脚尖绷直地晃了晃,却没够着那微凉的木板。
“你放开!”颜茵又急又恼,但同时又害怕对方不做人了,把她扔到蛇旁边。
氤氲在鼻间的异香更重,眼前那片莹白如同缀在枝头的晨露,颤得让贺沉绛心尖发软,但也升腾起别样的躁意。
“它遁着你的声音来了。”男人的声音依旧低沉沉的。
颜茵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贺沉绛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忽然觉得怀里的女孩儿一点都不聪明。
蛇类的听觉迟缓,就算它还活着,也不会遁着这点小动静过来。
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她太好骗了。
才这般想的贺沉绛,就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一只小脚丫踢了一下。
这点力道于他来说,还不及他儿时习武、武术师傅教导时来的大,但却让贺沉绛感觉被踹中的地方激起一缕酥麻。
那缕酥麻狡猾的直窜而上,最后在脑中像是火树银花一样炸开。
颜茵把自己脚尖都踢疼了,但抱着她的男人却纹丝不动,依旧稳如泰山。
房中没有燃灯,但适应了黑暗后,多少能看到些。颜茵急得眼角薄红,隐约能瞧见黑暗里眼前高大身影的轮廓。
伟岸的,具有威慑力的,但同时也给她浓重的危机感。
不再多犹豫,颜茵瞄准对方的脖子。
咬!
黑暗里一切都不太真切,颜茵只能感受到自己咬到一块凸起的东西。
下一瞬,颜茵听到了一道狠狠倒抽凉气的声音。
颜茵以为这下对方总该松开了她,不曾想一只带着厚茧的手掌伸来,精准钳住她的下颚。
悄悄一用力,颜茵不得不松开口。
掌下的肌肤软腻极了,贺沉绛有一瞬间的闪神,不过只是瞬间罢了,之后男人脸色漆黑,抱着人大步离开内间。
外间燃着如豆一点的灯,不亮,但总算有些光。
颜茵慌张地看向小榻方向,而本该在那处歇息的琥珀,如今不知道哪儿去了。
颜茵心头一紧。
贺沉绛把怀中人放在贵妃椅上,一手撑在扶手上,另一手撑在贵妃椅的靠背上,把颜茵落在小小一角落里。
“谁教你随意咬人的?”贺沉绛脸色黑沉。
他一向自诩意志力过人,无论是启蒙时比旁的小孩儿更能坐得住,亦或习武时都比旁人更有定力。
然而刚刚那一下,却让贺沉绛差点没把持住。
颜茵下意识往后倾,然后她的后面是躺椅靠背,根本退无可退。
眼前男人五官深邃,房中的微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半明半暗,有种让颜茵心惊的诡谲俊美感。
他双眸有些赤红,如同一头嗜血的野兽。
颜茵一哆嗦,忙裹紧身上的薄被,不敢去看眼前人,更不敢去看对方喉结上的那圈小牙印。
“说话,哑巴了不成?”贺沉绛更凑近了些,固执的要一个答案。
颜茵委屈极了,声音愈发娇糯糯,多了一份快要哭出来的水意,“我明明都告之你,那儿有蛇了,你却还不让我跑。”
她才不在乎他跑不跑,反正她是要跑的。
贺沉绛一滞,沉默几息,语气缓和下来,“我没不让你跑。”
颜茵:“你就有!”
要抓着她,把她整个拎起来。
这大色鬼坏死了!
贺沉绛无奈,但他总不能告诉她那条蛇早就死了,但面前少女一双眼蓄满了水光,仿佛只要他再辩驳一句,她就会哭出来。
沉默半晌,最后贺沉绛说:“你且在这里等,我去处理那条蛇。”
说完便转身进内间。
等人真的进去后,颜茵才镇定些了,她忙把锦被重新再裹一裹,胸口裹好,肩膀处也是。
而等贺沉绛再次出来时,便看见坐在贵妇椅上的少女努力将一双白嫩的小脚往锦被里缩。
女孩儿右脚的脚尖泛红,脚指甲的蔻丹是艳的,旁边娇生惯养的雪白肌肤是浅浅的粉红。
贺沉绛想起方才她踢的那一脚,顿时有些难以置信。
颜茵正想伸手揉揉脚尖,一道高大的黑影潮水般忽然蔓过。
那娇软的惊呼还来不及溢出,宽大的手掌伸过,精准扣住那截玲珑的脚腕骨。
颜茵想叫又不敢叫,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左右转看了翻那只还不及他巴掌大的小脚,贺沉绛嗤笑,“真是娇气。倘若发生险情要逃命,你肯定是跑在末位。”
颜茵真想把脚踩这人脸上。
第12章 第12根铁柱 是你放的引蛇香
窗外阳光明媚,鸟儿站在枝头歪着脑袋打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风拂过,卷走几分夏末的燥热。
颜茵坐在椅子上,着急地搅着两根细白的手指,频频往门口方向看,“珍珠还不回来呀......”
她打算今日出府去寻姜叔叔,不久前遣了珍珠去问府中管家。
当然,出府去与飞燕楼好姐妹见面的借口是假的。
才念叨珍珠,她便回来了,颜茵从不认为自己聪明,但不至于连珍珠面上的喜色都看不出来。
“他同意了?”颜茵激动。
珍珠点头,“他说爷同意了。”
颜茵一看她点头,立即笑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欢天喜地的跑出去了。
“夫人,面纱,快把面纱戴上!”珍珠忙追出去。
此行外出,颜茵只带了珍珠一个,把琥珀留在府中。反正琥珀不时会消失一段时间,说不准她待会又得去干些什么事,于是颜茵很体贴地把她留在府中。
不过让颜茵意外,除了珍珠外,竟还有两人与她同行。
皮肤黝黑的家丁撩起马车门帘,面无表情,“夫人,请。”
颜茵有些怵他,浓密的扑腾两下。
上马车。
*
书房。
岳河的目光第十一次扫过书桌后男人的喉结,只见那块凸起的喉结上,有一圈小巧的牙印。
那圈小牙印不浅,过了一晚上都没消,牙印边缘的皮肤红彤彤的,衣裳都遮不住。
岳河心里啧啧两声,竟如此激烈。
看来先前什么坐怀不乱,什么不屑一顾全都是浮云。
不过呴愉的同时,岳河也暗中松了口气。看来爷身体健康得很,之前的担忧大可不必。
“看什么?”贺沉绛眼风扫过。
岳河哪里敢说实话,忙移开眼,“爷,待会儿还去富贵茶庄吗?”
那日以后,李福寿是完全信任他们了,礼尚往来,此行轮到他们过去。
贺沉绛摸了摸喉结。
现在用手摸,还能感受到凹凸不平的痕迹,仿佛又回到了昨夜。
雪肌缎发的少女紧挨着他,软乎乎,似乎要随着那暗香化在他怀里。
岳河偷偷挪回目光瞧了眼,刚好瞥见坐在书桌后的高大男人微勾着嘴角,看着颇有几分......荡漾。
再定睛一看,好似又没有,仿佛刚刚那只是错觉。不过此时的岳河已经心觉,从飞燕楼来的那位,怕是有大前途了。
贺沉绛撇了岳河一眼,“当然要去富贵茶庄。”
不去富贵茶庄?
想什么呢,费了如此大的周折才打入那个小团体,如何能不去?
岳河看着那个小巧的牙印,欲言又止。
贺沉绛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此正好。”
岳河恍然。
也是,如此正好!
能在飞燕楼斥重金买下美人的男人,当然好色!出门带个牙印,很寻常吧。
贺沉绛忽然道:“去把红叶喊过来啊。”
岳河一怔,以为待会出府要带上红叶,忙去将红叶喊过来。
红叶很快跟着岳河来了,来之前岳河给她透露了几句,听得她心头窃喜。
岳河敲了敲房门,“爷,红叶到了。”
“进。”
两人前后脚进了书房,贺沉绛看见岳河也进来了,眸光一顿。
到底跟在贺沉绛身边多年,对方刚刚的眼神,让岳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不该进来。
有这般想法的,还有红叶。不过她纯粹是觉得这声“进来”,是只喊她一人入内。
红叶眸光微闪,“您有什么要吩咐红叶的?”
都是精明人,岳河一听便立马说:“爷,我先出去了。”
“罢了,你也听着吧。”贺沉绛回绝了。
男人往椅后一靠,姿态有几分慵懒,然而那双眼却漆黑深邃的,宛若涌动着暗流的深潭,“红叶,你接触过引蛇香么?”
引蛇香,这是昨夜他在那屋里发现的。
这引蛇香并不是毒,它只有“引蛇”一种效果,持续时间只有两个时辰,失效后会变得与一般灰尘无异。
贺沉绛见多识广,加之那时引蛇香并未失效,故而他认出来了。
红叶眸光一缩。
她先前殷切的注视着贺沉绛,以致于如今所有的细微表情变化,都让贺沉绛看了去。
贺沉绛面无表情,“我不喜欢府邸里有别有用心的人,这是第二次,事不过三。倘若还有第三回 ,你回京城吧。”
红叶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
岳河稍愣,他看看贺沉绛,又看看红叶,眼里错愕难掩。
贺沉绛直视红叶,“可记住?”
短短几瞬,却让红叶背后出了一层冷汗。脑中思绪飞转,然而很快她又否定了一个个说辞。
不,都说不通。
爷既然能把这事摊在台面,肯定有证据,还不如直接应下。
“记住了......”红叶低声道,头也慢慢垂了下来。
贺沉绛从座上起身,“岳河备车,随我去富贵茶庄。”
红叶嘴唇抿得发白。
*
颜茵不知晓府中发生的事,她乘着马车行在扬州道上。
马车缓缓停下,“夫人,悦来食馆到了。”
颜茵紧张地揪着手帕。
她想去的是官府,而不是这家远近闻名的食馆......
珍珠提醒,“夫人?”
颜茵嗯的应了声,慢吞吞地下了马车。
悦来食馆前来客如云,熙熙攘攘,服饰比其他家酒楼好上不少的小二,肩上搭着白巾,对着进门的每一位食客露出热情笑容。
“不好空手去见她,我先去买点见面礼。”颜茵看向黑脸家丁。
除去珍珠,跟出来还有两人,颜茵觉得那个黑脸家丁是个主事的。
此时虽到了饭点,却是刚开始,晚点再去食馆也说得通。
黑脸家丁居然不像表面那么难说话,“夫人请随意。”
颜茵心头雀跃,但很快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她没有来过扬州,根本不知晓扬州的官府在何处。
珍珠见她站在原地,似乎有些踟蹰,“夫人怎么了?”
“先、先前我听闻这附近新开了一家首饰店铺,但我忘了它具体在哪儿。”颜茵不是擅长说谎的人,这话并不十分流畅。
但好在女孩儿的声音软糯,把那份无形的僵硬化开。
珍珠无所觉,她很认真地提议,“要不先逛逛,或者问问旁人?对了夫人,那家店铺叫什么?”
颜茵眼睫飞出眨两下,“......先逛逛吧,不着急。”
黑脸的家丁目光扫过颜茵,若有所思。
随即他吩咐一人先行将马车停入悦来食馆内,自己则跟在颜茵身后。
这一条街是扬州的主干道,青石砖铺地,砖墙鳞次栉比,街道两侧是当铺、首饰店铺、还有一些规模不及悦来食馆的小作坊食摊。
商贩的吆喝声,马车轮压过青石街的轱辘声,这条街道无疑是异常繁华的。
颜茵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京城,但等回过神来,眼前的店铺无一不陌生。
戴着面纱的少女委屈地扁了扁嘴。
接连走过三家首饰店铺,就当颜茵要拐过时,一道身影从拐角处急步走出,不巧与刚要过拐角的颜茵碰了一下。
颜茵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
珍珠忙把人扶住,一垂眸不由惊呼,“夫人,你的环佩不见了!”
颜茵也跟着低头,只见腰间的环佩只剩下一截被切割得整齐的锦丝。
而锦丝之下系着的环佩不翼而飞。
珍珠大惊,“刚刚那人是窃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