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赋——十九同尘
时间:2021-10-13 09:17:44

  沈瑶自小家中娇惯着,只读了《千字文》这些,不曾学了诗文,甫一听便道:“也算不错。”灵雨跟杜杙便敛了神色:“沈姑娘诗也听了,藏书阁你又不稀罕看,不如我们就出去吧!”
  沈瑶自觉没趣,就应了她要出去,只是出去的时候连若仪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她便问道:“连姑娘笑什么呢?”
  连若仪用帕子掩住嘴,“无事,只是想到了一件趣事罢了。”
  连筠仪忙过来挽住连若仪的手,跟众人道:“我家五妹是见到了蝴蝶相戏都觉得有趣的。”
  沈瑶才歇了要问的心思,灵雨看杜杙将人都送了出去,跟阿鱼道:“好在她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不然我看你怎么收场。”
  阿鱼道:“姐姐莫急,我看沈太太几次三番地去松鹤堂给祖母请安,都是待上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怕是有为难的事要求祖母帮忙呢!我又听熏月姐姐跟我说这沈太太往太太那里送了好些礼去,只说给二姐姐添妆,太太都没收。这个沈瑶偏偏无礼得很,动不动就要那郡王府说事,我是看不惯的。”
  阿鱼扭了身子继续去找画,灵雨又要说她,便听她道:“姐姐莫急,我惯是个会欺软怕硬的,等找了画我立马去祖母那里请罪。”
  灵雨拧她一下,声音带笑催道:“还找什么画,还不赶紧恶人先告状去,我跟四妹妹先带她出去四处逛逛,免得她察觉了找沈太太诉苦去。”
  阿鱼躲了一下,抱了两个画轴便道:“这便去了。”便在灵雨视线下从先前连怀衍出去那道门走了出去,又见杜丘跟杜徽二人。
  作者有话要说:  ①这是我瞎编的,图个爽。
 
 
第30章 
  听见声音的二人都转过头来,杜丘道:“怎么五妹妹也从这里出来了?”
  阿鱼故作惊讶,“二哥哥还见到了谁?”“怀衍表哥方才也是从这里出来的。”杜丘站起来活动了手脚,又问:“他是躲出来的,怎么你也要躲谁?”
  阿鱼便将藏书阁中发生的事讲给他们听,面露惭愧,“我这是要去祖母那里请罪的,她毕竟是客人,我还是鲁莽了。”
  杜徽跟杜丘听了诗都忍俊不禁,杜徽冲她摆摆手,“快去快去,真像三姐姐说的那样,叫她察觉过来就不好了。”阿鱼便抱了画急忙要走,又道:“二位哥哥叫人去探雅堂里说一声,雁影还在那里等我,叫她去松鹤堂接我去。”
  杜丘便道:“你快去吧,我叫胡锐过去就是。”她这才离开了。
  等到了松鹤堂,见里面似是有客人的样子,在院中捉了一个小丫头问道:“是谁来了?”“回姑娘,是沈太太跟沈小郎君。”
  她又问来了多久,那丫头便答:“来了有近一刻钟了。”
  阿鱼便放下心来,又见浓墨出来喊道:“五姑娘怎么过来了。”
  阿鱼笑道:“祖母这里有客,我便先去祖父那边见过罢。”说着就要丫头领了她去老太爷的书房,浓墨见她匆忙离开便进堂去回话,老夫人问道:“听你说五丫头来了,怎么不见人。”
  浓墨笑答:“五姑娘说老夫人这里有客,先去给老太爷请安了,五姑娘抱了几卷画来,应是要请教书画。”
  一边沈太太听了便赞叹起来,“五姑娘真是好学的,不像我们家瑶儿,说到读书就头痛。”
  老夫人也露出满意的笑来,“这孩子作画是不成的,只她祖父说她作画质朴天真,别有意趣。”又将之前阿鱼一幅《秋螃蟹图》讲来,叫沈太太跟沈小郎君都开怀不已。
  阿鱼自进了老太爷书房后,见了人就跪下,道:“孙女做错了事,请祖父责罚。”
  老太爷正在临王羲之的《黄庭经》,闻言道:“你做错了什么?”本还悠然的姿态,在余光扫到她手上抱的画轴时,便蹙眉道:“你莫不是烧了藏书阁,只抢了这几卷画出来?”
  阿鱼摇头,道:“是孙女冒犯了沈家姑娘。”老太爷这才恢复了悠然姿态,“我当是什么事,你向来是不爱惹事的,怎么冒犯了她?”
  阿鱼便将藏书阁钟遇见沈瑶的事讲来,老太爷听了抚着胡须大笑,“这诗作得不好,粗陋浅白得很,胜在个有趣。”
  “总是孙女不对,沈姑娘是客人,我该处处隐忍才是。”阿鱼说着又有几分激动,“只是我实在见不得她进了鹿鸣院就吵嚷,还处处贬低,又对两个姐姐如此无礼。”
  老太爷将笔放下,从书桌后走出来,面色微沉,“你是恪守了礼节的,论起来也是她的不是。”
  阿鱼却担心道:“可是祖母那里,沈太太总是祖母的娘家人,我这样却是叫祖母为难了。”
  老太爷叫她起来,“你不须担心,你且将这诗写来,我叫人送去你祖母那里。”
  阿鱼便起身放下画轴,另外抽出纸来将诗写了下来,待墨干后递给老太爷,老太爷便唤了一个丫头来,交代了几句叫她去堂上找老夫人,又对阿鱼道:“这‘雨载蛙声处处鸣’一句,将‘鸣’改成‘闻’,这诗就上了一层。你这句是笑话她鸣别人的风光,改了便成了爱张扬别人风光的人,叫人听了呱噪厌烦。”
  阿鱼恍然,“我还想我念出之后总觉不够,原是这里。”
  老太爷大笑,“这就是觉得自己挖苦得不够狠,心中懊恼。”
  再说老夫人这里,一个小丫头上来在她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便见她拧起了眉,待那丫头走后她便沉了脸色,“我看你们家是不需要帮忙的,有郡王府做靠山,怎么还特特跑到吴县这小地方来走亲戚?”
  沈太太不知道她怎么提到了郡王府,有些茫然,讷讷笑道:“姑母这话是何意?”坐在她一旁的沈忱却是微变了脸色,垂了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太太冷声道:“你在我这里说得委屈,我只当我侄儿一个小小太常寺博士,你们定是再本分不过的,竟是跟安平郡王做起了亲戚,你公爹缘何遭贬你们可还记得?”沈太太的公爹,也就是老夫人的长兄,昔年安平郡王外出围猎伤了百姓,他在官家面前为其求情,被贬宜州,竟是伤寒交迫就死在了路上。
  沈太太便有些局促,手上帕子搅了几转,才道:“姑母,我们是万万不敢跟皇亲攀扯的,只是东京官宦云集,又来往做亲家,虹桥上撞了马车十辆有八辆都能说是亲戚的,我娘家侄女儿不过是嫁给了郡王府的一个庶子,哪里称得上亲戚。”
  老夫人却道:“若不是亲戚,你家姑娘怎么口口声声郡王府?”说着叫人将那张纸递给她,“你家既然看不上鹿鸣院,何苦委屈了郎君来我家读书?既然有安平郡王做靠山,侄儿的事便不需要杜家帮衬了,免得我落你姑父埋怨。”
  沈太太这里接了纸过来看了几眼却不明白,还是沈忱接过,看字迹娟秀,又读了内容,便明白怕是妹妹在杜家姑娘们面前拿郡王府说事,叫她们不喜,写了诗讽刺她,就起身向老夫人行礼,“求祖姑母原谅,瑶儿年少无知,只是因同表姐亲密时常会提起她,并非是看轻了鹿鸣院。”
  老夫人却是阖眼摆摆手,语气无奈道:“我是做不得主的,如今这诗是老太爷叫人来送给我的,他定然是生了怒,且不说他,只我听了你妹妹的话都是要生气的,何况老太爷。鹿鸣院是我杜家教导儿孙们的地方,就是连学林位同副相,他孙儿去鹿鸣院看书都要经过老太爷的允许。”
  沈太太正待要开口,就被沈忱拉住,他年纪不过十七,心思却重,拉了母亲叫她不要再多言,“忱儿跟母亲回去会对妹妹多加教导的,今日打搅祖姑母休息了。”
  沈太太虽有不甘心,还是跟着儿子一起告辞离开了。两人出了松鹤堂,离杜家分给他们的丫鬟远了几步,沈太太道:“你妹妹怎么就挑衅起了杜家姑娘来?我在她面前夸杜家姑娘们好,是想叫她跟人家说话时好好奉承的,怎么倒惹了人不快?”
  沈忱虽埋怨沈瑶坏事,但是也是他疼爱着长大的,便安慰母亲道:“瑶儿生性骄傲,恐怕是见到杜家姑娘生了攀比心,拿郡王府来说事。”
  沈太太急得步子都迈大了,“这可如何是好?你爹那里七八年了也没升上去,先前还以为安平郡王会看在你祖父的面子上帮帮忙,谁知道他自己先受了官家厌弃,将来这爵位传不传得下还要看官家的意思。本来见杜家你大表叔如今受官家看重,又有连家这么好的亲家,他们肯提携一二也是好的,谁知你妹妹竟是个……”说着就要掉下泪了,沈忱忙扶着她,杜家那个丫鬟看了就要上前,被他挥手叫退。
  沈忱扶着母亲向前走,眼眸深沉不知思量了些什么,沈太太又低声啼哭道:“可怜我儿,应天书院又没考进,想叫你来了杜家这里读书竟是也不成了。”沈忱拍拍她的背,“娘不要心急,总有机会的,杜家不肯帮忙就罢了,实在不行我往后不考进士科,考了明经也是有出路的。”
  沈太太忙伸手打他,“你这个不成器的,你爹就是考了明经这十七八年了才得了个七品官,你这是要气死我。”
  沈忱见杜家那个丫鬟又看了过来,便道:“娘不要激动了,等回去再说。”却事看了看袖中的纸,眉头凝了起来。
  老夫人待人走后就叫人去将阿鱼叫来,谁料老太爷跟着一起来了,阿鱼进来又是乖觉跪下,“求祖母责罚。”
  老太爷手中一柄折扇晃悠着,悠哉道:“你有什么错,写诗做学问难道错了?”
  老夫人见他阴阳怪气,攒眉剜了他一眼,“你又是什么圣人?在这说些风凉话。”
  老太爷斜眼瞟她,跟丫鬟们调笑:“你家老夫人急了哈哈哈。”
  老夫人便要用扇子扔他,浓墨忙跑了进来,“两位老神仙怎么又吵了起来?”眼疾手快接住了扇子,又见阿鱼低头跪在一旁,“五姑娘还跪在这里呢!”
  老夫人又剜了老太爷一眼,收敛了对他的怒气,语气温和了几分对阿鱼道:“五丫头你起来吧!说来都是这沈瑶无知,只是往后切不可意气用事,幸好她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若换别人多上了几天学的,听了当场便要跟你厮打起来,到时候你要如何?”
  阿鱼乖乖点头,“孙女知错了,往后再不敢如此行事,今日只是见到三姐姐对她伏低做小,又处处要讨好她,她竟也不领情,对三姐姐四姐姐呼来喝去的,又拿县主娘娘来压人,我才忍不了。”
  老夫人听灵雨跟杜杙被这般无礼对待便又沉了脸色,“这个沈瑶是个不知好歹的,这事你没错,起来吧!”
  老太爷在一旁又道:“先前你竟还想答应了叫沈家两个孩子去鹿鸣院读书,这下晓得了厉害了?”
  阿鱼听着脸上便露出十分恐惧的表情,老太太忙道:“你别怕,他二人是万万不能进去的。”说完又去拧老太爷,浓墨忙叫人请阿鱼出去,自己又去拉开老夫人,“老太爷是嘴硬心软的,您别跟他计较。”“我可不是嘴硬心软,你太爷我最是表里如一……”
  阿鱼走远了还听见二老斗嘴的声音,走出松鹤堂又见雁影等着自己,方携了她回归云轩去。
 
 
第31章 
  到了八月初五这天,文姨娘跟着杜贺生回了府,灵雨便从松鹤堂将李霄接了回来,好母子几人团聚,因她这三年不过年节时会回来,李霄对她多了几分陌生,叫阿鱼哄了好久才肯跟她亲近。
  文姨娘便搂着李霄摇头叹息,“人家都当做小的跟去外任了,便同个当家太太没区别,我却是半点不敢逾矩,巴望太太能叫成姨娘周姨娘去换了我来,不然也不会叫你弟弟认不出我来。”
  阿鱼跟灵雨正在装裱一幅画,是杜杙所作《杜府家宴图》,将先前的家宴人物及游戏场景一一描来,还十分有心地将杜贺生跟三位姨娘都画了上去。
  她二人手上动作不停,阿鱼道:“我们也盼望姨娘留在身边,若是开口向太太求了去,不知道她肯不肯叫成姨娘去。”
  文姨娘却笑道:“你当我没跟太太说过,只是不晓得她是什么衡量,一直没应了我。”
  灵雨便道:“府里几位姨娘只您最合适的,周姨娘张扬,没了太太压着怕是会连累了爹,成姨娘又太过于老实,去了也是万事听爹的安排,帮不上什么忙。”
  文姨娘叹了口气,眼中又添了几分神采,“也只是今年了,你爹说明年春天都要入京去的。”
  阿鱼跟灵雨对东京的记忆已经渐渐淡了,说到要回去阿鱼又觉伤心,“不知道爹的坟茔杂草有多高了,到时候还是要求老夫人跟太太允许我们带了阿霄去祭拜他。”
  这话叫屋中人都沉默下来,只有李霄还靠在文姨娘怀里玩一只着乾红背心,系青纱裙儿的磨喝乐,听姐姐姨娘都不再说话,便从文姨娘怀中出来,学了磨喝乐的动作给几人看,叫她几人啼笑出声,文姨娘便笑道:“你动作学像了,样子是不像的,叫我给你扮作这磨喝乐的样子,你再学给我们看。”
  李霄就笑着忸怩开,跑到灵雨腿边,“我不要这红背心,怪丑的。”这童言童语极为可爱,叫文姨娘笑得直不起腰。
  再说杜沅这里,不知为何沈太太老是带了女儿来探她,先前杜杙已经跟她讲过藏书阁的事,她心中也是不喜欢沈瑶的,只是架不住她天天来自己这里,沈瑶又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嘴甜,讲些杭州风物哄得她开心,便渐渐对她生了好感。
  这日沈瑶一人又来了昉砚斋,拿了一副金头面来给杜沅,说道:“这是我先前买的一副头面,是极为珍视喜爱的,一直不舍得带,今日听几个杭州来的说杭州如今正时兴这样的,就想拿来给沅姐姐添妆,等姐姐去了杭州戴着玩。”
  今日杜杙也在杜沅房中,此时她斜靠在榻上,手上拿着个九连环在漫不经心地解着,听了这话便冷冷道:“既是珍爱得很,沈姑娘自己留着便是,我二姐姐嫁妆里什么没有,还不缺你这一副头面。”
  杜沅听了便拧起眉头,呵斥道:“怎么说话的,沈姑娘是一番好意,你还不快同她致歉。”又安慰沈瑶:“她正舍不得我呢,见到别人说杭州就要生气。”
  沈瑶便作畏惧般看了杜杙一眼,小心翼翼道:“是我先前不对叫四姑娘生了气,不怪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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