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陈长思瞪大眼睛,叉着腰,狠狠地戳了戳他的肩膀,“就你?就你就你就你?就你还嫌弃我?四眼仔!”
尹三冷静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
聂云笙无语地看了他们一眼,率先进了电梯,“过来。”
说话间,大堂经理一直站在旁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看着这三人,心里直嘀咕。
盯着聂云笙的眼神几乎是藏不住的怀疑。
这家酒店的服务在云城算是数一数二的好,但价格也不是寻常人能消费得起的。
这三人衣着普通,大堂经理眼尖地判断出十有八九是商场货,和这家酒店的氛围几乎格格不入,后来听他们说话,更是确定了他们估计是哪里来的乡巴佬,总归不适合这里。
然而——
大堂经理心情复杂地看着聂云笙,就在他想要把他们劝退的时候,她刷卡了!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她给得实在是太多了啊!
虽然没有预约,但她给得太多了!
虽然他们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她给得太多了!
虽然她一来就要了最好的套房,但她给得太多了!
一切的不正常都让他放不下心来,于是他只好亲自上来,看看他们要搞什么幺蛾子。
大堂经理有礼得体地微笑着,像一尊微笑雕像,电梯直升而上,很快就来到了23楼,聂云笙订得是一个三人间顶级套房,宽大的窗户将外面的景色一览无遗。
夜色渐渐近了。
华灯初上,城市的夜色如同一条流淌的银河。
聂云笙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敲敲桌子,对陈长思和尹三说:“你们两个随便挑个房间吧,距离比赛还有几天对吧?”她想了想,说,“这里的隔音不错,就算我们拉棉花也不会吵到别人,而且二十四小时随时服务,想吃什么都可以,时间不多,接下来我们就在这里练习。”
陈长思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然后她瞪大眼睛,惊诧地提高音调:“你是说,要我们把这里当做练习室?”
“不行吗?”聂云笙费解地看了她一眼,指指尹三,“他不是灰尘过敏吗?”
“啊这,我不是,我没有……”尹三摘下眼镜擦了擦,十分纠结,“只是一点点,没有那么娇气。”再说他可是男的啊!怎么可以和两个女同志住在一起呢!
但抬头看看两位女同志,似乎并没有把这一点当做一回事,尹三沉默了,他决定自己也忘了这件事。
就这样做一朵娇花。
尹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安静如鸡。
陈长思缓过神来,心情复杂,“聂云笙,你家里有矿吗?”
聂云笙?
微笑的大堂经理耳朵一竖,忽然警醒过来。
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有矿?”聂云笙沉思片刻,“应该没有。”
按照原主的记忆,他们家因为某种原因,已经被排除在云城的豪门之外,各个家族纷纷跟聂家解除生意往来,总之,家道中落。
顿了顿,她一边思考一边说:“我父亲是个家庭主夫。”印象中聂爸爸一直是个热爱家务热爱煮菜的家务小精灵。
至于聂妈妈,“我母亲,大概是个傻白甜吧。”
片刻,聂云笙想起聂爸爸发的红包,现在她就花着那个红包的钱呢,想到这里,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些气短起来,明明按照岁数,她才是长辈!
“我现在……”
“应该是在啃老吧。”
聂云笙活了千把个年头,直到这一天,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丝羞愧。
陈长思、尹三、大堂经理:……???
你在放什么狗屁!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敲响了门。
打开门,几名服务生小心翼翼地扛了一个巨大的箱子进来。
“聂小姐,你的东西。”
聂云笙点点头,“放那吧。”
大堂经理看时间差不多,这几个人应该是个正常人,决定起身离开。
“三位请好好享用。”
说罢便跟着几名服务生一块儿出去了,重新站在电梯里,和几个服务生挤在一起,大堂经理沉默片刻,轻咳几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啊?”旁边的服务生愣了愣,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那个箱子,“那是聂小姐新买的古筝,乐器行刚送过来。”
“哦……古筝啊。”钟鸣点点头,“搞音乐的,挺有文化,不错,就是聂云笙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话音刚落,几个服务生一脸诧异地盯着他。
“怎么了?”钟鸣淡定地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这……”刚才那个小哥眼神复杂地看了看他,“姓聂的,玩音乐,过几天要比赛,钟经理,你没电印象?”
“什么东西?”钟鸣皱了皱眉,顺着他的话头低喃了几遍。
片刻,他蓦地瞪大眼睛。
姓聂的!
玩音乐!
过几天要比赛!
聂云笙,那不是他们家大小姐的名字么!
他们这些人平时甚少接触上面的人,但就在前几天,老板和夫人面带微笑地走进来,员工们正战战兢兢不明白怎么惊动了这两位大佛,这两位平时笑眯眯地,真处理起事来却毫不留情,否则也不会站到今天的位置上。
谁知道他们忽然跟员工嗑叨起几天后的电视节目来。
《音乐在你》,据说是各大音协联合国家一同举办的音乐节目,也叫明月杯,三年一度。
嗑叨着嗑叨着,两尊大佛终于小心又骄傲地透露出,自个女儿也要参加比赛,暗示大家一定要看,小尾巴差点翘到天上去。
想到这里,钟鸣回想起聂云笙对两位老板的评价,静默片刻,决定抹掉这些记忆。
家庭主夫?
傻白甜?
家里没矿?
呵呵。
*
聂云笙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一把崭新的古筝展现出来,空气里似乎还散发这淡淡的木香。
陈长思好奇地瞅了几眼,不怎么感兴趣。
她并不懂得这些东西,甚至连她自己那一把小提琴,都是妈妈辛辛苦苦攒钱给她买的,用了很久,已经旧了,但是她并不介意。
陈长思托着自己的小提琴,眼中淌过一丝温柔。
顿了顿,她扬了扬下颚,说:“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三个不好好练就说不过去了!喂,聂云笙,尹三,你们想好我们要练什么曲子没有?”
尹三颇感赞同。
他把眼镜摘下来,看看陈长思,又看看聂云笙,说:“我们三个人的乐器都不同,尤其是你,陈长思。”
闻言,陈长思一闷。
聂云笙用古筝,尹三用琵琶,这两个人姑且能合在一起,可是,她是小提琴呀?
尹三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迟疑片刻,说道:“也不是不行,我们可以试试奥尔兰纳的黑夜魔莺曲,上次宋先生不就和时田、林秀音两位大师融合得很好吗?”
黑夜魔莺曲是国外名作,但用小提琴的宋致信就和另外两位大师将它改编得很好,中西结合,按照他们现在的情况是适用的。
“只是……”尹三理智地说道,“距离上次宋先生演奏还没有过去多久,我们拿这首曲子出来,恐怕难免和宋先生作对比,这样一来,我们的劣势就会非常明显。”
顿了顿,尹三决定询问金主的意见,是的,他已经默默给聂云笙安上了备注——下山扶贫的金主大人。
然后他看见高贵冷艳的金主露出了茫然的神情,尹三心里一个咯噔,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们在说什么鬼?”聂云笙不耐烦地皱起眉,“什么奥什么黑夜什么莺?”
啊这……
尹三一懵。
他试探性地又说了几个曲子名字。
金主她开始抖腿了,她敲敲桌子,“说人话!”
尹三和陈长思对视一眼,脑子渐渐空白,片刻,他们才缓慢回过神来,然后十分费解又茫然地看向聂云笙。
金主她是怎么进入音协的?
金主她一脸冷漠,决定无视两人刚才说的东西,进入音协的又不是她,是原主啊!
片刻,陈长思瞅了瞅两人,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一改之前骄傲的模样,乖乖地说:“那就没办法了呀,因为我是用小提琴嘛,其实是我拖后腿了。”越说声音越小,陈长思觉得很不好意思,难得大家都做好准备了,却因为她出了事。
她并不觉得是聂云笙的问题。
归根到底,是因为她格格不入。
尹三看了看她,想安慰,又不知从何开口,气氛一时有些冷凝。
然而就在这时,聂云笙皱眉,看着陈长思说:“那你做主手不就好了?”
话音刚落,两人具是一愣。
陈长思结结巴巴地说:“虽、虽然我是很厉害!但、但是……”
她忽然扭捏了起来。
嘴上吹得厉害,她还从来没有真的那样过呢。
但聂云笙却点点头,“你是很棒啊。”
她走过来,忽然握住陈长思的手,用力搓了搓她的手指,“有很多茧子啊,明明这么努力,做第一有什么不好的。”
聂云笙笑了笑,又看看尹三。
“你也是啊。”
尹三一怔,身体僵了僵。
“我觉得你们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啊!你们好狠!两百五百一千JJB!你们要的是我的命啊!
等下还有一章,我修一修再发上来。
另外这个世界架空,那些乱七八糟的曲子都是编的,不要当真!
第17章 017
尹三没有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但他对上聂云笙坦荡的眼神, 谦虚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尹三的年纪二十出头,平时戴着眼镜, 穿着朴素, 哪怕他的个子很高, 长相也很帅,但习惯避开人群, 避开热闹, 渐渐人们开始忘记他的存在。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孤独让他拥有更多学习的时间。
他家里有四个孩子, 尹三不如大哥成熟, 也不如小弟受宠,久而久之连家人也习惯性忽略他, 后来尹三跟村头王大爷学了琵琶,没有进入正规的学校, 从乡下来到城里之后, 他一边打工一边在图书馆里埋头苦读,后来机缘巧合被秦山捡进了音协,他很感激, 所以比以前更努力。
有时一天只睡三个小时。
所以他很困,脸上总是挂着两个眼袋,精神气很差。
但是努力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都在努力。
可是现在忽然听见有人说这样的话, 像是在尹三麻木的心里浇灌了一户温热的水, 整个人忽然醒了过来。
他微微坐直了身体,第一次,前所未有地认真地直视着聂云笙, 却是对陈长思说:“我也觉得你可以。”
聂云笙放开了陈长思的手,睨着她:“你确定不试试看?”
手上仿佛还有别人的温度,陈长思沉默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手,那里的茧子确实很多。
她真的很努力。
顿了顿,她低声说:“我想试试。”
“可以。”聂云笙点点头,这两个小孩的性格还不算太麻烦。
但陈长思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嗫嚅着说:“我听说你以前是弹钢琴的,古筝可能不是你的强项,但其实你可以不用让我们的,如果你觉得做主手不好,我们可以配合你的……”
话音刚落,她便对上聂云笙鄙视的眼神。
“想太多。”
聂云笙随手拨了几下琴弦,思索片刻,说道:“曲子的事情不用担心,我这里有一首比较简单的,陈长思,你在中段加入刚好。”
闻言,两人一愣。
聂云笙瞥了他们一眼,懒得多做解释。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落地窗澄明而宽大,整座城市似乎活起来了,犹如一条镶着碎钻莹莹生辉的巨龙,缓慢而柔和地游走着。
聂云笙坐在窗边,镜子里的面孔有些漫不经心。
她淡淡地望着这座城市,旁边的尹三和陈长思见状,不知怎么的,忽然难过起来,然而就在下一瞬,随着第一个音符冒出来,两人懵了。
葱白的手指翻飞跳动,和窗外沉静的夜色不同,聂云笙的音乐却非常活泼!
尹三怔怔地张开嘴,刹那间,整个人仿佛置身森林之中,他是走兽,也是飞鸟,欢快地在林木间跳跃,远处甚至能听见河水叮咚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这段旋律极其简单。
非常适合他们现在这个菜鸡队伍!
片刻,曲子缓了下来,似乎是夜晚降临。
这时,陈长思托起小提琴,缓慢地拉起了琴弓,聂云笙停了下来,接下来只剩下陈长思的独奏。
过了一段,陈长思的音乐消失,尹三回过神,回忆起刚才听过的旋律,拿起了自己的琵琶。
几轮过后,几人才停下来。
陈长思看着聂云笙,一副见鬼的表情,明明聂云笙才是辅助,但是她和尹三两个人加起来都压不住她的古筝!
这家伙不是人!
尹三好奇的是另一件事,“这首曲子……”
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玩的。
“这曲子?”聂云笙忽然脸色一黑,“一个路人给我的。”
他们音修祖师爷简直神经病!
一天到晚正事不干,跑到她家门口乞讨要丹药,不给就在门口弹唱拉跳。
干的都是强盗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