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与少将军——音书杳杳
时间:2021-10-16 10:17:16

  林悠可是公主,莫说她如今还好好的,便是真有什么歹人害她,他要救她,也总不能是私自带着她走吧……
  姑娘家最重清明,悠儿她会不会恼了……
  “我……我,我就是担心……”他一下子话都不会说了,眼神也慌忙地错开,却是故作镇定地摆着副严肃脸色。
  “那个媛嫔我也没见过,不知她会说出什么来,不过你只管放心,昨夜的事只咱们两个知道,我谁都没有说。”
  林悠也垂下眼帘,后知后觉地松开捏着他袖口的手。
  “我晓得了,你也不必着急,父皇明察秋毫,一定不会只听一面之词的,你可,你可千万不要冲动。”
  他是沙场上拼杀养出来的性子,前世便也是自请前去边关御敌。林悠知他不畏难,更不惧死,但好不容易重生一世,她又怎能容忍他有意外呢?
  燕远点了点头,应下她的话:“你也处处小心,我和商沐风,还有二皇子殿下,都会尽快找到证据的。”
  情况特殊,他也无法久留,消息带到了,林悠自然也催着他赶紧离开,免得被金鳞卫的人发现。
  她也不知燕远是怎么躲过那些人的,总之他仍从来时的那个窗子走了,外头也没听见金鳞卫有什么异样。
  燕远离开没过多久,王德兴就领着几个宫人到了。
  林悠知道那两个宫女咬出了媛嫔,自然也猜得到这案子很快就要审,有人来带她走当然也是预料之中了。
  情况也确实与林悠估计得不错,因为事涉嫔妃,这个案子虽是刑部和金鳞卫在查,却是在镌文阁由圣上亲审。
  殿外守着金鳞卫的人,殿中则是依位份站好的各宫妃嫔。
  林悠跟着王公公走进去,瞧见地上已跪了一个身材瘦弱的妃子,凭着两世对这人不多的记忆,林悠想起她便是那个不引人注意的媛嫔。
  同父皇请了安,林悠便在王公公的安排下站在了那个媛嫔的身边。
  她能感觉到两边许多宫妃的视线偷偷落在她这里,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她微微低垂着头,不理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看起来倒是有底气极了。
  这时候,一向不争不抢的贤妃司空瑛却是出人意料地开口了。
  “圣上,方才媛嫔虽信誓旦旦,可到底只是一面之词,如今乐阳公主已经到了,依臣妾愚见,也当令乐阳公主陈明情况才是。”
  她的这话虽是同乾嘉帝说的,但也不无提醒林悠之意。
  林悠心里明白,后宫这些妃子之中,怕只有贤妃娘娘是真心待她,沐芳宫虽冷落,可这些年贤妃明里暗里却也尽力关照了她不少事情。
  林悠自然是信贤妃娘娘的,由是一听这话,她不免微微蹙了下眉。
  贤妃话里的意思,莫不是这媛嫔方才招认的东西,还与她有关?
  乾嘉帝打从这个女儿一进来就在观察她的样子。皇后闻月走得早,这小姑娘没有亲生母亲的关爱,这些年越发谨小慎微。乾嘉帝心里也曾担心过,这小女儿越来越不爱说话,最后落个孤僻性子,可几次偶然遇见,又瞧她笑得开心,倒不像在他面前时心事重重的样子。
  乾嘉帝很好奇这个小女儿到底藏了怎样的心思,他自认是个还算勤勉的君王,但于做父亲这件事上,却不得要领。
  听到贤妃这么说,他便省了自己开口的功夫,顺着问道:“便依贤妃所言,乐阳,你且说说,昨日晚上你都做了些什么,可曾到过侧殿,又可曾见过什么人?”
  这些话许之诲审问的时候都问过,林悠答过一遍,这次答自然更为顺畅。
  她的话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按理说,几次三番地询问,又没有物证,怎么也够判她清白了,却不想,待她说完了,便有人坐不住了。
  “父皇,人人说话都是偏向自己,乐阳妹妹自己陈述,当然是陈述她觉得无罪的地方,既然媛嫔也在此,那不如让她们当庭对峙,这么多的人,谅她们也不敢说谎。”
  林思仗着自己受宠公主的身份,话说得直接,待罗贵妃想去拦时,她劈里啪啦倒是干脆利索地都说了。
  罗贵妃脸上闪过讪讪的笑意:“圣上,立阳心直口快,不过是些孩童顽劣之语,做不得数的。”
  罗贵妃虽然不知道方才媛嫔哭喊着招出来那些东西到底是为什么,但直觉让她决定,要避开这个疑似谋害皇嗣的大案。偏偏这个女儿不长脑子,也不看看这是在圣上面前表现的时候吗?
  乾嘉帝倒是没生气,只不过也没看林思一眼,他仿佛是觉得林思咋咋呼呼的一番话有些道理,竟然真的道:“你二人各执一词,现下对峙一番,倒也是个办法。”
  林悠尚在猜想,这媛嫔到底说了什么,能让她的处境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抬眼便已看见旁边的媛嫔恶狠狠地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殿下好算计,拿我当枪。撺掇着我遣人给三皇子下了毒,殿下这会倒是撇得一干二净!”
  林悠大惊。
  她活了两辈子都想不到,有一天竟然会听见媛嫔说出这种话来。
  媛嫔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她林悠指使后宫嫔妃做出这般给皇子下毒的烂事吗?
  “媛嫔娘娘慎言!”林悠攥紧的手,强自稳住心神,“乐阳自问与媛嫔娘娘无冤无仇,娘娘为何要栽赃陷害?难道就因为听说了乐阳曾离席片刻吗?”
  “栽赃?”媛嫔疯了似地,死死盯着林悠,“公主殿下真会说笑。若非公主殿下指使,我一个早没了希望的活死人,又为什么要铤而走险谋害皇子?”
  “媛嫔娘娘,乐阳谨守宫规,三弟周岁宴前,甚至许久不曾出入定宁宫,又怎会指使娘娘犯下这般弥天大错?”
  “那不过都是理由罢了!圣上,圣上!”媛嫔又转到乾嘉帝的方向,她膝行两步,砰地磕头,“圣上,臣妾早已没了希望,不过就是在空寂的宫殿里消磨生命罢了,若非公主殿下许诺,事成之后,能让臣妾拥有孩子,臣妾怎会铤而走险?”
  乾嘉帝容色冷肃,宫妃与公主如此争执,互相陷害攀咬,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德兴最会看圣上眼色,一见圣上表情变了一点点,连忙厉声问道:“大胆!媛嫔娘娘不能生育,这可是太医院早已诊过多次的,公主殿下难不成是傻了,做出这等允诺来?”
  “臣妾,臣妾怎么知道公主有什么大本事?公主便是这么与臣妾允诺的!臣妾失了一个孩子,若能有机会再得一个,臣妾如何不心动!”
  “再得一个……”林思暗自沉吟,忽然想起闲时听见丫鬟们聊天时谈及的宫中琐事,一下福至心灵。
  她只以为机会终于来了,可将林悠按进泥里再出不来,压根连自己母妃眼神的阻拦都不顾了,当即道。
  “启禀父皇,儿臣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20章 连环戏   她不想退了,更不想忍了。……
  乾嘉帝看向林思,他莫名觉得,今天立阳这丫头活跃得有些异常。
  只是他面上根本不曾表现出什么来,只淡淡道:“说。”
  林思几乎要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了,她自认她这一番推理完全没有漏洞,说话的时候甚至不自觉挺直了腰杆:“父皇容禀,媛嫔娘娘不能生育乃是太医院的定论,当做不得假,故而乐阳妹妹答应她的,也不是让她能再怀上龙嗣。”
  她看着殿中那些嫔妃投过来的目光,觉得自己从未像这一刻一般耀眼:“三皇弟所中之毒为慢香萝,太医院中的太医说,这毒并不致命,所以乐阳妹妹原本就没打算害死三皇弟,她不过是想让三皇弟表现出中毒的症状,而后凭借一手嫁祸,给欣嫔娘娘安上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
  “她利用媛嫔娘娘,买通欣嫔娘娘宫中的宫女,正是此意。可没想到,父皇派了金鳞卫,还不等她下手灭口,金鳞卫就已经把那两个宫女带走了,所以这才彻底没能按她的计划进行,自然也就没能嫁祸给欣嫔娘娘!”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众人听了林思这一番分析,俱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一番折腾,若真的成功了,乐阳公主便可置身事外,不参与一丝一毫就将三皇子从欣嫔名下转移到媛嫔名下。
  欣嫔受宠,不会被一个小公主拿捏,可媛嫔被冷落多年,又无母家根基,这么大一个把柄握在乐阳公主手中,怎会不乖乖当个抚养皇子的“提线木偶”?
  而乐阳公主小小年纪,便打起自己才一周岁的皇弟的主意……
  敏感的宫妃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公主把持年幼的皇子,这是想干什么还用说吗?
  林思说完了这一通分析,顿觉神清气爽,她已经不需要再说下去了,都是后宫里的人,说到这个份上,谁还能猜不出来?
  而林悠,此时却根本顾不得林思那带着胜利的炫耀的目光。
  她缓缓看向欣嫔,纪欣立在几位位份更高的妃子之后,微微低垂着眉眼,似乎还挂着眼泪,看上去再柔弱不过了。
  而她经这两世,才终于明白,为何欣嫔敢兵行险招,甚至给自己的孩子用毒。
  她早就做好了两手的准备,不被发现,便是如前世一样,凭借着生病的孩子,将圣上“绑在”镶钰宫有近一月的光景。
  若是被发现了,那就如现今这般,将自己所作所为,全部说成是别人处心积虑的嫁祸。
  假话若都是假的,就没人相信了,唯有真假掺杂,方能让人分辨不清。
  听了林思那一番分析,若不是林悠身在其中,恐怕她都要信了三分,不过是因为林思所说,其中有大半就是而今没有证据的真相罢了!
  林悠感觉一阵森然的凉意从她的脚底升起,直冲顶心,她浑身都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欣嫔,你到底藏了多深?
  林思这长篇大论的分析,连久在深宫的王德兴都有些愣住了。这是公主指使媛嫔买通欣嫔宫里的宫人,给三皇子下药之后,再以欣嫔宫人犯案为由,诬陷成欣嫔自己谋害自己的孩子?
  可欣嫔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孩子呢?
  显然,乾嘉帝也发现了林思话里的漏洞,他已经皱了眉,目光锐利:“你说乐阳要将此事嫁祸给欣嫔?那欣嫔是疯了吗?她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孩子?若乐阳果真如此嫁祸,欣嫔难道不会辩解吗?”
  林思愣了一下,这问题她没想过,她只想着,既然是买通了欣嫔宫里的宫人,那不是嫁祸给欣嫔又是嫁祸给谁呢?
  “她,她……”林思支支吾吾,突有些慌乱。
  这时候,垂泪的欣嫔咚地跪了下去,竟是自己开口了。
  “臣妾有罪!”她这话音里带了哽咽,听着更有为自己孩子劳心劳力造成的憔悴,任谁见了都要怜惜三分。
  乾嘉帝也没想到欣嫔这时候出来,他心里对这个三皇子的生母还是有些关心的,便放缓了声音道:“你有何罪?起来回话。”
  欣嫔摇头,并不站起来,跪在那里道:“臣妾抚养皇子,却贪心不足,曾与乐阳公主提及,圣上忙于政务,许久都不曾来看看三皇子。想是乐阳公主心疼臣妾,这才用此一计。诺儿生病了,圣上关心诺儿,自然就来了。只是公主殿下……”
  她说着转过身来看向林悠:“诺儿尚不过一岁小儿,你便是心疼臣妾处境,也万不该打他的主意啊!”
  此话一出,犹如惊雷乍响,连一边站着的王德兴都觉得头皮一麻。
  这欣嫔看似是在为乐阳公主求情,可此语既出,那不是正将方才立阳公主解释不清的动机解释清了吗?
  乐阳公主这场局,正是利用欣嫔想得圣眷的心理,欣嫔为见圣上,不惜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这不就全都连起来了吗?
  乾嘉帝周身的气息仿佛更冷了,帝王的怒意,不知是因为这被连缀起来的栽赃陷害大案,还是因为昔日最为乖巧听话的女儿,背后竟是如此蛇蝎心肠。
  林思偷偷去看自己父皇的表情,心里好像有个小人在雀跃一般。林悠完了,这下林悠真的完了!
  林悠双手冰凉,整个后背的小衣都已被冷汗浸湿。
  欣嫔说的全是实话,这个案子也都是实情,正因为都是真的,掺进了那一点假之后,才如现在这般几乎无懈可击。
  她正正地看着面前不远的欣嫔,缓缓开口:“欣嫔娘娘,乐阳自问不曾得罪于你,为何这般陷害我?”
  “公主此言差矣,臣妾爱子心切,这才说出实情,公主殿下虽是好意,可诺儿受苦是真,臣妾心里也难受啊。臣妾,臣妾感念公主想着臣妾,怎会陷害呢?”
  “你怎么不会!”林悠眼眶微红,忽想起前世与欣嫔的寥寥数面,那时她以为欣嫔善良内敛,还曾尽力照拂于她,可没想到,良善的面容背后是这般深沉的心计。
  “你口口声声不会陷害,本宫且问你,本宫何曾听你抱怨过父皇忙于政务?本宫又何曾与你聊起过关于三皇弟的事情?宫里谁人不知本宫年幼失去生母,一人居住在定宁宫,欣嫔娘娘说了这么多,难道本宫在定宁宫中,能与镶钰宫的娘娘互道心事吗?”
  “还有媛嫔娘娘!”林悠转向赵媛,“娘娘信誓旦旦说是本宫指使,可娘娘曾见过本宫吗?是本宫亲自让娘娘去买通镶钰宫的宫女吗?两位娘娘不曾拿出一丝一毫的证据,只凭证词,就想要给本宫定下罪名吗?”
  两世为人,她一直谨小慎微,恪守宫规,却不想便是这般忍让,还是会惹人忌惮。欣嫔和媛嫔,甚至立阳公主林思,她们言之凿凿,便要在这几句无端猜测分析之中,就将她打为谋害皇嗣的罪人。
  她不想退了,更不想忍了。
  她重生一世,不过是想守护她的少将军,为大乾国土安宁尽自己一份力,若今日连这区区后宫妃嫔都不敢反驳,他日她又怎么保护她的少将军呢?
  那一向乖巧的小公主,此刻却好像终于有了皇室贵女的几分威严了似的。在众人都怀疑她的当下,她偏是那样清清白白地站着。
  连声的质问,便仍是她轻灵的声音,却好像带有了让人不能忽视的分量。
  坐在上首的乾嘉帝不知怎么,竟忽觉眼眶温热,感怀万分。
  “乐阳,朕明白你的意思。”乾嘉帝开口。
  林悠看向自己的父皇,自她懂事起,每每面对父皇,她都多少有些害怕,可这一刻,便不知为什么,不过“明白”二字,已让她心里涌起无数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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