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与少将军——音书杳杳
时间:2021-10-16 10:17:16

  她突然像是天底下的每一个普通的女儿,在受到委屈面对自己的父亲时一般,带着几分隐忍的哭腔开了口:“父皇……”
  乾嘉帝起身,走过来,头一次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发顶:“此案虽有证词,但缺乏物证,今日且将涉案人等,都送去奉贤殿看管,待金鳞卫承上物证,再行处置。”
  王德兴闻言,俯身刚要应“是”,忽然,外面跑过来一个焦急的太监。
  “启禀圣上,刑部主事严大人说有重要证人证物,正在养心殿求见!”
 
 
第21章 不计后果   你让我怎么忍心等呢?
  定国公府,定国公罗向全扔下手里的笔,抬头看向一直在左右绕圈的世子罗历。
  “你别走了,遇事这样急躁,连你儿子都不如!”
  罗历停下脚步,讪讪地笑笑:“父亲,这今日下了朝,宫里就一点消息都没了,这三皇子的案子审成什么样了?可不能把妹妹牵扯进去啊。”
  罗向全有时候想不通,自己的儿子怎么会是这么个窝囊样,难不成他的本事一点没到儿子身上,都到了孙子身上吗?
  “你妹妹能在贵妃之位上坐那么多年,还代掌六宫凤印,比你本事要大,你就莫要在此为她担心了。”
  罗历被一番贬斥,倒也不恼,只是点头道:“父亲说的是,父亲说的是。可,可儿子听说,这乐阳公主可是被卷进去了,倘若乐阳公主真的出事,那,那燕远可当不成驸马啦。”
  说完这话,罗历自己又反应过来了,这乐阳公主出事了,还有个立阳公主呢,他于是又自作聪明道:“也是,若这乐阳公主没了,倒是让燕远尚了立阳公主也是一样。”
  罗向全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在自己儿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儿子都到入朝为官的年纪了,你怎么还这么拎不清?那立阳要嫁的,岂能是个门庭冷落,眼看着就要落魄倒台将军府?”
  罗历揉揉脑袋:“父亲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罗向全狠狠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这世子之位要是能越过儿子传给孙子就好了。不过转念头一想,罗历的话倒是也提醒了他。
  这宫里没消息,只知道乐阳公主牵扯进了案子里,倘若真是乐阳公主谋害了三皇子,那确实没法用当驸马的法子绊住燕远。
  三皇子的周岁宴上,罗向全就曾隐晦地试探过圣上的意思,圣上到底还是顾惜燕家满门忠烈的,想必燕远不愿意,要让圣上赐婚,也是难上加难。
  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怕是真要如罗历所说,另想办法了。
  罗向全摸着下巴,在脑海里将得用的人都过了一遍,忽然还真想起一个办法来。
  “你听着,这燕远就算当不成驸马,也未必就能领兵打仗。”
  罗历惊道:“父亲还有别的办法?”
  “燕家将领英勇善战,不光大乾百姓知道,外头胡狄人被打了那么多次,自然也清楚。这胡狄派了使臣前来议和,定是要显示诚意,他们有诚意,我们也得有诚意啊。”
  “父亲的意思是……”罗历虽然不太明白,但隐隐觉得有些门道。
  罗向全笑道:“倘若大乾一面议和,一面派精兵良将驻守北疆,那胡狄人怎么会相信啊?我大乾泱泱大国,岂能行这种阳奉阴违之道?若诚心议和,那北疆自然不必派遣如燕少将军这般勇武的将领前去,你说是不是?”
  罗历大喜:“父亲说得是,正是这个道理。”
  罗向全点点头,回到书案前:“我这就修书一封,你要着专人沿着宁州、代州一带,送往北边咱们的人手上。虽还不知道此次胡狄前来的使臣是谁,但这样有利两国的事,他一定会明白的。”
  *
  正安门外,燕远朝门内瞭望,看了不多时,便朝身边商沐风问道:“这严大人靠不靠谱啊?时间这么紧,只找到这么点证据,够吗?”
  商沐风站在树荫下,闻言默默叹了口气:“我的少将军,你这都问第五遍了。严大人与我同科,任刑部主事之后尽职尽责,你去刑部打听,无人不说他是公义直断,你就放心吧,他一定会将证据呈上,还公主清白的。”
  燕远一边点头,一边还是不住往正安门里望:“可都这么久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商沐风抬头望天,长长地叹了口气:“燕少将军,这严大人带着证据过了定安门连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呢,这时候能走到养心殿就不错了。莫说圣上在镌文阁审案,待圣上到了养心殿又要功夫,你安心等吧,天黑之前有音信都实属正常。”
  “天黑之前!”燕远大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还不到申正呢,离天黑少说也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才能审明白?
  “你们文官做事,都这么拖拖拉拉?有这时间,天风营的士兵都打五场了。”
  “你以为审案和打架一样啊?”商沐风这就不服了,“案情要讲清,证据要理明白,方能不误会好人,也不错抓坏人。”
  “悠儿又不是坏人!要这么长时间审问什么?没有人比悠儿更善良了,他们就是欺负她是个小姑娘。”燕远说着攥紧了拳头,若不是两边都是宫墙,商沐风觉得他准要一拳打上去了。
  “我们自然知道公主殿下善良,可这断案子,总要让人信服。你信我,严大人绝对一百个可靠。”商沐风与严苛既是同科,又都在六部任职,对其为人还是很了解的。
  可燕远越等,越觉得心里急得厉害,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在挠似的。林悠一向乖巧,连偷跑出去玩都要他和林谦领着,现在被人栽赃陷害,她定是委屈极了。
  祖母说后宫里那些人惯会见风使舵,现在看见她被陷害,还不定会说出什么话来呢。
  燕远觉得这样不行,悠儿单纯懂事,怎么能让那些坏人欺负了呢?
  “哎,你去哪!”商沐风见那人拔腿就走,连忙拽住他衣服。
  “我得去救她!”
  商沐风觉得自己头很大:“救她,你去哪救她?养心殿?”
  “她在哪我就去哪,她心地善良,定宁宫飞进屋子一只野鸟也要让宫人小心放出去,如今被人诬陷了,她哪里能是那些心肠狠毒的人的对手?我虽然不爱你们耍嘴皮子那些事,但我在,好歹不会让人欺负了她。”
  “你怎么护她?拿着你的银枪大闹养心殿?”
  “那又如何?”燕远理直气壮极了,“倘若这案子不能明断,便果真我闹了,又能如何?左右她被栽赃了一个大罪名,不能真相大白也是进宗人府,那我陪着她走黄泉路就是了!”
  商沐风惊呆了。
  他与燕远相识的日子不短了,虽知他有武将那股子冲动热血,却一直认为,他到底还是承袭了燕家的优良血脉,是个会动脑子,会用智谋的将才。
  历来发生的事也确实佐证了他的看法,论及用兵,整个天风营也没有不夸燕远的。
  前几年他在京中时,跟着池印将军领兵去剿匪,屡出奇计,回来就被圣上嘉奖。后来提为副将,更是为天风营将士排兵布阵做出过不小的贡献。
  可这时候,他看着眼前的燕远,怎么就觉得他脑子出走了呢?
  “你胡说什么呢?”商沐风简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了,他喘了一口气才能接着说下去,“莫说现在案子还没定,公主殿下尚且无事,便真的证据不足,只要一日没判下来,就一日有回转的机会,你我皆知不可能是公主殿下下毒,只要找到证据,一个不够找两个找三个,何愁查不清真相?如何需要冒着杀头的危险闯进宫里呢?”
  燕远看着面前的好友,目光突然变得深邃,他的声音缓了下来,带着一种商沐风无法说清的悲慨。
  “不是,不是那样的,”他摇摇头,“自然可以接着找证据,自然可以拖延时间以求真相,但商沐风你想过没有,她不过一个姑娘家,平日娇生惯养,一点苦都不曾吃过,
  “她从小听话,连小时候我们逃出去玩被先生训斥,也是二皇子和我替她担的。如今有人嫁祸给她这么大的罪名,倘若今日的证据不够,或者奉贤殿,或者宗人府,圣上一定会找个地方把涉事的人都关起来。
  “我们这样的人,被关多久自然都无妨,哪怕天牢也下得,可她不一样,她若再被关起来,她害怕了怎么办?她觉得委屈怎么办?若那些墙头草的宫人偷偷欺负她又怎么办?我们想着是争取时间查明真相,可我们在争取的时间,苦都是她来受啊,你让我怎么忍心等呢?”
  “燕远……”商沐风怔住了,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燕远。他不是那个年少肆意的少将军,他是一个有自己想保护的人,想为她做好一切的男人。
  “我没法在这等着,就算圣上怪我,我也认了。”
  “可你去了也……”
  “至少我看见她,我能知道她好不好,能护着她。”
  商沐风站在正安门外,看着自己好友离去的背影,终是释然般笑了一下。
  他未曾有过那样的经历,所以也不知究竟是怎样浓烈的情感能让他的好友做出如今日这般显然有些冒失的决定,但此时此刻,他不愿拦着他的挚友。
  没人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当下这一刻,他做出了他所能做的最为正确的决定,那就足够了。
  燕远啊燕远,你当真还只把乐阳公主当作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吗?
 
 
第22章 铁证   他不是天风营最有谋略的将领吗?……
  养心殿中,除去涉事的媛嫔、欣嫔和乐阳公主在,其他六宫说得上话的妃子都被留在了镌文阁。
  乾嘉帝坐于书案后,命人诏刑部主事严苛进来。
  严苛严大人可算是整个刑部最年轻的主事了,不过他走进来,倒是全无一点胆怯,即便看见隔着屏风有女眷的身影,也不曾显露半分惊讶。
  事涉后宫,若一般的臣子,自然想竭力避免,但严苛不同,他只问真相。
  “臣刑部主事严苛见过圣上。”年轻的严大人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
  乾嘉帝抬手让他起来:“朕听闻你有证据呈上,说吧,查到了什么?”
  严苛便道:“微臣奉命追查三皇子殿下中毒一案,由太医院吴院正处得知三皇子殿下所中毒名为慢香萝,又由金鳞卫许指挥使处得知,两名宫女招认乃是受媛嫔娘娘指使,微臣认为,两处线索应当有相联系之处,于是请批文,于昨日夜间至今日午前,提审了关押在金鳞卫的案犯,又命人在京中各大医馆药房调查了慢香萝的来源。”
  乾嘉帝点点头:“可查出了什么?你只管说就是。”
  屏风的另一侧,林悠悄悄看了一眼那边刑部严大人的身影。当初许之诲就是代这位严大人来问她相关事由,看来那时是严大人忙着在查慢香萝了。
  思及此,林悠忽地怔了一下,她与欣嫔媛嫔在镌文阁中争论良久,都是被她们两个带着走了,这慢香萝才是关键啊,她根本没见过什么慢香萝,怎么可能把这个毒给媛嫔呢?
  正此时,便听那边的严大人又开了口。
  “启禀圣上,微臣查到,此名为慢香萝的毒,在我大乾甚为少见,多见于北疆,乃至胡狄地界。因此毒偶可入药,是以会有胡狄商人在来往商贸时出售,但也多流于北地,京中只有一个地方近来有货。微臣命人将那药铺掌柜带入宫中,圣上可随时提审。”
  “他可有说了什么吗?”乾嘉帝在听到慢香萝时便已想到了什么,再听严苛已将人带入宫里,便已猜到,只怕那掌柜确实招出了有用的东西。
  他若无其事般朝屏风那边看了一眼,宫里可没有慢香萝,不知媛嫔会怎么解释她这毒的来源呢?
  严苛便将一份口供拿了出来,呈给王德兴。
  “此份口供为微臣审问药店掌柜所得。因慢香萝此毒稀少,知道的人也不多,故而购买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从今年年后至今,共有两人购买。其中一人乃是一名商人,已随商队往宁州方向,另一人……”
  严苛顿了一下,微微侧目看向那屏风,其后有几个人的影子,他能猜到是谁。
  “另一人便是宫中的一个负责随队采买的太监。”
  屏风另一侧,媛嫔双手攥在了一起,抬眼看了林悠一眼。
  林悠丝毫不理会她的眼神,她在镌文阁时因突然被污蔑,难免错漏了细节,如今到了养心殿冷静下来,方发现媛嫔的话里也处处是漏洞。
  她自打年节过后根本就没有见过媛嫔,媛嫔说是受她指使,要么就是和欣嫔沆瀣一气,要么就是被骗了。如今严大人既已查到了慢香萝的来源,只要与媛嫔一核对,自然就能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这栽赃嫁祸到了她头上。
  那边王德兴已将药店掌柜的口供呈给了乾嘉帝。
  乾嘉帝林慎很快将那口供扫了一遍,脸色已越发冷了下来。
  “那负责采买的太监呢?”
  严苛忙道:“兹事体大,微臣不敢擅自做主,查到后便已报给金鳞卫许指挥使,想必这时候人应该已经抓住了。”
  乾嘉帝便朗声道:“宣许之诲!”
  王德兴自然看出此刻形势紧张,一刻也不敢耽搁,朝着外面高唱:“宣金鳞卫许之诲!”
  显然严苛在来养心殿之前是与许之诲打过招呼的,许之诲不多时便已到了,一起带来的,还有那个不到一个时辰前刚被抓住的采买太监。
  乾嘉帝看着人被压进来,又往另一边的林悠几人那里看了一眼。
  欣嫔低眉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媛嫔两只手攥在一起,显然是极紧张的,唯他的女儿,丝毫不曾被这被押进来的太监影响,她目光平和地看着前方,似乎只是在等待着一个真相。
  林慎忽然觉得这个一向听话的女儿有点和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了。
  她站在那,竟隐隐有了她母妃年轻时的几分样子,从容不迫,平和端方。
  “启禀圣上,此人即为严大人所查,从宫外药房处购买慢香萝的郑来。”许之诲将人带上来,指着那人说道。
  没有证据的话他不能说,但多年在金鳞卫,许之诲抓到这个郑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人肯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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