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宠妻无度——茗荷儿
时间:2021-10-23 10:19:17

  文竹是瑞萱堂的小丫头,刚十一岁, 口齿非常伶俐, 经常被使唤着往外院跑腿传话。
  楚昕毫不在意。
  他的东西, 想借就借,不想借就不借, 便是秦老夫人也奈何不了。
  只是想起何文隽的请托,不免有些心虚。
  似乎他并未尽到照拂的责任。
  楚昕目光闪一闪, 扬声对即将走远的含光道:“让远山过来伺候。”
  含光跟承影是他请封世子那年,贵妃娘娘赏赐的侍卫。
  贵妃娘娘还赏了两个丫鬟,蕙兰和剑兰。
  含光一身好功夫, 行事也稳重,就是太爱管闲事,动辄说这样不对,那样不妥。
  远不如自小跟随他的远山和临川来得好用。
  等楚昕把囊中箭矢尽都射完,身穿靛蓝色裋褐的远山屁颠屁颠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世子爷有何吩咐?”
  楚昕放下弓,“去买点东西,不拘价钱,要快,最好赶在未初之前回来,多买点儿。”
  远山茫然地眨眨眼,猛地拍一下脑门,明了地说:“世子爷瞧好吧,准保误不了事儿。”
  射这一会儿箭,楚昕已出了满身薄汗。
  他回览胜楼洗把脸,换了件鸦青色长衫,再出来,小厮临川回禀说,松涛院那帮人待得无聊,跑去划船了。
  楚昕晃晃悠悠地往那边走,离得近了,只听得阵阵喧闹,却是顾常宝等人分成两队,每队四人,各摇一只小船正比赛谁划得快。
  其余人在岸边助威打气。
  林四爷身旁站着一人,穿绯色长衫,约莫二十岁左右,肤色白净气度斯文。
  竟是长兴侯陆知海。
  楚昕请封那年,陆知海承袭长兴侯的爵位,去礼部谢恩时,两人曾有过一面之缘。
  陆知海笑着过来见礼,“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请楚世子见谅。”
  楚昕笑道:“是我考虑不周,早应该送张帖子过去,待会儿我自罚三杯给侯爷赔罪。”
  两人正寒暄,相隔十丈开外的临波小筑,张珮烦躁得不行。
  小半个时辰之前,绿绮告诉她,桂花、四儿等都被看管了起来,那对惹事的银铃也还给了张二太太。
  张珮没当回事。
  天塌下来有姑母顶着,只要姑母还是国公夫人,她就毫发无伤。
  更何况,她是为了楚映。
  楚映讨厌杨家人,她才出这个头。
  张珮烦躁得是因为自己的计划被打乱了。
  本来演奏完这支曲子,她借口厨房要做荷叶鸡,乘船去摘荷叶,然后装作不小心落水。
  那片荷花离赏荷亭极近,楚昕水性也不错。
  他作为表兄,而且是在自己府里,肯定要跳下去救人。
  大庭广众之下,两人湿漉漉的抱在一起,姑母和娘亲再从中斡旋几句,亲事基本就板上钉钉了。
  没几年大家只会记得她是世子夫人,至于这场亲事是怎么来的,谁还会在意?
  可眼下,湖面两条船像疯了似的来回划动,世子表哥又不在船上。
  她若掉下去,指不定被谁救上来?
  张珮百般无奈地打消了这个念头,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朝远处瞄,搜寻着那件绯色衣衫。
  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人群里,只一人穿绯衣,很容易便看到了。
  颀长的身材、挺直的身姿,袍摆被风吹动,衣袂翩飞,将周遭人衬托得黯然无光。
  张珮痴痴望着,只可惜“楚昕”始终未回头,以至于她没能看到那张俊美的脸。
  “赛舟会”很快结束。
  顾常宝半边衣衫都打湿了,懊恼地从船上下来,“只差了半个人身远,要是再加把劲,今儿就赚大发了。”
  “还不是怪你?”东平侯秦家的二公子跟在他后面下船,“还差三十丈,你就袖着手不摇橹。”
  顾常宝怒极,“怎么能怪我,我手都磨破了,疼得厉害。”
  两手伸开,细嫩的皮肤上,虎口处的水泡格外明显,还有道磨红了的血丝。
  秦二公子也伸出手。
  掌心不见血丝,也没有水泡,却布了层薄茧,一个连着一个。
  顾常宝讪讪地说:“我没法跟你比力气,你从小习武,又上沙场打过仗。”
  “你能跟我比什么?”秦二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比读书?”
  顾常宝读书也不行,他开蒙后连《论语》都没读完,而秦二公子却取得秀才的功名后又弃笔投军。
  顾常宝文不成武不就,脸上也有些难堪,嘴上却不服输,“比我强的人多得是,你要有本事就跟何公子比,你能比得过他吗?”
  秦二公子坦然地说:“差之远矣……何公子天资聪明,听说对布兵排阵极有心得,去岁冬,我专程往济南府拜会,却是无缘得见。说起来,我也是受他启发才去的宁夏,虽然寸功未立,可这两年边关生活使我得益匪浅……好男儿自当保家卫国成就一番盖世功业。”
  陆知海笑着摇头,“非也,征战沙场固然能封妻荫子,读书读得好不照样名动天下?历朝历代,留下墨宝的文人士子可比会打仗的武夫多出好几成。”
  秦二公子不敢苟同,却无意与他争辩,遂浅笑着拱拱手,“你我见解不同,各持立场即可。”
  *
  男客这边午饭摆在松涛院的三间畅厅里,分成两桌,林四爷、陆知海等文人一桌,秦二公子等喜欢舞刀弄枪的一桌,顾常宝左看看右瞧瞧,哪桌都融不进去,遂挤在楚昕身边坐下了。
  相较于男客的随意,女眷这边的席面则井井有条。
  夫人太太们坐了两桌,姑娘们是三桌,秦老夫人、钱老夫人以及忠勤伯夫人等四位上了年纪的,则单独在里间炕上摆了一桌。
  张珮蝴蝶般穿梭在各桌席面间,时而吩咐下人给夫人们倒茶,时而招呼着给姑娘们上酒,忙得不亦乐乎。
  钱老夫人隔着屏风瞧见,笑道:“真是个心思玲珑的……梅丫头说,姑娘们那边玩得很尽兴,除了赋诗作画,还编排了曲子,听说都是张二姑娘张罗的?”
  “珮姐儿是个能干的,”秦老夫人话里有话地说:“张氏身体原本就差,伺候我这两个月精神更是不济。珮姐儿心疼她姑母,过来帮衬几天。我寻思着得空进宫,求了贵妃娘娘的恩典,怎么也得给她挑个家世好、人才好的夫婿。”
  言外之意,她压根没打算把张珮许给自家孙子。
  午饭过后,丫鬟们撤去碗筷上了茶水点心,大家略略用了点,几位年长的要歇晌,年轻的则惦记着家里孩子,纷纷起身告辞。
  张珮笑盈盈地随在张夫人身边送客。
  蕙兰捧了只精致的海棠木匣子走过来,屈膝福了福,“表姑娘,世子爷送给您的东西。”
  声音清脆,仿若黄莺出谷。
  花厅里尚有三五位夫人仍在叙话,闻言不约而同地看向这边。
  张珮“腾”地红了脸,心中既喜且惊。
  蕙兰是楚昕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她亲自过来送东西,会是什么呢?
  张珮含羞带怯地接过匣子,“多谢姐姐专门跑一趟,打发个小丫头就是了。”
  蕙兰笑道:“世子爷吩咐不敢不从,世子爷还说请表姑娘当面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呀!竟然问她喜不喜欢?
  十有八九是打听到她的喜好了。
  她最喜欢点翠的首饰,还有羊脂玉,岫岩玉也可以,但是必需要成色好的才行。
  这么大的盒子,应该是一整套的头面吧?
  张珮激动不已,匣子差点脱手。
  蕙兰忙伸手帮她托住匣子底部,张珮颤巍巍地打开盖子,顿时目瞪口呆。
  里面大大小小七八只铃铛,有黄铜的,有包银的,小的约莫鹌鹑蛋大,大的足有成人拳头那般。
  蕙兰指着那只黄铜铃铛,“是从南市张屠户那里得来的,原本是系在羊脖子上的,”又指着拳头大的铃铛,“是从兴顺车行买的,用来拴骡子的……那几只小的,有的是拴狗的,有的是拴猫的。世子爷得知表姑娘专爱这些畜牲戴过的玩意儿,所以特特买了来……”
  楚昕还吩咐蕙兰把最大的铃铛帮张珮戴在脖子上,因为那只声音最响,隔着老远就能听见。
  可看到张珮面色惨白如纸,蕙兰生生把这句话咽下了,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世子爷还说,这些留着表姑娘慢慢戴,以后遇到好的,定然会替表姑娘搜罗来。”
  说罢,屈膝再度福了福,松开托着匣子底部的手,转身欲走。
  张珮手抖得根本拿不住,匣子“当啷”落地,大小铃铛滚得到处都是……
 
 
第25章 发落
  几位夫人面面相觑, 既懊悔没有赶紧告辞,竟然遇到这种尴尬事情,心里又隐隐有些激动。
  多么难得的闲聊话题啊,得早点回家说给家里人听听。
  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脱身, 只静静地等着, 一动不敢动,生怕有人注意到她们。
  余新梅也没走, 想笑又不敢笑, 手紧紧地捂住嘴巴, 跟杨妧大眼瞪小眼。
  好容易把笑意憋回去, 俯近杨妧耳边,“楚世子这行事做派……太合我心意了,这丫鬟也是,别被打板子发卖才好, 得设法保住她。”
  杨妧抿唇笑, 轻声回答:“是贵妃娘娘赏赐下来的丫鬟。”
  换成别人, 未必敢这么大胆。
  张珮傻傻地看着脚前的铃铛,脑中一片空白, 只有蕙兰清脆的话语不断地回响, “表姑娘留着慢慢戴。”
  留着慢慢戴。
  慢慢戴……
  她才不要戴牛呀、马呀用过的东西, 这不是羞辱人吗?
  说她牛马不如。
  表哥怎么能这般对待她?
  亏她还是嫡亲的舅舅家的表妹。
  张珮委屈得不行,泪水簌簌而下, 顺着脸颊“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张二太太急冲过来,没想着给张珮拭泪, 而是一把抓住她的手,哭喊道:“阿珮,我可怜的阿珮。你说这是何苦来, 跑前跑后忙活好几天准备这花会,辛辛苦苦就是为了让别人作践你?”
  扭头问张夫人,“她姑母,你说句话,阿珮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昕哥儿这般对待她?如果传出去,阿珮还怎么嫁人,还让不让人活了?”
  拉着张珮的手,四处找柱子,呼喊着要撞墙。
  “嫂子,你放心,我定然会给你个说法。”张夫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咬了牙道:“来人,把大爷叫过来。”
  秦老夫人面带鄙夷地看着张夫人,心里一阵阵发冷。
  这个蠢货,该不会又想借机让楚昕娶张珮吧?
  就像前世一样。
  钱老夫人见秦老夫人脸色发白,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臂,劝道:“你这病刚好,千万不能上火。气大伤身,你身子骨好了,这一家大小才能过得好。”
  秦老夫人深吸口气,勉强挤出个笑,“我明白,让你见笑了。”
  “哪家没有点糟心事儿,谁笑话谁啊?”钱老夫人扬声招呼余新梅,“梅丫头,吃饱喝足了,咱也该回去了。”
  经过张二太太身旁时放慢步子,温声道:“都还是孩子,闹着玩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张二太太尖声道:“哪能算了,在自己亲姑母家都被欺负,若是到别家去,还不得被人踩到脚底下。”
  送上门的好机会,她一定得抓住了。
  自从公爹过世,来往走动的人少了不说,家里进项远不如以前。
  得亏张夫人时不时往家里贴补点儿,但小姑性子软,至今也没有把持楚家的中馈,贴补非常有限,每年不过七八百两银子,哪里够花用的?
  张珮却聪明又果断。
  如果能嫁进国公府,姑侄两人齐心合力,熬死秦氏老太婆,偌大的家业岂不就完全握在张家人手里了?
  张二太太所要不多,给她换座五进五开间的敞亮宅子,帮两个儿子谋个像样的差事,再每年从手指缝里漏个三五千两银子给她,日子就过得很舒坦了。
  钱老夫人不跟她纠缠,昂首挺胸地往外走。
  其余几位夫人见状,紧跟着起身告辞。
  杨妧跟秦老夫人知会声,主动请缨去送客。将客人送至二门,正要回身,听到脚步声响,却是楚昕大步流星地从外院进来。
  杨妧福一下,往旁边让了让。
  楚昕只作没瞧见她,抬着下巴 “哼”了声,擦着她的身子经过。
  杨妧失笑。
  自从那天强压着楚昕给顾常宝送请帖之后,他再没搭理过她。
  这都过去好几天了,看样子火气还没消呢。
  心眼也是够小的。
  可楚昕相貌着实出色,即便是鼻孔朝天的傲娇模样,也让人感觉赏心悦目。
  远远看着楚昕身姿矫健地踏进花厅,杨妧略思量,对青菱道:“我不过去了,你去花厅等着,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回霜醉居看着六妹妹歇晌觉,没人问就算了。”
  张二太太肯定要跟楚昕掰扯一阵子,她在场不合适,不如避开为好。
  青菱答应着,悄悄溜进花厅,找个不起眼的角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定了。
  张珮瞧见楚昕,心里百般委屈都涌上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般扑簌簌往下掉。
  楚昕看都不看她一眼,躬身给秦老夫人行个礼,亲昵地问:“祖母辛苦一上午,怎么不眯会儿眼歇一歇?”
  秦老夫人笑道:“这不还有客人在,外院怎么样,人可散了?”
  “东平侯秦家二哥在演武场跟承影切磋功夫,顾家老三没事干,死赖着不走,其余人都走了。”
  说罢,楚昕看向张夫人,“娘唤我,不知何事?”
  张夫人指着桌面上已经收在匣子里的铃铛,“这是你送给阿珮的?”
  “是啊,打发远山跑了好几处骡马市才寻到这几只。”楚昕漫不经心地应着,寻把椅子坐下,跷着二郎腿四下逡巡一番,指着角落里的青菱,“一点眼色都没有,过来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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