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宠妻无度——茗荷儿
时间:2021-10-23 10:19:17

  何夫人老早存了心思。
  碍于她年纪小,怕杨家人拿岁数说事,没有转圜之地,所以想过两年,先把风声放出去,然后暗中活动一二。
  何家在济南府根基深,何猛又位高权重,对付个杨溥根本不在话下。
  谁成想,眼看要到手的儿媳妇摇身变成了干闺女。
  干闺女再亲近也不姓何,不能给何文隽生下一男半女。
  何家也不缺闺女。
  可何文隽做出的决定,任谁都改变不了。
  趁何夫人陪两位太太说话,何文秀拉杨妧去了她屋里,目露愧疚,“阿妧,其实你一早就知道我家的意图是不是?我对不住你,不该算计你,但我拗不过我娘……我哥又可怜。”
  杨妧摇头,“我没怪你。”
  真的不怪,前世何文秀待她的好,她不会忘记。
  何文秀笑得比哭都难看,“可我会怪自己,阿妧,以后我把你当亲妹妹看待……你到京都后千万记得给我写信,咱们别疏远了。”
  杨妧笑着拍拍她脸颊,“阿秀,咱们不会疏远,只会比以前更好。”
 
 
第8章 嘱托
  从正房院离开,清娘陪杨妧仍回静深院。
  何文隽坐在廊前椅子上,苍白的脸被春日暖阳照着,几近透明,一双黑眸却幽深明亮,乌漆漆的,仿似能看进人的心底去。
  杨妧心里仍觉羞愧,迟疑下,才屈膝行礼,“公子的兴国策只写到其六,不知完成没有?”
  清娘步子快,杨妧一路跟得急,额头沁出薄薄一层细汗,被阳光照着,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腮旁因羞愧而带了霞色,彷如春日枝头盛开的桃花,粉嫩娇艳。
  何文隽心头不自主地荡了荡,很快地敛住心思,浅笑道:“阿妧不应再唤公子,该称大哥了。”
  “大哥。”杨妧从善如流。
  何文隽应着,单手撑住椅子把手站起身,“写完了,我再斟酌下词句,你去挑些喜欢的书带在路上看。”
  杨妧眸光顿时亮起来,“我可以选几本?”
  何文隽弯起唇角,带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喜欢的都可以带走。”
  杨妧含笑致谢,“多谢大哥。”
  笑意由心底而发,真切而生动。
  何文隽感慨:在阿妧心里,他还不如几本书的份量重,但瞧见她欢喜,他竟也是说不出的快乐。
  杨妧挑好书,抱到何文隽面前,“大哥,我能选这些吗?”
  共六本,其中两本山水游记,另外四本是各代的《五行志》。《五行志》专门记载历朝历代诸如两月重现、雨肉、雨木或者地动等天灾人祸荒诞怪事。
  何文隽笑问:“阿妧喜欢读这些?”
  “嗯……我觉得很有意思,能增长见识。”
  何文隽把改好的稿子递给她,“有劳阿妧。”
  杨妧接过,走到书案前,发现先前用的蕉叶白不见了,另外换了方易水砚。没多想,研好墨将纸张抄录完,呈给何文隽。
  何文隽一行行看得仔细,笑道:“可以,阿妧回吧。这些天想必你家中事情繁多,不用每日过来,定下行程后,打发人告诉我一声。”
  把一只蓝布包裹交给她,“是几样笔墨纸砚,到京都后记得写信,免得大哥挂怀。”
  包裹很沉手,杨妧没接稳,险些掉到地上。
  何文隽扬声唤青剑,“给姑娘送回家里。”
  这一次,他说的是“姑娘”,而不是“杨姑娘”或者“四姑娘”。
  杨妧规规矩矩地行个礼,告辞离开。
  走到院子门口,下意识地停步,回头看到何文隽伫立在窗边,微风吹动他玄色衣衫,有种说不出的寂寥与落寞。
  何文隽脸上浮出浅笑,抬起右手朝她挥了挥。
  待她离开,何文隽笑容顿散,沉默着一瘸一拐地坐回椅子。
  清娘续上茶,嘟哝道:“姑娘还没定下启程的日子,公子让她再多来几日不好?”
  何文隽盯着茶盅外壁上的牧童短笛图样,“我怕后悔。” 抬头,黑眸里暗涌翻滚,“清娘,其实我是有些悔了的,你说阿妧不在,我写文章给谁看?”
  “呃,”清娘被他眼中的狂热骇着,迟疑了下,才答:“公子有大才,必然有人赏识。”
  何文隽喟叹一声,端起茶盅浅浅啜两口,复拿起适才杨妧抄录好的纸张看了看,“我又何需别人赏识?没心思再修改,订起来吧。”
  *
  炕上堆了半炕程仪。
  点心茶叶等四色表礼是早先何夫人打发人送过来的,何文秀送了一支钗,何文香送了两朵绢花。
  其余都是何文隽所赠。
  四本医书、一套湘妃竹的紫豪笔,一盒去尘先生制作的松烟墨以及两方端砚。
  再就杨妧自己挑选的六本书。
  关氏端详着两方砚台赞道:“真正的好东西……之前你外祖父也有方蕉叶白,总是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碰,最后不知落入谁家了?”
  蕉叶白是杨妧平常誊抄文稿常用的那方,另一方是尚未试墨的胭脂晕。
  胭脂晕艳若明霞,隐隐有紫气环绕,是不可多得的名品。
  杨妧把东西收进箱笼,眼前似乎又出现静深院墨绿色的窗框。
  身穿玄色衣衫的何文隽站在窗口,风姿清雅仿若魏晋时期的水墨画。
  他身体虽然残缺,却有着世人难以企及的才华和高山遗雪般清贵的气度。
  杨妧轻叹一声,只听门帘响动。
  春喜闪身进来,兴奋得满脸通红,“太太,姑娘,京里来人了,老太太吩咐赶紧过去。”
  关氏挑眉,问道:“来得什么人?”
  “有个姓严的管事,两个嬷嬷,还有丫鬟、小厮十好几个……五辆马车停在门口,街坊邻居都围着看……那些嬷嬷和丫鬟个个穿金戴银,体面得很。”
  关氏扫两眼杨妧,“要不要把老太太赏的簪子戴上?”
  杨妧低头抻了抻衣襟,“不用,别让祖母等。”
  牵了杨婵的手往正房院走。
  一路遇到好几个脸生的小厮抬箱笼。
  小厮穿一式灰蓝色裋褐,动作很利落,笨重的箱笼抬在手上脸不红气不喘,显然都是练过功夫的。
  而那些箱笼虽然半新不旧,却都是花梨木所制,四角包着青铜云纹,古朴拙致。
  处处彰显出百年世家低调的奢华。
  走到正房院门口,杨妧刚要迈步进去,却有一人急急从里面出来,险些撞个正着。
  那人忙往旁边让两步,低头道歉,“是我莽撞,对不住对不住。”
  他身材挺拔,穿靛蓝色细棉布裋褐,腰间别着长剑,并非杨家下人。
  杨妧低声回答,“不妨事。”走出去两步,下意识回头。
  那人刚巧抬起头来,杨妧便是一愣。
  这个人,她见过两次,名字叫含光,是楚昕身边最得力的随从之一。
  前世楚昕可是京都有名的小霸王。
  他生得容貌昳丽,性子却极其跋扈,一言不合动手就打。
  楚贵妃怕侄子吃亏,磨着元煦帝要了四个侍卫给他。
  含光便是其中之一。
  这下楚昕更是肆无忌惮,京都的纨绔少年、官宦子弟遇见他都要躲着走。
  忠勤伯的幼子顾常宝不信邪,在杏花楼喝花酒时跟楚昕起了纷争。
  楚昕拔刀刺瞎了顾常宝的左眼。
  忠勤伯曾是元煦帝的伴读,已经五十岁的人了,蹲在御书房门口抹眼泪。
  楚贵妃则跪在元煦帝膝前哭得梨花带雨,“……都是臣妾的错,没有管教好昕儿。圣上将臣妾捆了交给忠勤伯任杀任剐,可昕儿若有个三长两短,臣妾在九泉之下无颜见楚家列祖列宗……”
  楚家数代都为国捐躯,镇国公楚钊在雁门关戍边,子侄辈便只有楚昕这根独苗。
  元煦帝能让楚家断子绝孙吗?
  没办法,只得让楚家赔了两千两银子了事。
  何文秀办花会,杨妧跟婆婆一同去赴宴,遇到镇国公夫人张氏。
  张夫人面色不太好看。
  据说楚昕说亲又没成,婆婆幸灾乐祸地把楚昕的事迹一一历数给她听。
  其中就有戳瞎顾常宝左眼这事儿,那年顾常宝刚满十八还没说亲,楚昕好像十六岁。
  闹得京都满城风雨。
  今年楚昕正是十六,不知道是否还会像前世那样刺瞎顾常宝的左眼?
  济南府离京都远,竟是没听到消息。
  *
  杨妧挥去前世纷乱的记忆,定定神,迈步走进正房。
  杨姮和杨婉已经到了。
  在老太太秦氏身旁,坐着两位四十岁左右的婆子。
  容长脸的穿着秋香色杭绸褙子,圆脸那个身穿鹦哥绿杭绸褙子,正如春喜所言,两人都戴金簪和赤金耳坠子,打扮得非常体面。
  看到杨妧等人进门,秦氏笑着介绍道:“家里三太太、这是四丫头和六丫头。”
  两位婆子连忙起身磕头。
  关氏受了,杨妧侧转身子受了半礼,又伸手虚虚搀扶一下,“两位嬷嬷快些请起。”
  秦氏看着她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样子,唇角沁出浅浅笑意。
  镇国公府虽然位高权重,但婆子总归是奴仆,而杨妧却是不折不扣的主子,受她们的礼也是应当。
  不像适才杨婉进来,慌慌张张的,险些要给两位婆子行礼。
  这不是丢人现眼吗?
  杨妧请婆子就坐,她抱着杨婵在秦氏下首坐定,笑盈盈地问:“不知嬷嬷如何称呼?”
  容长脸婆子笑着回答:“我夫家姓庄,在老夫人屋里听使唤,这位夫家姓董,是夫人陪房,最得夫人信赖。”
  一个是老夫人秦蓉身边的,一个是镇国公夫人张氏身边的,应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再加上楚昕的随从含光。
  国公府三位主子都遣了各自的体己人来。
  有意思。
  杨妧心里狐疑,面上仍笑靥如花,“两位嬷嬷一路辛苦……信上说姨祖母前阵子身体有恙,现今可好些没有?”
  “多谢四姑娘挂怀,”庄嬷嬷稍欠身,回答道:“才刚禀过老太太,我家老夫人病症已经好了,但到底受了亏损,精神头却远不如往年,夜里歇不好,想起往年旧事就忍不住垂泪,也着实挂念这边老太太……这才打发我们过来给老太太、太太和姑娘们磕头。”
  说着,眼角不住地往杨妧身上瞟。
  杨妧仍穿着早起那件嫩粉色夹袄,石青色罗裙,墨发规规整整地梳成双环髻,乌黑油亮。
  眼下身量尚未长开,五官也嫌稚嫩,却已是十足十的美人胚子。
  尤其是那双杏仁眼,仿佛汪着一泓清泉,明澈温润。
  不说别的,单是这副相貌和仪态就将先前的两位姑娘比了下去。
  庄嬷嬷临来前得过老夫人的嘱托。
  不管杨家老太太如何安排,务必要带着这位名叫杨妧的姑娘回府。
  换句话说,他们此行就是为杨妧而来……
 
 
第9章 恐慌
  日入时分,偏院早早掌了灯。
  关氏翻看着炕边的几匹布叹气,“早几日送来就好了,还能给你再做条裙子,这会儿怕是赶不及。”
  布料是庄嬷嬷和董嬷嬷带着小丫鬟送来的,每房两匹蜀锦和两匹杭绸。
  姑娘们或者一支金簪、或者一串手串,再加两支绢花,少爷们则是一匣子新墨和一刀澄心纸。
  连远在山西运城的二房也有,人人不缺。
  杨妧拔簪子将烛芯挑亮了些,笑道:“锦绣阁做了好几身新衣裳,娘做了裙子,还有去年秋天的两身,足够穿用。到了京都,姨祖母跟表婶肯定也会帮忙添置。您裁件新衣裳穿吧。”
  关氏自嘲地笑,“我一个寡妇,哪里穿得住这么鲜亮的花色?”
  “怎么不能穿,又不是大红大绿,这匹蜜合色的杭绸就很合适,”杨妧扯着布料在关氏身上比试,“娘肤色白,裁袄子或者裙子都好看,您好几年没添置衣衫了。”
  前些年,关氏守夫孝,一直穿得灰突突的。去年满孝,才好些,可以穿青碧、湖绿、浅葱色等颜色。关氏舍不得花银子,把压在箱底好几年的衣裳找出来接着穿。
  “算了,不糟践这些好东西,留着说不定哪天能用上,”关氏把布料收好,默了默又开口,“阿妧,我知道你瞧不起娘,娘并非不知羞耻,只是想把三房支应起来……你爹有人承继香火,你和小婵也能够有个依靠。”
  说着眼圈有些红。
  杨妧大惊,忙道:“娘,我没有那样想。”
  虽然她不太接受一肩挑两房的做法,可长辈们没有异议,她作为晚辈,哪有置喙的余地?
  关氏到冬月才满三十,有大把的时光等她去熬。
  假如家里多个孩子,关氏要抚养他长大、供给他读书,看着他娶妻生子,日子不至于太过寂寞。
  站在关氏的立场上,她并无过错。
  杨妧摇着她的胳膊柔声道:“娘,您误会了,我也想家里添个弟弟,把他养得胖乎乎的,肉丸子似的满地跑。对了,给他取名叫杨怀宣好不好?”
  前世弟弟的名字便叫杨怀宣。
  关氏忍俊不禁,嗔道:“想起一出是一出,八字还没一撇,你这名字都取好了。”
  伤感的气氛一扫而光。
  关氏又叮嘱:“出门在外千万记得凡事谨慎点儿,有事情别自己拿主意,先请示了你大伯母或者姨祖母再做主张。”
  杨妧点头,“娘放心,我能照顾自己,也能照顾好小婵。”
  关氏脸上浮起与荣有焉的骄傲,“我不担心你衣食住行,只怕你太有主见擅自妄为。”声音压低了些,“你的亲事,我跟你大伯父商议过……依你的意思为主,你不应,谁都不能迫着你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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