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公主命——酒狮一只
时间:2021-10-27 10:12:04

  他听到守营兵士来报,说明珠公主进了伤兵营,还以为她是无谓的好奇心,若是让她看见伤势可怖的场景,让她受了惊吓,不是连累伤兵营的人吗?
  所以他才匆匆在各个帐篷寻找明珠公主的身影。
  却没想到,明珠公主却静静坐在这里,一个侍女都没带,还亲自替伤兵拆布。
 
 
第42章 面冷心软
  陆行墨还没继续开口, 那细布已是完全被拆开来,露出皮开肉绽的伤口。
  他等着明珠公主会露出恶心的眼神,却没想到她只是顿了一下, 看着那伤口半晌,便抬头看向他。
  “陆统领, 这药膏都化在布上了,可有多余的药膏给这位大爷重新上药?”
  陆行墨诧异一会儿, 才说:“公主殿下,您是千金之躯,不敢劳动您。微臣这就命军医过来换药。”
  那伤兵早先听陆行墨喊了一声公主殿下, 便惊呆在那里, 只当自己听错, 现在陆行墨又说了一遍, 那伤兵忙摇头摆手, 急道:“小、小人无知!竟不知是公主殿下!”
  说完,又缩回自己那伤脚,却扯动伤口, 哀嚎一声。
  赵永乐见他激动, 也不坚持,便站起身。
  陆行墨已吩咐站在一旁的小兵去唤军医来,此时无话, 他见赵永乐静静站在那里看着那伤兵,便问:“公主殿下何故到此处来?”
  赵永乐这才抬头去看他, 平静道:“为昨夜的事来谢陆统领,走到此处,想看看伤兵营什么样子。”
  陆行墨方才见她不顾尊卑替伤兵拆布,又对她多了一分新的认识, 要知道就算是临城本地的姑娘,初次见到兵士伤口,干呕手抖的大有人在,明珠公主久居深宫,却未露半分惧意,陆行墨便好奇问她:“公主殿下不害怕这些伤口吗?”
  赵永乐摇摇头,表示不怕,却不解释。
  她自毁容以后,每日从镜子中看见丑陋的自己,伤疤大大小,各个形容可憎,而这些为国受伤的兵士伤口,又有什么可怕的?
  但这是她内心最为自卑的事,当然不会对陌生的陆统领说实话。
  陆行墨一直望着她,总觉得难以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还想说些什么时,小兵便领着军医来了。
  帐篷小,陆行墨与赵永乐便走到外头来,让出空间给军医换药。
  陆行墨低眸去看她。“公主殿下,昨晚那宫女情况可还好?”
  赵永乐点点头。“还要多谢陆统领,她冒冒失失地跳车逃回来,夜里又认不清脸,说不定会被当作小贼打死了,幸亏你放她进城,若换作别人,说不定抬回来的就是尸身了。”
  赵永乐这话说的冷硬,陆行墨却觉得有点意思。
  明明是为了不让贴身宫女陪嫁她到北夷受苦,赶她回京成婚,见人逃回来,便吩咐下人赶紧替那宫女敷药加衣。现在又嘴上冷淡,实则很关心那宫女吧?
  还为了她特意来向他道谢。
  陆行墨温声道:“公主殿下多礼了,原是微臣该做的。”
  赵永乐环顾伤兵营里其他的帐篷,问陆行墨:“伤兵营里可有药材东西短缺的?”
  陆行墨忙答:“回公主殿下的话,目前无战事,都还够用。”
  赵永乐却微微拧了下眉。“方才那大爷却很怕浪费了细布,疼成那样还不愿换药。”
  陆行墨无奈道:“他们本就节省,还有前阵子兵情紧急时,此处缺医少药,他们便习惯省着用,现在伤兵数已经大大减少,微臣回头便吩咐他们不必私自熬着,该换药便换药。”
  赵永乐点了点头。“我嫁妆里有好些素布,我会让人匀出来给此处,还有药材等物,我嫁妆里也不少,稍晚便使人列个单子给你,一并与素布送来。若还有缺的,我写封信给父皇,请他能不能再拨些军饷来。”赵永乐又想到那小兵说受伤的兵士家境困难,便说:“我还有些现银,这些伤兵如被迫退役,便从我这里拨些银两给他们,回去支撑些日子也好。之前因伤退役的,也能领,这还要麻烦陆统领列个人名单子,送来我居处,自有人处理。”
  陆行墨听完这番话,表情愕然。
  他简直哭笑不得,原来公主殿下不但面冷心软,还仁慈大方得很。
  “公主殿下,您也说了那是您的嫁妆,岂能挪用?您不必担心,微臣早先就从军饷里拨出一部分专责作为因伤退役兵士们的安家费,还另外从屯田里划出一部分,让那些兵士们归家后有一份田地可以为生。您的嫁妆是要带去北夷的,想必北夷王宫也有许多要花费处,您且多留着些。”
  赵永乐听了,却是嗤笑一声。“那些嫁妆带去我可保得住?若教那些蛮子夺了去,我还能做什么?不如趁早花在了这些兵士身上,将来就算饿死在北夷,我也死而无悔了!”
  陆行墨闻言,愣在那哩,片刻说不出话来。
  还是帐篷里头军医换过药,出来禀报,打破了沉默。
  赵永乐又走进去帐篷,那伤兵用手撑着身子,想起来行礼,赵永乐摆了摆手拦住。
  “有伤在身,不必计较虚礼。”
  那伤兵满脸感动,在床上就原来姿势不停磕头。“不知公主殿下竟愿意到这里来看小的这些人,还不嫌弃小的那伤口,公主殿下就像菩萨一样……”
  那伤兵说着说着,却哭起来,猛捶自己胸口几下。“都怪小的们没用!没早点把那些蛮子们都打死!如今菩萨一样的公主要嫁去北夷,这可怎么办哪……”
  赵永乐眼神凝滞,心头闷得慌,良久才低声说:“别哭了,我是去做王妃的,我去了,你们就不用打仗了。”
  那伤兵听了,还是哭,赵永乐见劝不来,有些慌张。
  还是陆行墨叹了口气,上前说道:“你莫哭了,好好养伤才是报答公主殿下,否则岂不让殿下担心?”
  那伤兵这才慢慢收了泪,一抽一抽的,又磕头起来。
  赵永乐怕他动作大又扯动伤口,便开口要走,那伤兵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好不容易赵永乐才出了帐篷,陆行墨跟在后头,便见远远一个兵士跑来,对他二人行过礼,才说:“北夷有使节来,如今正在公主殿下暂住的宅子,礼部大人们接待着。”
  赵永乐与陆行墨皆是讶异,陆行墨便说:“公主殿下,微臣送您回去。”
  于是陆行墨便护着赵永乐回了宅子,才刚进门,便有官员上前说:“公主殿下莫急,那北夷来使不过送封手书,无须您亲自接见,如今王大人、高大人、林大人等在正厅接待他,酒席已备,只消用过便可送他回去。”
  赵永乐便问:“手书在哪儿?”
  那官员犹豫了下,才拿出来,赵永乐接过,当即打开来看,只见信上都是如虫子般扭曲的夷文,赵永乐又问那官员:“这信上说的什么?可教人通译了?”
  “已通译过了……”那官员扭捏半天,说不出话。
  赵永乐不耐烦,随手把信搁到站在旁边的陆行墨手里,边道:“是要本宫亲自问北夷来使还是怎的?”
  陆行墨拿着那手书,读了一遍,目露诧异。
  那官员浑身抖了一下,低着头,才答道:“回殿下的话,北夷王宫说,为您准备的宫室已装饰好了,只等您嫁过去……还有……还有就是……若您有、有‘陪、陪侍人等’……尽管一同带去,您的宫室有十数间房……应住得下……”
  赵永乐初听,只以为北夷在说陪嫁的宫女们,但看这官员抖如筛糠,心觉不对,想了一下,脸色便难看起来。
  “什么‘陪侍人等’?”
  赵永乐冷冷问他,那官员愈发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赵永乐沉着脸,便往正厅走去,那官员吓了一跳,怕明珠公主要与北夷来使对质,忙跟在后头急道:“殿下!北夷那边是说,如您有面首之类,可以带去……”
  赵永乐停下脚步,她方才也猜到了,只是不明白,北夷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那官员苦着一张脸,劝道:“殿下莫要动怒,北夷凶性难驯,和亲在即,还要说这些闲话挑衅于我们,说不定是想让大魏先动手,他们才得以合理出兵……殿下莫中了他们的奸计,这些侮辱之言,且待殿下嫁过去后,对他们晓以大义……”
  赵永乐听着这话,一双美目怒火愈炽。
  陆行墨犹疑一下,在旁开口:“这位大人,或许北夷没有侮辱之意,您这么说,殿下会误会的。”
  那官员正焦头烂额,深怕明珠公主进去掀了那北夷来使的酒席,现在听到陆行墨这么说,也不管他是什么武职,反正在他们这些京官看来,边疆武官都低他们一等,那官员便瞪着眼睛斥道:“你懂什么?整天只会带兵打仗,向朝廷国库要钱,岂知我们这些京官之苦?”
  陆行墨闻言,不动声色,却沉下了眸子。
  赵永乐不爱听这话,当即伸手拨掉那官员头上冠帽,冷冷道:“你有什么苦?你可曾豁出性命去战场上杀敌?或是舍了父母家人,远嫁北夷?”
  那官员吓了一跳,也不敢去捡地上的官帽,只瑟瑟发抖,口称不敢。
  赵永乐懒待理他,回头看向陆行墨。“你看得懂那手书?”
  陆行墨垂眸答道:“微臣会些夷文。”
  赵永乐想了一下,对他说:“你跟我来。”
  陆行墨一愣,便见赵永乐已经向前走去,便不多犹豫,跟了上去。
  那官员恨恨地瞪着两人背影,一边去捡官帽,一边悄声骂道:“面目丑陋,北夷未曾拒婚已是幸事,摆什么谱?会上阵杀敌了不起吗?说不定都是小兵小将在前堆作尸体,你只在后方悠哉抢功……我呸!”
  赵永乐与陆行墨不知那官员在背地里骂他们,只见赵永乐却不是走到正厅里,而是过了廊道另一边,走侧边的小门进去。
  陆行墨跟着她进去,才发现原来是正厅旁的一个暖阁,与正厅除了小门相接,还用整片窗纸涂了框墙,此时隐约可听见正厅传来的笑闹声。
  赵永乐上前靠近窗纸,以手捻唾,戳开一个小洞,用那个小洞觑看着正厅的景象。
  陆行墨站在那里,不敢轻举妄动,还是赵永乐头也不回,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上前,陆行墨才慢慢靠过去。
  赵永乐觑着那窗纸小洞,边低声问他:“手书上说的什么?你俱都说来。”
 
 
第43章 面首
  陆行墨便低声答复:“殿下, 与方才那大人说的也相差无几,只是些客套之言,知您到了临城休整, 且先使人来贺,并说明王妃宫室俱已装饰妥当, 您的陪嫁俱可安置,若有面首之类, 也是无妨,尽管养在您日后的宫室里……只是微臣看着,那手书并无不敬之意。并不是微臣有意为北夷开脱, 实是夷人与中原文化相距甚大, 有时候他们觉得寻常的东西, 我们大魏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因此殿下莫要着急, 不如先看北夷来使态度如何,再作打算不迟。”
  赵永乐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想着来看看那北夷来使究竟怎么样。”
  陆行墨这才明白过来。
  方才明珠公主表现得冲动易怒, 但是实际行动却很小心, 并且思想开放,没有因那官员话中带着的暗示指涉而备感羞辱。
  陆行墨便学着赵永乐,也戳开那窗纸一个小洞, 往正厅看去。
  只见中间一个酒席,几个大魏官员围坐, 竟让那北夷来使坐了上首。
  那北夷来使身材肥胖,蓄着大把胡子,头发皆绑做长辫,穿着一身华丽服装, 显得财大气粗模样,满脸横肉,一大口菜肴吃进去,连胡子都油光满布。
  他左搂右抱两个女子,似是倡优模样,脸是中原人,也不知这些官员去哪里找来的,皆是媚笑不止,专为他布菜斟酒。
  依稀可听得那些大魏官员说话:“阁下今日且痛饮一番,不醉不归!”“这两个小倡可还合意?若不满意,这边再换两个来!”“阁下可吃得惯中原的菜肴?若要还有,不必客气!”
  竟是一片谄媚阿谀之言,都让一旁的通译给翻成夷文说与那北夷来使听。
  北夷来使大为满意,看向大魏官员们的眼神不禁带了些鄙夷出来,嘴上囫囵道:“你们的诚意我知道了,待我回去,定会告诉大王,至于日后会不会再出兵大魏……哈哈哈哈哈!且看你们日后还有没有这番诚意了!”
  那通译又说给大魏官员听,只见他们脸上竟无忍辱之色,只是一片惊恐,深怕北夷真的会再出兵似的。
  陆行墨看着这幕,怒从心头起,这些年边疆军民奋力抵抗北夷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让这些尸位素餐的朝廷官员对北夷奴颜婢膝的吗?
  此时那脑满肥肠的北夷来使搂过两个倡优亲嘴,将油光都抹在人家脸上,还不住上下其手,惹得两个倡优笑得花枝招展。
  陆行墨看了不适,还未待反应,便见一旁的赵永乐忽然退开,快步朝另一边小门冲了出去。
  陆行墨惊诧过后,随即大步跟上,到了外面廊道,只见赵永乐扶着一个廊柱,摘掉面纱,弯腰干呕不止。
  他遂停住脚步,默默站在那里,看着赵永乐像是要将心肝都呕出来似的,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陆行墨彷佛听到其中伴随着哭泣声,若有似无,只是不敢放声哭了。
  赵永乐并没有吐出多少东西,只是一些酸水。
  陆行墨并不说话,等在那里,直到赵永乐渐渐停止干呕,但她却还是弯腰扶着廊柱,安静无语。
  半晌,陆行墨才上前两步,掏出一方素帕,递到赵永乐眼前。
  赵永乐后觉难堪,偏头去看他,却见他整个人并不面向她,而是侧着身,头往后看,目光没有对着她。
  赵永乐慢慢接过素帕来,将溅到脸上的秽物擦净,然后直起身来。
  “陆统领,你说,北夷王是不是就长得像那来使?”
  陆行墨背对着她,抿直了唇。
  又听她凄然一笑。“我下半辈子便是得伺候这样的人,然后百般求他别出兵大魏是吗?咱们大魏沦落到这种地步,需要对一群蛮夷卑躬屈膝至此?大魏开朝列祖列宗,还不知在地下如何斥骂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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