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裹着绷带的青年不再隐藏自己,从阴影深处悄然浮现,绷带在月光下显得惨白,白到仿佛散发着病态的光。
这一特征她在听队士汇报的时候已经听说过,用绷带遮掩的青年,最不像鬼的恶鬼,是鬼舞辻无惨毫无道理地倚重的下属。
他怎么会在这里?悄无声息地站在用最缜密的方法遮掩了的产屋敷的宅邸中。那些用来传令的乌鸦或许也已经被他处理掉。所以今夜才如此宁静,预示着暴风雨前最后一片死寂。
自己或许不该独自一人出来,但是同时天音夫人又有一丝庆幸:幸好是自己而不是孩子们,又或者是别的侍从。
月光下,天音夫人看不清眼前的鬼脸上的表情:他是如何找到产屋敷宅的,又准备做什么,鬼舞辻无惨是否也知道了产屋敷家的位置,他们要对耀哉做什么、必须保护好辉利哉——
无数想法从她脑海中闪过,但是这并不影响面前的鬼缓步从树影中走出,带来越来越深的压迫感和死亡迫近的恐惧。天音夫人没有后退一步,背后就是产屋敷家宅,就是彼方、杭奈、辉利哉。还有耀哉。他们就在自己背后,所以后退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她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她无法使用呼吸法,但是无论怎样,能拖住眼前的鬼一刻也好、怎样才能把消息传递出去——
眼前的鬼未动,一只温和的手不知怎的已经从背后抓住了她的手腕,与仅靠蛮力的普通鬼物不同,这个还未现身的眼前莫名出现在产屋敷宅邸的鬼的同伙、使用力量并不强,但是却精通各种格斗技巧似的,巧妙地一错身,击打她手臂上某处,她就感觉手臂一麻。对方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匕首从她手中取走。动作极具技巧性,甚至没让她感觉到疼痛。
她猛然回头,棕红色头发的高大男人歉意地朝她点了点头,他穿着米色的风衣,全身上下的装束十分正常,同太宰一样浑身萦绕着属于普通人的气息。
不,比起浸透在黑暗中的太宰,这个男人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最普通不过的人,就是那种为了生计而奔波的普通人。他身上半点也看不见与黑暗的联系,也想不到这样的男人居然会成为鬼。红发男人将利刃随意往地上一扔。
鬼确实不需要这种利器,或许下一秒,嵌入天音夫人脖颈的不是刀刃,而是两只鬼的利齿和爪子。她的心脏此时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从嫁给产屋敷耀哉、选择了这条路开始,她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预见到了自己必然的未来。
但即便她以平静的心态迎接死亡,预想中的疼痛还是没有到来。
“夜安,美丽的夫人,”轻快声线从青年的口中跃动着流淌出来,“初次见面,我是太宰治——下弦之六、太宰治。”
“我是来自首的。”
这或许就是安吾提过的,‘应该被吐槽的时刻’吧,织田作之助走到太宰身旁站定,不太确定地看着天音夫人面无表情的侧脸,如此想道。如果现在问这位夫人借锤子,来实施‘锤子狠狠敲打一般的吐槽’,不知道成功率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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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如果你能抓到我
‘俘虏’。
把这个词放在太宰治身上很不合适,实际上,鬼杀队的队士们恨不得当场就砍下他的脑袋,而非将下弦之六带来产屋敷的大宅。
这是今年第二次柱合会议,是前所未有的特殊情况。柱们从全国各地赶来,心中充斥着愤怒与困惑。情况比祢豆子和炭治郎那时还要更严重:祢豆子是不吃人的鬼,而且还有身为鬼杀队剑士的炭治郎、前现两任水柱做担保。
太宰治仅仅只是只食人鬼——没人会相信他作为下弦之六是无辜的。把他放在产屋敷宅邸,对主公的安全是不可忽视的威胁!这么想着,他们就不断加快脚程,竟在会议的前一天就全员到齐。
“好饿好饿好饿,”但是让九位柱紧张万分的下弦之六甚至没有被关进牢房,他歪在榻榻米上,翻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闲书,抱怨道。
现在是下午,与午饭和晚饭都搭不上半点关系的尴尬时间,但是任谁都知道鬼的食谱并非正常食物。如果任何一位鬼杀队的剑士在这里,听到他此语,恐怕都会认为他是在威胁着还站在阳光所及之处的天音夫人,从而拔刀出来战斗吧。
“已经去通知厨房了,太宰先生,”天音夫人站在门口,颇为无奈地看着这个表现得比年幼的辉利哉都要幼稚无数倍的所谓恶鬼。
“您不进来吗?外面看起来很热的样子,”确实,午后的阳光尤其毒辣,对于身着厚重和服的天音夫人就更是如此。太宰眼尖地察觉到了她额头上渗出的一滴汗珠,于是十分好心地邀请道。
产屋敷大宅的设计十分合理,只要到了阴凉的室内,哪怕是炎热的夏天也不会感到不适。
但是显然任何思维正常的人类都不会接受恶鬼发出的踏入深渊的邀请,天音夫人也不例外。
“不必了,多谢关心。”天音夫人礼貌地回答道。
她不知道产屋敷耀哉为什么会留下这只鬼,甚至给了对方居住在房间里的良好条件,请她‘用对待人类的标准’接待太宰治。
无论是食物还是别的什么,就把太宰当作普通人类来对待。而对方也确实吃下了人类的食物,那些东西理当无法给太宰带来任何意义上的饱腹感,但他毫不抗议地吃了下去,甚至对食物的美味程度大肆赞美。
如果不是太宰眼睛上裹着的绷带时刻提醒她那绑带下面掩盖的是‘下弦之六’的身份证明,她或许真的会逐渐将太宰当做人类来对待。
这就是这名十二鬼月的特殊之处吗?与人类别无二致的伪装,确实精湛到令人惊叹的程度。
“……、夫人,天音夫人,怎么了吗?”太宰举起双手放在嘴边,形成喇叭状,微微抬高了声音,用戏剧化的夸张姿态询问道。
他好像尤其偏爱这些完全掩盖了他真实性情的夸张表演,兴之所至,就做出一些在常人看来完全不可理喻的举动。
“不,抱歉,没有事。”在客人面前走神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哪怕这位客人是个恶鬼——不,正因为是恶鬼,所以更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刚才她思考着什么的时候,太宰从阴影中扑过来将她拖入房间,有谁会听到她的挣扎吗?那几位已经到来的柱或许会,但是她大概会被眼前的鬼当作人质挟持起来吧。情况太不妙了,太宰治身上似乎带着某种让人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却又忍不住会在他想要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放松的奇异特质。
“太宰先生还需要什么别的东西吗?”她尽职尽责地问道。这几天,就是她遣人为太宰治寻来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消遣书籍,好在除了这个之外,太宰也不曾提出更多要求,更是对吃人二字提都未提。
“有的。”太宰表情一变,改为正襟危坐在榻榻米上,严肃道。
“是什么呢?”说实话,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是仍然保持住了身为产屋敷家女主人的从容不迫,天音夫人问道。
“比如方便自缢的绳子——割腕的小刀就不必了,那样不够清爽,我的座右铭可是清爽而又充满朝气的自杀啊!”太宰突然激动起来,开始描述理想中的生活,“这几天我甚至没有机会入水,真是太怠惰了,不过话说回来——”
他声线一变,由跳脱轻佻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魅力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天音夫人,您的美丽能与日月争辉,我的双眼简直无法忍受直视您这耀眼夺目的美貌——”太宰一手抚胸一手高高扬起,咏叹调般赞美道,“如果不是产屋敷家主捷足先登,我一定会询问您是否愿意与我殉情……”
“既然无法忍受,不如就先刺瞎你这双眼!”
青年暴怒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显然是经过的时候恰巧听见这只登徒鬼的发言,实在是按奈不住心中怒火。
迅捷如风雷的刀光从天音夫人背后亮起,在她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绕过她,朝似乎正沉浸在表演当中的太宰治激射而去。
风之呼吸的刀型疾如流星,转瞬就点到太宰身前,后者丝毫不慌,一个侧身躲过。然而攻击者的目标并不是一击斩下他的头颅,风柱不死川实弥紧接着的一脚毫无阻碍地踹中太宰腹部,向和室并不甚坚固的墙撞去。虽说风之呼吸在击中太宰的一瞬间就已经停滞,但后者仍旧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力。巨响过后,阳光从破碎的墙中照进来,另一面通向的正是柱合会议即将召开的、没有丝毫遮蔽物的庭院。
现在还是白天——天音夫人大骇,急忙上前几步。
眼前的景象实在算不上雅观:太宰倒在碎裂的木块中间不断咳嗽,一只脚架在堆起来的木块上,双手摊开,好像生无可恋的样子,黑西装和风衣上沾满了灰尘。眼睛上的绷带松松垮垮地落到一边——太宰治最近绑眼睛上的绷带好像越发不尽心,随便受到一点什么冲击就会散下来。
阳光照亮了他半边身子,将写着下六字样的棕褐眼睛照耀成浅色到近乎透明的温暖琥珀色。
血肉没有在阳光下开始崩毁,太宰也没有突然开始发出非人的惨叫声。
不论是他面前的风柱、产屋敷天音夫人,还是背后聚集的另外八位柱,都因为这样的神展开而目瞪口呆:不会被阳光杀死的鬼,真的存在吗?
“不死川君,真是独特的欢迎方式,”太宰见没人会来扶他,呲牙咧嘴地从废墟中爬起来,仍旧完好无损地站在阳光之下,“初次见面,请别再关照我啦,多谢多谢。”
“不会被阳光伤害的鬼——鬼舞辻无惨已经成功了?”
“不,他是特殊的,所以鬼舞辻才会让他成为鬼月?”
诸多猜测霎时升起。在九柱齐聚的庭院中,太宰的实力完全不足以造成任何威胁,柱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为何不会被阳光所灼伤上。
太宰一掏口袋,取出一个半球形的小盒子,从中捏起一个顶端是弧面的小棍,往自己眼睛里怼去?片刻,他将什么薄片放回小盒子里,快速眨了眨眼睛。
一直在观察着他的蝴蝶忍惊道:“你不是下弦?”
左眼中下六的字样已经消失,如果太宰愿意给柱解释隐形眼镜的原理,他们就会知道虹膜上的数字并非来自鬼舞辻无惨。倒不如说是因为鬼舞辻无法给太宰的眼球上刻字,才想出来的权宜之计。不愧是科研先驱鬼舞辻,高端实验室无限城,根据太宰寥寥数语的描述,竟连美瞳都能做出来。
“很久不见,我的孩子『剑士』们,”产屋敷耀哉的温和声音从屋子内响起,所有柱都条件反射地单膝下跪,向敬仰的主公致以敬意。
然而当他们行完礼、抬起头来,却惊愕地发现太宰治竟然也单手抚胸,向产屋敷颔首致意。这或许是太宰能给出的、对于鬼杀队当主最高级别的认可了。
诅咒持续恶化,产屋敷耀哉已经目不能视,但他的‘目光’仍然具有某种凝聚人心的力量,就像他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音节,都好像能鼓舞士气、富有强大的说服力。
“今天的第一件事,是要向你们介绍太宰君。”
九柱中间有些衣料摩挲的声响,显然有性子急的已经感受到了有哪里不对,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相信你们大家都遇到过他,或许不止一次,”产屋敷耀哉并不介意下属的不安,语气温和地介绍道,“太宰治,鬼杀队第十位柱,四个月前通过考核。他的身份是最高级别的保密情报,此前只有我一人知晓。”
在一片不敢置信的死寂中,细微的笑声响起来。他们很快意识到这笑声来源于太宰治本人。
“鬼柱,太宰治,”太宰看着眼前各异的、惊诧到灵魂出窍的神情,忍不住笑弯了眼,“并非初次见面,但还请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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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鬼与人类的界线
“并非初次见面,但还请多多指教。”太宰治看着眼前各异的、惊讶到灵魂出窍的表情,弯了弯眼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是所有剑士的第一反应。
太宰治,下弦之六,明明只是血鬼术特摄、因此格外被鬼舞辻无惨器重的鬼而已。
他为何会主动前来产屋敷的主宅,主公又为何称他为最后一名「柱」?
“太宰君是隐藏在鬼舞辻无惨身边的暗线,此前关于灶门兄妹的情报、花街增援的关键信息、斩杀上弦之四和上弦之五的机会,都源于他的帮助。”
产屋敷耀哉的话在本就不安的柱中间拥有的效果几乎是爆炸性的。
要相信他们迄今为止的成果,都是由一只鬼——至少他们认为是食人鬼的存在——一手在背后促成,何其不可思议?
“仔细想起来,太宰君确实没有鬼的特征呢,是怎么做到的,能让我研究一下吗?”蝴蝶忍笑道。
虽然语气很温和,招牌的笑容也没有改变,但大家就是能分辨出来——蝴蝶忍生气了。温柔地生着气的蝴蝶忍实在令人不寒而栗,就连平时最嚣张的不死川实弥也不敢在这种时候顶撞蝶屋的主人。
“血液之类的东西,无惨先生都已经研究过很多次了,什么也没发现——明明是对鬼血最了解的鬼才对。”太宰却并不介意她的态度,十分自然地回答道。
蝴蝶忍却不再微笑了,她也没有回答,反而露出了微微愣神的表情。
他们当然知道潜伏在鬼舞辻无惨身边、十二鬼月的恶鬼当中是怎样危险的事情。但是太宰表现得太过寻常,甚至凭一己之力在鬼月中间周旋、过得看起来十分轻松。
或者说比起在人类中间,太宰站在鬼中间看起来更得其所。
但是一个不会被鬼舞辻无惨的血液影响到的人类,在无惨身边,当然会被研究,要取信于对方也并不那么容易,一步踏错就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而做出这一切的人甚至连呼吸法都不会。
“无惨先生认为我是鬼,因为他的血液从无失败的记录。但是我的「人间失格」实际并非血鬼术,和他也毫无关系。”太宰道。
“你还喊他——”实弥忍无可忍,几乎立刻就要抽刀出鞘,“主公,我不能认同让下弦之六成为我们的盟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