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单人谷
时间:2021-11-01 07:46:12

  “这圣旨不是真的。”唐卿元站直了身体,手上明黄色的带着血色的绢布被她揉成一团。她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白芷,服侍孤更衣。”
  “是。”
  她要把圣旨丢到老皇帝头上,她还要冷冷地问一句:
  为什么。
  凭什么。
 
 
第63章 眼光
  为什么。
  凭什么。
  在唐卿元到了宫殿外的时候, 老皇帝却拒绝见她。
  今日给唐卿元通禀的是另一个从未见过的太监,褶子在嘴角眼角聚积着,随着他说话开始胡乱扭动, 看得令人生厌。
  “张恪呢?”唐卿元问。
  “张公公啊。今儿早上得罪了陛下,已经被关入大牢了。”
  他声音掐得很细,听惯了张恪说话的唐卿元不适应地皱了皱眉, 她问,“张恪做了什么?”
  “咱家也不知道啊。”
  许是一夜之间得到重用,说话的太监声音里都带着弯儿,“咱家只知道, 陛下喜欢的时候,他张恪一个罪人都可以做红人。陛下不喜欢的时候......就算捧上天的人也会摔落在泥土里。”
  “呀,咱家说错话了,殿下你可别往心里去啊。”他后置后觉般捂着嘴, 眼睛眯起。
  “你再去通禀一下。”
  “殿下, 咱家就好心告知一次, 陛下今日是不会见您的。”太监一动不动地唐卿元身前,没有前去帮唐卿元通禀的意思, “殿下,您请回吧。”
  “孤的话, 你也敢不听?”
  太监充耳未闻,不动如山。
  “现在呢?”唐卿元笑。
  太监的肩膀上搭着一把刀, 只需要他稍稍侧颈, 那刀就能划破他皱巴巴的似橘皮一样的皮肉。这把刀是唐卿元方才从随行侍卫的身侧拔出来的,速度之快,没人能阻拦她。
  或是是唐卿元刚刚才杀了一个人的原因,现在她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的手根本不抖。很稳。
  但肩着刀的太监也同样很稳, 他站直着身体,面上风轻云淡,仿佛肩膀上的东西不是什么凶器,而是一只会挠人痒痒的小猫。
  “公主殿下不必威胁咱家,陛下吩咐的事情,我们这些下人只有照做的份儿。”他笃定了这个被废的储君根本不敢对他下手。
  话刚一落地,他脖子上便出现了一道红线。
  “要么,你去通禀。要么,孤杀了你自己进去。”
  微弱的疼痛感传来,太监这才恍觉原来这位刚刚被废的储君真的有杀了他的打算,在对上唐卿元的眼神时,他不由自主的缩了缩。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歇斯底里又带着冰冷的寒意,仿佛藏着万千冰锥,只消一眼,仿佛就能将他身体穿出万千个窟窿。
  他不再如之前一般强势,而是颤着嗓子道:“殿下,您脚下的地方可是皇宫。”
  “那又如何?”
  在御书房门口动手?唐卿元可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早在唐卿元动手的那一刻,就有侍卫抽出腰间的刀对准着唐卿元,在这些侍卫之外,还有的是拉满弓等待一声令下的弓箭手。
  面对包围,唐卿元毫无惧意,她又问了一遍:“那又如何?”
  她在今日必须要将这一切都问个明白。
  昨日父女二人的温馨场面还在脑海里,今日就是这般冰冷。唐卿元不懂。更不懂的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才会这般毫无预兆地收到一张废除储君之位的圣旨?
  “去不去?”唐卿元问。
  “去,去,去。”
  终于从唐卿元手底下解脱了出来,他跑了两步,看了一眼唐卿元就赶紧打开殿门钻了进去。
  再次钻出来的却不是太监了,而是宁阳。
  她此刻穿着绣有古朴花纹花纹的衣装一步一步地朝着唐卿元走了过来。面上虽无脂粉装饰,可在唐卿元看来,此时她的风华,比她以往任何一次的盛装打扮都要出彩。
  宁阳刚走出来,见到的便是持着刀被众人警惕着的唐卿元。她挥一挥手,那些围着唐卿元的侍卫们便收起了手上的工具,站到了最初站立的位置。
  “皇姊。”宁阳看着唐卿元,嘴角是勾起来的。“在御书房外喊打喊杀的,这可不好。”
  宁阳比唐卿元站得地方高一些,她是俯视着唐卿元的。她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欣赏着唐卿元身上散发的冷气和若有若无的杀意,以及唐卿元眼底透着几分疯狂的歇斯底里。
  唐卿元能成为储君,是有人相帮;而她将来能成为储君,也是有人相帮。她自认不比唐卿元差,那就只好让二人身后站着的人互相帮助,如今是她赢了。
  正如同父皇当年赢福熙公主那般,如今又一次赢了福熙公主。
  “你怎么会在里面?”唐卿元声音冷淡。
  即便是被俯视着的,可唐卿元却没有表现出应该有的低人一等。这种态度,让宁阳有些恼了。可是一想到唐卿元现在的身份,她面上的恼意立即散去。
  她走下台阶,站在了唐卿元的面前。她说,“你输了。”
  看到唐卿元眼底不易察觉的不甘,宁阳更是满意。她伸手将唐卿元拿着的刀取了下来,递给了一边的侍卫。而后又从身后宫女的手中接过一块手帕,将唐卿元拿过刀的手贴心擦了一遍。
  末了,帕子落在了地面上。洁白如萤,在这微弱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惹眼。
  “皇姊,你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吗?”
  天地之广,此刻却只有唐卿元和宁阳两个人般。“皇姊,因为你呀,太嚣张了。”
  宁阳笃定,唐卿元不知以往和她接触的人不是父皇,而是福熙公主。她看着唐卿元墨点而成的眼,一字一句道,“没有一个帝王,能接受一个储君背着他养兵。皇姊,在妹妹我昨日知道你养兵的时候,就笑了出来。妹妹正愁不知道在哪里抓皇姊把柄呢,皇姊就自己送上来了。”
  “合格的储君?”宁阳站直了身体,眼中有冷意一闪而过,她嘴角还是笑着的,“储君合格了,接下来会是什么?嗯?皇姊没有想过吗?”
  “可是皇姊处于兴奋中,错过了父皇给你的暗示。皇姊呀,人还是要学会分寸。”
  说完,她就含着笑看着唐卿元,打算欣赏一下唐卿元可能出现的表情。
  以上都是宁阳胡诌的,但是不知道真相的唐卿元信了。
  唐卿元只觉得一颗心坠到了谷底。这大半年以来,父皇对她态度大有好转,尤其是近三个月以来,对她的态度更是前所未有,让她一时间迷惑了自己。
  她怎么就忘记了,她的父皇曾经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已经深入骨髓的东西,是怎么也无法掩盖的。
  “对了,”宁阳又道,“父皇今日封锁了东宫的消息,所以皇姊或许还不知道。牛大人今日告了老,邵大人因为贪污被父皇抓起来丢牢里了,许大人的儿子言行不端,导致许大人被禁足在家。这几个大人犯的错其实平日也能忍忍,但是谁让他们支持的是皇姊你呢。”
  牛大人,邵大人,许大人。都是支持唐卿元,与宁阳分庭抗礼中最为活跃的几个人。
  唐卿元看着宁阳。
  唐卿元眼中终于有了恼意。
  她不是恼自己的人被针对,而是恼自己现在才得知这个消息。
  “至于林大人。”
  宁阳满意地看着唐卿元生着恼怒的瞳孔,“听说昨夜他宿在东宫,皇姊,他活计怎么样?长相那般平庸的一个男人,你也瞧得上?需要妹妹我给皇姊介绍几个吗?”
  “皇姊以往身边也没个男人,自是不懂一些快活。如何从男人身上获得快活?当然是要他低下头颅——”宁阳指着自己腰间偏下的位置,柔媚一笑,“到这里来。”
  宁阳的语气是轻蔑的,甚至是含着恨的。
  在男人这里,她很少失败,唯独林长徽。她永远也忘记不了本应该昏迷的林长徽突然醒来,无视她立即离去的样子。
  他林长徽凭什么那么看着她?要不是江紫川那个废物东西自作主张,她也不会把他绑上床。
  “林大人怎么了?”
  突然提及林长徽,唐卿元攥住了宁阳的胳膊。
  宁阳说得一大串在唐卿元看来全是废话,她只在乎林长徽的死活。除过自己之外,她看得最重的人就是林长徽。
  若是没有今天的意外,林长徽便会公开自己的女子身份,凭借着免死金牌逃过一死。然后她再加上书,林长徽便会是大宁第一个女官,这会对其它女子树立一个榜样。而她,也会顺势开始女子为官的这一条法令。
  “皇姊果然喜欢林大人。”
  宁阳笑得轻柔,她把自己的胳膊挣脱出来,揉了揉,“皇姊曾经的未婚夫,好歹也是宋穆明宋公子那般数一数二的人物。如今怎么眼瞎瞎的,看上了一个各方面都不如他的男子?皇姊,你这眼光可真差。”
  “与你无关。”
  “妹妹只是心疼皇姊的眼睛。”
  “林长徽他怎么样了?”唐卿元只执着这一件事。
  “看在皇姊今日很可怜的份儿上,妹妹告诉你也无妨。”
  宁阳语气不屑,她在唐卿元耳边低声道:“林大人不过是一个小官罢了,对他动手?呵。也就皇姊你会把一个小官看得那么重。”
 
 
第64章 正版阅读请到晋江文学城……
  权力被剥夺, 身份被废黜,大半年来的所有计划都付诸东流水。兜兜转转,一切又全都回到了原点, 这大半年来的经历对唐卿元来说如同做梦般,恍恍惚惚。
  唐卿元又搬回了她的公主府。
  自搬回公主府的第一日起,重阳公主府的朱红色大门就死死闭着, 拒绝一切外来客人。
  在唐卿元闭门谢客的这一段时间里,朝堂上下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宁阳王最近风头正盛,听说老皇帝有意将宁阳王封为储君;早前被老皇帝逼着离开的京城的丞相又被召了回来,不过这次回来的只有宋穆明, 他被老皇帝破格封了个不小的官,据说老皇帝本打算破格封他为丞相,是宋公子自觉能力不足;听说......
  在唐卿元闭门期间,林长徽也是每日登门拜访, 但次次都被拒之门外。这日, 林长徽前脚刚走, 后脚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眉眼温润,身形清隽, 一举一动仿佛是画中人般。只见画中人抬手叩响了紧闭着的大门,守卫不认识画中人, 只道:“公主不见客。”
  “麻烦你去通报殿下,就说宋穆明今日前来是有要事要跟殿下说。”
  白芷听到通报后走了过来, “宋公子有什么事要告诉殿下?由我转述就可以了。”
  “白芷姑娘。”
  宋穆明稍行了一礼, “这件事宋某想亲口告诉殿下,希望姑娘能行个方便。”
  白芷将宋穆明打量了半晌,半晌后她眼睛低垂,“你跟我来。”
  “多谢白芷姑娘。”
  白芷不言, 默声在前面带路。直到一栋院落前,白芷的身影顿了下来,没有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到了。宋公子自行进去吧。”
  眼看着院落的门被合上,白芷一直隐藏在眉宇间的担忧这才浮现出来。宋公子好歹也是公主曾经喜欢的男子,若是宋公子能劝劝公主,公主或许不会再继续消沉下去了。
  宋穆明进去,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正殿。许是门窗都没有开启的原因,正殿很暗,宋穆明辨别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唐卿元的位置。
  唐卿元在铺了坛子的地板上侧躺着,头发衣服全是凌乱着的。所幸地板之下都燃着地龙,不至于让她在这种风雪天下被冻着。她手边的位置上放置着一个小坛子,宋穆明从空气中弥漫着的刺鼻气味推断,坛子里装的是酒。
  他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开披在了唐卿元身上,而后箕踞着坐在了距离她半米远的位置,伸出手,将酒坛子的位置挪得远了些。
  他视线落在唐卿元脸上好一会儿,才唤道:“殿下。”
  声音是他前所未有的温柔,像是对待价值连城却又易碎地琉璃瓶般小心翼翼。
  唐卿元眼睛仍旧紧闭着。
  宋穆明又稍微提高了声音,仍是温柔着的,却比之前更小心翼翼:“唐卿元。”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唐卿元的名字。在他离开京城后,唐卿元这三个字就成了困在他心头的毒咒,让他又爱又恨。爱她的说放手就放手的性格,更恨她对他转脸就无情的模样。
  那时候他就觉得,自己低估了唐卿元,或者说是低估了大宁的储君。帝王是不会有情的,一个储君自然也会学着无情。
  从这一点来看,唐卿元是个很合格的储君。
  合格的储君?宋穆明眼中的温柔稍凝,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叹息,“唐卿元。”
  这次是一字一句的,掺着恨的话带来的力量是无穷的——唐卿元眼皮开始动了。
  入眼的便是一张容姿出众的脸,唐卿元茫然地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然后伸出手下意识地在地板上摸着什么。
  宋穆明又叹了一口气,他将被自己放置在远处的酒坛子拿了过来,在唐卿元的眼前晃了晃,“是在找这个吗?”
  宋穆明这时候的声音,一如他往日和唐卿元谈话的时候。是泠泠的,像是松间山泉撞击在石头后发出的,令人闻之神志清明。
  唐卿元伸出胳膊便想接过来,酒坛子却往上挪了些。唐卿元不得不支起身子去够,眼见着快要够着的时候酒坛子又变了方向。
  “你来做什么?”唐卿元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原来这里有个人,“是来看本公主笑话吗?宋大人。”
  宋穆明回京入官,这件事唐卿元没有主动去了解,但朝中的变动被林长徽写在了每日给她的信中。
  “啪——”
  在清脆的瓷片和水液碰撞的声音刺激下,唐卿元原本混沌的神智有了几分清醒。她看向宋穆明的手,原本拿着酒坛子的掌心此刻空空如也。
  “宋大人?”
  唐卿元讽刺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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