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欢站不稳,跌进他怀里,含泪摇头:“还好啦。”
她睫毛上都沾染了泪珠,可怜兮兮的。傅如赏眸色冷了三分。
她站都站不稳,傅如赏怎么可能不注意到她腿上的伤,他径直蹲下,捏了捏她脚踝处。盈欢痛得直流泪,不过还是极力忍耐着声音。
傅如赏背过身:“上来。”
不容置喙的语气。
这会儿围观的人多了起来,盈欢默默低头,圈上他的脖子。
傅如赏只觉得一滴热泪落在自己脖颈,偏生她还没发出什么声音。
她好像更能忍耐了,小时候老喜欢哭。但傅如赏这会儿更想她哭出来。
盈欢才发现先前那人竟是承平侯,他身材颀长,阴森苍白的脸立在阳光下有些格格不入。见傅如赏过来,承平侯已经自觉让开。
傅如赏转头道谢:“多谢侯爷。”
马是他制住的,倘若不拦下那马,指不定还有什么更严重的事情。
承平侯摇头,微笑看来也极为脆弱:“客气了。”
傅如赏颔首,背着盈欢离开。
看着他们背影渐渐消失,承平侯悠哉转身,上了自己马车。他的车架瑰丽而华贵,一眼便能瞧出身份不凡。
前朝皇帝虽在政事上昏庸,于经商上却大有天赋,因而在退位之后,成了个商人。这么些年的传承,家族财富早已富可敌国。
承平侯踩着脚踏上了马车,车帘子紧闭着,依稀只能瞧见一抹春色。
他才入马车,便被身材姣好的女子缠上来。女子竟未着寸缕,一直这么待在马车里。
这女子长相精致,是个难得的美人,若仔细分辨,便能发现她是不久前名动京城的花魁。
女子如水蛇一般缠绕上来,娇娇媚媚唤了声:“元郎。”
前朝皇帝姓元,如今的承平侯,名唤元斐。
元斐没应,只是搂紧了那女子,接过她主动的唇舌,一番搅弄之后,耳鬓厮磨。元斐轻磋磨着女子耳垂,而后往下,轻抚摸着女子脆弱而白嫩的脖颈。
他露出尖利的牙齿,刺破那脆弱白嫩的脖子。口腔里流露出血液的腥味,元斐轻抹去她脖子上的血痕,一脸餍|足的神色。
只是仍流露出细微的不满足。
女子仰着头,意识昏沉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重新缠上来,在昏暗的车厢内,上演一出活色生香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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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如赏的府邸与拱辰司相比,拱辰司反倒近些。傅如赏便背她回了拱辰司来。
在门口时,盈欢已经表示过不大好,傅如赏没听,果然进来后好些人看她。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只好暗地里打量。
傅如赏放她自己处理正事的房间,出门给她取药时关了门。盈欢坐在那凳子上,费力脱下鞋袜查看伤势。
她原本还担心是不是骨头断了,过了这么会儿,从这疼痛程度判断,应当没那么严重。只是红肿了一圈,看着骇人得很。
傅如赏推门进来,看见这惨状再次皱眉。他直接半蹲在她面前,态度强硬地拿过她小腿肚子,直愣愣盯着她那脚踝看。
盈欢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女子足部原是隐私部位,即便他们早有过更亲密之事,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她有些局促地动了动脚趾,牵动着伤处,又不禁吸气。
傅如赏看过后放了心,也不算太严重。修养几日便好了。
他替她涂药,药膏得先用手掌化开,而后揉上伤处。药膏冰冰凉凉,他掌心又灼热,实在难熬。
盈欢咬着自己下唇,像要把唇咬破。
傅如赏道:“无需忍着。”
她撇嘴,她若是发出声音,指不定人家以为他们在这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才不要。
她情愿忍一忍。
只是到底疼痛,总有片刻没忍住。盈欢泪眼汪汪,抓着自己衣角。
傅如赏动作迅速,只是弄完也已经让她满眼盛满了泪。
盈欢吸了吸鼻子,觉得有一点丢人。他流血都不带哼一声的,自己就这么点伤,还忍不住哭。
她抓着袖子抹眼泪,正欲开口说话,却被他抱了个满怀。
第53章 第 53 章
盈欢懵住, 连哭都忘了。听着他心跳声扑通扑通的,才后自后觉吸了吸鼻子。
傅如赏只是叹息,见他没有下文, 盈欢正欲从他怀中退出来, 便又被他宽大手掌按回怀中。
盈欢只好又在他怀中待了会儿,听着他的呼吸声。
“怎么了嘛?”她试探着开口,背上傅如赏的手心扣着她的蝴蝶骨, 十分用力。
傅如赏还是没答, 盈欢腹诽,这人真是, 先前说话直来直去的, 这会儿又支支吾吾不肯讲了。
好一会儿,才听见傅如赏道:“日后想哭就哭吧。”
他也明白, 她并不如看上去那样的阳光,她也有自己的不安与惶恐。
从这话中,她听出了隐约的疼惜与后悔。
盈欢更懵了,“可是在这儿哭, 很丢人啦。”这可是拱辰司诶,怎么看都不合适吧。
她从傅如赏怀中起身,揩去睫毛上剩余的眼泪, 不再与他纠结这个问题。“你还未下值,你让青采送我回去吧。”
她也不想耽误他的正事儿,手上只是进了些沙子,清理好后包扎一圈, 不如腿上疼痛, 但有些碍事。她两只手都伤了,起身的时刻想撑旁边的的案台, 都只能以手肘相撑。
眼眶还有些红,盈欢踉跄了下,看向门口。还未如何,被傅如赏拦腰抱起。
他用脚将门踹开,竟就这样抱着她走出来。
“我送你回去。”
拱辰司上下统共几千号人,这会儿在的也有几百号人,只见这位傅大人杀气腾腾地抱着自家夫人出来,一时间想象纷纷。只是再多想象也只在心里,众人愣了片刻,便又各自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盈欢默默转过头,将自己的头埋进傅如赏怀里。
她出来时乘的马车已经坏了,傅如赏放她在自己乘的马车上后,跟着跨上马车,吩咐回府。
她腿上了药膏后,还未来得及穿鞋袜,便被他抱起来。方才下裙垂落将脚遮住,这会儿就有些无所适从,白皙小巧的脚搭在一旁的软垫上,有种青天|白|日未穿好衣服出门的羞耻感。
偏偏傅如赏还直愣愣地盯着看,她有些不自在,拉了拉下裙裙角,试图遮住自己的足。
傅如赏见她动作,抬眸道:“遮什么,挺好看的。”
盈欢脸上红晕忽地就起了,因有些局促,脚趾便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她微垂着下巴,掩嘴咳了声,尽力地想让这事儿在沉默中过去。
余光一瞥,却见他喉结滚了滚。
盈欢脸更红了,他在想什么啊?
一路无言回到府邸,傅如赏横抱她下车,另一只手还拎着她鞋子,实在不像话。在府里倒还好,盈欢咳嗽了声,不去在意他们的眼神。
傅如赏抱她到房门口,还未跨过门槛,她便交代道:“好了,你把我放在榻上就好……”
傅如赏在她话语声里跨过大门,反身将门踹上,砰地一声,将人吓一个激灵。
盈欢抬眼看向他,还未回过神来,他已经将她的绣鞋扔在地上,转过身便将她放在矮榻上,随后欺身而来。
盈欢眨着眼,有些慌张:“……干嘛?”
傅如赏吞咽,瘦削的喉结上下滚动,逼近她面前,破天荒地勾了勾唇:“马车上不是就看出来了吗?”
盈欢别过脸,迟疑道:“看出什么?”
“看出我在想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已经想闭上眼睛了。
傅如赏笑起来的声音似乎更低一些,也更沉一些,仿似冬日的风,“也没想什么,想了些诗词。”
更准确来说,是淫|词艳|曲。
他们念书那会儿,都是半大的少年,懵懂好奇,自然免不了涉猎些淫|词艳|曲。
盈欢一脸震惊,他……也看那种东西?
傅如赏答道:“偶有涉猎。”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左右是几句干巴巴的诗。但当诗句里的东西真铺展在眼前了,一切便都活色生香。
诗者,情与景交融。大抵是如此。
原本只是逗逗她的,可这会儿她躺在怀中,羞涩地微垂着眉眼,长睫毛偶尔扇动几下,不是很想退开这一步。
便如此僵持着,她余光里瞥见自己那只凌乱的鞋,再又看他们之间的姿势,只觉得太过狼狈。
盈欢试着推了一把傅如赏:“你先起来。”
傅如赏敛去笑意,退开一步。还是不逗她了。
身前的威压一下子退去,盈欢胸口起伏着,用手肘撑起身来。
傅如赏整理自己官服下摆,想起那位承平侯,道:“今日承平侯于你有恩,我会记着,但你别靠他太近。”
盈欢哦了声,她也不是很好奇,只是习惯性地问了句为何。傅如赏道:“他向陛下求娶丹阳县主,丹阳县主毕竟与你不合,还是少往来好。”
更重要的是,他直觉这元斐并不简单,浑身上下透着股危险的气息。还有丹阳,她又怎么会与承平侯扯上关系呢?
傅如赏掩下情绪,又叮嘱她自己注意,莫要再伤着,还叮嘱了一番宝婵,仔细看着自家夫人。宝婵连连应下,才送走这尊大佛。
见他背影走远,盈欢捂着心口长舒了口气。
宝婵看她面上红晕还未褪去,随口打趣道:“如此白日……”
她故作促狭地挤眉弄眼。
盈欢瞪了她一眼,搀着宝婵起身,余光瞥见那只鞋被他放好在脚边。
她顿了顿,抬头时视线还未有焦点,与宝婵说话:“糕点你买了么?待会儿给娘送过去。”
这种时候了,还记着糕点呢?宝婵叹气,她不过去买个糕点,哪知道会出这么大的事。
“那马也不知道怎么着,突然就发了疯似的,我当时瞧着都替夫人捏把汗。好在万幸,夫人没事。要不然……唉,这一年怎么感觉多灾多难的,夫人,咱们要不去法缘寺里上柱香吧?化煞去晦气。”宝婵越想越觉得这提议好极。
盈欢看了眼自己的腿,只道:“过几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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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眉听闻她受了伤,那眉头就没松过。
“宝婵说得对,等你这伤好了,是得去庙里拜拜菩萨,也顺便求求子嗣。”
盈欢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却想起最开始傅如赏说的话,不由皱眉。说起子嗣这话题,有一件事她一直觉得奇怪。
除了第一回没有记忆外,盈欢有记忆的时候,傅如赏根本没在里面那什么过……她那日被那几个嬷嬷逼着恶补了一番知识,明白须得男子将那水儿留在女子体内,方可能受孕。
傅如赏为何要这么做?看起来对孩子一点也不想要嘛。
她走神,苏眉唤了她三回,才缓过神来。
“怎么了?娘。”
苏眉皱眉问:“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和娘说说?”
盈欢迟疑了片刻,期期艾艾道:“没什么。”只是将傅如赏说的那些看开的话,隐去头尾向苏眉提及。
苏眉若有所思,长叹一声:“能放下,自然是最好的。许多事情,本来就是很无奈的。人活一世,总有许多事会变得不那么重要。”她看着盈欢懵懂的眼,轻拍了拍她手心,“以后啊,你就明白了。”
她何尝没恨过呢,触手可及的幸福在眼前被颠覆,遇上一个不幸的家庭,她也恨过。可是随着这日子一天天消磨,有些事倒是看开了。
看她神色又忧愁起来,盈欢连忙换了个话题,说起今日宴会上听到的好玩趣事与苏眉分享。母女二人温馨了会儿,便时辰不早。
盈欢行动不便,从苏眉那儿回来费了不少功夫。回来时傅如赏在,他已经换下官服,见她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出门来轻声教训:“不是让你别乱跑嘛。”
他力气大,原本宝婵与另一个婢女搀着她,傅如赏一来,一个人便能将她拎起来。
盈欢小声辩驳:“我没乱跑。”
傅如赏抿唇,将她按坐在榻上,道:“今日这事儿有些突然,也有些蹊跷,我原有所怀疑,只是调查一番,毫无线索,似乎真是意外。”
他语气有些不大相信。
盈欢接话:“哪儿有那么多人要害我?我是什么大人物么?”
傅如赏皱眉看她:“但我结仇颇多,我不放心。”
盈欢咬唇,还是道:“或许只是意外呢?今日那马车伤了多少人?那些人没什么大碍吧?还有损坏了人家财物的,可怎么办?”
她眨着眼看傅如赏,别人做生意也不容易,总不好随便蒙受损失吧。毕竟是他的马车,适当地给人家一些赔偿,总是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