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太子隔空同居那些年——宋舟
时间:2021-11-07 01:05:55

  宋舟见萧明月垂首抿茶,眼角轻微浮肿在粉色繁复珠花下显出丝丝违和,联想到林春说的这位郡主的亲事,宋舟心下大概有了点数。
  “看什么?”萧明月搁下茶盏,挑衅地看了一眼宋舟,“本郡主美吗?”
  宋舟拱手,故作惶恐状,“郡主姿容天成,丽质无双,是小医失态。”
  萧明月见宋舟这幅作态,暗想到底是市井出身,即使外有仙姿,内里依旧摆脱不了小民之气,她心下痛快了些许,脸色也好看很多,“好了,这些奉承话就不必说了,本郡主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她朝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躬身上前垫好脉枕,轻柔地替她挽起袖脚,搭好丝娟。
  “过来诊脉吧。”萧明月示意。
  “是。”
  宋舟上前诊脉,一时间亭中沉默下来。
  眼见着湖心亭中没了动静,隔得远只见宋舟躬身在萧明月身前,假山后的林春急了,朝身边无所作为的张德成道:“张大人,你怎么还不上去呀?这萧明月要是耍蛮横可怎么好?”
  张德成跟林春也是老相识了,他眯眼望了望湖心亭的方向,回头示意林春稍安勿躁,“林姑娘,再等等,现在过去无异于火上浇油,依杂家看宋大夫很有分寸,咱们不若再观望观望,这里也不远,真有什么事儿也来得及。”
  林春一想也是,张德成毕竟老练,宋舟又是太子看重的,想来他也不敢让她出事,想通了这出,她也不担心了,干脆找了块石头翘脚坐了下来等着。
  这边宋舟切过脉,恭敬地朝萧明月问道:“敢问郡主近日睡眠可好?饮食可如常?”
  旁边的绿衣侍女着急道:“郡主近日总是辗转反侧,也甚少……进食……”
  侍女的话音在萧明月警告的眼神中渐渐弱了,宋舟哪里还不明白,萧明月虽然贵为金枝玉叶,可是也是依附着父母的权势,家族的安排她个人也是没有办法违逆的,况且她心心念念的太子也并不愿意娶她,这恐怕才是她忧思愤怒的根源,否则以她的身份也不至于亲自到这太医署来见人了。
  她来这一趟也不真是为了看病,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想明白了这层,宋舟道:“郡主,观您脉象,按之不足,细数而微,想来是秋日浮躁,心思不爽所致。”
  萧明月当然知道自己到底有病没病,一句心思不爽倒也说得正确,自她判断太子举荐宋舟不过是出于办事后的同情与提携,她心下再无兴趣与一平民女子接触,想到回去又得遭受父母的训斥,冷静下来的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她索性接过侍女重新递上的清茶慢慢呷着,也不说话。
  绿衣侍女瞧过自家主子这脸色,只得上前问道:“那郡主这身子可有碍?”
  宋舟从善如流,“并无大碍,待小医开个方子,郡主心思开怀,不过数日即可如常。”
  “既如此,绿映,你就陪宋大夫去拿方子配药吧。”萧明月朝刚刚问话的侍女交待道。
  原来这侍女名叫绿映,应该是公主府的侍婢,宋舟朝她点了点头,二人便朝专司开方取药的御药院而去。
  整个太医署除医舍后勤外主要分四个大部,有藏书阁,制药坊,官署,御药房。
  其中御药院分前堂后院,前堂是专供太医署正式医官取牌开方之用,后院是配药取药之处,当然有资历或者被特许的太医不用受此拘束。
  因为宋舟眼生,前堂的药倌仔细核对了她的对牌,确认无误后才将她领至对应的医案处,宋舟开了药方,又细细叮嘱了一番,绿映谢过后便自去后院抓药了。
  药倌们早就听说太医署新来了位漂亮的女医官,一直没见着,这会儿便少不得多打量一下,宋舟出身市井,也不囧惧,含笑致意,药倌们多是出身不显又爱好研学的,几番交流下来,倒也和气。
  张德成跟秦医官进来的时候就正见这样的景象,有眼尖的认出秦医官身前是西苑的总管太监,赶忙招呼。
  张德成倒是第一次亲自来这御药房,回应过后才恭敬地朝宋舟道:“宋大夫,殿下腿疾发作,西苑有请。”
  宋舟看了眼秦医官,按理说新进的医官只能在太医署坐诊,是还不能替贵人出诊的,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见秦医官点头,想来已经是经过官署特批了。
  宋舟拿过诊箱,朝张德成道:“张总管,请。”
  身后的小内侍麻利地接过宋舟的诊箱,张德成笑眯眯地引着她前行,顺口接道:“路远,宋大夫这些物件就交给下面人,殿下还等着,咱们速速去吧。”
  众人目睹着几人渐行渐远,不由心下抽了口气,西苑向来有专用的太医,这新来的女医官能得张德成亲自来迎,必是太子信重之人,若是真让她治好了太子的腿疾,这朝堂恐怕又要变天咯……
  宋舟这一路倒是心情复杂,季景辞从未让她看过腿伤,她想应该是太医署也有很多德高望重之人,其中不乏擅长外伤骨伤的精英,想来季景辞也是不信她能治好他,为何这会儿如此明目张胆的来请自己?
  宋舟更奇怪的是太医署的态度,虽然众人看似对张德成恭敬有加,可是堂堂的东宫内侍总管,竟然接待领路的人是秦医官,宋舟虽然初进太医署,但也知道秦医官不过是领着新人事务的普通医官,太医署虽然品阶高又是天子近臣,但并无什么实权,如此敷衍,太子境遇可见一斑。
  想起季景辞曾经说他不被父亲所喜,兄弟不睦,宋舟心头划过丝异样的感觉,自进京知他身份后,总觉他立于云端,她心头总是带着三分别扭,这会儿倒又觉得仿佛亲近了不少。
  进了西苑,张德成将宋舟引至临风斋门口,便示意着众侍婢自觉退下了,偌大的临风斋瞬间只余了两人。
  晌午的秋风微燥,宋舟下意识将额角滑落的碎发撇至耳后,鼓劲儿迈步进门,只见季景辞一袭烟青色常服,坐在造型古朴精巧的动椅上,正提笔在桌案上批示着什么。
 
 
第47章 看诊殿下可否除去脚上鞋袜
  临风斋静谧祥和,忽闻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也不知是哪个新来的没规矩的侍婢,季景辞眉头微蹙,眼睫轻抬,就见满目木槿花前,宋舟提着诊箱亭亭自廊下迈步过来。
  脊背笔挺,太医署的白色公服纤尘不染,是没有受过委屈的样子。
  季景辞垂眸,下笔不停,“来了。”
  自知他身份后,这样真实的私下面对面相见还是第一次,宋舟略有不适,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行礼问安,他一句熟稔的招呼,让她瞬间回到了往日两人隔空相见的日子。
  她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起来,“张总管说……”
  话未说完,季景辞颔首打断她,“唔,确实是我让他去太医署唤你过来的,你先坐会儿,我把这折子批完。”
  宋舟四下瞧了,坐在了下首靠近窗扇的梨花木椅上,不巧上首的书案正好落在她眼角余光中,她难得有些不自在,偷偷打量起来。
  季景辞的脸色在烟青色常服的映衬下略有些苍白,低垂的眼睫遮下了他眼中的一切情绪,不过挺直的鼻梁与微抿的薄唇泄露了他此时的不满,只听“啪——”的一声,他搁下了笔。
  宋舟心吓一跳,还以为自己偷瞄被人逮个正着,心正虚着,就听季景辞半是嘲讽半是叹道:“孤现在也就配整天打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这些折子不看也罢!”
  宋舟舒了口气,她虽然能听出来季景辞这口气不是朝着她发的,可是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移开了目光不说话。
  季景辞揉了揉眉心,他其实叫宋舟过来哪里是需要治病,不过是担心萧明月为难她,见她完好无损,他也放下了心,本想把这些琐事处理完,却很难像以前两人隔空相处那样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他甚至总觉得宋舟在暗暗地瞧着他,让他一时有些分神。
  他索性撇开了这一堆杂事,心里又有点为假装发脾气而心虚,见宋舟坐得远,他有心拉近两人距离,因而问道:“坐那么远做甚?不是让你来看病吗?”
  本来两人自回京后就一直有些疏远,即使上次达成了共识,可是看这情形还是有些疙瘩,他何曾去尝试过揣摩一个女子的心思,偏偏又是特别在意的,一时间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
  宋舟本不是扭捏的人,自上京后种种小心思却纷至沓来,这种变了一个人的感觉让她很是不适,想起近日的所见所闻,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直直问道:“请问您是以太子殿下的身份要求下官看诊吗?”
  季景辞愣了,他倒没想到她突然问得如此直白,可是转念一想,这不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吗?比起两人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拘束他还是更喜欢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就像他们曾经一直相处的时候,只是平等的两个人。
  他直直地看着她,轻声却又坚定地道:“只你我二人私下相处,我都只是景辞。”
  秋风自窗棂丝丝沁入,挟着淡淡的木槿花香,季景辞的声音明明不大,却在宋舟心里有如镌刻。
  见她愣着,季景辞推着动椅行至窗扇下,笑问:“不知现在,可否请宋大夫替在下看一看这病腿了?”
  宋舟回神,四下看了,季景辞的动椅虽然比这些客椅略高,但是也不方便,她起身自春凳上取下一副软垫,放在了季景辞动椅前。
  季景辞正疑惑她要干嘛,就见宋舟笔直跪坐在软垫上,打开诊箱,专心致志地清点起来。
  “这个诊箱是太医署配的,有些我惯用的不太齐,也不熟练,下次我还是带自己的了。”宋舟低头解释道。
  季景辞见她纤长莹白的指节在诊箱里翻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清点工作做好之后,影书亲自端了净水来,宋舟净了手,见影书又兀自消失,身形利落,她觉得此人略有些眼熟,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季景辞知她疑惑也不解释,只避重就轻道:“他是我的心腹,这临风斋内的任何事他都不会外传。”
  宋舟也没多想,因为她的心思都被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给占据了,她本以为只是寻常的看诊,之前开医馆也不是没有给男病患看过腿部外伤,可是那会儿诊室多多少少都是有人的,且寻常百姓都是穿着短褂长裤,她又一心看诊,倒也心无旁骛。
  可是季景辞跟那些人明显不一样,宋舟犹豫半晌,只得偏头轻轻道:“劳驾。”
  少女跪坐身前,略略侧首,季景辞能清晰地看见她羽睫轻扇,连秀气挺直鼻梁上的白色绒毛逆着光也似乎根根分明,还有调皮的碎发逃出耳后绕至白玉下颌……
  他伸手想替她撇至耳后,却被这一声“劳驾”惊醒,一时间有些尴尬,好在他向来善于掩饰,顺势将烟青锦袍的衣角束至一侧,迆迆然道:“请。”
  这样也挺好的,他想。
  宋舟掩下心中杂思,认真检查起来,即使隔着一层白色绸料,也能感受到他的膝盖等处有些膈手,瘦得惊人,想来是久坐所致。
  见宋舟小脸皱成一团,季景辞有些不忍,他对自己的腿心里是有数的,刚想开口解释两句,又见宋舟忽然用手缘外侧巧劲儿敲了敲他的膝下。
  他蹙眉看向宋舟,却见她眉目沉滞,眼带疑惑,“你这骨接得没问题,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恢复?因为久不行走,血肉都不皮附了,好在经络初试通畅,骨骼结实,我扎几针你看看有反应没?”
  季景辞倒不意外她会这么直白的问出来,他这腿,太医署多少有经验的老国手都看过了,为什么站不起来走不了,谁敢问?又有谁敢说?
  宋舟下手试了试他的足三针,可惜没有任何反应,她有些疑惑,讲道理这不应该呀。
  她又仔细瞧了瞧季景辞的脸色,见他眉目端正,神情无辜,确实是没有反应的样子,说实话,她现在特别想让他光着腿脚让她检查一下,可是这话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季景辞见宋舟时而皱眉时而偷觑,白玉般的下颌抿得紧紧的,不似平日,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让惯常在太医面前装模作样惯了的太子殿下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在他反应快,轻咳一声,努力扯了扯嘴角装出一副受伤又心灰的样子,哑着声叹道:“我这腿脚,很麻烦吧……”
  宋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事儿从一开始就透着怪异,她起身朝季景辞行了一礼,坦然道:“宋舟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殿下宽宥。”
  虽说二人私下相处不谈尊卑,但见她突然如此郑重,季景辞还是敛了神情,“你说。”
  宋舟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一横,“殿下可否除去脚上鞋袜?”
  要知道,大晋崇尚儒风,讲究为尊者讳,别说男女有别了,宋舟虽然才进太医署,但也知道在这宫里,贵人不想让接触的,最好不要触碰。
  只是她现在虽然入了太医署,但她更多的是自认为是一名医者,而不是官吏,她很难接受这样的看病方式。
  也或者是因为面前的人是景辞,所以她才更有勇气说了出来,无论是哪种原因,亦或二者皆有,总之,她问了出来。
  季景辞沉默了片刻,说实话,除了皇帝跟心腹,他从未给别人看过腿上的伤,他甚至故意发脾气对太医署的人也是半遮半掩,搞得宫里朝上风言风语,说他讳疾忌医有之,说他破罐破摔有之,连他的兄弟来试探他也不假辞色,为此不知挨了他那父皇多少责骂……
  这其中又有多少真情或者假意呢?他也懒得去计较,依旧我行我素。
  毕竟他父皇要的从来不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太子。
  宋舟神情太过坦荡,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想。
  季景辞默默垂下了眼眸,轻轻道了声“好”。
  挽上裤脚,除下锦袜,宋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季景辞的左膝跟右脚踝各有一条长度约三寸的拇指宽的蜈蚣状伤疤,应是当时接骨或者缝合所致,由于常年不见光,这疤痕更显触目惊心。
  不过宋舟也注意到虽然肤色苍白,但是他的腿部肌肤并无寻常残疾者那种死皮样,反而青紫血脉运行其间,分明内蕴生机之兆……
  宋舟内心有疑,刚要开口,季景辞手指掩唇,打断了她。
  “既然看了,还请宋大夫守口如瓶,以后我会定期让你过来看诊。”
  指尖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他有些留恋,可是终究不妥,他艰难地收回了手。
  宋舟点头,其实她内心有好多疑团,不过她向来不是多话的人,也无意去揣测皇室秘闻,从跟他上京开始,到愿意留在京都,她早就不知不觉成了他船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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