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为何如此卑微——稽侯珊
时间:2021-11-12 00:30:09

  十五岁的敖岚,除了正餐,最爱吃酸甜之物,爱吃爱玩,活力四射。
  敖岚没说话。
  两人重归沉默。
  敖岚感觉身后男人的肌肉僵硬的似一堵石墙。
  她想了想,还有事求于他,不能这样让他失控下去,最终受罪的都是她。
  她停住脚步,扯了扯他衣角,仰首望他,“你怎的不高兴?”
  她肯主动关心他,他的戾气已消散大半,嘴上却赌着气,“我高不高兴你从不在意,说了有何用。”
  敖岚愣了一下,想不到呼雅泽能说出这样孩子气的话来,“每次我还没问出你到底为何生气,你就已经发狂了,怪我吗?”
  确实有几分道理。
  区区两句话就已经把呼雅泽哄得全身舒泰,他凑近敖岚的耳边,“是我的错,我们以后需多说话才是。”
  看了看日头,敖岚提议,“我们去吃鱼丸?”
  呼雅泽自然是听她的,揽着她进去。
  二人坐在露天的桌子上,呼雅泽不想对坐,敖岚只得坐在他旁边,他蹙眉,“坐那么远干什么?”
  敖岚朝他挪了挪,他还是蹙着眉,敖岚说:“挨太近不好。”
  “我们是夫妻,离那么远干什么。”
  呼雅泽将连人带椅子端到自己身旁,两人椅子紧挨着,身子也挤在一起,他才满意。
  四周有人看过来,他不以为意,神色愉悦的给敖岚喂了一个鱼丸。
  敖岚按住他的手腕,低声道:“这是在外面,我自己吃就可以了。”
  呼雅泽闻所未闻一般,命令道:“张嘴。”
  敖岚只得樱唇微张,将鱼丸咬了进去。
  呼雅泽满足的笑,将勺子给她,“该你喂我了。”
 
 
第19章 他暗忖着,如果敖岚能为……
  敖岚有些难堪,耳根蔓上红色,快速舀出一个丸子递到他嘴边,想让他赶紧吃下,别再招人注目。
  呼雅泽却不满,侧首避开,“太烫了。”
  敖岚收回勺子,替他仔细吹了吹,再递到他嘴边,他眉开眼笑,吃下丸子,望着她直笑。
  接下来,呼雅泽自己的那个勺子连动未动。
  两人共用一个勺子,在他强令下,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丝毫不顾旁人眼光,黏黏糊糊的吃完了两碗鱼丸。
  四周食客被这一对谪仙般的璧人吸引,待多看了两眼,身旁就涌出一批黑衣侍卫,立在他们面前,也不言语,只是手按长剑,冰冷的盯着他们。
  食客们心有戚戚,自然知晓这对璧人瞧不得,也惹不起,便都扭了头,不敢再往那边张望,只是耳朵竖着,好生听着那边的动静。
  不过那对璧人修养好得很,吃饭没甚么声响,只有年轻男子不时的低语,“再吃一个?”
  “烫不烫?”
  “可吃饱了?”
  ……
  在隔壁面馆吃饭的太史任正和几个同僚目睹着眼前这一幕,皆又惊又羞,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被太子发现君臣相对尴尬。
  不过,太子也没有心情望别的地方,他全身心都在身旁仙子般的美人身上.
  跟美人说话时,脸上那讨好的笑,让人不忍卒看。
  看那架势,若不是在外面,太子恐怕要将美人抱到膝盖上搂着,嘴对嘴喂食了。
  任正越吃越气闷,忽然放下筷子,攥紧拳头,道:“殿下怎可这样伤风败俗?光天化日之下,带女子做些伤风败俗之事!不行!即便是死,我也要上谏!”
  说着就要起身,被身旁的同僚摁住。
  同僚劝道:“这是殿下私事,臣子实在不该插手。”
  任正气愤道:“我大夏国礼仪之邦、蜚声海外,太子却不顾廉耻,与女人公众之下调情,传出去让人怎么想!这关乎国誉!”
  好不容易等太子与那美人用完饭,喝了一会茶,太子将美人揽在怀中,两人边走边说,太子还疑似情不自禁的亲了亲美人的唇,美人捶了他胸口一下,他得意的直笑。
  两人缱绻的不将旁人放在眼中。
  待两人逛了一路回到太子府时,见太史任正站在门口,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一副满肚子话、不吐不快的样子。
  呼雅泽不想被人打扰难得的独处,朝任正道:“有事下午再说。”
  任正望一眼太子怀中的美人,她已戴上了面纱,身姿婀娜有致,气质高雅。
  不论多美的女子,太子想收入后宅宠幸谁也拦不住,但不能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不堪!
  任正行礼,难掩语气中的忿然,“殿下,您与女子在外如此,于礼不合!”
  呼雅泽发出讥笑,盯着任正,一副你多管闲事的样子,“我与妻子情投意合,有何不妥?”
  原来这是太子妃?
  任正张着嘴,望望太子妃,再望望太子,目瞪口呆,半晌没说出话来。
  若是太子妃,那便是伉俪情深,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恐怕他们这些人还要将太子当作榜样。
  只是,任正目露疑惑:为何对结发数年的妻子,还会作出那百般讨好的样子,像极了他老家林中,求偶繁殖时殷勤献媚的公喜鹊?
  见任正吃瘪,呼雅泽心情颇舒畅,眼含蔑视,语气中有几分炫耀的意思,“我要陪我妻午睡,若还有其他公事,下午再谈。”
  搂着敖岚扬长而去,心中的畅快无法用语言形容。
  这些汉人文官,暗地里觉得他配不上敖岚,觉得敖岚嫁给他是受了委屈。
  尤其是这个任正,居然觉得他和岚儿是无媒苟合,还想在史书上将敖岚写成李家儿媳……
  如今,他们亲眼见到他和岚儿多么恩爱,无疑是被狠狠打脸。
  进了府,敖岚才问:“方才那人是蒋斯仁?”
  从她口中听到别的男人名字,呼雅泽顿时拧眉不悦:“你问蒋斯仁作什么?”
  敖岚见他误会,便说:“我今日遇见一个小女孩,跟他有些关系。”
  便将童丽与她说之事全说给呼雅泽听了。
  呼雅泽解过味来,原来妻子今天主动来找他,是为了说情。
  他不由得有些失落,情绪也冷了下来,漫不经心的道:“这个案子已结案,除非有有力的人证物证推翻。”
  敖岚满怀期待的望着他,“童丽不就是么?只要有你的手谕,重审又有什么难?”
  呼雅泽越发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童丽是犯人亲属,证词不足以推翻。”
  “童丽说还有其他证人的,出于保护他们的考量,开审的时候才敢让他们现身。”
  呼雅泽不为所动,像块油盐不进的硬石,“不论出于什么目的,犯人故意杀人是事实,按夏国例法。死罪难免。”
  敖岚脸色已冷了几分,“是蒋斯仁妾侍伤害李采灵儿子在先,李采灵才起了杀机。”
  呼雅泽漠然,“如你所说,更证实了这个案子就是后宅妇人争宠所致,各有过错,相信蒋斯仁会以此为戒,好生整饬后宅,不再有此荒谬悲剧。”
  敖岚怀疑他都没有认真听她方才所讲,只得试图再次同他讲明白,“若真是争风吃醋,李采灵不会那样轻易同意丈夫纳妾,更不会日日在后宅心如死水一样,对一应事都不闻不问。是侍妾生了儿子之后想取正妻和嫡子而代之,想害李采灵唯一的儿子,李采灵才失手杀人……”
  呼雅泽面上没有任何波动,状似在听着,看起来又像一个字没听进去。
  他暗忖着,如果敖岚能为他争风吃醋就好了。
  像蒋斯仁的妻妾那样不顾一切的争,争到为了独占他容不下侍妾。
  “你听到了吗?”
  见他神色古怪、眼神飘渺,敖岚拽了拽他的袖翼,有些恼火。
  她说了两遍,他怎么就是听不进去。
  果然,跟腹中没有墨水的人沟通就是这样难。
  敖岚气鼓鼓的说:“我知道你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若男人想娶妾,女人的确拦不住。但若我是李采灵,我恐怕也会杀人的。”
  呼雅泽只选择性的听到了最后一句,兴奋得倏然清醒,不敢置信地问:“你真的这样在乎?”
  敖岚一向柔和的脸上,现出决绝的冷意,正色道:“她若害如风,我便与之玉石俱焚。”
  呼雅泽火热的身躯渐渐冷却,心也凉了半截。
  孩子是她的心头肉,是她心中第一位,为了孩子她留在他身边,为了孩子她与他和解,为了孩子她才肯参宴。
  那他,在她心中,是否从头到尾就没有占据过任何席地?
  这一刻,他既庆幸孩子的存在,又嫉妒他们的存在。
  敖岚的无情让他感到无力和愤怒,自尊和愤怒让他想抽离,可又泥足深陷,欲罢不能。
  于他而言,这个案子已是板上钉钉的结局,即使有内情,也断不会再改。
  可敖岚满怀期待的望着他,一遍遍的向他解释着,他怎能硬的下心。
  如果松口能换来她的亲近与信任,他又何乐不为?
  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全京城皆知的“杀妾案”竟然反转,凶手李采灵免了死罪,罚作劳役流放蜀地,十年内不得归。
  经此一事,有人才知,原来刀枪不入、水火不攻的太子也是可以改变主意的,有事来向太子妃求情大概才有翻转之可能。
  李采灵去往蜀地前,与蒋斯仁办了和离,郑重的向敖岚磕头谢恩,将八岁大的儿子蒋明珠改名为李诚世,意为忠诚于世子如风之意。
  她流泪道:“娘娘,诚世这条命自此是世子的了。求您让他留在世子身旁当牛做马的伺候,若有不当,任由您处置。”
  生离比死别还要令人不忍。
  敖岚眼角微湿,“你放心,让诚世和世子一起念书,我会保诚世平安长大。待十年之后,你回京,便可与诚世相守。”
  李采灵恋恋不舍的望着诚世,终是狠心回过头,被侍卫带走。
  李诚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向着母亲离去的方向追了两步,又硬生生停下,原地流泪。
  这三日来,娘亲与他日夜不离,说的最多的便是让他以后用性命效忠世子。
  他自小虽体弱,却早慧,又读了许多书,深知自此他已是人臣,不能人前失礼。
  他改变不了这个令他撕心裂肺的分离。
  唯一能做的,是尽好人臣本分,在京城立足,待十年后将娘亲接回来。
  他无力的跪在地上,朝着娘亲的方向磕头,泪水洇湿了地砖。
  一双银色蛟纹云靴停在他面前,他泪眼朦胧的抬首,撞进一双清澈的凤眸中。
  是一名比他小些的孩子。
  面容白如瓷玉,眉目精致,美得有些雌雄莫辨,但细长的眸中带了几分男孩才有的英气与桀骜。
  美貌的孩童伸出手,声音是男孩才有的粗厚,“起来吧,长跪膝盖是要疼的。”
  李诚世望着他雪白的手心,将自己的手在衣襟处擦了擦才敢放进去。
  如风笑了,“你真有意思。”
  李诚世站起来,抽泣了几声,将鼻涕收回去,才敢作揖,“多谢世子。”
  他一站起来,如风便抽回了手,说:“听说你读了很多书,我父王让我去宫外的学堂上学,你陪我去吧。”
  李诚世低首,“是。”
  如风上下打量他,语气像个大人,“你比我大两岁,却跟我一样高,以后你得多吃,最好也跟我一起习武,我可不喜欢文弱书生。”
  李诚世耳朵一红,盯着自己的脚尖。
  的确,在他们这个年龄来看,世子又高又白又健壮。
  而他,像颗发育不良的菜豆芽。
  他垂首应道:“诚世会多吃多练,好好陪伴世子殿下的。”
  敖岚在一旁看着,见两个小伙伴初次印象颇好,便放了心。
  如风笑了笑,过去拉着敖岚的手,向敖岚卖乖,“母妃真有眼光,我很喜欢他。”
  李诚世耳朵又是一红,不敢看世子。
  因身体原因,他自小在后宅很少出去,都是母亲教他读书,没和外人接触过,乍一听见这位高高在上的世子如此直白的夸他,他既感恩又羞赧,拼劲一生去报答太子妃的救命之恩和世子的知遇之恩的念头,已深深扎进他脑海中。
  敖岚过来牵起李诚世的手,温柔道:“诚世,以后在宫外学堂,你与世子一起读书,得多督促世子。世子若做的不好,你与我说。”
  李诚世连忙作揖,“诚世一定不辜负娘娘所托。”
  如风撅了撅嘴,“李诚世,你可是我的人,不能向母妃打我的小报告。”
  李诚世愣了愣,不知该怎样回怎能令世子满意。
  如风忍不住笑他,“你真好玩。”
  敖岚捏了捏如风的脸颊,嗔怪道:“诚世老实,别作弄他,你正经些。”
  如风很享受母妃的亲昵,往敖岚的手心那里蹭了蹭,乖巧道:“知道了母妃。”
  如风突然又望向李诚世,“还有,你以后定会遇到蒋斯仁,也不必担心,横竖你是我的人,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李诚世对答自如,“臣已改为李姓,与蒋大人无半分瓜葛,今后唯有侍奉世子殿下是正事,不会为无关之人分心。”
  如风很满意他的回答,拍拍他的肩膀,说:“断的好。幸好我父王只有我母妃一个妻子,否则我也不会过得这样顺遂。别怕,以后有我皇爷爷和父王给我们撑腰。”
  听得如风忽然说出这样的大人之语,敖岚先是有些惊讶,暗道不可将如风当作小孩子来看了,又暗自庆幸她的忍辱负重是对的,起码让孩子心安。
  一辈子就几十年,说快也快,横竖也逃不出去,只要孩子健康成长,她如何还不能装下去?
  正说着,进来一名锦衣金冠的年轻男子,高大魁梧,目光炯炯有神,令这不大的地方逼仄起来。
  李诚世以为是太子殿下来了,正欲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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